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一切”何以成为常态
“怀疑一切”是法国哲学家笛卡尔提出的。他在《方法论》中指出,研究问题要有自己的判断,任何权威的结论甚至常识,都可以进行怀疑。从事学术研究和科学实验,需要这种“怀疑一切”的精神,有怀疑才有研究,有研究才有发明,有发明才有创造。敢怀疑一切就敢创造一切。
可是,在现实生活中,人们如果用“怀疑一切”的方法对待身边的人与事,我们这个社会将变得多么令人可怕。且不说现在人们对人民公仆是否清正廉洁的怀疑、对专家学者是否货真价实的怀疑、对路遇陌人是否好人坏人的怀疑、对日用百货是否假冒伪劣的怀疑、对食品药品是否有毒等等问题的怀疑是不是应该去怀疑?而事实已形成,你如果对这些问题不足以警惕,你的脑神经是否有病,就会值得大家去怀疑了。
对于这种“怀疑一切”的舆论氛围,我认为这是一种社会诚信缺失下的焦虑。由于社会在透明度、法治化、规范性、诚信度等基础秩序上存在着很多问题,当公众一次次被欺骗,一次次被暗算以后,人们不得不产生一种防卫心理。然而,怀疑思维越来越普遍化,其中也有人们自身的毛病和网络的弊端。作为一种吸引关注和制造轰动的姿态,怀疑越来越无厘头和娱乐化,已经成为一种大众狂欢的方式。
人们怀疑商人的诚信,觉得他们为了多挣一分钱,可以不惜把别人害死;公众怀疑专家,因为,专家似乎总是与企业有着这样那样的关系,甚至连法学家也在道德上破产了;公众更怀疑政府,因为官方总是隐瞒真相,忽悠民众;而神圣的法律也频频失信于人,因为,那些严重危害公众权益的恶徒,似乎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
于是,怀疑一切,已经成为我们这个社会的一种严重社会心理疾病。这种怀疑并非局限于食品药品安全领域。即便是在日常生活中、邻里间、单位里,我们又何曾相信过一个人?每个人都在算计他人并提防被他人算计。因此,不信任、怀疑,不过是时代病的一种表现。正是在这种“怀疑一切”的心态支配下,人们更倾向于相信一切坏消息,而对一切好消息满腹狐疑。
这是一个腐败的时代,一个堕落的时代,甚至是一个不要脸的时代。假冒伪劣,混淆是非,颠倒黑白,欺瞒哄骗充斥整个社会,让你很难辨别真伪。你看谁都像小姐,看谁都像贪官,看谁都像坏人。“怀疑一切”已经或正在变成当今人们习惯的思维方式,怀疑的对象和范围已经扩大到天地万物之间。怀疑的胆量和想象力令人咋舌,大大超过历史上曾疯狂怀疑一切的“十年浩劫”时期。
比如:在刚结束的伦敦奥运会上,刘翔因脚伤摔倒,政府表示理解并表达对刘翔的慰问。可国人就是不依不挠,穷追猛找摔倒“真相”,坚持认为刘翔是在做“欺世大表演”,把中国体育代表团和刘翔都逼到非常尴尬的境地。例如:举世瞩目的“薄谷开来杀人案”庭审结束,还没等到宣判结果,就有人怀疑案犯已被“替身”。甚至抢劫杀人犯周克华被击毙的消息刚在媒体上公布,就有人发出被击毙的是真周克华还是假周克华的质疑。
凭心而论,以上这些怀疑已经超越言论自由的幅度,当局者若以“谣言惑众”治罪也不是没有依据。关键是,现在人们为什么要如此怀疑一切?有些人甚至不怕戴上造谣的罪名敢去怀疑一切?当局者面对一片怀疑声,应该采取宽容的态度还是镇压的手段?宽容,势必助长言论自由有可能向“造谣诬陷”方向发展;镇压,难以预料“怀疑一切”会不会变成“颠覆一切”。显然,这两种方法都不是根治“怀疑一切”的最好药方。
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真理中,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认为自己是缺德的,也没有人认为自己没良心。就算干了最缺德的事,也会自以为是,洋洋得意。比如秦始皇焚书坑儒,比如文化大革命,比如希特勒;比如为钱而疯狂,贪污腐败,卖淫嫖娼;比如造瘦肉精、毒奶粉、染色馒头,造楼歪歪、桥脆脆等等。
当局者要克服被老百姓“怀疑一切”的困扰,必须首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正因为政府平时说好话的多,做好事的少,贪腐成风,缺少公正,失信于民,才导致民间丢失信仰,怀疑一切。当局者只有言必行,行必果;以身作则,公平正义,清正廉洁,重塑良好的执政风气和社会环境去取信于民,才能让老百姓“怀疑一切”的思想自生自灭。
就当下中国而言,人们确实有充分理由将支配性的怀疑心态,归咎于不健全的政治体制。不可否认,健全的政治体制、健全的市场秩序、尤其是健全的法治秩序,确实能使国民“高尚”起来,不过,如何让情感和心灵在大社会中获得安顿,却似乎并非制度唯一所能解决。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怀疑一切”是对将要覆舟前给坐在船上的公仆们敲响警钟。尊敬的人民公仆们,应该醒悟了,千万不要等到都被老百姓扒光了衣服,才知道权威也有可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