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宫》新番外湘夫人2 凤栖宸宫番外

天亮了,大家组织好兵丁,对全岛进行了仔细的搜查。

江上风大浪大,天空的阴霾积蓄在苍穹之间,黑压压的让人感觉窒息——这是飓风即将降临的兆头。

全岛并不算大,连城带着人对每一处房屋院落、树林缝隙、岩石周围都不放过,却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难道那个凶手不在岛上?

回到大厅的时候,周、钱两位已经等候多时,顾逊却并未出现。

“他还在老婆还是小妾房里?小白脸书生就是儿女情长的黏糊。”

钱大人嘀咕道。

连城想起顾夫人与她嘴角的伤痕,心中却升起一道微妙的怅然。

顾逊迟迟不来,大家都很不耐烦,连城却有些担心——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想到这,他起身去找。

****

顾逊那边正闹得不可开交。

他那小妾孙氏靠在他身上,好似弱不禁风,哭着正在告状,说她有了身孕,顾玉却故意冲撞她,这是要害她流产。

“老爷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她哭得梨花带雨。

顾逊的脸色却有些晦暗,眼圈发青显得有些心神不定,他把所有的怒气都发到了顾玉身上,“你半夜的鬼鬼祟祟溜出去做什么?!”
《宸宫》新番外湘夫人(2) 凤栖宸宫番外
“散步。”

顾玉根本不怕他,倔强的别过头去。

顾逊猛的冲了过去掐住她的脖子,“你给我说实话!”
顾玉被掐得直翻白眼,几乎要窒息。

顾夫人连忙去掰他的手,却被顾逊狠狠的推倒在地,指着她大骂:“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她简直是和你一样,天生一副贱骨头!”

顾夫人低下头只是搂过女儿,咬着唇不说话。

顾逊余怒未消,继续骂道:“当年要不是你,我现在在京城肯定也能登阁为相,哪里用得着屈身在这江南一隅?!都是为了你我才放弃了那么多,你却唆使女儿跟我作对!我告诉你们,就算小国舅死了,我也不会让她跟洛宁书那个小子在一起!”

他眼神扫着地上彼此依偎的母女,撂下最后一句狠话,“不嫁小国舅也好,太后的嫡亲弟弟靖安公正缺第十房小妾,这也是个好机会!”

言罢回身,正好撞见来寻人的连城,他略一点头,就带着得意娇媚的小妾孙氏转身离去。

****

风吹得窗格作响,房内却有些昏暗。一道晕墨渲染的牡丹画屏将内外隔开。连城坐在客座之上,开口道:“把手伸出来。”

“咦?”

顾夫人虽然惊讶,却仍乖乖的伸出了手。

手上有擦伤的青紫痕迹,大概是方才倒地的时候碰着了。

“每次见到你,你都是大伤小伤不断。”
连城的话中含着叹息的涩意。

顾夫人的目光闪动着,幽深飘渺,她轻轻一笑,那笑意宛如绝艳名花最盛之时,却含着惊心动魄的凋亡,“习惯了,就好。”

“他经常这样对你?”

连城的口气变得冷峻严肃。

“刚成婚那阵子,他性子没这么急躁。”

顾夫人将一声轻叹漾于唇角,她有些羞惭的低声道:“三番两次让你看到这种场面,真是……”

“这不是你的错,而是顾大人本身的人品……”

连城说起顾逊,心中闪过无名的厌恶——此人儒雅名声在外,也算是江南一位能臣,没想到在私德上既然如此不修!

为何不离开这个男人?

他想问,却终究化为一声叹息。

男女有别,这个世上,男子可以三妻四妾的风流快活,而女人若是遇人不淑,却只能一味隐忍,一生不得解脱。

他不再多问,而是默默的替她擦着药。

她的房间只有一盏孤灯,书籍却有厚厚一摞——即使是临时来这岛上暂住,仍然随身带着,显然是位爱书之人。

“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

不自觉的,他念出了声方才那句,“夫人博学,可知这句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她看着他,水眸盈盈,好似在疑惑他为什么突然转移话题,却仍然应答道:“这是楚辞中的诗句,湘夫人想念湘君,而那人却远行迟迟不回,她在水边等啊等,却终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焦急的担心着……”

连城点了点头,突然有些窘意——在已婚妇人的闺房里,跟她谈论起这种缠绵悱恻的情诗,他突然感觉有些不妥,他咳了一声,喃喃问道:“他们是夫妻吗?”

顾夫人嫣然一笑,虽不是青春韶龄,却别有一种通透豁然之美,她坐在暗处,玉白的颈部温润细腻,宛如名瓷一般,让他的眼神都恍 惚了一刻,“世间文人都这么认为,但在楚地的传说里,这两位却是亲如姐妹的女神,湘君主掌水之阳面,而湘夫人则是管理水之阴,她们是彼此最重视之人,其中一人失踪,另一人就如此焦急惊慌,担心对方出了什么意外。”

不疾不慢的嗓音在房里回响,半旧的书卷气息萦绕在两人周围,那般平淡漫然,悠远温雅——这样的书斋,这样的佳人,连城觉得在这逗留多久都不会觉得厌倦。

窗外风声呼啸,而此时此地,却是一室书香,安谧和静。

****

舒畅的时光总是很短,连城从顾夫人那里告辞以后,还得继续调查这件连环杀手引起的大案。

岛上毫无线索,人人自危,他的调查一时陷入了僵局。

虽然一头雾水,但连城直觉:按察使周大人一定知道些什么。

因为方才看到那张楚辞的时候,只有他面色大变,吓得整个人都好似要昏死过去——刚看到尸体的时候,他都表现得很平静,一张纸就把他吓成那样?

其中必有蹊跷。

“笑话,本官怎么会知道什么线索!连大人你号称京城神捕,凶手却在你眼皮子底下杀了小国舅,这显然是你渎职不力!”

周大人对他的询问嗤之以鼻,态度还很强硬。

但连城经验丰富,却隐约从他的瞳孔深出看出一种莫名的恐惧——他的色厉内荏只是表象而已。

他在害怕什么?

夜色越发深墨。窗外传来轰然的飓风呼啸之声,那巨大而单调的声响宛如九天雷音,又似地府中无数鬼魂英灵的哭泣呼啸,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周大人不禁打了个哆嗦,一股寒意从他骨子里泛上来,他端起茶杯正要送客,却听连城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听说周大人的三公子在外求学,他身边的侍童有几个?”

这一句乍听没什么,却把他吓得僵立当场,脸上肌若抽搐成一团。

他家三公子前不久失手把侍童打死,周大人老谋深算,立刻让家里的管家顶了罪,又买通官府判了流刑,暗中给管家送了重金贿赂,让他三两年就能遇赦回家——这个京城来的年轻人怎么会知道?

砰的一声,窗页受不住狂风呼啸猛然打开,大风混合着雨滴直吹而入,周大人再也受不住这股无形的逼压,小声哀告道:“犬子也是无心啊!”

“关于这件案子,请大人把你知道的事如实说出来。”

连城避而不谈是否饶恕他家公子,只是冷声催促道。

周大人神色变幻,终于开口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把这位京城来客稳住,事实上这件连环杀人案跟他真是八竿子打不成,说出来又何妨?

“这竹枝烧成的青灰,这楚辞中湘夫人哀怨悱恻的诗,倒是让我想起一件陈年旧事。”

“二十多年前,我朝刚刚立国,天下不稳,鞑靼人的残部虽然被赶出中原,但仍在燕云之地出没,频繁扰边。朝廷不得不派出二十万破虏军常驻此地,两军攻守进退很是激烈。”

周大人干咳了一声道:“我的祖籍就在燕地,那时候正好守孝在家——鞑靼蛮子们的嗜杀劲头,真是让人看了腿都发软,幸亏有破虏军守关,否则真是满城军民无一幸免。”

他感叹了两句这才惊觉离题,见连城没有不耐之意,这才尴尬的笑了笑,继续道:“当时破虏军中有一位神秘人物,号称‘湘夫人’,经常在暗夜里去敌营暗杀对方将领,连续有十数位鞑靼将领死在她的手中。”

“据说这位湘夫人武功不算绝顶,但专修那种一击必杀的险招,轻身功夫又无人能及,鞑靼人虽然出了天价悬赏,却无人能取下她的首级。”

周大人眯起眼,好似想起了什么血腥的场面,微微打了个寒战,“那时候我家中连接有长辈亲友病故,半夜去奔丧时,意外在郊外里看到,这位‘湘夫人’在追杀城中的一名高官,后来我才得知,此人居然私通鞑靼,想要开城投降。”

“那一夜月暗无星,官道上那高官家中私兵众多,几百枝箭齐射而去,只见那个高髻古服的人直立道旁,一手持了竹扇格挡乱箭,另一手不知使了什么武器,瞬间来去快如闪电……我们不敢多看,再睁眼时,那高官的首级已经被她提在手中。”

“无数的长箭被撞飞散落在地,她用青色竹绳提着首级慢慢走出来,长笑着念了两句楚辞,‘朝骋骛兮江皋,夕弭节兮北渚’就扬长而去了。”

周大人舔了舔嘴唇,补充道:“那个人头后来被挂在本城的城墙上,从此那些门阀世家再无人敢跟鞑靼私通款曲。我们本地人也都对她又敬又怕。”

“她?难道是个女人?”
连城敏锐的发现了他话语中的问题。

周大人迟疑一下,不确定的说,“这……谁也不清楚,那人出现时总是涂了很浓的戏妆,古服深衣,好象戏台上的神仙娘娘,倒是真看不出男女。”

连城想起那夜的惊鸿一瞥,也深以为然——那么浓艳的妆容,若是男人以神话中的“湘夫人”姿态出现,也没人看得出来,毕竟京城的男旦上起妆来一个比一个娇艳。

他突然觉得有些头疼,事情越来越复杂了——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居然跟二十多年前的军中传奇有关!

他突然觉得,也许该去问问军伍出身的钱大人。

****

钱大人的表现更是极端,听到问起杀手还晃着二郎腿哼着小调,再听连城问起:对二十年前的破虏军有什么了解,整个人都象见了鬼一样。

“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猛烈摇着手,整个人好似中了邪一样口沫横飞,“我很早就跟随太祖皇帝,一直忠心耿耿指哪打哪,太后娘娘的旨意我也一点不敢违抗,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种表现比方才那个更夸张。

连城知道再问下去也是无益——这里面肯定也有蹊跷,于是他换了个话题,“这次博乐侯之死,你有什么线索?”

“小国舅他年纪虽然小,跟大家玩乐说笑倒是不摆架子,上次迎春院那个玉玲珑还是他帮我梳拢的。”

钱大人的神色终于缓和下来,说起博乐侯林南和自己的青楼艳史就要眉飞色舞,突然想起故人已死,这才讪讪的闭嘴了。

“你觉得他有可能会惹上什么仇家?”

连城的问题一出,钱大人皱了皱眉,居然答得爽快:“小国舅这个人吧,虽然是太后外戚,但为人还算低调,只是喜欢那些年轻人的玩意,跑马啊赌狗啊,包几个美娇娘什么的,要说惹下什么仇家根本不太可能——就算有,也是一些微贱小民,哪里能成什么气候!”

他好似喝多了有两分醉意,居然替林南抱起不平来,“朝政大事什么的他从不涉足,杀手要是跟这些有关,为什么不去京城找太后或是她亲兄长襄王,这些人才是林家的顶梁柱呢!”

这话虽然有些大胆,但确实是实情,连城也微微点头,钱大人大为兴奋,顿起知己之感,神秘的靠近说道:“其实啊,要说得罪了什么人,还真是有可能有……”

“你知道吗,其实小国舅在江南闲逛得无聊,不知受什么人怂恿,想要在本地建一个‘织造卫’的衙门,替朝廷、也替他堂姐暗中监督江南的江湖民情,安察使周大人嘴上不说,心里可气坏了啊——这法政刑名的大权,可都掌握安察使手里,这不是活生生的挖他一块肉嘛?我看啊,老周执掌江南多年,肯定认识很多豪杰异士,这人啊,弄不好是他杀的!”

“你放屁!”

突然门外传来暴烈一声喝骂,却是周大人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原来他在外面偷听了很久,“本官素来秉公执法,刚直不阿,小国舅要建‘织造卫’,帮我分担辛苦,我举双手赞成,怎么可能会唆使江湖人士去暗杀他?”

他越说越是气愤,揪了钱大人的衣襟道:“要说可疑,你才是最有嫌疑的——你成天跟小国舅混迹于青楼,把银钱象水一样花着,不知道欠了他多少笔银两,我看啊,弄不好是他逼你还钱,你派手下会武功的兵痞出来装神弄鬼的杀了人,烧了桥,想把这事推到那个连环杀手身上!”
说到这里,连他自己也真觉得姓钱的大有可疑了,对着连城道:“钱大人他以前戍守过燕晋边疆,对付过鞑靼人,他肯定是听过这个湘夫人的传说,干脆着人扮着这模样来嫁祸。”

“你才真是放屁,老子对太后娘娘和襄王都是忠心耿耿的……”

钱大人真急了,两人撕扯过程中,他的衣服里掉出一封信,连城打开一开,竟然是林南写给他的,要求他限期偿还两万两银子。

周大人凑过来一看,更加起劲,正要着人逮捕钱某,钱大人见势不好,举高双手道:“我对天起誓,是他勾引我去妓院又借我钱的,我借了他两万两,他突然要我还,我哪还得出啊!他就要求我借一千训练好的精兵给他,作为他新建‘织造卫’的班底,否则就还钱没商量,这简直是逼人太甚了!”

“于是你就杀了他?”

周大冷笑着逼问道。

“我虽然恨他设下圈套,但真的没杀他!你们相信我!”

钱大人紧张的喊冤,突然他眼前一亮道:“实际上,昨天傍晚,我见着顾逊顾大人走进小国舅的院子,按时间来算,他才是最后一个见着林南的人。”

周大人冷哼一声,不信道:“他都快要成为小国舅的岳父了,两人打得火热,怎么会要杀他?”

钱大人嘿嘿一笑,神色有些诡异和猥琐,“这可不是正经的岳父,顾大人是把女儿嫁给林南做妾,他一心巴上林南,是想调回京城再升个一两级,甚至入阁为相。可京官一向比地方官金贵得多,他还想升上去,这谈何容易?林南只是口头答应了他,其实下,他喝醉了私下跟我说,他也没把握能说服太后答应,先把他女儿弄过来玩腻了再说。弄不好啊,顾逊这是发现事情没成还倒赔了女儿,恼羞成怒就杀人了——对了,三个月前他回京城省亲了一阵,京城不是那阶段开始出现连环杀手吗,这就对上了!”

连城听着这两人的话,只觉得这线索虽多,却成了一团乱麻——听起来,似乎每个人跟博乐侯林南都有仇怨,也有杀人的动机,林南这个人虽然是纨绔一个,却也在不经意间得罪了好些人。

他沉吟片刻,准备去找顾逊问个清楚,不管怎么说,他是黄昏前最后一个见到林南的人,就算不是凶手也该知道些线索。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仆人慌慌张张的跑来——

“不、不好了……我家大人他、他!”

连城一楞,这个仆人有些脸熟,是顾家的下人。

一群人连忙跑向顾家的院落。

****

天色越发暗了,海面上的狂风在天地之间肆虐着,豪雨混合着狂风落下,发出轰隆的水声,冲刷着岛上的土地。

所有人刚出门就被这狂风暴雨打了个踉跄,随即不顾一切的冲向对面的屋檐,手里的雨伞和蓑衣都完全没有用处。

数个院落之中,就数顾逊那间最大最敞亮,不用绕远路,与博乐侯林南的院子直接相邻——显然,这些人中,就这一家与他关系最为亲近。

连城跑进正院书房的时候,发现门口围满了人,各个吓得呆若木鸡。

“赶紧都给我滚出去,让连神捕来查案!”

那个小妾孙氏疯狂的哭着呵斥,一群人连忙作鸟兽散。

房间内高雅洁净,书本虽然带得不多,但都放得整齐划一,里面还有翻动和摘注的痕迹,显然是主人喜欢读的几本——全部是儒学经典和朝廷谕令,连一本话本图绘也没有,严肃得有些呆板了。

顾逊就这么平静的趴在书桌上,整个人已经僵硬了,他周身的状况却让人毛骨悚然——

便服好似被什么锐利的东西划得一道一道的,身上有无数道伤痕,每一道伤口里都凸出发紫,流着血水和脓汁,简直是看一眼就要呕吐。

地上散落着竹绳篾片的灰烬,以及一页烧毁了黑角的楚辞诗句。

这次是:“心不同兮媒劳,恩不甚兮轻绝。”

我等待的人啊,空有媒人却两心不同,相爱不深容易断绝。

这是什么意思?连城皱起了眉头。

连城仔细察看了死者的尸体,发现他身上那些发紫流脓的伤口,是出自一种毒,而最致命的一记,却是咽喉处那扁平利器的一抹。

明明轻然一划,便破开咽喉和气管,再无生机,但偏偏要他死前受尽无数伤口的毒脓之苦,这和前几个死者都不一样,显然手法更为残毒。

凶手和他到底有什么仇?

连城心中若有所思,突然低下头,靠近那流着脓血的伤口,细细嗅闻着。

有一股清香,类似蜂蜜甜甜的味道。

周大人见他如此动作,也凑近闻了闻,有些迟疑道:“好象是鞑靼人那产的一种野胡蜂,能产蜜,但味道有些涩,只有穷人才会在互市的时候向他们买着吃,价钱也不高。但被它蛰中会痛得死去活来,蛰多了甚至会昏死过去,肿出一个大包,一两个月才好。”

他仔细看了伤痕,吓得双腿一软,“这分明是一大窝野胡蜂蛰的,这么多一起蛰下去,简直是生不如死啊!”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天上轰然一声响雷,巨大的气流从头顶掠过,只听格楞一声,房梁塌了一半,狂风把瓦片揭了大半,露出黑黢黢的天空来,众人连忙跑了出去,随后连片的残垣塌了下来。

“这么大的飓风,只怕几天内都不会有人来岛上救援!”

钱大人大声喊着,很是焦躁的样子。

雨水落在众人身上,整个人都被打得火辣辣发痛,不及多说,连忙到背风的院子去躲避。

临走之前,连城细心的让仆人把顾夫人一家都搬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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