(院里安个大锅,搭个大布棚,支上二十张桌子,就可招待送亲的人,别看简陋,味道那是相当不错哩)
玩新女婿
一看这个题目,你可能要问,咋,新女婿还能玩。看官,你等等,别着急,在我们老家那儿,闹新女婿就叫玩女婿,这个习俗啥时候开始的,从谁那儿开始的,无从考证。
在冀南农村,娶媳妇办喜事,一般的情况下都安排在腊月举行,为啥?一是农村这个时候是农闲,不用到地里干活有时间,各位帮忙的乡亲也有时间。农村人不可能像城里人一样,选个饭店,交钱,选个好日子就中了。二是需要在家里支灶开火做饭,这个时候天气较冷,买的猪呀鱼呀鸡呀菜呀不容易坏。三是怕不够媳妇娘家送亲的人们吃,准备的酒菜都要多一些,剩了,停几天就是春节,可以接着用,不浪费。扯远了,拉回来。新媳妇娶进门三天后,新女婿要陪着新媳妇回娘家,拜见岳父岳母。为了让新女婿吃好,在乡亲们面前要个面子,娘家这边老早就张罗开了,婶子嫂子小妹子,挽起袖子齐上阵,剁肉的剁肉,切菜的切菜,烧火的烧火,……忙得不亦乐乎!不过,包出来的饺子可是有讲究的。为了出新女婿的洋相,有把贼辣贼辣的辣椒做成馅的,有把大盐疙瘩包进去的,一般这种特殊的饺子也就三五个。饺子好 吃也好,不好吃也罢,新女婿来了也很难吃上几口,为啥?玩新女婿的小伙子们来了,新女婿忙于应对他们的“进攻”,那还有心思吃呢?再说,饺子都是在喝酒之后才上桌,很少能吃到嘴里的。
新女婿进入老丈人家之后,一帮小伙子把他抬进猪圈里去,然后再拉上来,称称体重,看看他进门的时候多少斤。等新女婿吃饱喝足之后,再放猪圈里,再拉上来,再称体重。饭后的体重减去饭前的体重,这样就知道新女婿在老丈夫家总共吃了多少汤汤水水。因此,那些玩新女婿的小伙子们来的时候,肯定会有人带上一杆大号的秤,见到新女婿,开场戏就是玩“称新女婿”。如果新女婿较瘦,就会有人喊,拿个小号称就行了,拿了大号杆纯粹是浪费。如果新女婿较胖,就会有人喊,拿个大号称,这家伙肥头大耳,小号称“打”不起来。这些小伙子们,大部分都是新媳妇娘家的堂弟们,亲弟弟一般不好意思对亲姐夫下手,当然,如果新媳妇在娘家的辈分较大,那么,娘家侄儿,娘家孙儿,就会一齐上阵,可真够新女婿喝一壶的。一般情况下,玩女婿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有其名无其事,装腔作势,吓唬吓唬新女婿,多是握着大秤在边上喊,“称称,称称。”毕竟新女婿第一次来老丈人家,穿的是新衣服,真丢进猪圈里,弄一身猪屎也确实不妥。这时,用不着别人提醒,新女婿会赶紧掏出准备的好烟,一个一个地敬,兄弟长兄弟短地跟大伙套近乎。既然新女婿如此客气,不能不挠人,小伙子们的心软下来了,行动上就会放慢速度,话上也就松了,“看在你这么懂事的份上,先饶了你。先喝酒吧,等会儿再称……”
最高规格接待,上桌吧。哪叫喝酒哟,简直就是硬灌!率领小伙子们来玩新女婿的头头先敬,“姐夫,第一次到俺村来,我敬一杯。”嘴甜,亲切,感动,人家敬酒不喝哪成,干!“姑夫,我姑对我可好了,你可不能欺负她哟。”小一辈的,那能欺负你姑姑呢,她不欺负我就是好的,表个态吧,干!一桌子人,一圈下来,二两酒下肚了。接着,需要回敬,不回敬说明新女婿不懂事,又是一人一杯,同样要喝干,到谁跟前喝不干谁不高兴。得,又是二两灌下去了。老家那儿时兴倒酒、满酒、碰酒。一般情况下,倒三杯,满三杯,碰三杯,而且第一杯需客人喝掉腾空,倒酒、满酒客人喝主人不喝,只有碰杯时倒酒的人才喝,这样就是主人喝三杯,客人正好喝十杯。一个门前喝十杯白酒,就是海量也顶不住。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逃。可大家都熟悉这个套路了,想跑,没门儿,大门早有重兵把守,屋门旁也站着好几个壮汉,死死盯着你的一举一动。只能使出“杀手锏”,上厕所,再待机逃之夭夭。可这不容易,“呀!兄弟,肚量也忒小咧!”边上有人起哄了,“憋着,憋着,等会儿去到你老丈人自留地里去尿,省得他买化肥了……。”“憋不住了就往裤子里尿吧……哈哈……”如果本身没尿,上厕所真的是借口倒也好办,可有的新女婿确实尿急憋得够呛。咋办?冲大家发火?那绝对使不得,因为有人来玩新女婿,说明丈母娘家人缘好,否则,你掏钱请人家,人家还不高兴来呢!还别说,还真的有憋不住的,尴尬地尿裤子了,这是极少极少的,而喝酒喝得“现场直播”的大有人在。尿裤子的,往往被当作笑话传播好几年,十里八里的都知道,等下个新女婿的笑话更可笑,人们才会谈忘过去的。所以,新媳妇带着新女婿回门,婆婆总是让媳妇多带好吃的,好堵住人家的嘴。当娘的也嘱咐儿子要机灵点,别出洋相,让老丈人看不起。新女婿应付的办法大概有三招。一是提前不喝水。减少库存,并且把肚子里的水放净,增加存水空间;二是喝酒装醉。喝几杯意思到了就此打住,往床上一躺不说话,谁叫也别起来。第一次在一块喝酒,谁也不知道你的酒量,小伙子们一看醉了,目的达到了,也就不闹了。三是装病。事先兜里装上药,喝几杯,就要白开水吃药,并真诚地告诉大家身体确实有病,等病好了一定好好款待大家。总之,不出洋相为上策。
在我印象中,我们村里玩新女婿闹出两个笑话,几十年了,我还记得哩。第一个故事,一个新女婿酒量不行,礼数挺多,人家敬他三杯,他回敬三杯,一会儿喝高了,明白过来后想遛之乎也,跑到院子里一看大门被锁,噌地一下上树了,坐在树杈上怎么也不肯下来了,从此,落了个外号,猴子,后来干脆把“子”也去掉了,直接喊“猴儿”,还挺亲切的。结婚二十年了,春节到老丈人家拜年,人家早就把他真名实姓忘了,“猴儿,给你老丈人老母娘拜年来啦?”时间长了,他也就认同了这个称呼。年轻小伙子也跟着喊“猴儿”,不知道是外号,还认为他姓侯呢。第二个故事。一个新女婿喝酒时耍手脚,结果被发现了,“少喝一杯就吃一根大葱吧”,结果吃得两眼像小白兔眼一样,通红通红的,鼻一把泪一把,还幽默地说,“俺家今年没种葱,正好过过瘾。”吃饺子的时候,一口一个,突然,他张着口不动了,原来中了嫂子们的苦辣计,吃到用朝天椒做的馅的那个,吐出来不礼貌,不吐辣的他腮帮子发麻,一帮嫂子看到自己的招法灵验,哈哈笑个不停。一个嫂子说,算了,别受罪了,吐了吧。新女婿就坡下驴,吐了。一个嫂子把一碗水送到他跟前,说“簌簌口就不辣啦。”新女婿不知是连环计,端起碗就喝进一大口,谁知这水是用辣椒煮过的,后果可想而知,因此,产生一个歇后语,“新女婿吃饺子——要小心。”
玩新女婿就是闹个高兴,知道新女婿不出太大的洋相,丈母娘还高兴呢。但这些民俗逐渐退出历史舞台了。现在,农村同城里一样,新女婿上门,开一桌子菜,喝点酒,说说话,拉拉家长,很和谐,也许再过几年,孩子们就不知道玩女婿为何物了。
但愿玩新女婿这质朴而古老的风俗能够代代相传下去,让富起来的乡邻们善意的“玩”一下,“玩”出家庭和谐幸福,“玩”出甜蜜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