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剧《贾宝玉》
小时候很爱看越剧,总共加起来只看过三场现场,那是因为没钱或舍不得化钱,与一些心怡的剧目和喜欢演员擦肩而过,当有钱或舍得的时候,却对看戏没了兴趣。再一次相信缘分,恰逢公司有史以来第一次休产,才有千日一遇的好机会,又逢上舞台剧百场后封箱的最后几场。今天,去另一座城市看一部戏,看的不是戏的本身,而是祭奠一下那悲催的童年和青春。
林奕华导演、何韵诗主演、黄咏诗编剧的舞台剧《贾宝玉AWAKENING》,林奕华舞台剧的标志性导演手法,借古典名著的外衣,融入时下都市的娱乐元素,讲述现代人的孤独与欲望,悲喜与纠结。
进入剧场,舞台是一个废旧的大仓库,真搞不明白艺术家的思维,用苍凉笨重的仓库作布景吃力不讨好。反观越剧改革家茅威涛的《陆游和唐婉》舞美布景设计唯美,即有现代简洁又有诗意唯美风格,将“大写意”的戏曲美学精神扩张到了极致。舞台左右两侧的两道月扇门,将舞台空间无限延伸,既可视作京剧舞台上“出将”、“入相”的台口,又将古典园林的意韵浑然天成地融入了剧情之中,使人恍然脱离于有限的舞台空间之外,恍若置身于“满城春色宫墙柳”的沈园里。
想必《贾宝玉》导演意图表达的是,斑驳的仓库旧木板,凋零的人生,八条柱子八扇门,人生的一道道门,繁华和落败一切的一切都在这里上演。一场从头到尾漫天飞雪的戏,雪,轻得没有重量,飘的凄美,落地融化,正如佛经上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剧中了运用了各种分身戏,角色基本都有串演,还有还原真我、本我与超我的对话,导演似乎有意模糊了某种固定身份的界定。如果不对红楼梦熟读的话,真的看不懂舞台剧的暗喻。
二十场的剧情就不必写了,再写恐怕有画蛇添足的嫌疑。编剧说这个舞台剧本身就不是重复《红楼梦》,而是解读,既然是解读,个人认为编剧和导演对原作的解读和重构有许多位置都不在点上,最后两场的解读,撕开了碾碎了原著,贾宝玉走进了茫茫大雪当中,“身经百劫,铅华洗尽之后,带著我的智慧,凯旋而归。”这不仅是舞台剧《贾宝玉》结尾的独白,却是何韵诗这位“梅艳芳唯一入室女弟子”对自己入行十年的一个圆满谢幕。
结尾很突兀,大大破坏了整出戏的意境,颠覆了贾宝玉的形象,一本书被重新演绎,编、导试图对《红楼梦》的解读和感悟通过新的方式告诉观众,可惜,更多的差异是文化和沉淀,此剧最后成了西方文化的感悟,原谅我不能入戏,因为我一直不喜贾宝玉,他因为与林黛玉缠绵绯恻的悲剧爱情,赚了多少读者的眼泪,也掩盖了他在风月场上无休止的放纵。对爱情的忠诚上,显然贾宝玉在精神上确实只是忠诚于林黛玉,对林黛玉的一往情深,但专一就完全谈不上了,其美名曰“好色而不淫”。他对自己的家庭采取什么敌对行动?叛逆不如林妹妹干脆,更不如探春和晴雯来个彻底,宝黛的爱情悲剧在狠大的程度上,宝玉难辞其咎。而这个舞台剧,只是一味地写宝玉为晴雯的死去而哀惜,为黛玉葬花般的凋零,重复着宝玉的承诺,这个贾宝玉不如说是何韵诗自己,经历了俗世几番挫折和恨爱情仇,在青春燃尽,铅华洗透,静心回归太虚幻境之际,终于顿悟,坚持自己的选择,勇敢地出柜,这就是人格魅力,何韵诗的勇气和赤诚彻彻底底让人感动一番。
“舞台剧从来不像电影,它不能大量流传。流传的只能是蒲公英般四散的各人管各人的体会”(林奕华)。剧本中许多情节前后纵贯交错,不同时间的事在时空转换中发生在同一刻,恕我肤浅,实在看不懂舞台剧的许多运作艺术。全剧最大亮点是歌曲,包括词、曲、唱功和台风,何韵诗live确实狠强,唱功深厚,“梦还没有完,大寒尚有蝉,夜来冒风雪,叫唤着雨点……叹红楼金钗,醒觉不复见……”歌词哀婉,曲调华美,几首配曲也唱得人缠绵悱恻、荡气回肠,没给她师父梅艳芳丢范儿,何韵诗每一次出场鼓掌尖叫,估计大多数观众看《贾宝玉》完全就是冲着何韵诗去的,这个舞台剧是一场林奕华的舞台剧or何韵诗的演唱会。
剧本已不再重要,那个不食烟火的林妹妹,那个与痴情无缘的宝姐姐,那个锦衣纨裤的宝哥哥,大观园的故事早随着朝代变迁而不复存在,留下的是一个坚持做回自己的何韵诗,这就是那么多的观众喜欢这台舞台剧,并使其演满百场的真正原因。
人的生存、安乐常常是身不由己,红楼梦的故事繁华到极致然后瞬间凋零,每个灵魂都是孤独的,一个人来,一个人走。戏是虚妄我却真实,在浮躁快餐式的当今,看戏是一种幸福,专注看戏几个小时,放空纷繁思绪来感受。喜欢置身于诺大的剧院其中,一个个故事被一种舒缓的方式来演绎,随着剧情波澜起伏,感受戏如人生,人生如戏的震撼;更喜欢看舞台上斑斓色彩的不断变化,似乎世间的所有颜色泼在小小的舞台上,令人看着看着滋生出一种淋漓尽致的享受。
2013年7月21日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