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不 点
“小不点”是我家的小松鼠,个头不大,也就10厘米左右,大尾巴却长过身子。学名“金花鼠”。全身灰褐色,背部有花白条纹。1993年前后为喜欢动物的女儿买的。当时买了一对,回家途中一只竟然钻逃出笼子钻进小车前部。我们只好开到修理厂将车子前面拆开,那小东西一下子窜到树上不见了。剩下的一只带回了家。方型的金属丝鸟笼子成为它的新家。笼子里有个5厘米见方的蓝色塑料小屋,作它的“卧室”。我们给它起名“小不点”。
小不点很快就适应了他的新家,玩得很开心。小不点最喜欢吃花生,也爱吃核桃之类的干果。据说小松鼠不能喂水,平时只给些牛奶、瓜果补充水分。它吃东西时总是瞪着双明亮的小眼睛,双手捧着食物,全神专注。我往笼子里放一些棉絮,它便叼进”卧室”为自己铺“床”。平常笼子就放在凉台上。一天中午,我躺在沙发上休息,被一阵吱吱的叫声吵醒,一看是小不点跑进屋里,一窜一窜、好奇地东张西望,吱吱的叫声像是在显摆:我出来了!看你怎样!等它在房间里折腾够了,还是禁不住“美食”的诱惑,自己乖乖回“家“了。
夏天,楼房里太热了。我们把小不点挪到楼下平房小院。小院很静,除了一处为“侨办”机关的总机房外,住户就我爸妈老两口。平房门外有棵绿阴如盖的大杨树。小不点的“家”就安在树下。在这里,它更欢实了。它还会把吃不了的花生叨到“卧室”藏起来。看来“贪心”不止我们人类独有。
起初,阿公、阿婆(我女儿的称呼)不喜欢它,总在叨唠:太臭了!拿走吧。渐渐地,叨唠不见了,还常向我们讲些小不点的趣事。一次,笼门开了,小不点溜了出来。它不是一走了之,先是跑进平房屋里,吱吱地叫着绕上一圈,才一溜儿烟地窜上大杨树,没影了。阿婆说那是它打招呼呢。看来这小家伙还挺“仁义”的。开始我还担心它一去不回头,放些花生引诱它回笼。它也挺给面子,玩够了就回“家”。后来索性笼门也不关了,让小不点来去自由。
慢慢地小不点不满足只在院里、树上玩,它开始外出“旅游”了。不过“旅游”一趟也就是三、二天的事。当然,每次出门之前仍按规矩进屋打个招呼才走,绝不会不辞而别。小不点每次回家时挺有心眼,先藏在大杨树上,等看见阿公、阿婆的身影,才从树上下来。有时,阿公、阿婆没注意到它,小不点就会跟在老人的脚后吱吱叫着,那意思是:我回来啦!我饿啦,快给点吃的!
盛夏的一天,阿婆晨练回来,正在吃早餐。小不点大概刚“旅游”回来,想必是饿坏了,吱吱叫着,见阿婆没反应,迫不及待顺着阿婆宽大的裤脚爬到身上,又跳到桌上。它在“撒娇”呢。阿婆忙说:“哦,小不点,想吃东西了吧。好,等着啊。”打开饼干盒,给它一块沾糖花生。它捧上就啃。阿婆总说,这小家伙,成“精”了。
冬天,阿公将笼子拿进屋里。屋里暖和又有充足的食物,小不点用不着冬眠了。它任意在屋里玩耍,连“用餐”也改成“自助餐”了:它从小厨房的各种粮袋中随意拿取。玩累了它就回“卧室”睡觉。
这小家伙,也着实让全家人为它揪心了一回。记得那是秋天,小不点又像往常一样“旅游”去了。可是四天都过了,仍不见它踪影。时间一天天过去,大家忐忑不安。我还和同事开玩笑:小不点这回是“出国旅游”了,说不定“新、马、泰三国游”了吧(当时最流行的出国路线)。我嘴上这么说着,心里 却很担心,怕这次是“凶多吉少”。正当绝望时,也就是它离家出走的第十天上下,小不点回家了!它可怜兮兮的样子叫人心疼:干瘦、毛衰、眼无神。更糟的是耷拉着左手(左前爪),它骨折了!看来它遇到什么不幸的事了。它不会说话,我们只能猜测:或许是被野猫、黄鼠狼追杀的?!一想,不大可能,松鼠的速度极快。那就是被什么人打伤的!它到底是从小被我们宠惯的,对人没有戒备之心。谢天谢地,小不点总算回家了。阿公小心地给它上药,还做了个小小的夹板为它固定受伤的手。渐渐地小不点缓过来了,可以用缠着夹板的手,捧着吃花生了。一个月左右,它才彻底恢复,又上窜下跳了。
小不点长大了、寂寞了。有时它窜上平房旁边的4层红砖楼顶(侨联办公楼),大声地叫着。不是那种吱吱声,而是嘹亮的、半条胡同都能听见的叫声。我们猜想它是在“求爱”呢。为了安抚小不点,我又从小动物市场给找了个伴儿。这个“新人”,有些“木讷”,小不点对它不屑一顾。看来是“乱点鸳鸯谱”了。没几天,一不留神“新人”逃之夭夭了。原来动物也有“缘分”之说呢。
冬去春来,时光飞逝。小不点早已成了家里的一员,它给大家带来了许多欢乐。
大概是97年的秋天,小不点频繁地一趟趟从小厨房的粮袋里向外搬运食物:花生、核桃.....只见它忙碌的身影一次次消失在房顶上,却不知它的终点在何方。想必它另有“外室”了。约莫深秋,很长一段时间没再见到它。那段时间,我总是仰头向大杨树上张望,希望见到它的身影,希望奇迹再次出现。可是,最终什么也没有。它真的从我们的视线中消失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人尚如此,何况动物乎?
“小不点去哪儿了?还在吗?”女儿总问
“小不点找到‘心上人’了,一起过着幸福的生活呢。”我模仿着童话故事的结尾,自我安慰地说。
多少年过去了,那个寂静的小院也在“拆迁”的大潮中夷为平地,上面盖起了一栋时髦的大楼。女儿告诉我,拆迁前,阿公在小院里独自默然呆坐了一个上午。当然,那棵小不点喜欢藏身的大杨树也没能幸免。所有的一切都已成为往事,随风而逝了。
(2007/04/10)
注:时光飞逝,如今“阿公”已经离开我们两年多了。今天重读此文,不禁令人嘘唏不已。
2011/5/18 记于campbelltow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