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设计/李风文/万永勇
张勋,中国近代史上的风云人物,以导演1917年为期12天的清帝复辟而名扬天下。对于这位被定性为开历史倒车,却又如此“醒目”的反面人物,无论是与其沾亲带故的后裔或乡土各界不说讳莫如深,多少也有些遮遮掩掩、羞于见人,总之是不敢高调宣扬的。于是,当得知张勋在他的老家江西奉新还有一座规模庞大的庄园,不禁迫切地想实地找寻这位清廷重臣昔日奢华排场的影子。
张勋庄园的所在地赤田村紧挨着南昌至奉新的公路。从村口往里走,仿佛是渐入佳境的乐章,村西头两棵苍老虬劲的古樟作为起始,村东头的张勋庄园则是乐章的高潮部分,明显的鹤立鸡群、气势恢宏。
之所以怀揣寻找历史“影子”的悲观心态,是因为在我们身边,关于历史遗迹的保护,太多的例子和现实的遭逢一次次地印证和重复“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的无奈。这一次也不例外,但眼前的景象还是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首先是几进几出的豪宅占地面积之大、整体架构之宏伟独特超乎想象,令人咋舌惊叹;其次是其破败程度之彻底让人目瞪口呆,偌大的庄园只剩颓垣断壁,曾经的厅堂屋室全部荡然无存,有的被辟为菜地、猪圈,其余则密集地生长着野苎麻、泡桐等植物,几根断椽烂柱兀立其间,涂抹着“最高指示”“忠字红心”等标语和图案的老墙默默见证世事的沧桑变幻。很显然,赤田村这部以张勋庄园为主题的乐章是一首“悲怆奏鸣曲。”
不想也无资格对张勋在历史上的功过是非进行评价,呼吁对历史遗迹加强保护开发的老调重弹在这里也显得多余。我们询问村里的老者关于张勋庄园的保护开发情况,他只是平静而略显不耐烦地说:“那里一直都没人管的,以前曾当做粮管所,后来粮管所搬了,它就一直慢慢倒了。 原来村口还有两座大牌坊呢,也被人给拆了。现在每天都有人来这里看张勋的房子,但都搞不起。”
我整个地被一种无力感攫住,不仅仅是眼前的张勋庄园。行走在张勋庄园所在的赤田村,满目颓废寂静,老宅破败倾圮,新一点的住宅也大多门户紧闭,偶有老人蹒跚着走过村中生长着一蓬蓬衰草的古老青石板路,农村中常见的“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的场景在这里无处找寻,恍若隔世。不解,是不是这个村子多为张勋族人,以至于“树倒猢狲散”?还是另有原因?村边浣洗的农妇告诉我,村子里大部分人的确跟张勋同宗同族,但并非嫡亲,因此与其他村并没什么本质区别。主要是村子里的人家基本上都住进了在公路两边盖的新房,再加上年轻人绝大部分外出打工或做其他营生去了,所以平时看不到什么人。
剧变的时代,看似高歌猛进的社会,却难掩许多类似张勋庄园这样的颓败,以及赤田村这样的“农村空心化”,农民们盖的新房其实很多也是空的。张勋庄园的颓败、赤田村的现状归根到底还是一个“穷”字。在内陆农村,这种情况广泛存在着,人们除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耕种所得,没有更多的收入来源,也缺乏很多沿海发达地区农村拥有的新型产业支撑。深层次的原因大概还是人们的观念依旧被无形地桎梏,或许也是对现实的被动妥协。千百年来,“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仕途理想依旧是广大农村的精神图腾,张勋庄园曾经是这种图腾的实体代表,只不过,面对历史的大潮也显得如此脆弱。
张勋庄园的颓败历程生动地诠释着“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历史定律,而现时的后人仍旧沉溺在做官——发达的千秋梦里。但赤田村已多年看不到当官发迹和衣锦还乡的人,于是,张勋庄园就这样颓败,村庄就这样颓败,越来越没有生机,气若游丝。历史和现实太过纷繁芜杂,面对这一切,除了一声叹息,很多人都无能为力。
张勋庄园何时能不再颓败下去?赤田村还能再现“黄发垂髫,皆怡然自乐”的美好场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