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說杭州岳王廟之四:郾城大捷


這張名為“郾城大捷”的杭州岳王廟壁畫所展示的是岳飛紹興十年第四次北伐與金軍野戰兩大會戰之一的郾城會戰。圖中人物白馬抱拳者當為岳飛,其前方黃馬少年將軍,應為岳雲。考岳雲確實參加了郾城會戰,於圖所繪是沒有問題的。但是岳雲所使用的兵器卻較之岳雲真身有較大出入,岳雲本人所使用的兵器當為雙錐槍。雙錐槍舊物,此前一直藏於褒忠衍福寺中,而該寺卻是岳飛的功德寺,后被今天的杭州岳王廟吞併,成為岳王廟的一部份。然而,歷史煙雲之中,此前所藏岳雲兵器的不遠處,今天卻畫得岳雲手持雙錘。這樣的失誤,讓人不由覺得訝然。岳飛後方,有一灰馬絡腮武將者,卻不知何人。考郾城會戰之時,張憲王貴屯兵穎昌,牛皋等則在陳州淮寧府,郾城之中只有岳家軍背嵬軍全軍和游奕軍一部份,而游奕軍統制姚政還隨了張憲在穎昌。史書記載,郾城會戰中,宋軍除背嵬軍外,再無完整建制于該地。而從圖中所顯示的該武將的位置來判斷,應當為統制級的高級將領,這就讓人難以理解了。岳飛在世之時,一直未見背嵬軍有專門將領作為統制。作為岳飛親軍,背嵬軍時常追隨大帥左右。那麼,途中絡腮武將應為何人?我看不出來。
郾城大捷是岳家軍北伐第二階段戰役行動中的關鍵環節,與穎昌會戰堪稱南宋初年中興戰功的兩次傑作。與順昌會戰相比,岳家軍這兩次大捷完全與野戰之中與金人拼實力,以少擊多,當真震撼金人。兩次會戰結束之後,金軍之中乃至流傳“撼山易,撼岳家軍難”感慨!
圖說杭州岳王廟之四:郾城大捷
郾城會戰只是宋軍在郾城地區最大的一次軍事行動,但卻不是宋軍在郾城地區唯一的一次軍事行動。按照岳珂《鄂國金佗稡編》記載,岳家軍此後在郾城地區還有小規模的戰鬥,或許為金軍反撲,但是兀朮終究因為郾城失利而放棄了消滅岳家軍指揮中樞的念頭,轉而出現在臨潁地區,此後又再度進入穎昌尋求與王貴張憲的主力決戰。關於郾城大捷的具體歷史,在此引用筆者《岳家軍》初稿第十六章《最後一戰》第五節《兩大會戰》的部份文字予以介紹:“顺昌战败之后,兀朮退守东京开封府。金军主力也得到了一个月的时间休整。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岳家军在河南之地攻城略地,接连将昭武大将军韩常和翟将军等人击溃。时间进入七月初后,兀朮发现了岳家军战术上的漏洞,决定集中优势兵力反攻。

兀朮计划集中优势兵力,重点进攻陈州淮宁府和许州颖昌府之间的郾城。这里是岳家军司令部所在,也是岳飞所在。此处只有岳家军背嵬军和游奕军的骑兵部队驻守。兀朮集中十多万大军,以一万五千人并精锐骑兵为先导,径直扑向郾城县。

七月初八日,兀朮率领龙虎大王完颜突合速、盖天大王完颜赛里、昭武大将军韩常进攻郾城。岳飞得到斥候的情报之后,立刻准备迎击敌人。郾城县城中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将是一场恶仗:宋军只有一万多人,郾城城墙低矮。宋军要面对的是由兀朮亲自率领的十多万主力的进攻。岳飞在战前动员时,在场的每一名将士神色严峻。或许他们中的每个人都是跟随岳飞南征北战、血染沙场的勇士,可是,如此悬殊的敌我遭遇确实他们人生中的头遭。每个人都知道,抗金雄师岳家军此前一直没有与兀朮正面交手的经历,不论是兀朮军还是岳家军,这都是一场真正的考验。

岳飞作为主将,他矗立在高高的“精忠岳飞”大旆之下,更显刚毅无比。岳飞手指大旗,慷慨陈词。击败兀朮,在此一战!紧接着,他将长子岳雲唤出。他看着这名十二岁便从军张宪、从死尸中爬出来的青年将军,斩钉截铁地命令他率领背嵬军和游奕军两军骑兵迎敌战斗。他神色凝重地对岳雲说:“必胜而后还,如不用命,吾先斩汝矣!”

二十二岁的岳雲接过父帅的军令,转过身去,跳下将台,纵身上马,高举令牌,大喝一声,“背嵬、游奕马军随我迎敌!”言罢,岳雲率领骑兵出了郾城,列阵城外。

岳飞继续布置其他将领率领步卒出城列阵迎敌。

宋军列阵完毕,只见城北烟尘滚滚,战马嘶鸣,大平原上传来了低沉的雷鸣。金军以一万五千骑兵为先锋,已经推进至郾城城北十公里处列阵,只待兀朮令下便可发起攻击。金军个个衣甲鲜明,装备精良,这俨然是兀朮起兵以来所率领的最精锐骑兵集团。好钢,用在刀刃上。宋金双方最精锐的骑兵就要在今天,绍兴十年七月初八日,在郾城,一决高下。

申时(下午三点到傍晚五点)许,金军骑兵先锋发起了对岳家军骑兵方阵的进攻。这边岳雲也毫不退缩,岳家军战鼓阵阵,岳雲率领骑兵迎击上去,双方立刻交战起来。

岳雲双手挥舞双锥枪,左右开弓,横贯敌阵。他所率领的背嵬马军更是神勇无比。背嵬军是岳家军精锐中的精锐,这些士卒都是岳家军中最佼佼者。背嵬军士卒每人都有以一当十的英勇气概和超群的武艺。

金军第一轮进攻很快被岳雲击退。金军马军退后,经过短暂排列阵型,立刻发起了第二轮进攻。岳雲依旧率领骑兵迎面抗击上去,第二、第三、第四回合战斗依旧如此,背嵬军八千主力骑兵在游奕军骑兵的配合下,将金军一万五千骑兵先锋阻挡在郾城北部无法推进。

但是,在宋金骑兵交锋的同时,金军十万大军陆续进入战场。而这其中有兀朮最引以为豪的主力重甲骑兵。这也就是我在顺昌大捷部分中介绍过的铁浮图。

很快,金军十多万大军全部到位。金军一万五千先锋骑兵暂时收敛了兵锋,重新编排,准备与主力大军一同发起进攻。借这个机会,岳飞也调整了大军阵列,准备应对与兀朮的这次真正的交锋。

兀朮新一拨进攻依旧采用了金军惯用的进攻方法:中央突破,两翼包抄。金军首先发起了步兵的集团冲锋。步兵在金军大军编制中属于二三流军种,主要是河北汉人签军组成,他们主要任务就是大军后勤、搬运各种物资,战斗时候充当炮灰和试探进攻力量,甚至在大军缺粮时候被当成军粮吃掉。

步兵的进攻,在岳家军阵列前丝毫不起作用。于是兀朮等人开始使用骑兵发起了两翼进攻。金军骑兵冒着宋军密集的弓矢一拨又一拨地发起进攻,宋军远程、中程和近程的弓矢完全覆盖了金军骑兵前进的道路。而当金军冲出了无尽而又绵厚的宋军箭雨之后,岳雲和杨再兴率领的背嵬军骑兵却又如闪电般冲击到他们面前。

背嵬军以少击中,以一当十,将金军一批又一批的骑兵冲击挫败。金军左右两翼拐子马战术无法取得实质上的突破。兀朮眼看战况并无进展,便将全军压上。郾城会战的高潮也来临了。

兀朮两翼拐子马左右包抄岳家军战阵,他亲自率三千铁浮图来到战场。兀朮的出现无疑表明他认定的决战时候来临了。兀朮将三千铁浮图投入战场,中央突破,以期撕裂岳家军阵线的中央防线。

岳飞看到金军战术的如此调整后。转身对身边的参谋和将领们哈哈地笑了出来。岳飞马鞭一指,指着远处正在做进攻准备的铁浮图说。这支部队是兀朮的主力,但是在顺昌大捷中被刘錡击破。既然兀朮还要使用这支骑兵进攻来打开局面,那就让他再尝试下我们的厉害吧。

他转身对身后的背嵬军步卒下达指令,命令他们出战。这些背嵬步卒,各个身披重铠。他们几人一组,各司其职,早已经练就了一身专打金军重甲骑兵的战法。他们很快摆布阵列,只等兀朮骑兵冲来。

那一边,兀朮一声令下,铁浮图们带着低沉的马蹄轰鸣,扬起滚滚尘土,向岳家军重装步卒冲击而来。背嵬步卒个个沉着冷静,远处以神臂弓贯穿铁浮图的重甲,近处则几人为一组,以麻扎刀下砍马足,上挑金军头盔,其他士卒则以大斧砍下金军头颅或者断其手足。铁浮图三马一组,以锁连接。一马摔倒则另外两匹也被牵连。背嵬军步卒英勇奋战,金军三千精锐铁浮图几乎被斩杀殆尽!

铁浮图的失败并不意味着岳家军劣势地位有多少改变,双方发展到此时已经进入全军接战的地步。上自主帅岳飞,下至普通士卒,无不投入了对抗金军的战斗中去。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岳飞亲率四十名背嵬军骑兵出战金军。岳飞身后大旆飘扬,主帅出战对在场的所有宋军士卒都是莫大的鼓励。岳飞一边纵马驰骋,一边对身边的士卒大喊:“汝等封侯取赏之机,正在此举,岂可后时!”岳飞身边的都训练霍坚看主帅亲上战场,赶忙策马来 到岳飞身边,他一把拉住岳飞座骑的缰绳,对岳飞说:“相公为国重臣,安危所系,奈何轻敌!”岳飞听到霍坚这话,扬起马鞭一鞭抽在霍坚那牵住缰绳的手上,岳飞用手一指敌阵:“非而(尔)所知!”然后再次策马冲入战阵。岳飞左右开弓,发发命中敌人。在岳飞的鼓励下,宋军士气倍增,金军的进攻却渐渐疲软下来。

杨再兴是岳飞麾下的一员猛将,他与岳雲一样多次进入敌阵中心厮杀。杨再兴骁勇无比,他杀得兴起。如此大规模的会战让杨再兴越战越勇,他独自一人杀进金军大阵,左冲右突,枪挑敌人数百人。杨再兴在马上高声呐喊,要活捉兀朮归来。杨再兴的英勇让很多金军士兵胆战心惊,他们不敢靠近杨再兴。杨再兴本人身披数十处创伤返回本军大队。

双方从申时开始交战,战斗到天色全黑。金军进攻极其顽强,宋军也打得不知疲倦。在这次敌众我寡的交手中,宋军最终获得了胜利。兀朮无法突破宋军阵列,精锐的铁浮图在经历顺昌惨败后又一次被岳家军全军击溃,几乎全军覆灭。这样的结局是兀朮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岳飞与兀朮这次正面会战以兀朮的失败而告终。此战,宋军斩杀金军“僵尸如丘”,弃尸漫山遍野,不计其数,缴获战马两百多匹。宋军获得郾城大捷的空前胜利。

不甘心失败的兀朮在七月十日再次对郾城发起了进攻,他意欲偷袭郾城来取得胜利。但是金军的动向被岳飞斥候发现。斥候报告宣抚司金军骑兵一千多人从城北五里店向郾城偷袭而来。岳飞命令背嵬军使臣王刚率领所部五十多名骑兵前去侦察情况。

王刚到达五里店附近时发现了金军这一千多骑兵部队,在这一千多骑兵背后,烟尘滚滚,必定有大军跟随其后而来。情况紧急,容不得王刚再将情况汇报给郾城内的宣抚司。

王刚看到敌军中有一名骑士,身披紫袍。他的装束与其他骑兵不同。王刚断定这一定是一名将领,于是他立刻带领手下的背嵬骑兵突然冲入敌军阵列。金军猝不及防,阵脚大乱。王刚等人挥舞长枪马刀发起冲锋,他们目标明确,直奔那名紫袍将领而去。那人来不及逃脱被王刚等人砍于马下。他所指挥的一千金军骑兵失去了将领而做鸟兽散。王刚追击了二十多里方才撤回。

在打扫战场时,王刚从紫袍将领身上和他座骑的马鬃毛上发现了红色小牌子两个,上写“阿李朵孛堇”字样。这说明王刚的判断是正确的,此人便是金军将领。

郾城会战至此终结。兀朮打算以优势兵力偷袭郾城并歼灭岳家军中枢司令部的阴谋被粉碎。岳飞以劣势兵力,又在平原地区与金军主力大军展开会战并击败之,这在南宋历史上是第一次。相比较顺昌大捷来说,刘錡凭借顺昌城击败了金军主力的进攻,却不能在平原地区与金军进行主力决战。但是,岳家军以背嵬军和游奕军的骑兵部队在平原地区,在无城墙掩护的情况下与金军主力集团展开正面交手并获得大捷,这不能不说是南宋立国以来的空前胜利!

宋廷在接到岳飞的捷报以后,对于岳飞所取得的胜利也给予了极高的肯定。宋廷的诏书中说:“自羯胡入寇,今十五年,我师临阵,何啻百战。曾未闻远以孤军,当兹巨孽,抗犬羊并集之众,于平原旷野之中,如今日之用命者也。盖卿忠义贯于神明,威惠孚于士卒,暨尔在行之旅,咸怀克敌之心,陷阵摧坚,计不反顾,鏖斗屡合,丑类败奔。”我在引文中加点的部分,正是宋廷对宋亡南渡这十五年来,也即是南宋立国这十五年来,宋军野战成绩的最高肯定。

宋廷对于郾城会战的空前胜利也给予了大量赏赐。此前岳家军收复蔡州后宋廷的赏赐因为岳家军进攻太快而还未从宋廷发出。因此,宋廷在郾城大捷后,将两次赏赐合并为一次,增加了赏赐的数量,并派遣内侍李世良前来犒军。从这个角度上,我们也不得不看到宋军,甚至是岳家军作战的一个事实。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宋廷也只有依靠大量的赏赐才能维系大军高昂的斗志。岳飞治军虽然严厉,他对士卒的奖励也让士卒心服口服。当然,这些钱还必须从宋廷的财政中划出。”
史料引用:《鄂国金佗稡编》卷8《行实编年》卷5绍兴十年

《鄂国金佗稡编》卷16《郾城县北并垣曲县等捷奏》

《鄂国金佗续编》卷4《郾城斩贼将阿李朵孛堇大获胜捷赐诏奖谕仍降关子钱犒赏战士》


關於岳家軍郾城會戰的戰鬥編制問題,筆者有拙作《岳家军绍兴十年北伐诸支大军进军情况》於本博之中,有興趣的朋友,可以查詢瀏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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