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新兵连》 新兵连

新 兵 连

生活有无数个开始,也就相对应有不同结果。但此结果非结果。谨以此篇回眸那已流逝但又未曾逝去的绿色岁月。

——题记

你说,年青时候,谁没有梦呢?

我一直有一个羞于启齿的的梦,那就是当一个作家。可十七岁那会儿,谁要说,风,你可是作家的料呢,我能把一个月的军贴十二块五毛(记不太清了,大概这个数吧!)都奉献出来,请他喝酒。任刚和精神病那时就没少这样忽悠我,我的军贴费也没少变成花生米和驴肉罐头进这俩小子肚子。

害得我妈妈时而得偷偷瞒着我爸爸给我寄钱,还有后乡的晓晓也常常在信里给我夹几块的。

至于为何说我的作家梦羞于启齿,原因是自从我少年时代立下当作家的梦后就从没有写过一篇小说。一篇也没有。以至于读者从来也没看过一篇署着我名的小说。真是对不起任刚和精神病的忽悠和我妈妈、晓晓对我的期望呢。还有一个原因:随着年龄和时代变迁,我思想上开始鄙夷起作家了。读者你说,现在这时候,当作家还不得穷的得卖血啊?也有少数作家走上致富路的,作品还没写出来,就有出版商和媒体的哥们帮着忽悠,签个名就有人买,管它麻玩艺呢,反正卖到钱了。也有聪明的,看啥来钱快就写啥,但大部分死心眼的写家是学不来的,以温饱型为荣,以赊酒钱也不以为耻。正是因为我的浅薄无知自以为是又啥也不是,多年前我就“浪子回头”了,我夫人大学漏子则说功劳是她的,是她挽救了我,把我从幼稚变得成熟,从梦里扯回到现实世界了,要不我今天还不得饿死!

瞎!球功劳?一个不成功的男人背后一定站着这样一个女人!

当兵走那年冬天,我家乡冻死了好多头牛。也就是刚冷的那天,我接到通知要启程了。迟迟不见晓晓来送我,我迎着风雪交加的大烟炮一次次向公路远处张望。小学校老师和学生送我到半道,都冻回去了,只剩下校长宁叔和村长陪我到镇里集合。新军装果然暖和,胸前的光荣花被刀子似的西北风掠去了,我很心疼,心想,晓晓没准在镇上等我呢,看不到大红花,显得咱不够精神了!

这批兵一共十二个,一半以上是吃供应粮的,回来给安排工作呢。验兵前,妈妈劝爸爸把他的供应粮给我,爸爸没搭拢,说,不好办,你不是想当作家吗,到部队自己混吧,干好留在部队上,就啥都有了。还举了同村几个成功留在部队人的例子。妈妈很生气,我当时却没把供应粮当回事,心想我一定能留在部队上,只要老天给我机会让我当上兵。太过自信这点,后来我才认识到是我身上的毛病,为此吃了很多亏,当兵后果然没有留下,以至于晓晓后来也决然嫁给了村长的儿子,没扯我。

这是后话,暂且不说。

武装部长给我们训话,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别眼睛别只盯着地垄沟,到部队要好好干,要建功立业,别给家乡丢脸!还有力地在空中煞有介事地挥了几下拳。训完,镇长司机又训:“到部队谁也不能熊了!咱宁远(我家乡名)出去的兵没有被欺负的,宁被打死也不能被吓死,明白吗?!”这厮也当过兵,当两年就因在部队动武伤了人被遣送回来,他是吃供应粮的,回来照样给镇长开车。球事?!

我根本没听,或者说没有听进去,眼睛总向窗外瞟,哓哓红羽绒服一闪,出现在窗外。我的心立马欢快了!

离开车只剩几分钟了。晓晓眼里莹了泪,并顺着冻得红苹果似的,我还从没亲过的脸慢慢淌。淌出两条小河来!这眼泪一定是真的,那时她真的很单纯!我终没有亲着那张脸,尽管我挺冲动,以至于许多年后,这张脸还不能从我记忆中抹去!

村长始终电灯泡似的立在旁边,始终没给我机会跟晓晓来一场电影似的感人告别。

这老家伙是不是故意的啊?

以至后来她看我不能留在部队了,嫁给了别人。若干年后,我又见到晓晓一次,我惊诧了,那张丰满的像一轮圆月的脸上竟布满了沧桑,额头和眼角爬满了小虫子似的皱纹。她已给村长儿子生了三个女孩,真够可以的!村长儿子却并没有老。

一辆破卡车徐徐开动了。车上我们十二个新兵迎着零下三十多度的严寒和飕飕的西北风在乡亲的目送下悲壮地开拔了。我手里紧握着晓晓送我的日记本,不想马上看里面写了什么,只是一个劲的挥手。眼睛有点潮。车子开出五百多米,我忽然看见我妈妈瘦弱的身影立在路边,眼睛急切的在人堆里搜我,并喊我的名字。说好了天太冷不用送我,可她还是走十多里山路来送。浑身一阵激冷,我的眼泪终于刷地决堤了。妈妈,我白发苍苍时都是你十七岁的儿子。后来你怎离开我这样早!

在哈尔滨转乘火车,一天一宿,直坐得屁股冒烟终于下车,我才知道,我们当兵的目的地是吉林一个叫河柳的地方。下车时已是掌灯时分,四下一望,我的心一下凉半截。黑呦呦的山和我家乡的大山别无二致,连高矮胖瘦都一样,只是我家乡没有火车站,没有铁轨,也没有远远一眼就能看见的灯火通明的团部大楼。出了山沟,又进山沟?

“这是啥鸟地方啊!钻山沟打游击啊?”

“街道武装部王部长这老家伙说咱们去吉林市,被他忽悠了!看我班师回朝时找他算帐不可!”几个哈尔滨的新兵立刻骂起来。

“这,这也挺好,山野,风光,无限好!正好修行,成仙啊?”一个口吃的声音。“哪来的精神病?刚从医院跑出来吧?”哈尔滨新兵堆里立刻有人发出嘲笑。好几个声音附和。口吃找不到是谁骂的,就从人群里窜出来,抻着细长脖子,道:“说话,文明点啊?想单练、练、练啊?”一个“练”字蹦了好几下,众人哄地大笑起来!

口吃一急一脚踩进路边一个坑里,打了个大趔趄,幸好被一个俊新兵扶住。后来我知道这位俊新兵是我的一个老乡,叫任刚。被戏为精神病的口吃大个子后来跟我成了一个新兵班的战友。命运的列车把你抛到何方,呵呵,只有到站了才知道!

团部大楼是我钻出山沟见到的第一座大楼,也是我第一次看见真正的楼。一共五层,比我家的一层平房高七、八倍哪!在高村,村长家的屋最好,我家的屋仅次于他家。钱财也是这样!晓晓家的屋我也去过一次,又矮又小,泥墙跟都长稗草了。晓晓也见过我家的屋,好象是特意来看的,嘴上却说是到英翠家看英翠,路过。口不对心,耍心眼那!村长女儿英翠、晓晓、我是高中同学,我没读完高中,爸爸说我学习不着调,天天看小说,不如回家放羊。我也认为读书还不如放羊呢,自由自在。事实证明,我归隐山林的决定是正确的,我们班四十多学生,坚持到最后考上大学的只有三个人,晓晓初考都没进去,英翠更是不搭边。而我在家放了一年羊,帮家赚了一千多块钱呢!为此我还暗自窃喜过,但当兵没多长时间,我就知道最傻的是我,当精神病后来报考军校,而我没有高中学历不让报考时,我才品尝到后悔是啥滋味!

从火车站到团部大楼一华里路,但黑灯瞎火的,几百个新兵背包拎袋晃晃悠悠了磨蹭了半个小时才到。这要是大城市保准得飞!

开始分兵。许多军官在团部门口晃,都扎着武装带,戴着肩章,很精神。新兵都翘起脚抻长脖子看,啧啧议论。羡慕。精神病——就是那个哈尔滨的口吃大个子离我不远,不用翘脚就比别人高一个鸡头。“呵,你们看,那两个当官的,那点小个,都不到一米六,能管了谁呀?”他结结巴巴地叫,没人搭理他。这家伙怎当上的兵呢?指定验兵读课文时给他蒙过去了!俊兵任刚直勾勾地瞅着团部大楼,一脸庄重,沉思状。乍看像一诗人!

喇叭里突然响起一个四川口音。看不着他脑袋。他开始念新兵的名字,一边念一边报分到几营几连。浓重的四川口音把营说成了“云”,把连说成“年”,新兵们便憋不住笑,纷纷说,这舌头!都长弯儿了!但还得支起耳朵听,生怕听错或把自己落下。

巧合的是,任刚、精神病和我都分到了十六连。

第二天一早,小个连长一亮相,精神病就挨了一顿收拾,俊兵任刚则受到了表扬。

这事还得慢慢道来!

昨晚太累了,大家洗洗脸,喝碗粥就都睡了。窗外下雪了。雪花挺大,打在蒙窗户的塑料布上,都能听得到啪啪的响声。大家谁也不出声,闭着眼,想心事。脑子里像放电影似的闪回着今天发生的一切。有几个翻来覆去折磨得床板子吱吱叫,折腾二个多小时才睡着。

迷糊中正和晓晓道别,晓晓微闭着眼,眼睫毛真长,脸蛋儿绯红了,我鼻孔里的气流直往晓晓脸上喷,嘴唇正慢慢靠近------突然一阵电影《闪闪红星》里嘹亮悠长的军号声在四面群山间的山谷里波浪一般漾开,回荡!(后来我才知这是起床号,不是冲锋号!是从录音机里播放的,不是潘东子叉着腰仰着头帅帅地吹的!我羡慕司号兵,神气!)紧接着刺耳的哨音就在耳边响起,耳膜差点穿孔。“这他妈是谁,谁啊?找打啊!”精神病一骨碌从对面床上爬起,睡眼朦胧地骂了一句。这厮还以为在哈尔滨呢!

“起床!集合——快!”班长喊到,狠狠噔了精神病一眼。

大家稀里胡噜奔到门外,瞧见炮场上雄赳赳的大炮、电影里见过的一排排威武的军车,才恍然明白:

家——已在千里之外了。

值班排长整理好队伍,转身向一小个中年军人跑去:“连长同志,全连集合完毕!应到七十二人,实到七十一人。请指示!”

“什么?那一人哪里去了?”小个连长也操四川口音,个小眼珠子挺大!声音洪亮威严,猪肝脸,胡茬黑又密。吓人。

值班排长看班长,班长看新兵。面面相觑,谁也不认识谁。

“恩?我问你们话呢!那一人哪里去了?”连长又重复一遍,目光凶巴巴地扫描过来。

空气立时紧张起来。能听到新兵如冰层底下的喘气声。小个连长自己也没想到,第一天出早操,人就不齐,这些新兵蛋子不给点下马威是不行的,在家自由惯了!倒要看看谁第一个往枪口上撞!想到这儿,小个连长往前迈了两步,脸色更紫,仿佛酒精过量,声音提高了,吼到:“都聋了?还是哑了?恩?!”

“报告连长,我去看看。”我们四班伞班长忽然想到什么,箭一样向营房冲去。我也明白了——精神病恐怕没起床!

果然,片刻工夫,伞班长扯着精神病袄领子把他拽出来。精神病衣服没扣、鞋带没系,嘴里还不服气地嚷。伞班长松开手,精神病大大咧咧向队伍走去。

“你给我站住!跑步过来!”小个连长一声喝!

这一喊,精神病仿佛醒酒一般,颠颠跑过来,军裤兜里还支出一段哈尔滨红肠。

“立定!扣系好!鞋带系紧!”

“叫什么名字?”

“报告,我叫楚国华!”精神病一边紧忙活,一边回答。

“知道这里是部队吗?你现在已是军人了,不是昨天的老百姓了,明白吗?”

“你在家里做什么的?”

“报告,我在家时做生意------在,在江边早市卖猪大肠、猪肝、猪肚!”

队伍里有人憋不住乐。

“为什么来当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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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卫祖国!还想,考军校。”

连长嘴角漾起一圈笑,“恩”了一下,忍住了。

队伍里已有人笑出声。

“笑谁呢?我就是想,考,军校来的,你们不一样也都各有目的?别装啊?”精神病有点架不住了,冲人群嚷到。我又想起昨晚刚下火车时的情景。心想:这家伙挺怪那!破车嘴,今后会吃亏呢。

“楚国华,听我口令——绕操场跑二十圈儿,让你精神一下,跑步——走!”小个连长下了命令。多少年后,精神病还记得这次下马威,并说小个连长是典型的体罚战士的虐兵连长。小个连长哈哈一乐说,这是树军威,谁让你倒霉呢!

不管怎样,二十圈下来儿,精神病全身差点散了架,再也不敢小瞧连长个儿小了。

收拾完精神病,小个连长才开始讲正题。讲的不多,主要是讲老百姓如何向合格军人转变。边讲边间歇停顿了三次。突然停下。任空气凝固。小个连长是玩心理学那!用这招向新兵心理上施压呢,树立威严。排长和班长极力配合着,尽管闲暇时他们随意地和小个连长打扑克,但此刻在初来乍到的新兵面前,个个绷着。

连长最后爆料道:“在这里,我要特别表扬一个新兵,他叫任刚。天亮前,就在大家还在睡觉时,任刚同志就起床了!把操场上的雪打扫得干干,净净!很好!希望全连同志向他学习,学习这种热爱军营的雷峰精神!”连长又补充到:“连党支部决定,给予任刚同志口头连嘉奖一次。鼓掌!”

掌声扑扑(都戴着棉手套呢)地响起来。大家这才注意到,操场上果然扫过,残雪堆在操场四周,挺大几堆!“我怎么没想到呢?”不由暗自佩服任刚的聪明和会干。由于任刚和精神病这一正一反两个典型的配合,小个连长的治连头一脚踢得很圆满,甚至效果出乎预料。收拾精神病,展了军威,树立任刚,从此连里兴起了做好事之风,看天边云如苍狗,有的战士提前找扫帚,生怕别人抢走!但往往不如哨兵近水楼台,雪刚一下,哨兵就开始行动,能用的东西都用上了,铁锹、煤铲子、床板、雪白的床单------

一入军营,谁不想做一个上进的兵呢?大熔炉嘛,炼化你!

虽然精神病和任刚二人刚踏入军营一不留神同时成了十六连新闻人物,但一个挨收拾一个受表扬也给他俩关系带来了微妙影响。一段时间里,我发现,精神病瞧任刚的眼神就不对。一次,精神病的老乡胖子来看他,精神病在班里就毫不掩饰地对胖子说,他看不上一个人,找机会想收拾他!胖子说,行,需要帮忙就吭声。老乡嘛。

自然,我把精神病的话告诉了任刚,我和任刚也是老乡嘛。

我和任刚当兵前并不认识,一个县的,一东一西。但同在一个连队当兵,我就以为任刚就是我们高村的人了,是真正的同乡。在一个特定的环境,人能本能地从地域彼此找到认同点,并自发地形成联盟,有人说这是乡土观念。后来我观察发现,乡土观念还真是有市场,譬如你住在北京,黑龙江的就对黑龙江人亲,在譬如你又住在美国了,中国人就对中国人亲,住在月球上也一定会对地球人亲。一方水土嘛!但老乡观念部队是不提倡的,瘦指导员开会时教育我们说,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战友,亲如兄第!

兄弟多了,就会有不和。

当我把精神病的暴力倾向告诉任刚,任刚说,要是单抠,我不怕他,就是他老乡比咱们多,硬打会吃亏。我想起了镇长司机的话,这厮说的不是什么好话,牛哄哄的不是啥好鸟!想劝任刚几句。“我傻啊?和精神病一样我不成精神病了吗?我有办法,给他来个釜底抽薪!想办法智取!”这话说完我以为就算了,没几天,任刚见到我说,他通过胖子连队的老乡一顿小酒把胖子拿下了,和胖子成哥们了。胖子交底说,精神病没有几个关系真靠的老乡,这家伙在哈尔滨真是卖猪大肠、猪肚的呢,家里也没啥门路,回去也不会安排啥好工作,因此他也憋足劲想好好干留在部队呢!听说精神病数学还得过全市奥林匹克什么奖那,脑瓜也不空!就是当小贩子当散漫惯了!

任刚说,看来想留在部队上的人还真不少呢!你我都得好好干,多长个心眼,实干加巧干呢。干出名堂机会就来了!精神病算个球?!任刚很俊朗的脸上,两只单风眼眯缝着,上唇刚冒出毛茸茸的胡茬。我又看到了分兵那晚任刚瞧着团部大楼时那副神情。这小子难道将来还想混个团长不成,干个比他爸爸官还大的县团级?听说他爸爸是我们县农业局副局长呢!野心加智慧看来他一样也不缺!

我该怎么干呢?干砸了将来还回去放羊?不敢想!

这时,我收到了晓晓的回信。

晓晓信中说,自从我走后,她就特想我,在田里干活时总往公路上看,看见邮递员过来,她的心就像揣了小鸟一样砰砰跳,邮递员骑过去了,小鸟就飞了,就很失望,干活都没劲了!她鼓励我好好干,一定争取留在部队上,并说这机会过去就不会再有了。

晓晓送我的日记本上也写了这样的话,她对我真是寄予了厚望呢!但有一点我心里并不托底,我离开学校时,晓晓并没找过我,落榜后才跟我来往,听说我验上兵后,她主动约我去了她家。她父母不在了,她大哥还主动与我喝了酒!她哥哥酒酣时教训我说,我就这一个妹妹,你们处朋友,我支持,但年轻人总放羊有啥球出息?好好去当兵是正道,将来争取当干部,我妹妹才能和你享福呢------晓晓哥哥自己喝得两只黄眼珠子都血红了,话里带话。点我。

晓晓的事我没和家里人说,我觉得还不到时候。

连队里一下来了七八十号新兵,立时变得热闹非凡。操场上以班为单位,天天练齐步、跑步、正步,班长们的口令声南腔北调,此起彼伏,像走进一片到处鸟叫的大树林子。“一二一”喊得一个比一个洪亮。偶尔一个兵走路顺拐,掰不过来,班长便使出“祖传”杀招:将他单叫出来,在操场一角的墙根,面对墙,站好。下了口令,让那哥们对那个动作独自反复地练。班长回来继续训练全班,两个小时过去了,忽然想起那个兵,一看,那哥们还在原地摆臂呢,脸儿都黄了,哈!胳膊腿都成面条了。

新兵们开始笑,但轮过几个,尝了滋味,就都不笑了,每个动作都认真做,生怕也到墙根去单练!后来在老兵连,我也有幸当过几天班长,训新兵时也用过这祖传”杀招,心里觉得不人道,但也挺好使!人啊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不想想自己当新兵时被这样训是啥滋味?这损招上级知道是坚决不允许的。

军事训练如火如荼,好人好事更层出不穷!操场上一个草棍都看不见了,炊事班老兵也乐了,原先蒸包子的笼屉盖都挂黑漆了,现在不知被谁擦得都能照见人影了;连长指导员的军装、内裤都不敢往外凉了,说不准谁就摘去洗了,凉着还没干,就又被人摘了去,再洗(咱就干过,虽然自己的褥单子黢黑!呵呵!要学着会来事嘛,妈妈来信总这样说!)------精神病受任刚启发,丈着人高马大,牢牢地控制了大扫帚,还系了红布条,写上“楚国华之专用”,甚至晚上睡觉也搂在怀里!他一个人就差点把一冬天的雪给包了,战友们又送他一雅号:扫帚星。呵呵,这群新兵蛋子太有才了。

随着新兵对部队了解的深入,大家知道了一个现实:我们团是教导团,是专门训练新兵的部队,新兵在这里训练期结束,就分往各部队。谁能留下,明年就可能当班长,是名副其实的老兵了,便有机会早入党、考军校。否则分到其他部队,就意味着还得当一回新兵,从头再来!这消息无疑在每个新兵心里投进一块大石,激起层层浪花!经久不散!尤其对精神病、任刚和我这样想留在部队当干部的有野心的士兵来说,就更刺激和有压力。

如何才能崭露头角,赢得最后机会呢?每个人都思考着,可在连队里你能看到的受表扬的机会,也早有人想到了,那一阵,我有点像饿狼似地逡巡着。

河柳修路大会战给我们提供了均等机会,我也是在这次战斗中“闪光”了!

河柳大街是我见过的最有特点的一条街,不知现在变化了没有?苍山环绕的河柳县不算大,但对我们新兵来说,无疑是真正的第二故乡。整个县城只有一条横贯东西的柏油路,可两三辆大卡车并行。这条大街有四五公里长,逛街当然是不会转向的。十六连的弟兄们一到周日便放羊似地涌到这条大街上,绝大多数人啥也不买,看楼,看车,看百货,看漂亮姑娘-------当然,军容风纪是千万要注意的,团里有人抓,即使没人抓,一条大街来回都要走对头碰,一个连的谁不认识谁啊,回去当乐子事一说,准传到连长耳朵里。

精神病有一次就因逛街被小个子连长又收拾一回。

精神病爱吃哈尔滨红肠,到了柳河因买不到正宗的,就改吃当地有点干硬的树皮颜色的肠了。那天,精神病偷喝了点酒,军帽有点戴歪,扣子也有三个没扣,裤脚有一个还半挽着,一边有点趔趄地往部队走,一边大口咬手里的树皮色的红肠。因为硬,噎得偶尔抻一下长脖子。这形象被逛柳河的人回来当乐子说了,不知被谁捅到连长那里。精神病刚一回到营房,就被小个连长叫去。

小个连长也刚喝完酒,在全团他是出名的酒包呢!酒气直往精神病脸上扑。小个连长一边从牙缝里向外拔大葱丝,一边问精神病:“上街喝酒没有?”精神病此时衣冠整齐,进军营大门前早弄好了。“谁看见了?没有啊?喝酒是,是违反纪律的,没有。”精神病知道连长此时也闻不出来,当然不承认。小个连长也明白精神病的潜台词在说,你不也喝了吗?彼此彼此!想到这儿小个连长扑哧乐了。话题一转:“你小子走在大街上吃红肠了吧?军容风纪也不整吧?敢跟我撒谎说不是?恩?”精神病下意识地捂住裤兜,“掏出来!”小个连长命令到。见被识破,精神病不敢再狡辩。自从当兵第一天被小个连长收拾,精神病已有点惧他,再说小个连长你别看他现在对你有点笑容,他喝完酒全连谁不惧呢,营长都说别看他个小,全营数他资格最老。想到这,精神病灵机一动,刷刷地从右军裤兜里掏出四根红肠、三包榨菜,又从左兜里掏出半只熏兔大腿、两包花生米,放到桌上:“连长,我特意,给,给你买的下酒菜。兔肉很嫩,红肠跟我们哈尔滨的比差远了,等,等以后我给你弄点正宗的,我心里想着连长呢,别人净瞎说,我能自己吃,吃独食吗?”小个连长被逗乐了“你小子,磕磕巴巴还挺会溜须啊,这回饶你一回,下次再吊样我处分你!”“兔肉留下,其它的拿走,回去写一篇检讨书给指导员,啊?”精神病答应着欣喜地往出走,心想躲过一劫,刚到门口,背后又传来小个连长声音:“回头罚你扫一周厕所啊?听清楚没有?”

回班后,精神病调查了一周谁是举报人,也没调查出结果!活该,谁让你抱着大扫帚不撒手呢!

五月,河柳修路大会战正式打响了。

我们团的任务就是赶在雨季到来前,把四、五公里长的柳河大街坑坑包包的柏油路面全部刨掉,再由专业施工队重新铺上柏油路面。

手里唯一的武器就是每人一把十字铁镐。

临出发前,连长和指导员作战前动员。小个连长说,这次会战是三个考验!一是对每个战士的考验,二是全团对十六连的考验,第三点,也是全团在柳河人民面前的考验!小个连长讲话从来是不拿稿的,这次让文书特意写了讲话稿。足够重视!

瘦指导员从更高的政治层面讲了部队与地方共建,支援第二故乡建设的重要性,同时指出,这次会战也是衡量每个战士能否留在教导团的一个重要依据。讲这话时,我看见许多人眼里放出光来,任刚下意识地曳斜了我一眼,眼里有内容。精神病脖子抻动几下,仿佛一下子有点尿急!我眼前也掠过几张熟悉的脸:有晓晓的、她黄眼珠哥哥的、寒风中送我远行的妈妈的!还有当兵后就被卖掉的那群羊。这时我怎么想起了那群羊来了呢?我为自己的下意识差点逗乐。

还是得佩服任刚。战前动员没过二十分钟,任刚就第一个交到瘦指导员手里一份决心书。铿锵有力、洋洋洒洒三百多字!虽然总是慢半拍,这事从任刚所在的一班传到我班,精神病急了,一听赶紧写,全班也立刻都在写,中午饭都没顾上去吃。有两个不会写的,干脆在我的决心书落款处强行署上名,算是联名写的。消息不胫而走,吃完中午饭后,全连每人都交了。比较有亮点的是,除了任刚抢了第一名交决心书外,精神病是咬破手指交的血书。

十里长街。旌旗漫卷。大喇叭声声。斗志昂扬。

全团一千多号人在“一字形”的河柳大街上摆开了战场。

工期计划半个月,因此河柳县最大的柳河宾馆给全团战士腾了出来住宿,沿街商家像战争年代一样走上街头纷纷给战士送水。那场面真有点仿佛回到战争年代了呢!直至今日,我都在想,部队为何有战斗力呢,弟兄们打起仗来不要命,干起活来一个顶仨?我后来也参加过“民工队”搞基建,同样是干苦力,谁都想着比别人少干一点,干多点就觉得吃亏。即使是计件,也得看工作量与报酬是否对等。而部队干活的作风绝对是风卷残云,不讲条件,攻无不克!因此急难险重,一筹莫展的工作常想到部队,经部队出手就小菜一碟了。想来想去,强烈的荣誉感是至关重要的!集体荣誉感点燃了青春的激情,个人荣誉感在部队滚滚洪流的裹挟下让人舍生忘死!一个集体不能没有魂,一个人不能没有魂,这魂被唤醒了,就发散出惊人的力量,荣辱得失退居其次了。

瘦指导员交给我一个“唤魂”的任务。

“你写的决心书,文笔不错麻,这样吧,团里规定每个连安排一个会战报道员,你的文笔比文书强,你来写吧,一边干活一边把咱连的好人好事多向大喇叭投稿,好好干,干好了-------明白我的话吗?”说完,很有意味地看了我一眼,我似懂非懂,但感到那眼神很慈祥,好像在给我机会。我“哦”了一声,表示答应了。本想像任刚那样善于抓住机会表决心,甚至像精神病那样也好,别看他有点口吃,关键时口才也到位。我终没有表达出什么,懊恼地想:是不是放一年羊放的,不太会与人交流了?总之我认为这是一次表现的机会,弄好了或许能闪出光亮来,我的作家梦此时又在血管里啪地拱了一下,我抹了一下脸让它在身体里平静下来。

十里长街上,全团向柏油路面发起毁灭性攻击:连与连比,排与排比,班与班比,人与人比。

大街上树起了十个大喇叭,五百米一个,从早到晚哇哇地响。县广播、县电视台记者都下来采访了。

还真是一场硬仗呢!

这是一场铁镐尖与柏油路的对话,这是人力、铁器与水泥化合物的较量!虽然平凡却撼人心魄。铁镐尖砸下去,柏油路印出一个白点,胳膊上立刻有一股电流顺着虎口传递到膀根!使出狠力,镐尖被硬生生弹起,虎口差点开裂;减了力道下去,水泥地不屑地说:哥们,弹脑瓜崩哪?太狠不行,不狠更不行,头几下先在白点处小力刨出一个浅坑,接着,就得狠力抡下去!攥住镐把万不能脱手,全当胳膊不是自己的了,这还是胳膊吗?是木头吧?谁知道呢!千百只祖辈发明的沉重的铁镐抡下去,千百个铁镐尖与水泥地合奏出火花的交响,是振聋发聩的大型交响乐!是无怨无悔的青春圆舞曲!

这情景感染了我,干活之余我随时掏出小本写好人好事,县广播站的女记者就天天往我们十六连跑,一篇篇“沧海报道”就在大喇叭里播出来,什么“血染的镐把”、“xx和他的三只铁锤”、“硬骨头柔情”、“铁打的十六连铁打的汉”云云。

接下来发生的事,讲出来,有点揭小个连长、任刚、还有精神病隐私之嫌,但不写也就没有了小说的真实。

修路工程进行到一半,工程指挥部最担心的大雨还是凑热闹来了!开始是小雨,部队没有理会,战士脱去了上衣,继续干,后来下冒烟了,雨水顺着战士的头发哗哗向下流,眼睛都睁不开了,工程指挥部于是下了停工的命令。

难得一个雨休,战士们回到宾馆,冲洗一番,钻进了被窝,有的蒙头大睡,有抗累的开始嗷嗷叫着打扑克。宾馆房间不够用,外走廊都搭了地铺。我刚要钻地铺,精神病从身后捅了我一下,“哎,作家,瞧这是啥?”用手一拍鼓鼓的两个大军裤口袋:“走!正宗的哈尔滨红肠,家里刚邮来的,我请你喝点!”精神病自从知道我和任刚是老乡,还是头一回请我喝酒。见我迟疑,便硬拉我到他靠近墙角的床铺上。别说,这里喝酒还清静,四下无人。很累,我也有了酒兴,精神病亮出哈尔滨红肠,紫红的肠衣,透出诱人的肉香,直打鼻子!我还真没吃过呢!坐下后,精神病变戏法似的从褥子底下拽出一瓶二锅头来,他两手的虎口都震裂了,缠了白绷带,绷带被汗水、雨水、血水浸透了,脏兮兮的。把酒递给我:“我手,不好使,启开!”我接过瓶子,用牙嗑去瓶盖。精神病接过酒,沽咚咚在俩牙具缸里倒了个底朝上,又把瓶底的几滴顺到嘴里:“福根儿”。“来,一人半斤,初次,喝酒啊,我敬,敬你一杯!”说着端起酒缸,先喝下一大口。我也喝下一大口。两根红肠下肚,酒兴渐浓。精神病说,他爸爸在肉联厂上班,是拌肉馅的,妈妈没工作,身下有三个妹妹,高中毕业后,他就做生意了,养家。我安慰到:“有什么?自食其力呢,我在家还放过羊呢?”“当羊倌?没看,看出来,你怎会写报道?有才,有才,今后多给哥们报道,报道行吗?来,我再敬你一杯,快,快分兵了,这次修路表现好有用呢!呵呵!”精神病脑瓜果然不空!

正喝,任刚来了。见我与精神病在饮,脸上掠过一片云:“沧海,连长叫你呢!”“啊!是任刚啊,一起喝点?”精神病并没看出那片云。礼让着。任刚道:“谢谢,我有事呢,改天!”又重复一句“沧海,连长叫你呢!”,顺手拉我起来。走到门口,白我一眼;“你咋跟他喝酒呢?”“咋了?!”我回头看,精神病正抻着脖子,一脸狐疑!

任刚没骗我,果然是小个连长叫我。

居然也是喝酒。

连长叫我喝酒,我有点诚惶诚恐,我只是一个小兵呢,哪有资格和堂堂的连长喝酒?任刚居然也坐下了。“别紧张,坐,坐!”小个连长和颜悦色,“这是任刚买的酒菜,你俩是老乡,叫上你一起喝吗!”任刚道:“连长让我叫你的呢,你现在可是名人了,大喇叭天天播你名字!哈,听说县广播站女记者天天找你要稿?老乡,行啊!”

“涮我?是吧?算个糗事?!”我纳闷,任刚这厮葫芦里到底又卖什么药?

菜很丰盛!一定是叫的外卖,还有一只麻辣香酥鸡那!任刚这小子也真舍得,这一桌够三个月军贴了!任刚给每个人倒上酒,举起酒杯道:“连长,我先敬你一杯!谢谢你对我的帮助和教导,作为你的兵我感到骄傲!作为十六连的兵我感到自豪!”说完,一饮而尽。小个连长听得很爽,哈哈大笑起来:“任刚,你小子是个可造之才,好好干!我也干了!”轮到我敬酒了,搜索了半天词汇,也没编好祝酒词。任刚见状替我圆场:“我说老乡,你干好一件事就是对咱连长最好的报答!”“连长还有用着我的地方?我当然愿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赴汤蹈火粉身碎骨------”我捋竿上,恨不能把溜须的词都用上!“哈哈哈”小个连长听的也很舒服。一杯酒干进肚[],我差点喷了,精神病的破二锅头挺有劲,开始反攻了!推杯换盏,我不清楚又喝多少,第一次和一连之长喝酒,喝吐血也得奉陪啊!用任刚的话说,这是机会!不管怎样,这次酒的中心意思我还是喝明白了:那就是任刚让我多报道他,当全连第一典型来宣传;连长借任刚之口让我多报道十六连,报成全团会战第一模范连才好!任刚还向我暗示,连长明年也服役期满了,提不了副营就得复员,连长也需要干出成绩!总之这次会战对每个人都是机会呢!哈哈,没料到我一次偶然的“闪光”,肩上竟揽来这么多责任,也包括我自己的前途呢!

这一晚,我醉得一塌胡涂。

轰轰烈烈的柳河修路大会战提前三天结束了。

十六连三人放弃休假,十人双手挂彩,任刚脚趾差点被镐尖坎掉(这可不是作秀。)

十六连受到了团里和柳河地方政府的表彰。

全连报请任刚等三人团嘉奖各一次;精神病等五人报请营嘉奖,连嘉奖数人。

我出色的“唤魂”工作也拿了全团报道第一。

又有小道消息传来,营里文书考军校去了,营里有意调我去继任呐!听说是小个连长推荐的。

一切好象都各得其所。尘埃落定。

就等一个月后的分兵了。

到了关键时候,我很紧张,晓晓表现的甚至比我还紧张。几乎三天就来一封信,信中瞩我一定要做好新兵阶段的收尾工作,争取留在教导团。分兵临近,连里训练也相对少了,战士休闲时间也相对多一些。由于柳河修路结下的酒缘,任刚、精神病和我也常聚到一起喝一口。但任刚和精神病都各揣心腹事,说话常常避重就轻。尤其是精神病一天有点恍惚,总是若有所思。据小道消息,十六连今年可能留下五到十人左右。究竟这些名额会花落谁家?全连上下一片揣摩和推测!

小个连长这些天显得有点神秘,不轻易找哪个战士谈话。倒是有些战士常去连部探头探恼打探消息。

许多小道消息说,任刚留下是板上钉钉了,在全连也得排第一号。离分兵还有十多天,任刚突然请假回家了。过了三天又回来了。自从请假回来之后,决定命运的分兵之事好象和他没关系了。不知何故?

精神病另有高论。一日,精神病又与我喝酒,还是哈尔滨红肠加驴肉罐头。酒喝半酣之际,精神病道:“哥们,我不论你和任刚是老乡关系,咱俩处得也,也不错吧?我说的话出我口,入你耳,就算拉倒,明白吗?任刚百分只一百回家是办分兵这事去了,指定给小个连长上礼了!都没跟你说吧?他爸爸是,是副局长这事谁不知道?这关键时候能不出手吗?你没看他这几天多平静,心里有底了,等着平稳过度呢!”又叹口气:“我爸爸只是做红肠的,比不了啊!啊!”

精神病虽然每天大扫帚还不松手,但都传言他留下的希望在两可之间,使他的精神压力不小。虽然他工作也公认不错,但在连领导的印象却远不如任刚。在工作都差不多的情况下,连首长的好恶就有决定作用了。但小个连长和瘦指导员都保持一致口径:可以向上多报名额,具体批几个,留谁,是团里说了算的。连里只有推荐权,没有去留权。无懈可击。刀枪不入。

这日,营教导员找我谈话了。看来,小道消息也并非空穴来风!教导员说,现在的营部文书考军校了,这几天录取结果就可能下来,他文化水平不错,很可能走上,你有个思想准备,可能调到营里来!这消息千真万确了!我失眠到半夜,从被窝爬起来给晓晓写了信,她是最急迫看到这消息的。写完信,还是睡不着,披衣起来,走出营房,呵!天空好一轮明月!荧荧清辉从天空直泻下来,大地和山川如浸淫在银水里。天空中仍然可见白云缕缕,温情俯望着这一方山野。炮场上,一座座重炮泛出清冷的光辉,修长的炮管直指向远山,大地无言,长空无言,远山无言!

“谁?口令!”炮身后突然立起哨兵的身影!是任刚!今天好像不是他的班,但自从他从家里回来,啥都抢着做,不多说话!任刚也认出是我。走近前,炮架上铺一张报纸,报纸上立着一瓶酒,只剩半瓶了,花生米还有很多。“你喝酒了?小心被连长发现!”任刚不答,转过身去,胳膊在脸上抹了一把,转回身,道:“听说,营里找你谈话了,恭喜你啊,有戏!”“你也一样啊!别老绷着,跟哥们说说。我不会透露出去!”“到时你就知道了。老乡,你看这月光多好啊,跟咱家乡的夜色一样,可咱家乡没有大炮,没有军营,没有这铁打的营盘啊!”

“有点诗人意思!不愿说算了。我不打扰你站岗了!你继续长夜美酒,对月当歌吧!”

“小心被连长发现!”

临走我提醒他!

时间一秒一秒地度过。最后一星期的煎熬终于结束了。精神病近乎崩溃地听完小个连长宣布分兵结果:传达军区命令,教导团明年改成野战部队,今年这批新兵全部充实到其他部队,一个不留。

后来大家奔赴了不同部队。

精神病第三年终于有机会在吉林市某炮兵团考上了军校。

任刚当兵第二年就早早复员了。

正如我前面交代的,晓晓听说我没有留下,又无法报考军校,很伤心,在他黄眼珠子哥哥决定下,我复员前一年嫁给了村长的儿子,成了英翠的嫂子。

复员后,我也没有再重操旧业继续放羊,而是跑到省城哈尔滨应聘当了记者。

小个连长从副营长岗位复员回四川,路过哈尔滨时,我邀他把酒叙旧。我说,现在可以叫你大哥了吧?分兵那年你明知道一个不留,你还收了任刚的礼,你不够意思!小个连长说,兄弟,你那可是冤枉我也冤枉任刚了,我也是临分兵前才知道一个不留消息的!这是机密,不能说!任刚回家是因为他当农业局副局长的父亲突发脑溢血病逝了,扔下他妈妈一个人,他回来说,他不能在部队常干了!

接着,小个连长又告诉我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吧?任刚复员后开卡车出了车祸,两条腿都截肢了!唉,可惜,他还真是一个上进的兵呢!

一瓶龙江龙下肚,小个连长醉了。

写到这里,我觉得这篇小说也该结束了。但我忽然发现,结尾有些遗憾。

2007.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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