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多了小桥、流水、人家,对江南的古镇水乡,早已没有了年少时的那份憧憬与向往。偶然地,到苏州出差,本该两天完成的工作,一天就已足够。女友提议,去同里转转吧。闲来无事,便欣然前往。
七月的江南,正是热情似火。头顶那一轮骄阳,肆无忌惮地宣告盛夏地到来。无心留意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更不敢奢望天边那有些暗淡的云层,真的能够带来一场酣畅淋漓的雨水,一个小时的车程,在我与女友絮絮的闲聊中,瞬间而过。当一股热浪再次袭来,水乡同里,已近在眼前了。
已经不是第一次游水乡、看古镇,但不知为何,远远地,一望见鳞次栉比的青瓦白墙,临水而居的古道人家,还有雕栏玉砌的风雅拱桥,内心深处那一根敏感的怀旧神经,不经意地就被拨动。一眼望不到头的弄巷,至今还住着朴素的老 人。斑驳的木门,高低不平的青石板路,布满青苔的墙角,那一团可爱的绿色,竟一下子将同里古朴的气息散发了出来。河道里徜徉而过的轻舟,是那般悠闲与逍遥,戴着斗笠穿着白衫的船夫,在烈日下也是那般从容。从岸边轻轻一跃,便到了甲板,摇橹起启,转瞬便消失在了石桥的那一端。
远远地,就望见了退思园,高高的围墙已遮挡不住直耸云天的朴树。园内苍劲挺拔的玉兰,春天里,那一朵朵冰清玉洁的花蕾,仿佛还余香环绕。蜿蜒迂回的画廊,雕花镂空的亭台,还有贴水而筑的假山,皆自成一色。这座始建于清朝道光年间的私家园林,单单看这一个别出心裁的名字,便可知,其主人任兰生“进思尽忠,退思补过”之意。最让人难以忘怀的是,这座园林占地九亩八分,也寓意着人生没有十全十美。
出了退思园,没走几步,便望见了那一条碧绿的水道。河面上,稀稀落落的船只,在微波中轻轻地荡漾。我与女友同时惊叫了起来,靠近岸边的那条小船,两侧的船舷上居然立着七八只鱼鹰。它们昴首挺立,像保家卫国的战士。那年老的艄公,自顾自地忙着,鱼鹰的目光便跟随着他的身影左右摇摆。我突然有些感动,他们之间,想必也有着不言而喻的感情,久而久之,便化成了一份别样的亲情。
女友被古镇旖旎的风光深深吸引,频频感叹,手中的相机也不得闲。我看她一脸认真的表情,便故意逗她。我说,游水乡古镇,若是没能遇上一场雨水,总是有些遗憾。所谓烟雨江南,便是朦胧中那份若隐若现、若即若离的情调。谁知,话音未落,天边那一团乌云便滚滚而来,不一会儿,天空就阴沉了起来。一道闪电划破长空,轰轰的雷鸣接踵而至,一场骤雨倾盆而下。我与女友无处躲雨,只好站在屋檐底下。看雨水沿着瓦片,肆意地流淌,宛若细密的珠帘。晶莹剔透的雨珠,被一道道闪电映着,微微地闪着光芒。一时间,我竟呆住了。
大雨来去匆匆,没多久,便全然没了先前的气势,变成了濛濛细雨。猛得抬头,西边两片轻柔的云彩之间,阳光竟隐隐地透出了光亮。突然就冒出了唐代诗人刘禹锡的诗句:“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还有晴。”此刻,不就是如此吗?
雨后的同里古镇,更是秀色可餐。我与女友,只顾在一处深巷里流连徘徊,不知不觉竟忘了来时的路。狭窄的古巷,悠悠地深向远方,抬头仅见一线天,偶尔高谈阔论,便余音绕梁,回声不断,悠静地连脚步都是那般清脆与响亮。低低矮矮的房屋,还镶着木制的窗棂。我站在那两扇紧闭的大门前,思绪竟不知跑到了何方。几百年前的同里人,祖祖辈辈就是这样安静与闲雅地生活着,好像从没有什么力量扰乱过他们悠闲的脚步。
走得累了,一头钻进了一家傍水而筑的酒吧。黄昏,细雨适时地又飘了起来,点洒在身边静静的水道中。轻轻地搅动手中的卡布奇诺,浓浓的奶香混合着咖啡有些苦涩的味道,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突然想起顾长卫导演曾为同里拍过的宣传片《千年艳遇,情归同里》,长镜头中精美的画面,历历在目。有点庆幸,我与同里,终究没有擦肩而过,就像茫茫人海中,偶然邂逅的一场艳遇,惊喜不断。尘封在心底那一段单属于江南的怀旧情结,也最终在同里划上了完美的句点。
今夜的同里,也许注定没有月色。窗外,朦胧中那一段缱绻缠绵的思绪,不知不觉又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