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中医·1
医乃仁术,济世活人之本,入大道之门。主人公宋浩在幼时被父亲神秘抛弃,跟随一位老中医学习医术,失踪了近千余年的绝世奇珍,医中至——天圣针灸人突然现世,医道江湖风云再起……真正的医道在民间在江湖,宋浩开始游医天下。古老的文明,古老的医术,还有那神秘的少数民族医术……医门恩怨,情感纠缠。江河草原,大漠雪山。探危历险,搜异猎奇、尽展人生之幻。说解中医学,望闻问切、理法方药…………
前言
中医,中华民族最为耀眼的瑰宝,它贯穿了整个中华民族的历史,并涉及到各种文化领域,作为一门古老的医学,至今仍然散发着它不朽的光芒。它以「天人合一」的整体观念和阴阳五行为基础理论的「辨证论治 」的指导思想,形成了独特的东方医学。
但是,中医的现状令人堪忧。僵化的教育体制和相对滞后的中医政策,以及当下西医全球化的特殊环境,竟然改变了几千年来中医在国人脑中根深蒂固的观念,逐渐在滋生它的土壤上淡化去。中医中药正离我们的生活远去。虽然它不可能灭绝,但是,长久以往,一旦失去了中医中传统的精髓和本质,作为一门实用医学,它有可能将不复存在。仅仅成为一种古人遗下来的「医学文化」供后人来研究甚或欣赏了,这不仅仅是中医的悲哀,更是整个中华民族的悲哀。
本书之作,是为了保护和振兴中医的一声呐喊。
本书试图将医学和文学进行有机的整合,是在前人医学实践的基础上进行全方位的专业性的文学创作,将逐渐向读者揭示中医的本质,展现中医药学的瑰丽篇章。令读者们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中医。重新唤回人们对中医的热忱,使中医不仅作为一种博大精深的文化存在,更是作为一种独特的实用医学而存在。虽然,这是作者的美好愿望,但作者将努力地去实现它。
专业性的写作,需要有专业性的知识,还好,作者本人就是从事中医专业的人士。为了心中的那份美好的愿望,将以文传医。并且高兴地看到,已有同行在这方面去尝试了。以文学小说的形式去展现中医的内涵,是一个复杂和艰难的探索过程。
因为真正的中医在民间在江湖。要让主人公以周游天下的经历去感受中医学的博大精深,进而向读者们揭示中医的本质和它深刻的内涵。
最后,祝愿中华民族古老的中医学重新焕发出它青春的魅力罢!
第一章 碧血医心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险岖、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如此可为苍生大医,反此则是含灵巨贼……(节选《大医精诚》)
古人有云:不做良相,便做良医。
中医一道,自古有之,它不仅仅是一种医道,更是一种天人之学。有那种道可道,非常道的玄妙。正因为如此,被现代之人披上了一种「迷信」的外衣,几乎排斥在科学之外。
感慨之语暂且不说了,还是让故事开始罢。
这是一座小镇,名为白河镇。青山环绕,白水东流。万松岭西南方向旁卧,白水河上石拱桥飞架。可谓人杰地灵,明清之际,曾出过十几位状元。便是现代,省里那几位有名的大官,也是从白河镇走出去的。小小白河镇古迹众多,南有光和寺,宋朝建筑,北有娘娘庙,唐时的遗迹。镇内也多有古宅,风格迥异。加上民风古朴,热情好客,近年来已发展成一处颇有名气的旅游景点。
且说白河镇上有一家中医诊所,名为平安堂,坐堂者是一老医,姓宋名恒字子和。这宋子和可是当地一位有名的老中医,饱读医书,精通内、外、妇、儿、针灸诸科,是一位全能的医中圣手。不仅是本地的患者,连本省的甚至外省的病家也多有来投。经他诊治,每有奇效,声誉日隆。
宋子和的医术来自家传,宋氏乃是中医世家,并且曾出了个传奇式的人物,那就是宋子和的父亲宋景纯。知道窃国大盗袁世凯是怎么死的吗?传说就与这个宋景纯有关。宋景纯当年行医北京城内,曾在享誉中外的同仁堂大药房里坐过堂,在北京城里有很高的知名度。宋家有一祖传的秘术——回阳九针,可令那垂死之人起死回生。据说有一次宋景纯行在山东道上,遇一溺水之人,其家人在下游找到此人时已在两天之后了。当时身体虽未坏,却是气息全无,皆认为已是死了,忙着准备后事。正好被那宋?纯看见,说了声「尚可救!」随施以回阳九针之术,竟将那人救活了来,曾轰动一时,传那宋景纯有活死人之术。也是那溺水之人命不该绝,没有彻底死透,遇以宋景纯施神针救之,否则那真正的死人是救不过来的。
当时中国的政局混乱,军阀割据。为了照顾大局,国父孙中山先生将本来属于自己的大总统之位让给了那势头正旺的袁世凯,希望袁氏能就此扭转中国目前的乱局。可是那袁世凯当了几天大总统觉得不过瘾,便想做一回黄袍加身的皇帝梦。结果此举引来了全国上下一片声讨兵伐,令那袁世凯坐在龙椅上惶惶不可终日,惊乱之余,急火攻心,气恼?病。这下可忙坏了那班「御医」们,投方下药,百法不效,立时群医束手。
无奈之下,只好另寻名医。那班「御医」们将北京城内所有的名医过了一遍筛子,锁定了五位名医,最终单单选取了宋景纯。那宋景纯接到「圣旨」,心中却是一动,不顾日后可能遭受全国人民的漫骂,欣然而往。
进了紫金城,宋景纯见到了那位大头「皇帝 」,一番望闻问切之后献上了一张方子,留下了一句,「照此方连服十剂,可保皇帝龙体安康!」说完,提了皇家的赏赐,嘴角带着一丝诡秘的微笑出紫金城而去。
因为是请的外面的医生,那班「御医 」们?自不敢随便投药送于「皇帝」服了,先是查验了一遍方药,见皆是清心泄火的寒凉之药,与袁世凯的急火攻心之疾也自对症,于是放下心来照方投药。说也奇怪,袁世凯连服了宋景纯开的两剂汤药之后,病情竟然大有好转,「龙颜大悦」,追赏黄金百两。此时全国各地「兵乱 」四起,皆来讨阀他这个窃国皇帝。那袁世凯重抖精神,调兵遣将,开始着手平息「叛乱 」去了。
就在袁世凯做了「皇帝」仅仅八十余天,也就是刚好服完那十剂汤药之际,忽然间暴怒不已,随即吐血数升,一命呜呼去了。民间传闻,这个窃国大盗是被气死的,殊不知这其中另有缘由。那宋景纯所开的药方上暗藏玄机,所列之药虽皆是清心泄火之品,但在配伍火煎之时已是暗里起了微妙变化,清心泄火之功效转为了清心敛火,暂时将那心火收敛于体内,蓄势待发,十剂之后,火势攒足,偶一动怒引发,直冲脑络,安能不毙命。那宋景纯也自胆大,竟借此机会假医之手,除去了这个窃国大盗。也是他的医术出神入化,在那药方的君臣左使之间,令几味药在配伍上暗里起了奇妙变化,功效逆转,施在反适其症的人身上便可杀人了。便是袁世凯的那般「御医」高手们也自看不出这里面的玄机,医道之妙,救人杀人在乎此了。
袁世凯一死,其余党作鸟兽散,也自无人追究宋景纯的责任了。而此时宋景纯早已携家远遁,来到了这白河镇隐居起来。此般传说属于那种野史杂闻,未必?信,诸读者也勿去考证它的真伪,这般写来,只是想说明一个问题,医道不仅能救命,也能救国。那袁世凯最终虽不能得势,但有他活着一天,自会作乱中国。
医之为术,救人杀人,就看如何去用了。杀一恶人,以医天下,也未尝不可。
且说宋子和膝下本有一子,叫宋刚,随宋子和习医,共掌平安堂,二十三岁上讨了一房媳妇,夫妻恩爱,对宋子和又自孝顺,一家两代三口,其乐融融,自不必说。孰料天降横祸,宋刚新婚还不到一年,突然遭遇了一场意外车祸,可怜年纪轻轻,就此殁命。那闯祸的司机肇事后逃逸,不知所踪。中年丧子,对宋子和?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忍着万分悲痛,料理了儿子的后事。那儿媳回归娘家,年轻新寡,耐不得寂寞,半年后也自改嫁他人去了。好在不曾生育,没有留下个一男半女,宋子和便也由了她去。
从此宋子和一人独守平安堂,丧子之痛,已是令他心恢意冷,拒绝了好心人劝他续弦延后的建议,一心研究医术,诊治病人,不再做它想。只是一身医术断了传人,自成了宋子和的一块心病,便想收个徒弟。也曾有熟人介绍过几个年轻人来,可是都入不了宋子和的眼,因为都不是学医的材料。那医道,可不是谁人想学就能学得来的。尤其是学习中医,入门已自不易,登?入室就更难了去了。能吃苦肯学是一方面,还要有一定的天赋,那就是悟性。现在中医境况堪忧,后继乏人,是因为能真正领悟中医的人很少。时下多有那些学了几天理论,背熟了几张药方,连混带买的弄来一纸文凭,就开始打着中医的旗号去吆喝了。这般庸医行世,直接影响了中医的声誉,也是人们逐渐对中医失去信任的原因之一。
由于宋子和对收徒弟的要求很严格,宁缺勿滥,以至来推荐的人逐渐少了。甚至县城医院的张院长引见的一位亲属,是从全国有名的一家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指望能学到些宋氏医术,都被宋子和看了一眼后一口回绝了。宋子?也曾暗里到县医院观察过几批到医院里实习的,刚走出医学院校的学生,可惜皆无中意的,自令宋子和摇头感叹不已。可见找到一名优秀的中医人才是多么难的一件事,徒弟找师父难,师父找徒弟也不易,或许两者之间要有个缘分罢。
就在宋刚出车祸死去一年后的一天晚上,忙碌了一天的宋子和关了平安堂的门,吃过晚饭后正准备休息,忽听外面响起了刹车的声音,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宋子和知道一定是来了患了急症的病人,否则不会这么晚的来敲平安堂的门,这种情况时常有的,算不得什么意外。
待宋子和开了门看时,不由一怔。门外?了一对年轻的夫妇,看那穿戴气质俱是不俗,显然不是出自平常人家。那女的怀中抱了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面呈焦虑,当是这个孩子病了。门口不远处停了一辆小汽车,是高档进口的那种。八十年代,能开上这种车的人,自是大有来历的。
「您是宋大夫罢?我们的孩子在路上病了,一直昏迷不醒,途经两家医院都不敢收的。后来有人介绍了您,专治疑难杂症。恳请您老救他一命罢,这孩子才三岁多一点啊!」那男子焦急道。
「进来我看了再说! 」宋子和忙将那对夫妇让进了平安堂。
待那女人将孩子放在了诊室的床上,宋子和上前仔细?看时,却是一怔。那孩子六脉平和,呼吸均匀,全无病象,只是那昏迷不醒如在熟睡一般。好奇怪的病症,又好面善的孩子!宋子和心中自是一动。这个陌生的孩子,若是那幼时的宋刚,可爱之极。想到这里,宋子和心中不禁一痛。
「这孩子什么时候又如何发的病? 」宋子和眉头一皱道。
「三个小时之前,这孩子好像感受了风寒,吃了两枚梨子后,便自沉睡不醒。 」那男子?上前应道。
「哪来的梨子?还有吗? 」宋子和道。
「路上买的,仅此两枚,都叫孩子吃了。 」男子说道。
「这孩子中毒了! 」宋子和肯定地说道。
「中毒!? 」那对夫妇相顾失色。
「不过勿要担心,没有生命危险的,只是这毒性好似一种轻度的迷药,令孩子暂时性昏迷而已,无大碍的。梨子上如何能产生这种迷药性质的毒,当是古怪!」宋子和迷惑不解道。
那男子的脸色暗里变了一下。
「你们二人请到外室等候一下,我要给这孩子施针,半小时左右也就醒来了。 」宋子和说道。
那对夫妇?了,面呈复杂神色,谢了声,退了出去。男子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女人,女人犹豫了一下,随那男子走出了门外。
「年哥,真的要这么做吗? 」女人含着眼中的泪水道。
「苗妹! 」男子深感谦意地道:「事情已经决定了,就不要反悔了,这么做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只是让浩儿受苦了。 」
「对不起! 」男子叹然一声,拥了拥那女人,愧疚道:「只是令你们母子…… 」
女人忍不住抽泣起来。
那男子刚毅的神色也自有些感伤,望着朦胧的夜空,似有所思。
诊室内,宋子和择了几处醒脑开窍的穴位给那小男孩下了针。小男孩并无大碍,只是不知何故中了轻微的迷药,用针激一下经穴,稍后便会醒的。
此时外面传来了汽车启动的声音,随即疾驰而去。
「咦?人怎么走了? 」宋子和闻之一怔,忙出来看时,已失那对夫妇所在,人车俱无,果是离开了。
那对夫妇没有招呼一声,就自行离去,令宋子和迷惑不已,站在平安堂门口望了一会,摇了摇头回到了室内,以为那对夫妇可能去买什么东西了,一会应该回来的。
屋中的桌子上多了一个包裹,显是那对夫妇留下的。宋了和望之一怔,隐感不妙。忙上前打开看时,里面是几套小男孩的衣服,上面竟?还压着一叠厚厚的钞票,应有万元之数。这在当时可是一笔大数目,相当于一个万元户了。钱钞中夹了一张纸签,宋子和抖开看时,那上面写着:
宋大夫:
我夫妻现有紧急之事去办,孩子体病,不便携带同行,还请暂时照顾些时日,日后必有重谢!
「敢情是将这孩子留下了! 」宋子和看罢一惊。
这对夫妇来得蹊跷,扔下孩子留有万元现金,显是事先计划好的。遇到了什么事,如此匆匆离去,连自己的孩子都顾不上管了?发生这般意外,自令宋子和惑疑不已。
且说宋子和疑惑之余,回身再看那孩子时,那小男孩已经醒了,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四下张望着,安静得很,不似一般的孩子换了陌生的环境见了陌生的人便放声啼哭。
宋子和望着小男孩那双深遂而明亮的大眼睛,一时间呆怔住了。这个孩子的神情竟然给他带来了一种无比的亲切感。想那儿子宋刚不死,过几年也自会给他?出一个如这个孩子一般的孙子来。
那小男孩朝着宋子和忽地咧嘴一笑,如见了亲人般,灿烂得很。这一笑,自令宋子和心神一荡,几不能持,伸手握了小男孩肉乎乎的小手,亲切地笑道:「你认识我吗?我却觉得你很熟悉呢!」
「爷爷! 」小男孩怯怯地叫了一声,幼稚之声夹带着几分底气充沛的洪亮。
「乖!真是个懂礼貌的孩子! 」宋子和满心欢喜地应了一声。眼角自有些湿润,这孩子要是自己的孙子该有多好。
「告诉爷爷,你叫什么名字啊? 」宋子和和蔼地道。
「浩浩! 」小男孩应了一声,一翻身坐了起来,四下寻找着什么,显是在找自己的父母。
「你的爸爸妈妈有事先走了,过几天就会来接你的,你和爷爷一块住几天好吗?」宋子和忙说道,怕这浩浩一哭闹起来,还真是不好办。
「妈妈! 」浩浩委曲地叫了一声,望了宋子和一眼,忍着眼中的泪水硬是没有哭出来。
宋子和见状,心中大奇,好一个特别的孩子,竟然在陌生人面前忍住不哭,性格坚韧可见一斑。忙寻了一个物件与他来玩,又端来了一盘糖果,以引开他思念父母的注意力。
小孩子家,有了吃的玩的便自欢畅起来。宋子和心中一松,看来这孩子还真是好照顾。
不过待哄了浩浩睡去,宋子和坐在那里不由得犯起愁来,孩子太小了,白日里自己还要接诊病人,无暇照顾浩浩的。他的父母何以丢下这个年幼的孩子不顾,私下去了,当是遇到了什么急事,能做出这般举动?素未谋面,萍水相逢,此举当是出乎常理。
宋子和隐感这其中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一时间又想不出是哪里的问题。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一叹,只有麻烦些时日,待那对夫妇来将孩子接走就是了。
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早,宋子和寻了邻居一个人称王婶的中年妇女,托请她白天照顾浩浩,只说是一个远房亲戚,因有急事,迫不得已将孩子送来寄住些日子。宋子和平日里为人和善,医术又高,邻里都自敬他,刚一说出自家的意思,那王婶便满口应允,随将浩浩接到自己家去了。
如此过了五六日,并不见那对夫妇来接孩子,宋子和不由慌了起来。那对夫妇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如此长久下去,怎生是好!
又自过了半个月,那对夫妇仍旧音信皆无,怕是不来了呢。宋子和后悔未将那辆汽车的车牌号记住,否则也有个寻找的线索。问那浩浩父母名谁,家住哪里,茫茫然摇头不知,太小了,还不知这些事情。浩浩这些日子倒也乖巧,不哭不闹,想父母想得急了,便静静地坐在一旁不理人,只是强忍着不哭。让人看了也自觉得可怜,却又不得不佩服小小年纪的坚韧劲。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那对夫妇似乎永远消失并且不曾来过一般,宋子和的盼望终于变成了失望,他知道,那对夫妇必是出事了,否则不可能将这么一个可爱的孩子弃在他这里。无奈之余,宋子和开始打算抚养浩浩了。
「你这孩子,莫不是与我有缘,是上天将你送到我这里来的罢!」望着熟睡中的浩浩,宋子和自言自语道。他从浩浩的身上,似乎看到了一种希望,一种宋氏医术能传承下去的希望。宋子和的眼中露出了一种惊喜的光芒,因为眼前的这个孩子带给他一种强烈的感觉,是个习医的好材料。
「你这个被父母遗弃的孤儿,就随我的姓氏好了,叫宋浩罢,我要将你培养成一名出色的医家,我宋氏医术传至我已十四代了,还真是需要你这个小家伙来?承呢!」宋子和兴奋地道。这个平淡的晚上,他做出的这个决定,也自决定了日后一个名医的诞生。
从此以后,每当闲暇时,宋子和便教宋浩开始背诵一些中医歌赋,如《汤头歌诀》、《药性赋》,以及宋氏家传验方,也自被宋子和编成了朗朗上口,易学易记的歌诀。
中医歌赋,是历代医家的经验,医学理论浩如烟海,一些基础知识和技能必须要熟记背诵,临床应诊之时才能得心应手,运用自如。择其要者而编成的歌赋,自可供习医者记诵之用,这是学习中医的基本功,大凡名家,皆经历过此过程。一首如诗词般的歌赋中,可将那一张方剂的药物组成、功效、适应症大都概括了,甚至一两个字自能表达出多种意思,汉字的奇妙尽在此间。
每当夜幕降临,平安堂内便传出了那幼稚的童声。
「四君汤中和义,参术茯苓甘草比。益以夏陈名六君,祛痰补气阳虚尔…… 」
「犀角解乎心热,羚羊清乎肺肝。泽泻利水通淋而补阴不足,海澡散瘿破气而治疝何难。…… 」
真正的中医教育应该从幼童开始,虽然这有很大的难度,普通人家不似从医的人家那般便利,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但是大多数的名医都是从世家走出的。虽也有那般矢志不移者自学成材,独闯出一条道路来,然而家庭环境的熏陶对一个医者的成长是尤为必要的。传统的中医有着传统的中医教育,那就是家传师带,这是一种独特的学习氛围,耳薰目染,言传身教,习者自可逐渐领悟中医的本质内涵和奥妙。有那一般浅学之徒,虽身在医界混了一辈子,至死都不知(中)医为何物。
第二章 超强指力
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治病必求其本。(《素问。阴阳应象大论》)
万事万物都有着它的矛?两重性,万物之灵长的人尤是如此。彼消此长之间,推动着事物的变化和发展,过极必反,只有在一定的范围内保持二者的平衡,阴阳的平衡,才是自然界正常发展或人体健康的基础。
如此过了一年有余,那宋浩的父母再无消息,好似不曾来过一般,宋浩乃是上天凭空赠送给宋子和的。宋子和先前也曾担忧过,说不定哪一天宋浩的父母突然到来将他领走,宋子和还真是舍不得了。后来也自想通了,便是宋浩的父母出现,他会恳请对方将宋浩留下跟他习医的。宋子和认为自己能说得动对方,?中也自坦然起来。其实他心中也知道,日后便是宋浩的父母不来,他的家族中人也一定会来寻找宋浩,令他认祖归宗的。不管怎么样,这个已被自己认为孙子的孩子,是他宋氏医术的传人,因为他感觉到这孩子有一种先天习医的灵性,是他百转渴求的好徒弟。
白河镇上的人都知道宋浩是宋子和收养的亲戚家的孩子,以为是过继来的,自无人知道这其中的缘由。时间久了也无人再说起这件事,宋浩早已认为自己是宋子和的亲孙子了,对自己来历不明的身份已是忘得干干净净。
闲暇时,宋子和抱了宋浩教他辨认药橱里的中药,当归、白勺、生地、山枝?……,性能归经,寒热温凉,一一讲解,配合以宋浩先前背诵的《药性赋》,且不管他能记下多少,能理解多少,但叫他有个印象就是了。其实小孩子家天真无邪,性情专一,尤其是在三四岁上,是记东西的最好时机。辟如现在一般人家教孩子背唐诗儿歌的,小孩子学得极快,大人们可能不经意的说了一遍,他便能记下个大概来。儿童时期的先期启蒙教育,可是孩子日后成才的关键呢。
那宋浩也自聪明,此时早已忘记了他的父母存在,但将宋子和看做是亲爷爷一般了。学起东西来极快,宋子和说上几遍,但能记下,全然不多费口舌。宋子和见状,心中欣喜?已,这个宋浩是比自己的那个亡儿宋刚小时候还要好教得多。由于宋浩的意外到来,宋子和的丧子之痛慢慢的淡化去了,时间可能是最好的治疗剂罢。
待到宋浩五六岁上,那些中医歌赋早已记得熟了,宋子和便开始教他背诵起《黄帝内经》、《伤寒论》等一些经典中的经典篇章来,也是不管宋浩理解于否,但叫他强行背下就是了。尤其是《黄帝内经》中十二经的原文,是宋子和令宋浩这时必需记下的。如此打下的基础,对宋浩日后成长为一代名医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平安堂中有一具塑料制品的针灸模型,上面标示出了人体的全身穴位,宋子和?自教了宋浩来认。那针灸模型好似是一件玩具,以前便已引得那宋浩兴起,胳膊腿的经常被他卸下来玩耍,没想到这上面一条条线上的小点点也是他学习的内容。于是学起来也是飞快,什么手太阴肺经、足厥阴肝经的,原是他早已背熟的十二经脉,理论联系实际,将那一排排的穴位名称记下来,倒也轻松得很。宋子和看在眼里,喜在心上,他的满腔热血和希望,都已是扑在宋浩身上了,这是他晚年的慰藉。
平安堂的几百味中草药被宋浩遍识之后,每当宋子和进县城到药材公司购置中药的时候,便开始带了宋浩去。因为药材公司的库房里有着上千种中草药,?泛一些冷僻罕用的药物。那个时候药材公司在全国还普遍存在,是个体中医诊所进购药材的唯一渠道。后来药材市场放开,几大药材产地的药贩子蜂拥而入,导致了药材公司的黄摊解散,市场经济下,再没有一家独大的道理。
站在药材公司的库房里,宋浩算是开了眼界,在这处中草药的海洋里任他游览。宋子和是药材公司的大主顾,与那里的职工们早已是熟人了,几位老药工早就听说宋子和有一个孙子,五六岁便已能识别出几百味中草药了,都自喜宋浩聪明伶俐,也自由了他在库房里辩识药物。开始考验了宋浩几次,让他识别几十种中草药,皆应答无误,?老药工们惊讶不已。来得次数多了,库房里的药物皆被宋浩识遍了,这种超强的识药、记名能力,出现在一个小孩子身上,带给众人的只能是佩服和赞叹。后来竟有了「小药王」的美誉。
待宋浩又长了几岁,能走一些远路了,宋子和便带了宋浩到白河镇附近的山上采集中草药,有时还到那万松岭走上几回,让他识别野生的中草药是什么样子,同时采回一些新鲜方便入药的。万松岭是一座天然的中草药宝库,有着数千种可入药的植被和昆虫。此时在宋浩幼小的心灵中扎根下了一个概念,那就是万物皆为药!万物皆为药,是中医的本质和内涵之一,就看医家自己怎么认为和如何来用了。
每当宋浩在平安堂旁观宋子和给那些患者诊治疾病的时候,逐渐慢慢的意识到,原来爷爷教给自己这些东西可以解除人的痛苦的,已是模糊的意识到,自己将来也会和爷爷一般从事这种「神圣」的事业。虽然「神圣」二字对此时的宋浩来说,还不甚清楚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但他知道这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因为他也想和爷爷一样,做一个了不起的人,被大家尊敬的人。
药物识得多了,字自然也识得多了,医书上的内容倒也能读得来,虽是不求甚解。有时候竟然也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一次,平安堂内坐满了候诊的?者。宋浩刚从外面进来。一个中年人认得宋浩是宋子和的孙子,便开玩笑地道:「小神医,给我看看病罢,人太多,等不得你爷爷来看了。」
宋浩抬头望了那中年人一眼,说了声,「面黑无泽,声低无力,肾虚!房事过度所至! 」说完,便跑出玩耍去了。
立时间,满屋绝倒。中年人呆怔在了那里。一旁诊病的宋子和也不禁哑然失笑。
这是宋浩从望诊上得出的结论,他自然不知那房事过度为何义,但顺着医书上的内容说来就是了。
宋浩到了七岁上的时候,已是到了入学的年龄了,于是上了白河镇的一所小学。宋浩先前学记药名,?凡汉字已被他认得差不多了,便是学校的语文教师也自不及他。
一次,宋浩恶作剧般的写了两个字「葳蕤」,来寻他的班主任语文老师王老师来认,可怜那王老师看了半天,还真是认不出念啥。难为情地摸了摸头,无奈地道:「这个吗……,等老师查下字典再告诉你好不好?」
「这是一种药名,唤作葳蕤的! 」说完,宋浩笑嘻嘻地跑开了。
「这孩子!不愧为是宋大夫的孙子啊!学问渊博得很呢! 」那王老师非但没生气,而是由衷地赞叹道。
后来那王老师又观察了宋浩一段日子,于是找到了宋子和,说道:「宋浩这孩子的能力?平再在一年级念下去实在是耽搁时间呢,不如令他跳级到二年级罢。」
「行啊!」宋子和点了一下头。随后和王老师一同找到了学校的校长。那校长也曾去宋子和的平安堂看过病的,自是熟人了。听宋子和与王老师如此一说,便找来了宋浩考核了一番。最后拍掌决定道:「这孩子真不赖!那就跳级到二年级罢。」
结果宋浩在那二年级念了还不到半年,就又跳到了三年级。
这个时候,宋子和已开始教宋浩习练针灸术了。他先是找来了一个厚皮西瓜。郑重地说道:「我们宋家真正应人的东西乃是针法,《黄帝内经》你囫囵吞枣的也读过两遍了罢,其内容一半以上讲得都是针道。针道之妙,在于它的简便捷速,随手而应。真正的针灸术并不是你随便的找准了穴位一针刺下去就了事了,关键的是它施针的手法,而手法的成败于否,是你日久练就的指力。我宋家祖传秘术——回阳九针,没有一定的指力是不能达到那般起死回生效果的。」
宋子和说到这里,取了一根三寸长的毫针,随手一刺,针身便没入了那个厚皮西瓜之中,手法轻灵,如刺豆腐一般。要知道那个厚皮西瓜处在半生未熟之际,皮质滞韧,便是宋浩持刀来切也要费些力气呢,何况是那一根纤细的毫针了。看得宋浩惊讶不已,今天才算?见识到了爷爷的施针指力。以前见爷爷在病人身上施针之时,插来刺去的随意得很,以为人人皆可作为呢。
「针灸之道,人多畏之,乃是惧怕它的疼痛。本是治痛,再增其痛,病家便不堪负了。所以要求医者施针之时要有一定的指力,破皮入肉之时,病家无觉,方可达到治疗的效果。这只是其一,其二才是最重要的,那就是以一定的指力施针,可运针自如,手法变化之际,取得医者所要求的疗效。今天开始,你可以练习指力了,然后我再授你回阳九针术和其它针法罢。」宋子和拍了拍宋浩的肩膀,殷切地说道。
宋子和随后为宋浩做了两个用软纸包扎而成的如小枕头一般的针垫,以做刺练增加指力之用,时下习针者多用此法。
待宋浩用废了几十根针,扎烂?那两个针垫之后,指力虽有所增,但未达到自己预设的那种效果。由是他开始考虑以别的方法来练习指力。
偶然的一次,在温习功课的时候,宋浩持了一根针无意中刺破了课本中的一页纸,忽有所悟,再合以五六页纸时,仍能轻松刺透。待增加到十几页纸时,便有些阻力了。用此法来练,刺得干脆,不透则折。若是一页一页的不断加厚,到最后说不定一针下去能刺穿一本书呢,那指力不是就练成了吗?想到这里,宋浩兴奋不已,便开始以此刺扎纸张之法练习起来。结果指力突飞猛进,待将全部课本刺烂了,已是达到了一针下去贯穿几十页纸的程度了。便又?了其它无用的书籍来练。
班上的同学见宋浩的课本上无不是布满了密密的针眼,都不解何故,以为是这位跳级的小同学贪玩所至,视为一大奇景。宋浩将手头上的书本都刺烂了,家中的那些医书可是不能用来扎的,无所能用之时,便笑呵呵的向班上的那些大哥哥和大姐姐们说道:「有没用的书吗?我收购! 」
结果同学们送给了他一大堆的废旧书籍,倒不曾收他分文的。宋浩于是将这些书籍一本本的刺烂了来,指力自是大长,几年下来也不知到了何种程度,反正是百页厚的一本书被他一针下去,从封面至封底全本贯穿而透,针身却自毫发无损。有?是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而今宋浩则是刺破万卷书,针下生神力了!
小学五年,被宋浩用了不到三年的时间便读过去了,顺利的升了初中。一个十余岁的孩子上了初中,在白河镇上也算是一件希罕事了。宋子和心中尤为高兴,指望宋浩能最后考取上一所著名的医学院校,继续进行医学上的深造。
初中增加了地理、历史、植物等课程,自是引起了宋浩的极大兴趣,如饥似渴的学了起来,课本读完了,又寻了些相关的课外书来读,觉得这天下间真是有好多知识自己还不知道呢!而就在这个时候,宋浩也遇到了一个难题,那就是多出来的英语这一课?。不知何故,宋浩下了万般努力就是学不来,其它功课门门优秀,偏是英语这一关将他拦住了。头一次期中考试,竟然得了个59.5分,差了0.5分未及格。那批卷的老师也是,你大方一些来个四舍五入不就得了,或能激励一下,能令学生的成绩日后提上去也说不定。偏偏他认真得很,就是不让你及格。这下倒好,宋浩的英语成绩再没有突破过他的这次历史上的最好记录。
「爷爷!这鸟语我学不惯的! 」宋浩开始了厌烦道。
「能学到什么程度就学到什么程度,再努力些就是了,将来也不指它吃饭呢! 」宋子和笑呵呵地道。
宋浩目前的成绩已令他很满意了,倒也不甚勉强宋浩去硬学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
宋子和已验过宋浩的指力,几十张纸一针透过,而针身不曲。宋子和见状,欣喜不已,便开始传授针法了。首先传的是宋氏祖传秘术——回阳九针。此回阳九针术与世传的回阳九针不同,传世的回阳九针泛指哑门、劳宫、三阴交、涌泉、太溪、中脘、环跳、足三里、合谷九大穴位。而宋氏家传的回阳九针除去了中腕、环跳,加上了人中、百会,九穴应针,施针的顺序和穴位多少的不同,配合以独特的针法,用以抢救不同的垂危险症,每有奇效。
如此三年一晃过去,宋浩也由初中升上了高中,虽是那英语成绩不济,别门功课却是优秀,倒也顺利地上了高中。
且说这一天宋子和又要验宋浩的指力了。宋浩指了案头一部厚厚的现代版的《黄帝内经。素问译释》,说道:「爷爷!就用这部书来试罢。刺它几针,损坏不了的。」
宋子和知道宋浩拿书来练针,这三年指力必是飞增,笑道:「被你刺破的书本这些年来也该有一车了罢,倒是你独创的练针奇法呢!如此厚的《素问》你也能刺透它吗?」
这部《素问》有八百余页,四百多张纸几近一寸的厚度。
宋浩道:「这么厚的书半年前我便已能一针透过了! 」
「真的!?」宋子和闻之惊讶道。他认为宋浩能一针刺穿百余张纸倒是有可能,若是一针下去能刺穿四百余张一寸厚度的硬纸,当是有些夸张了。
「你且试试罢! 」宋子和惑然道。
宋浩取了一根三寸长的毫针,左手握住?素问》,将另一端搭在了桌边上,右手持了针柄,凝神定志,轻呵一声「破!」,手去如电,针身定在了书的封面上,没至其柄,针的锋芒已然从背面透出,纤细的毫针竟然刺穿了四百余张一寸厚的硬纸。
「厉害! 」宋子和一惊而起。
宋浩的这一手针实在是出乎宋子和的意外。
宋浩此时一笑,随手将针拔出。那针身被四百余张纸紧紧缚住,便是用钳子夹住针柄硬拔,也可能将针身扯断了去。宋浩却轻描淡写一般,将针身抽了出去。在那厚厚的书体上刺针拔针,需要的是一种极快的暴发力,瞬间力至,方可奏效。
「爷爷! 」宋浩看到宋子和惊讶的样子,笑道:「这算不得什么,我还能用针刺到爷爷指定的页数。 」
「这也可以吗!? 」宋子和诧异道。
「是啊!这种能力我专门练了一年半呢! 」
「那你就试试刺到达280页罢! 」宋子和将信将疑道。
「没问题! 」说话间,宋浩已然又是一针刺入。
宋子和激动地将《素问》翻开,他要看看这个奇迹是否能出现。针身固定了的一少半的书页被同时带起,果是在翻起的未页上看到了那280的页标,针芒微现,只是在281页上留下了一点淡淡的没有刺破的针痕。
「孩子! 」眼前的景象令宋子和感?了异常的震惊,他没有想到宋浩的针下竟然达到了这般微妙得不差毫发的境界。
「这种针法,便是你太爷爷在世也自不及你的! 」宋子和惊叹道。
那宋景纯的事迹宋浩早已听说过的,见爷爷这般赞扬自己,宋浩感到非常的高兴。
这时候的宋浩,不仅刺破了万卷书,练就了神奇的指力,也自将那经典医书读破了。从《内经》始,《本草》、《伤寒论》、《脉经》、《金匮要略》、《针灸大成》……,凡宋家所藏之医书,大都泛泛阅过,择其重要者深研之。十五岁上,宋浩便可以独立应诊了,效有七八,从小药王又博了个小神医的美称。有那一些病家,到了平安堂见宋浩不在,便坐在那里等着宋浩放学回来给他诊病,连宋子和也自不信了呢,每令宋子和苦笑不已,心中却是喜得很。
每遇有典型的特殊病例,宋子和便令宋浩先行诊过,然后再指点其遗漏,宋浩的医术日渐成熟,白河镇上又出了个名医,一个还上着学的小名医。
第三章 霹雳针法
肺手太阴之脉,起于中焦,下络大肠,还循胃口,上膈属肺,从肺系横出腋下,下循臑内,行少阴心主之前,下肘中,循臂内上骨下廉(侧),入寸口,上鱼,循鱼际,出大指之端;其支者,从腕后直出次指内廉,出其端。——选自《灵枢经。经脉第十》
这一天是星期日,天气闷热,下午无事时宋浩到白水河里洗了个澡,然后躲在岸边的一片松树林里纳凉读书和温习功课。
书看得累了,宋浩起身活动了一番筋骨。林中阴凉,偶有风吹过,从那松树上飘落下几根松针来。宋浩伸手接住了一根松针,举在眼前看时,翠绿的松针锋芒锐利,宛若自家常用的金属毫针,一时兴起,随手向手中的那部《针灸大成》上刺去。
「扑! 」
一柳微响,那细软的松针竟然透书而过,刺穿了去。
「咦!这样也行啊!」宋浩望着没入书页内的松针,惊讶不已,没想到一针下去,这种细软易折的松针竟和金属针具有着同样的效力。
「好指力! 」旁边响起了一个洪亮的声音。
宋浩闻声自是吓了一跳,未料到这林中还有人的。转身看时,身旁站立了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背负一包袱,脚穿一双紧口的布鞋,一身灰色的旧款中山装,风尘仆仆的样子显是一位走远道的人。
「小伙子,以松叶代针竟能刺透这么厚重的一本书,此般指力古今罕有!足可以惊鬼神了!」那老者精铄的双目中呈现出了惊异之色。
「怎么!你是学医的? 」老者望了一眼宋浩手中的那部《针灸大成》,又自讶道。
「是的,老人家! 」宋浩点头应道。
「嗯!有了这般指力,你的针道可成大半了。可否告诉老夫,你的这手绝活是如何练就的? 」老者茫然道。
「刺扎书本,将纸张一页页的增厚,七八年下来就到了这个样子。 」宋浩老实的回答道。
「佩服!是毅力和恒心成全了你,到了这般境界,万物皆可为针了!」老者惊叹之余,似乎犹豫了一下道:「针上有这般力道,不点拨一下你,别成一绝技,真是可惜了!今日遇到老夫?也算是咱爷俩有缘罢,我传你一种霹雳针法如何?」
「霹雳针法!? 」宋浩闻之一怔。隐感这老者不是一般的人,当是那世间奇人罢。随即躬身一礼,惊喜道:「多谢老人家! 」
老者点了一下头道:「这也是你的指力已成,否则是学不来的。这霹雳针法乃我鲁门绝学,属于武技范畴,若以霹雳针施之,针下无坚不摧!」
老者说着,右手手指一曲,竟从袖口处随手取出了一支三寸余长,粗若三棱针般,通体漆黑的针来。
「这根霹雳针乃是以一种罕见的玄铁炼制,天下间仅存两根,今日且让你见识一回罢。」说话间,老者持针刺向了旁边的一棵碗口粗的松树。隐见其手指微抖了一下,那针身已入树干,几没其顶,如刺无物。
「咦!? 」宋浩见状,惊呼了一声。坚硬的树干,那老者却刺若绵絮,毫无阻力。
「你也来试一下罢,以你现在的指力,也能成的。 」老者微笑着,从树干上取出了霹雳针,递向了宋浩。
宋浩忙上前兴奋的接了过来。不料那小小的一根霹雳针,却是奇沉压手,若捧着一根铁棍一般,果是那世间奇物。因刚从树干上拔出来,强力磨擦的缘故,竟还有些烫手呢,尤令宋浩惊讶不已。
宋浩持了霹雳针,运足了气力,也刺向了那棵松树。随感针下滞涩,如刺沙袋,却也刺进了大半。
「孺子可教也! 」老者一旁点头赞叹道。
老者随后上前将霹雳针从树干上拔了出来,复于袖里藏了。高兴道:「好强的指力!已是达到施展霹雳针法的要求了。可惜这种霹雳针老夫仅有一根,另一根在百余年前便流失江湖不得其踪了,否则也送你一根。不过你指力超强,可以用它针代替,也自能达到异曲同工之妙。」
老者接着郑重地道:「老夫鲁延平,鲁门第十七代传人,今将鲁门秘传绝学霹雳针法传授于你,一是你在针上自行练就了超强的指力,不点拨你一下实在是可惜了。指力难修,也是鲁门下一代中皆无你这般的毅力和恒心,天长日久的苦练指力,既有缘相遇,我自要成全你一种防身的绝技。二是看你这个孩子是个勤奋好学的善良之人,当不会去做什么恶事。你要向老夫保证,今日之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就当没有见过我,老夫的行踪不想泄于旁人的。还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宋浩此时才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位江湖奇人,惊喜之余,躬身一拜道:「老人家,我叫宋浩,就住在这白河镇上。您老说的话我都记住了,请您老放心,我绝不会?别人说起见过你的事,包括我的亲人。」
「很好!我相信你!」那鲁延平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其实以你现在超强的指力,霹雳针法你也算是练就了八成,只要点拨一下关键之处,霹雳针法你便能收全功了。记住了,这关键之处就是在施针之时,针尖将要刺入目标的一瞬间,手指要抖颤一下。这抖颤之际,本身的指力可令针身自行产生一种震荡力,刺入目标之后,尤其是血肉之躯,这一瞬间的震荡力,轻者可令其神识暂空,气血滞缓,立时能制住其形体,如被点了穴一般。重者震断其筋脉,取其性命。所以在施针之时,这抖颤之力要自行掌握好,轻重有?,以控生死。选择穴位而刺,尤增效果。全身各处,其效一也。便是刺中其手脚,也可震荡周身,令其瘫,让其死,就看自己的意思了。你这孩子不好惹事生非,自然也没的架打,多一防身的本事也不是什么坏事。当今天下虽是太平,却也总有那恶人行世,说不定哪天便有恶人无故地找上门来寻你麻烦,你便施霹雳针法制他就是了。」
「多谢前辈指教!」宋浩惊喜不已。没想到这霹雳针法的关键之处便是那持针之手抖颤之时一瞬间产生的震荡力,真是不点破这玄妙处一辈子也不知道呢。
「你且以平常用惯了的针具和书本试一下这霹雳针法罢。 」鲁延平说道。
宋浩激动地取了一根毫针,因没有带来练针时用的废旧书本,便在今天自己捧来读的医书和课本中挑了半天,最后选了那册英语书,此时认为它是最无用的罢。然后左手持书,右手持针,凝思片刻,一针刺下。自是在刺破书的封面之际,指针间抖动了一下。
针身透书而过,开始并无异样,紧接着宋浩但觉手中的那册英语书整体一软,随化做片片碎纸飘落而散,一册英语课本已是毁了,一时间看得宋浩目瞪口呆。
「好!霹雳针法成了! 」鲁延平惊喜道。
「你这孩子于针上真是有着灵性呢!一点即通,妙哉!妙哉! 」鲁延平赞叹不已。
「老人家,这……这是真的吗?」宋浩惊讶地望着手中的那根针,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情形,自己一针下去,竟将一本书给震碎了。
「霹雳针法成,仙魔难抗,真的是可惊鬼神了!我若是不用霹雳针,换做普通的针来施展,也自不及你的这般效果呢!意起神注而气至,你在练习指力的同时也是在练神练意呢!真意一生,便出神力。适才你以松叶代针,是在那意念中将这易折质软的松叶看作是平常惯用的针具了,神意念力凝在那松针上了,故而能一针透书奏效,否则当作树叶来施,指力再强,其力道也仅能穿透百余页纸也就不错了。你平日里虽是在练习指力,却也是在练神修意呢,如今真意引出,奇力自生,已达那般神化的效果了。这是你的造化,可喜可贺!切记了,此针法属于武技,手法上讲究的是快如闪电,中穴准确。近身搏击,威力巨大,忽然出手,令人防不胜防,制人于顷刻,中针者无不立瘫。只是伤人太过,不可滥施,迫不得已时出一针防身即可。当然,你若能掌控好施出的力度,教训一下对方,倒也不会给其造成太大的伤害,这就需要你日后自家的练习了。」鲁延平语重心长地说道。
「老人家,谢谢你了! 」宋浩惊喜之余,伏地而拜。
鲁延平高兴地将宋浩扶起道:「你这孩子真是讨人喜欢呢!可惜我还有事要办,急着赶路,否则真想与你多盘桓几日。 」
宋浩闻之讶道:「老人家,您要走吗? 」
「是啊!我偶然经过这里,因天热进入林中纳凉,却意外地看到了你以松叶代针刺书,惊你指力超强,这才传你霹雳针法,说来也是咱爷俩的缘分呢。我还有要事去办,这就别过罢,日后有缘再想见罢。」说完,那鲁延平拍了拍宋浩的肩膀,转身大踏步而去。
「老人家!…… 」宋浩望着那鲁延平的背影,感激之余不知说什么好了。站在那里,怅然若失。
鲁延平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去了。
宋浩站在林中呆怔了一会,这才恍过神来,意外地被一位过路的江湖奇客授以霹雳针法,心中着实兴奋不已,好似做了一场梦呢。随后将书本收在书包里,一路高兴地向家里走去。这件事本应该告诉爷爷的,现在又长本事了,一针下去可将一本书震碎了,一起高兴高兴,可是答应了那鲁延平保密的,且将这个秘密藏在心中罢。日后要多多练习了,以掌握好霹雳针法施出的力度,若遇有歹人,一针制服他就是了,如一针将他震死过去,麻烦就大了。宋浩一路想着,脸上自是抑不住得了奇遇后的欣喜的笑意。
经过一片西瓜地时,有个看瓜人唤作吴二的,远远望见宋浩过了来,忙招呼了道:「宋浩,去白水河里洗澡了罢。过来下,摘只西瓜回去给你爷爷尝尝!」
宋浩见是吴二,认得的,此人还欠平安堂百多元药费呢,一年多了也不见来还,便自走了过去,不客气地接过了吴二刚摘下的一只西瓜,笑道:「吴二叔,这只西瓜钱就从你的药费里扣除罢。」乃是有意的提醒那吴二一下,还欠着平安堂的药费呢。
「你这孩子,这只西瓜是送给你爷爷尝尝的,哪能收钱呢! 」吴二讪笑了一下道。
宋浩则笑嘻嘻地抱了西瓜离去。
走在半路上,宋浩望了望怀中抱着的那只西瓜,一时兴起,取了一根毫针施以霹雳针法向西瓜刺去。
「砰! 」
一声闷响,针身传出的那种震荡力立时将整只西瓜爆破了去,水瓤瓜肉扑头盖脸的溅了宋浩一身。真是浪费了一只甜西瓜呢。
「我……我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宋浩又自惊呆在了那里。
随后,宋浩「哈哈 」一笑,转身朝白水河跑去。他要将身上的西瓜水渍洗去了才能回家。
人类要想了解这个世界,就必需了解自身,那就是要了解生命的奥秘!
过了月余,宋浩去那松林中读书练针时,无意中发现被鲁延平施以霹雳针刺过的那棵松树竟然慢慢的枯死了,这才知道,当日鲁延平看似随意刺入的那一针,却是将树干内的脉络尽数震断了,失其吸水之力,无了水分之养,逐渐枯萎了。细小的针上产生出了如此不可思议的力量,若是施在虎豹等恶兽身上,钢铁般的骨架也能给它震散了。
宋浩惊异之余,感叹道:「这世间真的是有奇人呢! 」
从此宋浩暗练霹雳针法,一年过后,那针身上施出的震荡力便是自己有时都感到匪夷所思了。也学了那鲁延平,将三根毫针别在了袖口里面,用时随手便可取出。宋浩练针,乃是两手同时练的,两手上的指力相差无几,施起针来可以左?开弓。给病人针灸,便是将其身上扎满了针,病家也浑然无觉,疗效愈显,人皆称奇。
上了高中的宋浩,虽是学习任务繁重,平日里对那古典医籍仍是勤读不倦,假日里跟随宋子和临床应诊,医术愈加娴熟,倒不曾误了功课学业。只是因对那英语一门总是学不得其法,便自无了兴趣,索性弃之不学了。结果到了高考时,因英语之故,差了几分没有考上填报的那所全国重点的医学院。满校师生无不为之惋惜。
高考成绩传到了宋子和那里,虽是觉得有些遗憾,却也不甚着意。先前为了收个中意的徒弟,曾接触过不少各大中医学院毕业的学生,诸生修为?自没一个被他看在眼里的,尤是感觉奇怪,这医学院校培养出来的中医可都这般水平吗?所以对于宋浩的落榜,祖孙二人唏嘘了一番,也就过去了,谁也没有放在心上。以宋浩此时的中医修为,不落任何一所中医学院的教授,尤其在针法上,不说独步天下也差不多了,再去学习也是走个形式罢了。
宋子和一生所修的是中医,对西医不甚了解。但他是个有见识的,宋浩没有考上医学院,暂失去了让宋浩进行中西医互补的一个愿望。高考一结束,宋子和便将宋浩送到了县城里地区上办的一所初级卫生学校,进行西医方面的学习。
此时的宋浩将近十七岁?,已真正的成为一个大小伙子了。听说上那卫校在医术上又有新的东西可学,很是高兴,将自个的行李一卷,辞别了爷爷,一个人来到了县城,住进了卫校。
卫校的校址就在县里唯一的一所中西医结合医院的旁边,这里是地区上的一所教学和临床基地。
宋浩所在的班里共有五十多人,大都是卫生系统人员的子女和少数高考的落难生。宋浩是班级里面年龄最小的,但是没有人敢小看他,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是县里名医宋子和的孙子,早已在平安堂能独立地给人诊治疾病了,暗里皆自敬他。因此之故,宋浩认识了几个主动和他交好的朋友,刘天、马吉、?宝伦。
卫校的主要课程有《生理学》、《人体解剖学》、《西医内科理论》、《药剂学》等,还有一门《中医基础》。好在还有一门中医课。
宋浩先将几本书泛读了一遍,感觉这中医与那西医实在是不同的两大医学。中医诊病,以望、闻、问、切四诊为主,由表知里,西医诊病,主要的是根据化验室里的生化指标来确诊。中医诊断好似一个笼统的概念,西医则比较明确,甚至明确到了一个细胞。
有人曾做了个形象的比喻,中医和西医,好比一根麻花上的两股,虽不相关,却彼此缠绕,组合成了一个完整的医学。
这西医学起来和中?的感觉实在是不一样, 一切似乎都很明白,但治起病来,也有中医的那般效果吗?这令宋浩有些迷惑。
课程一开,宋浩便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学习中,他要看看这西医和中医到底有何本质的不同。
讲中医课的是医院里面的一位叫吴全的老中医,他一开课便讲了自己学习中医的心得,「学习中医,先是要学个糊涂,而后方能逐渐明白!」
堂?轰然一笑,皆不知所以然。难道那学习西医,先是学了个明白,而后又逐渐糊涂了吗?
在上《人体解剖学》一课时,是要到解剖室面对尸体标本进行实际观摩学习的,自令那些胆小的女学生吓得不敢近前。这对宋浩来说则是一个莫大的好机会,能直接看到了解人体的肌肉、骨骼、脏腑,是宋浩梦寐以求的事。先前虽在中医典籍中看到过古人对人体结构的描绘,但都失于直观。古代医家不泛这方面的探索者,民间多采以动物的脏腑图示,或私下去坟地里掘那无名尸体来剖验。官方也曾以死囚进行解剖,进行医学上研究。传世者比较有名的便是那《欧希范五脏?》,但那画师的笔法有失细致,令人看得不甚了了。
十数年的习医历程,宋浩对人体的结构也自充满了好奇和了解的渴望。尤其是对经络的感悟,他仍处在一种茫然状态。经络的实质现今在医学界来说仍然是个迷,一个千古之迷。虽有那些血管、神经学说来附加解释,依旧不知经络为何物呢。因为经络只在活体上才能体现出来,相关论述以后再解,暂且不论。
宋浩曾听爷爷对他说过,垂危之人,哪怕是停了心跳、绝了呼吸,只要经脉之气还存在,此人尚可救。以针灸之术激活经脉之气,尤可激复心跳和呼吸,宋氏家传的回阳九针,在这方面每有奇?。
以后的日子里,宋浩一有时间就泡在那解剖室里,翻看那几具尸体标本,对每一块肌肉的结构,每一块骨骼的形状,每一条神经的分布,五脏六腑的准确位置和大小,大脑的构造,都尽力的做到了然于胸。同时对每一个穴位皮下的组织结构更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对日后进针时的深浅,力度上的掌握又有了一个飞跃。
对解剖室内的浸泡尸体用的具有强烈气味的防腐药水福尔马林的刺鼻感觉,宋浩全然不顾,仍旧与那尸体地进行「亲密接触 」。
此举令同学们惊叹不已,也自感动了那教学老师,索性将解剖室的钥匙暂借给了宋浩,由他进出自便。
通过对《生理学》的了解,宋浩知道了生命的过程是一个物理和化学的过程,自与中医在这方面的精气神运化的理论全然不同,这或许是东西方在辩理知物的思维上的异处罢。哪一个更能阐述生命的本质呢?宋浩每每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刘天、马吉、张宝伦三人与宋浩同一宿舍,那三人都是年轻人的性子,闲里总爱去街上玩耍,约了几次宋浩不成,便由了他去。
一日,三人从外面的酒馆里喝完酒回来,那马吉忽捂了腮大呼牙痛,欲去医院寻个医生看看。正在床上读书的宋浩见了,说了声「我来试下!」起身取了一根三寸长的毫针手斜着刺入了马吉耳前的下关穴,接着捻转了几下。下关穴为足阳明胃经穴,治牙痛奇效。马吉知道宋浩在平安堂就能给人治病了,也自让他来治。
「咦!真是不疼了呢! 」马吉惊喜之余,试着咬了一下牙,但觉半部脸发涨,牙痛已失。
「行啊!宋浩,这么厉害!这就是中医里的针灸术罢? 」刘天惊讶道。
「宋浩,大家是哥们,也教我们两手罢。 」张宝伦羡慕之余,恳求道。
「行啊!不过要学针灸术,先要练习一下指力,那样刺针时才能随意些,效果也能好一些。 」宋浩点头道。
那三人闻之大喜,现实就在眼前,一时间兴趣盎然。
「如何才能练那一针而入的指力啊?我姑父也是学中医的,这么长的针他要用两个手夹持着才能刺入呢! 」刘天道。
「你们如若想练,就按我的方法来练罢。」宋浩说着,拿起了一本厚厚的书,接着道:「找本废书来练罢,先一页页的来刺,每天增加几页,什么时候一针刺透百余页纸就可以了。若能这般更好!」说话间,漫不经意的一针刺下,那轻灵飘逸的手势看去不甚用力,似乎持了针在书面点了一下而已,那柔软细长的针却已透过厚厚的书身,直挺挺的赫然定在了那里。
刘天,马吉、张宝伦三人一时间看得目瞪口呆。
那三人惊叹宋浩「内力深厚」,随后各买了包针具来练。只是三人少年心性,五分钟的热血过后,未及刺透几十页纸便自冷了下来。结果仅仅过了月余,枯燥的练习令三人逐渐失去了兴趣,最后不了了之了。所谓高手难成,便是那恒心和毅力,一般人都坚持不来呢。
经过一年多的理论学习之后,在正常的课程时间之外,卫校便开始安排学生们进入医院实习了。所谓的临床实习,就是将学生们安插到各个科室,跟随那里的医生们接触患者,实际临床操作。其实也就是令学生们穿了身白大卦,混个「医生」的模样,跟在人家屁股后面熟悉一下医院里的程序罢了。只有少数几个有心计的,真是想学些本事的,才用心跟着老师们去学去练。这般情形,除了这卫校,甚至那医学院里的大学生们,都不外如是。
这所医院本是家中西医临床结合医院,但是宋浩发现,实际上都结合到西医那里去了,无论是诊断和治疗,基本是都是循了西医的模式,只有吴全等?位老中医那里才偶见几个求诊的患者。习惯了在平安堂以中医诊治的宋浩,见此情形,惊讶之余,不禁忧虑起来,原来中医竟然已经到了这般境地。
闲里与吴全淡及此事,吴全叹了口气,拍了拍宋浩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都怪这世界变化快!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总之老祖宗的好东西都快丢尽了!好好学,将你爷爷的本事都继承下来,这种真正的中医,全国已经不多见了。你们这辈人再学不来,中医真的是要绝了呢!便是不消失,也徒有个形式罢了。」
宋浩听了,暗里感慨不已。后来宋浩又从一些资料上得知,民国和建国初期,竟然还有人提议废止中医这一国粹,可见中西医之争,已同水火。
「要让人们认识到什么是真正的中医才行! 」宋浩每每暗里握了拳头道。
时间久了,宋浩发现,在平安堂几十元就能治好的病,到了医院则需要几百元甚至上千元,多是耗在那昂贵的检查费用上了。并且有些功能性的疾病,那些医学仪器也是检查化验不出的,病家痛苦的要命,那医生却是无奈地摇头道:「没病!」
宋浩心中豁然一亮,中医,还是有它的优势的。虽然在急症上的抢救和外科手术上中医似乎不及西医,但在慢性病的治疗上,中医的效果则远胜西医。尤其是在诊断上,西医们离了检查仪器几乎是玩不动活,而中医望色诊脉,便可以万全了。中医的简捷价廉是它的巨大优势和潜力。当然,特殊情况下的中西医互补,应该是真正的万全之策了。
「将来要开一所真正的中医院才好! 」宋浩憧憬着。
第四章 出走白河镇
大肠手阳明之脉,起于大指次指之端,循指上廉(侧),出合谷两骨之间,上入两筋之中,循臂上廉,入肘外廉,上臑外前廉,上肩,出髃骨之前廉,上出于柱骨之会上,下入缺盆络肺,下膈属大肠;其支者,从缺盆上颈贯颊,入下齿中,还出颊口,交人中,左之右,右之左,上挟鼻孔。——选自《灵枢经。经脉第十》
一次偶然的机会,宋浩令医院的医生们见识到了中医针灸术在抢救急症险症上的神奇效果。
那是在一个炎热的下午,急诊室里送来了一个昏迷的病人。他是一个六十余岁的老者,据陪同的家属说,老者因家庭琐事与家里人吵架,一气而倒,不省人事。
急诊科的几名医生检查了一下,发现病人的呼吸、心率、脉搏等一系列生命体征均为正常,不知那症结所在。又拍了CT,脑部也无异样,五脏六腑自无改变,病人如酣睡一般,只是不醒。这下难住了医生们,用了几种常规的抢救方法都不济事,忙请了各科的医生们来会诊。大家上前看了一番,皆自摇头不解,一时间群医束手。
病人家属见状,急了,提出立即转院去省城的大医院抢救,可是到那省城需要三四个小时呢,这其间病人要是有了恶化,后果可就严重了。病人家属明了这般情况之后,无可奈何之余,还是决定铤而走险,去那省城,因为在这里也是干耗时间而已。
「能否给我一分钟的时间让我试试?」宋浩这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淡淡地说道。他在旁边观看和听众医生们的议论,心中也自有了个结果,决定用回阳九针一试。
「你……? 」病人家属见是一个半大孩子,不禁狐疑。旁边的医生们也都不禁皱了皱眉头,一个卫校的实习学生竟也敢出面托大。
「让他试试罢,这孩子是我县名医宋子和的孙子,宋氏在针灸术上还是有独特之处的。 」那吴全在一旁发话道。
病人家属听了,无奈之下,点头道:「那就请小大夫试试罢! 」也自有那种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意思。
宋浩上前,取了三根自家随身带着的针灸针,用酒精棉球消了毒后,一针刺在了病人头顶的百会穴上,第二针刺在了左脚心处的涌泉上。此时那病人仍然无觉,几个站在旁边的卫校的学生不仅为宋浩暗里捏了一把汗。这个宋浩也太大胆了,虽然这般情况下医治无效也没什么,但是有损平安堂的声誉,主要的是要被医院里这些医生们看笑话的,人家这些大医生们都没办法的事,你干什么强出头啊!
就在宋浩将第三针刺入病人的鼻下人中穴的时候,那老者喉间忽然一响,随即睁开了眼睛,看着一大群人惊异地望着他,竟然手一支床坐了起来,茫茫然道:「咋地了?我怎么在这里?」
人群轰然一笑之余,随即掌声雷?。
「厉害! 」医生们惊愕之余,也不禁发出了赞叹声。
「宋浩,怎么回事啊?能说说道理吗? 」一名识得他的医生道。
「这在中医上叫做气闭症,气恼之下导致体内气机紊乱,逆冲脑络,蒙蔽清窍?令人暂时性昏迷。理论上当为人体内的天地人三气不接,故而上激百会,下调涌泉,中和人中,三气相继,人便自醒了。」宋浩说道。
「有道理啊! 」事实面前,众人都不禁点头称是。
「人体气机不和便生险症,家庭不和便生祸端,人体与世事都是一个道理的。 」那吴全一旁又语重心长地道。
病人家属愧疚的连连点头不已。
此事之故,宋浩名声大振,小小年纪不得不让人令眼相看了,医院里也同时兴起了一股学习针灸的热潮。看来中医内有真正应人的东西,大家还是愿意接受的。
吴全事后拍着宋浩的肩膀,不住地赞叹道:「真行!就凭你手上这几根针,可以吃遍天下了! 」
医院里有一个叫王影的年轻护士,长上宋浩两岁,天生丽质,是医院里公认的美人,平日里高傲得很,一般人难与她说上话的。自宋浩三针将那老者救醒之后,便对宋浩产生了好感,时不时的买些好吃的东西来送于宋浩。大家都在医院里,底头不见抬头见,宋浩也自不愿拂了她的好意,令对方下不来台,每次总是笑嘻嘻的说声「谢谢姐姐!」倒也不拒绝的接来受用。那王影暗里愈是喜他,二人的关系于是好过了旁人,自是羡慕倒了一帮王影的追求者。
「先叫姐!后叫妹!拉回家去叫媳妇! ?刘天、马吉、张宝伦三人羡慕之余,不时的朝宋浩打趣。
宋浩听了,虽有些难为情,也自不恼,随他三人闹去。
就在宋浩两年的卫校学习快要结束的时候,王影的父母因工作关系转到了外地,她也不得不调离这所医院随父母同去。走的时候约了宋浩见了一次面,痛哭了一场。宋浩虽然没有完全的陷入到这种初恋里,但头一次有一个美丽的女孩子对他这般好,如今别去,心中也不免有些失落感。劝慰了王影一番,随后二人不忍别去。他的一场初恋就这样匆匆的结束了。
接着,宋浩卫校毕业,回到了平安堂。
就在宋浩准备大展身手,?爷爷共兴平安堂最终创建一所他理想中的中医院的时候,一件意外的事件彻底地改变了他祖孙二人的命运,从此令宋浩走上了一条漫漫的游医天下的道路。
且说县卫生局的现任局长是一个叫米长力的人,上任一年来办着公家的事,也自想着私家的事。他于是想借职务之便打着别人的名头办一所私立医院,他首先相中了白河镇。白河镇以它独特的地理位置和山水古迹,近几年已发展成了一处著名的旅游旺地,是办医院的最佳所在。还有重要的一点,就是那米长力想聘请宋子和到他办的医院里坐诊。以宋子和的名望,医院的门诊量是不用愁的,到时候每位患者?过一遍医院内购置的医疗设备,再赚取昂贵的检查费用,就是闭着眼睛也能发财的。
那米长力在白河镇筹建医院的同时,这天晚上亲自来到了平安堂与宋子和商谈此事,以为自己这个大局长亲自出马,又有丰厚的利润等在那里,宋子和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米长力的到来令宋子和大感意外,忙招呼着在客厅里坐了。
米长力先是说了下自己建医院的设想和远景打算,以及宋子和每开出一份检查单和药方的提成,这可要比宋子和开平安堂赚得多的多,然后笑眯眯的等着宋子和的回应。
宋子和考虑了一番,随后摇摇头以年老无力为由婉言拒绝了米长力的聘请。原是来平安堂求诊的病家多是农村来的穷困人家,中草药的价廉是他们所能承受得起的,普通小病,十几元或是百余元就能基本上解决了。若是到了医院里,除却那昂贵的医药费,一系列检查下来,还未见到药,几百元也就没了,虽然有时必要的检查还是要做的。但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医院里的医生在指挥病人走,一些没有必要的检查在名正言顺下也要你来做的,往往一进了医院,病人就身不由己了。那种情形下,为了利润提成,医生也是身不由己的呢。所以为了那些信任自己专门来找自己的病家负担少些,宋子和拒绝了米长力的聘请。
「这个……,老宋,你还是考虑一下的好,过两天我再等你的答复罢。」那米长力讪笑了一下?随后带着一脸的不快悻悻离去了。一个大局长被卷了面子,心里真是不好受呢。
米长力在白河镇已选好了院址并已经在建设中了,日后医院建成,若是没有名医坐诊,虽说是经营上能维持下去,但在短期内发大财可就有些困难了。米长力「屈尊下驾」又来平安堂找了宋子和两次,自是被宋子和婉拒了。后来米长力又找了几个说客来,晓以厉害,宋子和仍不为所动。于是将那米长力惹恼了。
「老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难道是不知道我正管着你吗! 」米长力愤恨道。
于是那米长力借一次年检的机会,将平安堂的行医执照给扣下了,理由是?子和没有中医师证,不符合国家规定,此执照作废。
也是宋子和从未考取过中医师证,当年创办平安堂时,还是当时的那位卫生局长见宋子和医术高超,隐于乡间给人治病,每每药到病除,叹其神技,这般游走乡下行医真是可惜了。于是特殊照顾宋子和,给他特批了一份全县第一个个体行医执照,这才有了平安堂,延续至今,没想到得罪了米长力,被他抓住了这个把柄。
一代名医却没有了行医资格,岂不可笑。宋子和知道是那米长力公报私仇,可人家这个法执行得也是有理有据,令你反驳不来的。无可奈何之下,宋子和写了份申请,重新申请行医?照,自令卫生局上下愕然。众人随后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同情心者有之,也自无人能帮他,因为这是一言堂,一把手说了算的。那份申请泥牛入海,自被米长力扔进了纸篓里。
宋子和医术高明,却是不知道人心的险恶,没有听明白人的劝告,要吃医生这口饭,这米局长可是不能得罪的,仍旧在平安堂诊治病人,等待上面的答复。
宋浩对此事却不以为意,认为爷爷的这身本事,哪有不让行医的道理,那米长力不过是有意为难一下他们罢了,行医执照终究还是要还给平安堂的。这祖孙二人的心思都在研究医术上,将这件事情考虑得过于简单了。
? 这一天,宋子和、宋浩二人正在平安堂内诊病,旁边坐了十几位候诊的病人。
忽然,门外「嘎吱 」一声,一辆警车停在了平安堂门前,随后从车上下来了四个穿着警服的警察。
进得屋来,一个领头的脸色阴沉的警察,四下环顾了一遍,冷冷地道:「有行医执照吗?拿来我看一下,有人举报你们这里无证行医。」
此言一出,众人惊愕。
宋子和暗叹一声,已是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便是无证行医,先期也要由卫生局的医政科来查,此番警察直接找上门来,当是那米长力对他施以高压手段了,欲要逼他就范。
宋子和猜测得不?,这个领头的警察是那米长力的一个亲戚,叫张武的,此番授意而来,是要吓一吓宋子和,非要逼他加入他的医院坐诊不可。
「不会罢,平安堂怎么会没有行医执照呢?你们搞错了罢? 」一个候诊的中年人惊讶道。
那张武横着眼睛瞅了中年人一眼,中年吓得忙低了头?,不敢再出声了。其他病人都是普通百姓,见张武态度蛮横,唯恐避之不及,自无人敢再言语。
「平安堂在白河镇二十多年了,怎么会有人举报我们呢?一定是有人在无理取闹!陷害我们!」宋浩愤然道。他此时才意识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
「既然如此,就将行医执照拿出来让我看一下,我们也是公事公办! 」张武冷笑了一声道。
「在卫生局还没有拿回来! 」宋浩无奈地道。
「平安堂很有名气的,我们在来之前也打电话咨询了一下卫生局,你们原先的行医执照已经作废了,再给人看病就是违法的了,所以还请宋大夫跟我们回县局一趟将事情说清楚为好。」另一名警察颇有些不自然地道。
「你们…… 」宋浩气愤得说不出话来。他此时终于明白了,这一切都是那米长力搞得鬼。
「好罢!我跟你们去一趟就是了。 」宋子和站起身来,不慌不忙地说道。
「爷爷! 」宋浩闻之,一惊道。
「没事,我们又没有犯什么罪,爷爷去去就来,你看好家门罢。 」宋子和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那张武得意地笑了一下,一扭头,率了三人和宋子和上了警车,扬尘而去。
宋浩望着远去的警车,忍着悲愤,握紧了拳头。他不知道,平静的平安堂为什么会?这种事。要是爷爷回不来……,宋浩的指腹捏了捏隐藏在袖口处随时用以施霹雳针法的那几根针……
且说宋子和被警车带到了县城公安局,刚一下车,忽听有人惊讶地唤了一声道:「宋大夫,你老怎么来了? 」
随见一个威武的中年人走了过来。
「局长! 」
张武几个人忙立正叫了一声,神色不免有些慌忙。来者是县公安局的刘海天局长,先前因家里人患了重病,多亏宋子和的几付汤药给救了过来,故而认识宋子和。
「哦!是刘局长,是你们叫我来交待事情的,不能不来啊! 」宋子和苦笑了一声道。
「怎么回事? 」刘海天严肃地问道。
「有人举报平安堂无证行医,并且我们已证实宋子和确实已无行医资格了,所以…… 」
「放屁!」刘海天未等那张武说完,怒吼了一声道:「宋大夫没有行医资格,天下间便没有医生了,谁叫你们这般胡来的?马上将宋大夫给我好生送回去。」
「是!是! 」张武几个人惶恐地道。
「算了,用不着你们,一会我亲自送宋大夫回白河镇。记住,以后再有这种无聊的举报,先将那个举报人给我扣起来。简直是吃饱撑的!宋大夫,走,去我办公室喝杯茶水压压惊,稍后我亲自送你老回去,下面的人莽撞了,还请?谅!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那刘海天歉意地道。
刘海天送宋子和回到平安堂的时候,已是傍晚了。宋浩仍站在门前等着爷爷回来,竟然没有动一下。见了宋子和平安归来,宋浩这才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刘海天已听宋子和述说了事情的始末,气愤之余,对这种行业内的报复,同情之下也是无可奈何,好言劝慰了一番,也就开车回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平安堂竟然没有一个患者上门求医,乃是大家听说了平安堂的事后,为了不给宋子和添麻烦,那些好心而又无能为力的患者们只好有病先忍着了,等到事情有了结果后再来上门求诊。往日热闹的平安堂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宋子和、宋浩祖孙二人相对无语。
宋子和上卫生局寻问申请行医执照的事,接待他的人无奈地摇了摇头,露出了同情的神色。宋子和已是知道在白河镇不能继续行医了,失望之余,心情沉闷地回到了家。
「宋浩! 」宋子和考虑了许久之后,对旁边坐着的心情低落的宋浩,断然说道:「收拾收拾东西,卖房子走人! 」
「爷爷! 」宋浩闻之愕然。宋子和的决定太出乎他的意料了,就这么放弃经营了二十余年的平安堂。
「爷爷,怪我不中用,没有考上医学院,否则毕业后以医学院的文凭可以取得行医资格的,可惜卫校的文凭不行。」宋浩说着,愧疚地低下了头去。
「有那个人在,我们便是有再高的文凭也不济事的。事已至此,算了罢,谁也怪不来的,造化弄人,注定我们要走这一步的。」宋子和叹息之余,随又欣然一笑道:「这样也好,让我下了决心和有时间带上你回山东老家走一趟了。几十年未回去过了,还是年轻时你太爷爷领我回去一次,这次也算是叶归根罢。」
「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不信以我们的本事,天下间没有吃饭的地方。 」宋浩一拍桌子,站起身毅然道。
「说的好!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也应该到天下间见识一番的。医之为术,各有所长,拘于一家之言难有发展的,去领略天下间的高手医家的医风,才能知道自己短处的。我也早有这个想法的,就借这个机会脱身去罢。」宋子和畅然道。
祖孙二人不禁相视一笑,多日来的忧郁一扫而空。这祖孙二人都是性情豁达之人,一拍即合,说走就走,无所羁绊,不佩服还真是不行呢。
接下来的几天里,宋子和将平安堂的门市房便宜卖了,又将药橱和剩余的药物低价卖给了白河镇上另一家中医诊所,为的是钱款一次性付清。那宋景纯曾遗留下一批医学典籍,数量太多不便携带,宋子和于是给老家的族人打了个电话,要了个准确的地址,准备将那些医书和几样重要的物品邮寄回去,同时告诉族人欲回老家定居的消息。宋子和虽多年没有回山东老家了,但未曾与老家的族人们断过联系。
平安堂这边一动作,街上的邻居们闻讯,无不感到遗憾和惋惜,事已至些,谁又有能力来挽留这对祖孙名医呢。
这天早上,天色蒙蒙亮,街上还无人走动,宋子和、宋浩祖孙二人负了包裹站在昔日的平安堂前,默默地望了一会,凄凄凉地转身离去。宋子和自是暗里流下了两行伤感的泪水,几十年生活和行医的地方,如今是被人逼着离开了,那种不舍和无奈,又岂是言语上所能表达出来的。
宋氏祖孙悄然地离开了白河镇,不知所往。接下来的日子里,远近赴平安堂求诊的病家寻人不在,开始是猜疑纷纷,待有明白人知之真相之后,立时民怨沸腾,无不破口大骂那米长力。本县名医竟然被主管部门逼走它乡,全县传开,整个卫生系统陷入了尴尬之中。那米长力家居四楼的窗户连续数次在晚间被不明的飞石砸碎,一家老小苦不堪言。对于宋子和的意外出走,米长力也自感到了震惊,几乎不敢白天里一个人在街上走。平安堂事件,不但令他名声败尽,也直接导致了他的下马。
就在宋子和远走它乡的一个月后,县里一位主要领导的孙子患了重病,本县的医院治不了,便连夜赶往省城,可惜那孩子在半路上夭折了。那位领导甚是悲痛,叹息县里无名医。旁有一人,说了声,「要是那宋子和在,令孙尚可救!」
那位领导也是听说了平安堂事件的,此时闻言一震,眼中呈现出了一股异常的愤恨之意。后来他和县里的几位头头私下里一合计,寻了个由头,将那米长力撤了职,并且是一撸到底,连公职都不保了。也是那当官的没有几个是干净的,三年清知府还十万雪花银呢,上面真想办你,揭个短处立马封杀。也是那米长力贪赃枉法,罪有应得,这般小人,不说也罢。
后有一个继任的卫生局长,不敢步前任之辙,曾派人四下寻找过宋子和,欲还他那份令人丢了官的行医执照,复?平安堂,虽是亡羊补牢,却是已晚了,宋子和已不知所往,再也寻不到了。
且说宋子和、宋浩祖孙二人坐上了一列东去的火车。宋家祖籍山东蓬莱,当年宋景纯入京城以医响世,后甘冒灭门风险以一张奇方处理掉了窃国大盗袁世凯,随之携家小远遁白河镇避祸。为了不给族人带来麻烦,便世居在了白河镇。在之后的岁月里,宋景纯曾带了年幼和年轻时的宋子和回过老家蓬莱两次,殁后葬在了白河镇旁边的万松岭。
此番宋子和带宋浩回转祖籍,虽是事出有因,也自有那落叶归根的意思。在蓬莱,宋家还有一座祖屋,现被一位远亲占住着,先前倒也不?与族人们断过联系,族人们几次表示欢迎宋子和回来,在蓬莱行医,只是念着宋景纯的坟墓在万松岭,祭奠时不方便,宋子和才迟迟未归。如今平安堂办不下去了,宋子和这才下定了决心回归祖籍。
宋子和年纪大了,受不得长途颠簸,所以一上车宋浩便补了两张卧铺票。离开了生活了大半辈子的白河镇和经营了二十几年的平安堂,宋子和心中失落之余,暗里感慨不已。望着对面熟睡了的宋浩,心潮更是起伏难平。此时不由想起了宋浩的父母,那对神秘的夫妇。宋子和等了近十六年,如今宋浩也出落成了一个大小伙子,可是他的亲生父母未在来寻过。难道当?宋浩的父母出了什么意外不成?否则不能弃宋浩十六年于不顾。每一念此,宋子和心中便有一种不安来。宋浩虽然说是被自己视为亲生的孙子,在十六年的苦心培育下,宋浩已学成并继承了宋氏医术,对中医学的独特感悟,令宋浩在医道上有着常人不及的天赋,日后必为名家,这是令人最为欣慰的事。可是这孩子的身份是个迷,他的亲生父母是谁,从当年那对夫妇来时的情形来看,宋浩的家族应该是有一定背景的,他将来或许要认祖归宗的,他身上流淌着的毕竟不是宋家的血脉,到时候即便自己不忍,但为了宋浩的将来打算,也只能让他走的。宋子和胡乱想着,不?何时也自睡去了。
宋浩醒来的时候,从车窗可看到外面的天色已蒙蒙见亮了,此时已不知去那白河镇有多远了。望着窗外不断远去的景色,宋浩心中自生一种迷茫感。失去了平安堂在白河镇的基础,一切要日后重新来过的。并且爷爷已和自己说过,回到蓬莱老家安顿下之后,要让自己去天下间游历一番,这本是宋浩少年时的一个志愿,云游天下的渴望。从未出过远门的宋浩,在激动和兴奋之余,心中也不免忐忑。他此时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是个迷,因为从未有人向他说起过这件事。宋子和没有说明,是怕失去宋浩,但也知道总有一天会对宋浩说明真相的?这是宋子和心中的矛盾。宋浩从爷爷慈祥的眼神中也曾发现过异样,那种欲言又止的神态,总是令宋浩感觉到爷爷要告诉自己什么。但他从未想到自己是个神秘的弃儿,幼时的记忆对宋浩来说早已完全的忘记了,他的生命中只有一个亲人,那就是传授他医术的爷爷,相依为命的爷爷。自己的责任就是要照顾好爷爷过一个安详的晚年,可谁知道竟有着现在这般背井离乡的感觉,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宋浩纯洁的心灵上生出了些许疑问。
火车一声长鸣,将沉思中的宋浩唤醒,车窗外远逝去的村庄和城市,不知将要迎来的是一个怎样的陌生世界。
第五章 神秘的宝物
胃足阳明之脉,起于鼻之交頞(鼻根)中,旁纳太阳之脉,下循鼻外,入上齿中,还出挟口环唇,下交承浆,却循颐后下廉,出大迎,循颊车,上耳前,?客主人(上关),循发际,至额颅;其支者,从大迎前下人迎,循喉咙,入缺盆,下膈,属胃络脾;其直者,从缺盆下乳内廉,下挟脐,入气街中;其支者,起于胃口,下循腹里,下至气街中而合,以下髀关,抵伏兔,下膝膑中,下循胫外廉,下足跗,入中指(同「趾」)内间;其支者,下廉三寸而别,下入中指外间;其支者,别跗上,入大指间,出其端。——选自《灵枢经。经脉第十》
中午时分,车厢内正在播放着音乐的广播忽然传出了播音员焦急的声音。
「各位旅客,现在播放一个重要通知,在八号车厢有一位老年旅客不慎将腰扭伤,已经疼痛得不能挪动位置,请本次列车上是医生的旅客前去诊治,以解除那位老年旅客的痛苦,我们全体乘务员将向您表示感谢!」
此消息不断的播放着,打断了车厢内安静的气氛。
「急性腰扭伤! 」宋子和对着跃跃欲试的宋浩笑道:「既然广播了,当是病家来求,你去看看罢。 」
「好吧!宋浩欢快地应了一声,起身朝八号车厢走去。
八号车厢内,一位衣着朴素的老者正弯着身子扶着座位,坐也不敢坐站也不敢站,扭曲的脸部和满面的汗水显示着正在承受极大的痛。乃是那老者从座位上站起之时,正赶上列车一个震荡,没有站稳便被闪了腰。
此时在老者的旁边围了一圈人,除了两个乘务员,其他的都是旅客,有几位也是听了广播后赶过来的医生,然见了这般情形,皆自束手无策。那老者痛得厉害,连碰他一下都不许呢。有个中年汉子,自称是按摩师,欲给老者以按摩手法舒筋活络。可是手一触及老者的腰部,老者便痛得大叫起来,再也不愿让人碰自己。
这时,有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说自己是医学院的学生,要用针灸给老者治疗。
「身体痛不可触,针灸可行! 」那按摩师点头道。
「那就快些试试罢! 」一名乘务员如遇救星般地欢喜道。
那名医学院的学生便从自己带来的一件简易的针灸包里取了一根二寸长的毫针,待往那老者手上寻穴位时不由一怔。老者扶在座位上的一双手掌竟然出奇地粗大,不知是一种罕见的先天性的厚皮症还是长年做什么工作的原因,一双手掌上的皮肤又硬又厚,似乎那种纤细的毫针刺不进的。
那个戴眼镜的学生皱了一下眉头,右手持针,左手按了一下老者掌背上的一处腰痛穴,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针刺了下去。只可惜如刺皮革般,那针身竟弯折了去,竟未破皮。那学生显然也是初习针?,无那般强劲的指力,普通人的皮肤或许一针也就刺进去了,但是遇上了这种厚硬的手掌背,便自有技难施了。
「老伯伯的皮也……也太厚了! 」那学生一脸地无奈道。
旁边闲看的旅客有人禁不住笑出了声来。
「你这娃子,莫说你这细长的针了,便是刀子也难一下割破我的手呢!天生的硬皮肤,没法子,有病时那种挂吊瓶的小针都无法刺进,只好用能吃的药物来顶了。」那老者忍着痛,对好心助他的学生说道。算是安慰一下对方罢。
旁边众人听了,皆为这老者刀枪不入的皮肤啧啧称奇,同时为他的无可施治的病症焦虑起来,这痛下去,可支撑不了多久的。
「麻烦将你的针借我一根!」刚刚到来的宋浩对那个医学院的学生笑了一下道。他知道这列火车上除了自己,应该是没人能用针刺破那老者的皮肤了。
宋浩的出现令大家颇感意外,竟然也是一个用针的,可是不知老者的那皮肤刀枪难进吗?皆是用疑惑的眼光望着他,看他怎生来施针。
旁边一位中年的女人,眼中闪过了一种异样般的猜疑。
「大哥!都借给你罢!」医学院学生将手中的针具包递向了宋浩。他是抱着将针具包里的几十根针都报废的心理来支持这位也用针来施治的同道的。
宋浩笑?笑,于那针具包里取了一根针,说道:「一根就够了! 」
随即手势一转,朝那个医学院学生刚才未能刺进的老者手背上那处腰痛穴刺去。针尖一点即入,如刺无物。接着略施手法,捻转了几下。腰痛穴为经外奇穴,位于手背第二、三掌骨和第四、五掌骨间。
那纤细的毫针在宋浩的指下,端的是无坚不破。
「咦! 」诸人呈现出了惊讶的神色。那个中年女人也自点了点头,暗里好像松了一口气。
「老伯,您老试着直一下腰! 」宋浩一边运针,一边说道。
宋浩持针一点即入,已令老者感到了诧异,觉得那只被施针的手掌酸麻起来,若触了电一般,同时腰间痛感恍然若失。听了宋浩的话,犹豫着活动了一下腰部。
「你这娃子,可会魔术吗?我的腰怎么不疼了! 」老者立时惊喜道。欢快地扭了几下腰,端的是轻松无比。
「好针法! 」车厢内掌声雷动。
「留针半小时,等会你将针取出就行了。 」宋浩拍了拍那个惊讶得说不出话的学生肩膀笑道。随后转身走去。
宋浩没有去享受老者的感激和旅客们的赞叹之声,向自己的卧铺车厢走去。隐感有一个人跟了上来,宋浩未作理会,以为是去看热闹的人在赶回自己的车厢。
在走到两节车厢的连接处时,?听身后有人唤道:「小伙子,能等一下吗? 」
宋浩闻声停下了脚步,回身看时,见是一位中年的女人,风衣长发,端庄秀美,有着一种独特的气质,适才在八号车厢好像见过她的。
「阿姨,有什么事吗? 」宋浩礼貌地问道。
「认识一下,我叫窦海芹,我们应该同属医道中人罢。刚才见你施针时的指力不一般,在针灸上应有独特的造诣!」那窦海芹和善地笑道。
「窦阿姨你好!我叫宋浩。 」宋浩忙伸出手去与那窦海芹轻轻握了一下。原来对方也是个习医的。
「年纪轻轻在针道上竟有如此修为,仅仅一处腰痛奇穴便能在的针下施出这般效果,着实不简单!刚才我实在是不方便出手,好在你来了,否则我还真是为难呢!说起来应该谢谢你才是。」窦海芹笑道。
宋浩闻之,心中微讶,从对方的语气来看,她竟也能施针给那位老者医治,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令她不方便出手。不管怎么说,对方应是一位医道上的高人了。
「不用谢我,既然遇到了病人,作为医生谁来治都是一样的。对了,窦阿姨学的也是中医吗? 」宋浩问道。
「是的,不过我只务针道,习的是家传针术。你家是哪的?这是要去哪啊? 」窦海芹问道。
「蓬莱! 」宋浩应道。
「哦!是个好地方! 」那窦海芹说话间不时的朝两侧的车厢内望着,好似在找什么人,脸上却笼罩着一种忧虑和不安之色。
「宋浩,认识你很高兴!我是杭州人,希望下次有缘还能再见到你,我有事先走了。」窦海芹说着,似乎在一侧车厢内发现了什么人,脸色一变,忙向宋浩说了一句,转身朝另一侧车厢走去,竟然有些惊慌。
「好奇怪的阿姨! 」宋浩嘀咕了一句,回到了自己的卧铺车厢。
「处理好了? 」宋子和见宋浩回了来,问了一句。
「嗯! 」宋浩点头应道。
宋子和没有再问什么,倒于铺上打盹去了。
中午时分,火车进了青岛站,广播里通知要停上八分钟的。
宋浩见站台上排了一队售货车,多是卖些地方风味小吃的,便想买几份车上用,也顺便下车透透气。和爷爷打了声招呼,宋浩下了车,寻了个售货车挑拣起来。此时上下车的旅客人潮如流,天南海北的口音混喧一片。
就在宋浩选了几种当地的风味小吃,正在付钱的时候,忽有人将一纸信封递在了他的手上。
「宋浩,帮我一个忙! 」来人语气急切,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匆忙而去。
宋浩见状一怔,转头看时,只见那窦海芹的背影消失在了前面的人流中。
「窦阿姨!? 」宋浩望之愕然,不知那窦海芹此举何意。
就在宋浩疑惑之际,两个强壮凶悍的男人从身边走过,竟自循着窦海芹去的方向追去。
「这娘们真他妈的狡猾!别跟丢了,否则上面…… 」
隐听得一个男人阴冷的声音道。
宋浩惊讶之余,忙将那信封揣在了怀里。心知那窦海芹必是遇上了麻烦事,不知她匆忙之中丢给自己这纸信封是什么意思,能帮上她什么忙的。站台上人太多,不方便看里面的内容。宋浩于是回到了车上。车厢里乘客来回走动,也不甚方便阅读那封信的,宋浩将买来的东西放在了车窗旁的桌架上,想等到车开了之后到厕所里再看。坐在座位上的宋浩,心中也自感不安。虽说是与那窦海芹仅有一面之缘,但从感觉上对方不是什么坏人的,以刚才的情形来看,那窦海芹的处境似乎很危险,不知能否甩掉那两个跟踪她的男子。
「我能帮上她什么忙呢?」宋浩不由自觉的摸了摸怀中的那封信,着实迷惑不已。那窦海芹的意思并不是叫自己报警的,好象是另有所托。
待列车开动之后,宋浩起身来到了车厢一端的卫生间内,迫不及待地打开那封信来看。里面除了一张折着的信纸外?竟然还有一根针,一根精巧的金针。针柄处竟然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龙形,鳞爪可见,首尾分明,环绕针身,似欲行云驾雾飞天一般,端得是有那种巧夺天工之妙,应是出自高手匠人的工艺。看得宋浩啧啧称奇不已。
宋浩随将那封信展开。字迹虽缭草,显是在匆忙中写就,但不失为秀美和流畅。
「宋浩:
我现处在危险之中,迫不得已之下向你求助,请你帮我办一件非常要紧之事,你我虽初识,但我相信你的朴实。
我乃针灸名家窦默之后…… 」
「窦默!」宋浩看到这里不由一惊,窦默,字汉卿,是金元时期著名的针灸大家,曾有《针经指南》一书传世,其所创针灸理论对后世影响甚大。没想到那窦海芹竟然是窦默之后,宋浩心中立生敬意。
「我乃针灸名家窦默之后,因家中秘藏一件医道中的神圣之物,半月前不慎走露风声,引起江湖各门派的注意,甚至招来了国际文物走私集团的窥探。此医中神圣之物乃我中华之国宝,在此不便说出其名称,你日后一见便知。为防意外,我已将此圣物寄存在一安全之处,但防万一之变,近期必需转移别处。我行踪已然暴露,不便再运行此事。倒可以吸引各方的注意力,所以恳请你来助我,暗中将此圣物运至你处妥善保存。事急矣!无奈之下选取中了你,也算是我们同为医道中人的缘分罢。下有一个地址,你拿着那根「金龙针」作为唯一的信物前去取货,那户人家必会付给你,同时你叫那户人家立即搬家,以防不测。三个月后,你可打下面一组电话号码给我,若无人接听,或者不是我本人接听,就说明我出事了,请你自行保存罢,当有助于你的针道和医术的提高。切记!勿令人知,否则祸至。如若感到有什么危险,无力保其安全,就请将此国宝上交国家。
请你看在我们同是华夏子孙和同是医道中人的份上,力成此事,将是功德一件。否则此医中圣物落入小人之手,私运海外,不但是我窦家的罪过,更是中华民族的损失。
地址电话务必请记在心中,然后立即将此信烧毁。切切!
地址:……
电话:……
窦海芹疾书
看完信件,宋浩目瞪口呆。
「医中圣物!当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能是什么样的东西呢?竟引得各方势力的抢夺,窦阿姨真的是处境危险啊!她又为何信任我呢?我能做得来吗?」宋浩一时间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事关重大,宋浩决定和爷爷商量一下。他没有将那纸信毁去,只是将上面的地址和电话部分记牢后撕下扯碎,扔于便池中用水冲去了。那上面写有本次列车的终点站烟台,市里面一户王姓人家的地址。
回到座位上,宋浩才发现同车厢的乘客在青岛站已下去了大半,左右已无人了,正好和爷爷商量此事。
「爷爷,跟你说个事。 」宋浩压低了声音道。
见了宋浩神秘兮兮的样子,宋子和笑道:「到了烟台,再转乘汽车才能到蓬莱老家,怎么,对老家有些怯生?放心好了,你要是在老宅住不惯,我们就买套新房子。海边风大些而已,开始可能比不得在白河镇习惯,住长了也就好了。实在不行,你就先四下走走罢,天下之大,有你去的地方便是。」
「去哪里都一样的,只要能和爷爷在一起就行。我想说的是另外一件事,一件我刚遇上的怪事,和爷爷商量一下怎么办才好。」宋浩道。
「哦! 」宋了和心中感受到了一股暧意,笑了笑道:「你我现在是无事一身轻,说说看,什么事啊?还要找我商量。 」
宋浩道:「上午在给那位扭了腰的老伯治疗后,认识了一位阿姨,也是习中医的,聊了几句后她也就去了。可是刚才在青岛站台上买东西的时候,那位阿姨忽然扔给了我一封信,就匆忙去了,随之有两个人尾追而去,竟然是跟踪她的。我刚才在卫生间读了那位阿姨给我的信,没想到她是要叫我帮她做一件事。」
宋浩说完,将那封信递给了宋子和。
宋子和闻之诧异,接过信来看罢,脸色大变,持了那根金针,惊讶道:「金龙针!金针门的专属之物,没想到这个医门还存在啊!此针制作精巧,当是贵重得很,既以此为信物,此事应该不是假的。她竟然是针灸名家窦默的后人!不简单的!看来那件宝物给她惹来了大麻烦。信中言辞恳切,情急之中向你示警求助,说明她已脱不得身了。如此甘冒风险选你来做此事,除了迫不得已,也应是从你给人治病的针法上信任了你。此人倒也胆大和果断,更是机智,请一不相关的外人将此物运走,谁也想不到的。既受她所托,应下这事就是了。什么样的医中圣物竟搞出这么大的动静?难道是……?」
? 宋子和忽想起一物,随又摇了摇头道:「不可能是那具东西,不管怎么样,先将那物事转移了再说,顺便带回老家罢。 」
「地址和电话你都记下了? 」宋子和看了看手中残存的信纸道。
宋浩点了点头。
「做得好!小心使得万年船,我们现在就要谨慎行事了。 」宋子和赞许道。随将手中的信纸用火烧去了。
「爷爷,金针门是何门派? 」宋浩问道。
宋了和道:「曾听你太爷爷说起过,是解放前江湖上比较有名的几大医门之一,金针门人仅以针具治病,不假药物,在针法上别有奇术,拥有金龙针者当是金针门的重要人物?。如此看来金针门是那窦默后人所创。窦氏针法,尤重『流注八穴』,后世王国端创『飞腾八法』,就是由此而来,也是其父王开师从窦默之故。窦默认为补泻之法在手指而非呼吸,立十二法,动、摇、进、退、搓、盘、捻、循、扪、摄、按、爪、切,开一代针法之风,他不但影响了当时金元时期的针术,对后世针灸学的发展贡献也很大。元世祖曾谓,『窦汉卿之心,姚公茂之才,合而为一,斯可谓全人矣!』」
宋子和熟读医书,对一些医家的典故倒也知晓些。
「补泻之法在手指而非呼吸!嗯!有道理! 」宋浩点头道。对有了超强指力的宋浩来?,针在指间的变化,他是独有感悟的。
「既是窦默后人所求,我们且助她一次罢,若真是一件国宝级的文物,我们也有责任去保护它的。 」宋子和又郑重地道。
「我知道了爷爷,到了烟台,我们去那户人家取了东西就走,待日后再联系窦阿姨还她就是了。决不能令这宝物落入坏人手中!」宋浩拍了拍胸脯道。身怀霹雳针法,对这种具有一定的潜在危险的事,宋浩倒也无所畏惧。
宋子和听了,欣慰地笑了笑。宋浩生就的一种正义感,和那种坚韧的性格,是宋子和最喜欢看到的。虽然,他们此时已涉入了一件危险之事中。
列车终于?驶到了它的终点站——烟台。
出了车站,宋子和、宋浩祖孙二人打了辆出租车按窦海芹所示地址来到了偏近郊区的一片居民区。
下车后,打听了一个行人,又走了一会来到了一条胡同内。宋浩看了看前面几家的门牌号,指了一家院门道:「就是这家了! 」
这是一家独处的小院落,几间旧式的房屋显示这是一户普通的人家。窦海芹将那物件藏于这不易被人注意之处,实在是煞费苦心。
宋浩上前敲了一通门,里面有人应道:「谁啊? 」
「受朋友所托,我们来取一样东西。 」宋浩说道。
门内沉寂了一会,随即开启了一道门缝,露出了一张警惕的中年男人的脸。
「你们是谁? 」那男子小心而紧张地问道。
宋浩道:「你认识这根针吗?它的主人叫我来取她寄存在这里的一样东西。」随将那根金龙针递给了他,好似那地下党秘密接头一般。
「金龙针! 」中年男人见之一喜,忙伸手接过,细看了一眼,神色随之一松,立将大门敞开来,笑迎道:「原来是窦姐的朋友,快请进!」
院落不大,却也种植了几株盛开着的花卉,令小院里凭生了几分春意。房门前站着一个腰系围裙的女人,一个朴素的女人。望着进入院中的宋子和、宋浩祖孙俩,友好地笑着。
「我叫王宇,这是我媳妇。 」中年男人介绍道。
「王叔叔好!王婶好! 」宋浩礼貌地称呼道。随后道:「我叫宋浩,这位是我爷爷,我们是受了窦阿姨所托,来取她寄存在这里的东西的。」
「原来是宋大叔,屋里坐罢。窦姐早已交待过了,见针如见人,你们来取走那箱子我们也放心了。 」王宇热情地说道。
屋中落座,王宇的女人端上茶来,宋子和、宋浩祖孙二人谢过用了。
简陋的屋子里除了一套破旧的沙发茶几,就是一张大铁床和一具褪了色的衣柜,此外别无长物,显是一清贫人家。宋子和暗里点了点头,那窦海芹竟能将贵重之物寄放在这里,实在是出人意料,简直是毫无安全保障的,可能是基于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想法罢,虽然说是有些冒险,但却是不易令人想到和寻到的。
那王宇又寒宣了几句,还了宋浩那根金龙针,随从大铁床底下拉出了一只长近两米的木箱子,看似沉重得很,不知里面装了什么样的物件。
「这就是窦姐放在家里的东西,你们要租辆小型货车才能运走的。 」王宇说道。
没想到那宝物竟有这么大的体积,竟然用大木箱子来装,倒出乎宋子和、宋浩二人的意料,开始还以为是一件拿了就走的小玩意呢。
「宋大叔,你们要将木箱子运去哪里啊?我出去给你们租辆货车罢。 」王宇道。
宋子和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那就谢谢你了,我们要去蓬莱的。」显是认为窦海芹能将这贵重的东西寄存在这里,这户人家应该信得过的,所以也就说出了去处,否则那货车也是不好租下的,没有明确的地点,便谈不好价钱,那司机岂会应的,并且还会令人起疑。
「蓬莱!不算太远,跑一趟几百块钱也就下来了。宋大叔、宋浩,你们先坐一会,我出去租辆车来。 」王宇说完,转身去了。
王宇的女人便招呼了祖孙俩用茶水候着,闲聊道:「你们是窦姐的朋友罢,她还好罢?怎么没有和你们一起来? 」
宋浩应道:「窦阿?还好,只是事情太忙,不能亲自前来,所以托了我们来。 」
「窦姐可是个好人啊!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我那口子三年前在外面打工,不慎中了风,那大医院里都说没得救了,叫我们回家准备后事等死呢,正巧被窦姐赶上了,说也神奇,她就用那么几根细针给我们家那口子扎了几天,却就好了呢!」王宇的女人仍旧感激地道。
宋子和、宋浩互望了一眼,惊讶和敬佩不已,窦默的后人,针法果然不同凡响。
王宇的女人又说道:「前些日子,窦姐开车拉来了这只木箱子,叫我们替她保管一阵,还给了我们一大笔钱,说是日后的安家费,叫我?暂时不要出门,看好了这只箱子就是,也不知好搞什么名堂,说是家里出了点事,好像还很紧张的。她是个好人,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宋浩听了,深感江湖上争这东西已经争得很厉害了,窦海芹将此物转移到这里,倒也是无奈之下的一种明智之举。于是笑了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家里起了点纷争而已,已经过去了,这才叫我们来取的。」
「哦!这就好!这就好! 」王宇的女人连连点头道。
这时,门外响起了汽车鸣笛的声音,是那王宇租了车回来了。随见他领了一个憨厚的年轻人进了院子,当是那车的司机了。
所租的竟然是一辆封闭式车厢的货车,王宇考虑得倒是周到。接着王宇夫妇、宋子和、宋浩,还有那个司机,五人合力将那木箱抬了起来。
「木箱里是什么东西?蛮重的! 」司机随口问道。
「是医院里用的检查设备。 」宋浩机智地应道。
大木箱装进了车厢,司机将车厢锁了。
「车费我已经付完了,将你们直接送到蓬莱。 」王宇笑呵呵地道。好似完成了一项使命,一脸的轻松。
「对了,王叔叔,窦阿姨还让我交待你一件事。」宋浩说着,将王宇拉进了院子里,低声道:「窦阿姨让你最好马上搬家,你应该明白她的意思罢。 」
?王宇听了,点了点头,肃然道:「窦姐私下里早已和我说过的,并已给了我一大笔安家费,看来这木箱里的东西非同小可,你们一路要小心了。我这边收拾一下,明天一早就回乡下去。请转告窦姐,我会按着她交待的去做的。并且从现在起,无论任何人问我什么,我都不知道,也不认识窦姐,更没有见过你们。」
宋浩闻之,心中微讶,看来事情远比自己想象得要复杂得多。
第六章 针灸铜人
脾足太阴之脉,起于大指(同「趾」)之端,循指内侧白肉际,过核骨后,上内踝前廉,上踹内,循胫骨后,交出厥阴之前,上膝股内前廉,入腹属脾络胃,上膈,挟咽,连舌本,散舌下;其支者,复从胃别上膈,注心中。——选自《灵枢经。经脉第十》
告别了王宇夫妇,宋子和、宋浩上了货车的后排座,那司机开着车出了烟台市区,一路向蓬莱而去。
坐在车上,宋子和、宋浩二人则心事重重。他们虽然还不知道木箱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非常清楚的是,现在已卷进了一场麻烦之中,将来带来的不知是什么样的后果。当然,二人还有着一种强烈的好奇之心,那窦海芹所说的医中的神圣之物到底是何种宝物,对人的好奇心来说则是充满了极大的诱惑力。
在一家加油站司机下车给货车加油的时候,宋浩无意中看到加油站内还有一辆改装有封闭式车厢的小型货车,心中忽一动,忙对宋子和道:「爷爷,能不能换车转运一下?这样保险些,不易让人知道我们的去处,防止万一罢。」
宋子和听了,点头道:「可以,你去问问罢,行的话就换车。 」
宋浩下车走到了那边正在给车加油的司机的旁边问了一下,那辆货车倒是一辆正要赶回蓬莱的空车。此地距蓬莱还有一个小时左右的路程,连人带货一百元讲定。
宋浩回来与先前的那个司机一说,那司机惊讶道:「一个小时就到了,你们还换车作吗? 」
宋浩笑道:「我们临时改主意了,准备转运济南了,放心,你已收的运费不用退还的,你返回烟台就是了。 」
那司机听了,自无异议,帮助将木箱转到了另一辆货车上,随后自家去了。
车到蓬莱城里已近傍晚了,宋子和凭着先前的记忆引了那货车来到了一座宅院的门前,应是宋家的老宅了。门上挂着锁,古朴的门板显示了它的久远。这是一片还没有开发的老城区,倒保留下了这座上了百年的旧宅。
宋子和下了车,扶摸着门板暗里感慨了一番,然后说道:「宋浩,你先在这等一下罢,我去找你的几个叔伯拿门上的钥匙。回来之前我已打过了电话,你们说会在我们到家之前将老屋收拾出来,方便我们入住。」
宋子和去了不多时,便和五六个人有说有笑的回了来。宋浩见了,知道都是老家的亲戚,忙迎了上去。
那几位宋氏族人见了宋浩俱是喜欢,皆以为是宋子和的亡儿宋刚的遗子。宋子和倒没有着意说破,挨个介绍了一番。
一位宋浩应唤做三爷爷的老者宋子平,一位是大伯宋刚,二伯宋立,还有一位与宋浩同辈的叫宋明,最后一位叫张河,一个姑姑的丈夫。
那宋立也是学医的,是城里一所医院的医生,此时对宋浩笑道:「我?宋家的祖传医术,只有你们这一支继承了下来,我原来也学的是中医,后来改习了西医,呵呵!」
宋立开了老宅的院门,大家伙便将那木箱和几件行李搬下了车抬进了院里。对那只木箱子,宋立等人倒也没有多问,以为装的是一些家什而已。
宋浩欲要和司机结账时,宋立已抢先付了钱,打发那司机走了。宋浩报以感激的一笑,还是老家的人好啊!
宅院里有着明显的刚刚修整过的痕迹,院落不大,前后却也有两排老式的房子,本被宋子和的一位远亲占用着做仓库了,年久没有住人了,显得有些荒凉,了无生气。
屋子里收拾得却也整齐,门窗洁净,摆在那里的几件家具家电都是新置的,为了欢迎宋子和祖孙二人回来定居,族里人显示出了他们的诚意。
「子和,我们只是大致的布置了一下,缺什么东西说一声,我叫人送过来。 」宋子平道。
「三哥,这样我已经很满意了! 」宋子和感激地道。
「四叔,先到我家里坐罢,饭菜已准备好了,为四叔和宋浩接风洗尘。 」宋刚一旁道。宋子和族中排行第四。
「是啊!吃完饭你们要好好的休息一下,明天会有更多的人来看望你们。 」宋子平道。
宋浩望了一眼那只木箱子,想留下来看护着。宋立见了宋浩的犹豫之色,笑道:「放心罢,这里的治安很好,丢不了什么东西的。」
在宋刚家里,宋子和、宋浩二人受到了热情的款待。席间,宋子和表示出了想在蓬莱开设一处中医诊所的愿望,但是自己没有医师证的,他没有说出白河镇平安堂关门的原因,是不想引起大家的不愉快。
宋立听了,说道:「没问题,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想我宋家的医术解放前就在当地有名得很,只是我没有往这方面悟,几乎断了中医一脉。如今好了,四叔回来了,重振我宋家医术,我也要跟着学习的。至于医师证和行医执照,不是什么大问题,花钱就能解决的。况且以四叔的本事?一说出来,卫生局的人立马就能给办了。宋家医术的声望本地老人也都知道的。
宋子和听了,心中稍安。
「子和放心便是,那些事情由他们去办好了,各个部门都有咱们的族里人,什么事情都好办。你先要休息一些时日,勿急?。」宋子平道。
宋浩掂记着那木箱子,扒拉了几口饭便吃完了,然后坐在一旁等着爷爷。宋子和知道他的心事,自己也是想早点看到木箱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吃完饭后,又和宋子平,宋刚等人聊了会家常,便起身告辞和宋浩回到了老宅。
回到了家里,宋浩忙闩好了大门,然后迫不急待地跑到了那木箱旁边。
宋子和见了,笑道:「勿要急,这箱子钉得牢,先要寻个工具打开才是。 」
宋浩找了一圈,最后在院子里找到了一根铁条。回到屋来先将木箱的盖子撬开了去。箱内是一层厚厚的棉线,里面裹护着一件长形的东西。将?线去了,下面呈现出了一个被大块红布包裹着的如人形大小的物件。
宋子和见状,心中一阵激动,忙说道:「抬出立起来,难道说是一具针灸铜人不成? 」
「针灸铜人!? 」宋浩闻之讶道。
古代针灸医家曾铸造多具针灸铜人,但罕有传世者。
宋浩按捺住心中的兴奋,和爷爷用力将那物件从箱中抬出,虽有红布裹着,沉重的质感,仍令人感觉到里面是一种金属物件。放在地上立了起来,宋浩小心翼翼地将那红布一层层的退去。
布尽物现,眼前一阵眩晕,一具约170多厘米的真人大小般的古朴庄严的针灸铜人呈现在了宋氏祖孙的眼前。那铜人仿若一青年男子,面部俊朗,体格健美,头带发冠,上下遍布穴位及穴名,自布成线,隐呈经络之状,周身泛耀着一种神奇的光彩和神韵,自令二人看得目瞪口呆。
「果然是一具针灸铜人!」宋子和惊叹道。随又脸色一变,似乎想起了什么,忙近前细观了片刻,忽激动得颤抖着声音道:「宋浩,这……这是王维一所铸造的宋天圣针灸铜人啊!」
「天圣针灸铜人! 」宋浩闻言,大吃一惊,那是一种极大的震撼和异常的惊喜,因为这「宋天圣针灸铜人」可是大有来历的,更有着一个传奇的神话。大凡习针灸者,无人不知晓此事。
那是在宋天圣年间,天下针道盛行,然世人所循穴法多以古传《皇帝明堂经》为依照,每有谬误。于是在天圣四年(公元1023年),宋仁宗诏令国家医学最高机构医官院编撰《新铸铜人腧穴针灸图经》,这个任务交给了医官院的医官,也是当时著名的医学大家王维一的身上。历经三年,完成了新的针灸经穴国家标准《新铸铜人腧穴针灸图经》,为了便于保存,将其内容分别刻在了五块石碑上。
「传心岂如会目,著辞不如案形。」为了学习针灸术的方便,宋仁宗再次诏命根据《新铸铜人腧穴针灸图经》铸造针灸铜人。王维一便以朝廷令召集天下间的能?巧匠,由他进行主体设计和监工铸造,后于1027年以青铜铸成了两具外形模样一样的针灸铜人,这就是著名的「宋天圣针灸铜人」。
铜人为正立的青年男子形,两手平伸,掌心向前。被浇铸成前后两部分,利用特制的插头可以进行拆卸组合,体现了当时高水平的人体美学和铸造工艺。
铜人标有354个穴位名称,所有穴位都凿穿小孔。体腔内有木雕的五脏六腑和骨骼,不仅可以应用于针灸学,也可以应用于解剖学。
在针灸教学上,铜人有着奇特的实用性,每年医官院进行针灸医学会试上,以水银注入铜人体内,体表涂以黄蜡,遮盖经脉穴位?识穴准确者,才可以「针入而汞出」。这是中国及世界上最早铸成的针灸铜人,开创了世界上独具东方传统的用铜人作为人体模型进行针灸教学的先河,可谓独树一帜。
两具铜人铸成,一具放在了朝廷医官院,用于习医者进行观摩练习之用,另一具放置在了京城大相国寺仁济殿,供百姓前来参观。「资圣薰风」成为了汴京有名的八景之一。
如此稀世奇珍,也开始了它的传奇和磨难的命运。
公元1126年,金兵南侵,进逼汴京城下,宋朝遣使求和。金人竟然指要一物,作为求和的条件,那便是天圣针灸铜人。大宋国宝,天下皆知,金人眼慕,竟?兵弋来强行威逼索要。当时那宋廷已势微,迫不得已,将一具铜人献出,金兵始退。一具铜人,倒保了那宋廷的一时苟安。
而另一具铜人,在此时竟然神秘失踪,不知所往。野史传闻,另一具铜人曾出现在襄阳府,被赵南仲所得,献于南宋朝廷,后值天下兵乱,又不知所踪。
公元1232年,元人势大,金被其灭,那具铜人复被元人所得,列为国宝,推崇倍至。然历经二百余年,「岁久阙坏」,急待修缮。元世祖忽必烈广召天下能工巧匠,最终诏命尼泊尔匠人阿尼哥进行修复。历经四年才修复如新。那阿尼哥自被嘉奖赐官,光耀一时。1264年,元人将那具针灸铜人和刻有《新铸铜人腧穴针灸图经》的石碑由汴京移至了元大都三皇庙。
再后来,布衣皇帝朱元璋立明灭元,又从元人手中抢得了那具铜人,仍置三皇庙。至明末,天下动荡,几易其主的这具针灸铜人便不知去向,和另一具针灸铜人一样永远的消失了,历史上再无痕迹可寻。
这段「宋天圣针灸铜人」的历史,宋子和、宋浩是从一些针灸史料上得知的。以为那是永远消失了的神话,而此时天圣针灸铜人复又出世,并且就在眼前,如何不令他祖孙二人感到震撼。
「爷爷,这具铜人真的是那宋天圣针灸铜人之一吗?」宋浩惊喜之余,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因为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或许是另一位古时的针灸家铸造的另一具铜人,针灸史料上也多有记载的。真正的宋天圣针灸铜人早已失踪了,明末之后再无显世过,怎么会被民间私藏至今呢。
宋子和兴奋之余,说道:「我也不敢断定这具针灸铜人就是宋天圣针灸铜人的真身,但从其如此高绝的铸造工艺和神韵上看,也应八九不离十了。那位窦女士在给你的信上不是说,此医中神圣之物,你一看便知是什么东西吗,其意所指,应该是宋天圣针灸铜人了,医中之物,何敢称神圣!除此莫属啊!」
「老天爷!天圣针灸铜人竟然会落在窦?的后人手中,真是不敢想象的! 」宋浩惊叹道。
「你不要忘了,那窦默可是一位针灸名家,他能得到天圣针灸铜人并秘传下来也说得通。 」宋子和道。
「咦!还有东西呢! 」宋浩无意中发现那木箱子里面还有一个黄布包裹,是压在那铜人身形下面的,适才移出铜人时没有发现。
宋浩忙上前取出,打开来看时,不由一喜,里面是两册纸张早已变黄发旧的古书和一些零散的资料。其中一册竟然是那宋版本的《新铸铜人腧穴针灸图经》,另一册是《铜人针经密语》。
「《铜人针经密语》! 」宋子和见状一惊道:「此乃窦默所著但已?传了针法奇书,没想到他的后人竟还保留了下来! 」
宋子和随即取过来翻看了一下,又自惊讶道:「这具铜人是那宋天圣针灸铜人不假了,原来是那李浩传给窦默的。 」
「李浩!? 」宋浩闻之讶道:「他是何人? 」
宋子和道:「李浩是金元时期的有名医家,史料有载,窦默转客蔡州时,遇名医李浩授铜人针法,看来当时也传给了他这具宋天圣针灸铜人。原来天圣针灸铜人中的一具竟被这李浩所得!天不亡此国宝!世事变迁,能保存至今,真是不易啊!」
「爷爷,你再看看这些资料。 」宋浩将手中的那些资料递给了宋子和。
这是一些围绕有关宋天圣针灸铜人的现代资料,显然是那窦海芹收集的,明确指出了这具针灸铜人就是传说中的宋天圣针灸铜人。
其它的一些资料是,在20世纪70年代,我国的针灸界得到了一个信息,在1936年,我国针灸学者承淡安在日本东京博物馆发现了一具古代的针灸铜人,怀疑是宋天圣针灸铜人。为了揭开这一悬念,1980年,中国针灸研究院针灸考察团赴日本考察,以证其真伪。后从这具针灸铜人的身高和穴位数上排除了是天圣针灸铜人一说。
接着又传来俄罗斯圣比得堡的博物馆内也有一具中国古代的针灸铜人,或是那宋天圣针灸铜人。然经考证,又将此铜人排除了,那是一具「明正统针灸铜人」,当年八国联军?北京时俄人从故宫里掠去的。真正的宋天圣针灸铜人已在世人眼中成了一个迷团,却不知它已在民间悄然地神秘地被保存了下来。
资料中还有一份应该是那窦海芹写的关于宋天圣针灸铜人的简历,其内容为:
先祖窦默以针法响世,偶遇蔡州医李浩,因论针道之理遂成至交。李浩于是授先祖铜人针法及秘赠宋天圣针灸铜人一具,自述此铜人为天圣针灸铜人两具中之真形,是王维一后人所赠,因力不能保,代为传世,择有针灸天赋者赠之,可长其针法,以不失此国宝之妙用,不负王维一之苦心。原是金人强索一具铜人之后,宋廷恐金人再来逼取另具真?,故转于民间委托王维一后人保藏。国力势微,尚不能保全一国宝,此举也是无奈,从此真形不再显世。王氏铸此针家至宝,耗毕生心血,终成神器。学者临习,有一眼定穴之奇妙,久之感悟,必成针道。
天圣铜人之真形者,以青铜合金所铸,内腔以檀香木雕为脏腑,皆可万年不朽。另有异能,观者静心,久之必察,尤长针力,堪称神奇。先祖以此神器传后,窦氏针法八百年不衰,暗立金针门以针道济世,全赖此物。
因防意外之变,王氏故同铸另一铜人,大小同一,功能仿若,相像而已,但可以假乱真,也堪称国宝。金人南犯,威逼强索,以此物?之,暂解破国之祸,别立奇功。元人灭金,复得此物。「岁久阙坏」,复又修缮,乃是不如真形之质,可保万年不朽。先祖曾出入元廷,得见另一铜人,细察之下,两者果是有异,暗庆真形我有,自是不敢示人。另具铜人后又易明,终不知所往。所幸真形得我窦氏秘传方以保全。
此国宝奇珍,医中神器,唯于医家有益,不便面世惊俗,免遭小人窥盗之麻烦,故不曾献宝国家。然,毕竟是我中华之瑰宝,私藏之效不及广普之功,也自欲选择适当时机献出。
此时却凭生意外之变,有金针门人李贺,为长其针法,予其一观天圣针灸铜人真形,后竟违约泄消息于外界,惹来江湖之争。威逼利诱,险恶丛生。窦家现已有一位亲人遇害,一人失踪,金针门几遭灭顶之灾。为保此国宝不流失海外,不负先祖之苦心,为医家留此神圣之物,准备献宝国家。但风声走露,有人假冒文物部门前来洽谈此事,险被其得手,原是文物部门高层内有内奸,欲私得此国宝。无奈之下,急转它处保藏。
现已将铜人暂时转藏烟台一相知人家,日后若非我亲自去取,必是托请一可信之人,务必转移它处,除非寻得可靠之人,否则万万不可轻易献出。此事或许会给我所托请之人带来无尽的麻烦和凶险,但为保全此国宝,还请全力护之罢。若是习医者,此天圣铜人和那两册针法书,必会给你带来莫大的好处,算是一种回报罢。
事既已发,吉凶未卜。为安全起见,此天圣针灸铜人或不能再归还金针门,我所托请之人日后也许联系不上我,但请妥善保存,若有能力护之,请代我窦家将此铜人传世,以承针道。
窦海芹拜上
看罢此文,宋子和、宋浩祖孙二人感叹良久。
「原来那两具宋天圣针灸铜人竟还有真假之分!倒是出人意料。王维一为防日后意外之变,同铸两具铜人,必要时弃假保真,可谓煞费苦心。那具假者能被?、元、明三朝所推崇,可见已同真形仿若,以假乱真了。除了在医学价值上,也是真假同价,不分彼此了。宋浩,那位窦海芹女士危急之中将此神器托付于你,令我们有幸一睹宋天圣针灸铜人的真身,实在是你我的造化!窦家将此铜人保存了八百余年,已是不易,而今又付出了血的代价,窦默有此后人,着实令人敬服!你今后的责任就是保证这具铜人的安全,私藏公献于否,待日后联系上窦女士再说,还是要遵重她的意见的。」宋子和感慨道。
「放心罢爷爷,我一定不负窦阿姨所托,便是舍了性命也要保证这具铜人的安全! 」宋浩毅然道。
宋子?又忧虑道:「天圣针灸铜人面世,金针门又重现江湖,除了那些垂涎铜人文物价值的黑白势力,也要引得那九门十八家医门派别来争夺这神器了。」
「九门十八家!? 」宋浩闻之讶道:「江湖上何以有这么多的医门派别? 」
宋子和道:「天下之大,江湖之广,有许多门派都是现代人所不知晓的,但是它们在民间存在着。以医门派别来讲,解放前就有九门十八家之说,金针门便是其一。有的门派已延续了几百年,各承医门绝技,游走民间,济世者有之,敛财者有之,鱼龙混杂,良莠难分,多不为官方所知。如今天圣针灸铜人面世,得之者尤可壮大本门实力,提高医技,所以都会拼了性命来抢。金针门有此惨变,其激烈程度可见一斑。」
宋浩听了,倒也打了个冷战。随即笑道:「好在我们这件事做得隐蔽,没人能查得到的,这具宝贝竟然已经到了蓬莱。铜人在烟台王宇家存放了多日也无事,如今被我们秘密转走,就更无人知晓了,并且在中途还换了车。我们不说,那些人将世界翻遍了也找不到的。」
宋子和叹息道:「但愿如此罢!只是那些江湖上的门派,他们的实力和本事不是我们所能想象得来的。希望不要找到这里才好。 」
宋浩听了,心中也自一沉。此事毕竟关系重大,稍有?慎,不但铜人不保,自己和爷爷也许会搭上一双性命的。此时尤其是为那窦海芹担心,不知她脱险了没有。日后若真是联系不上她,只有靠自己的力量来保护铜人的安全了。这是一种无形的责任和压力,并且也是一种使命。
宋浩抬头望了望那具天圣针灸铜人,铜人身上泛起的柔和润朗的淡黄色的光泽,加上那种优美流畅的形体所衬托出的令人陶醉的神韵,使得它布满全身上下的点点穴位生动得似乎在跳动。
立时间,这具针灸铜人给予了宋浩一种无比的亲切感,他不由伸手抚摸去。青铜合金的质地,竟然有那玉一般的滑润的手感,大宋的工匠们果是?着鬼斧神工般的铸造工艺,它不仅仅是一件针灸模具,更是一件美妙绝伦的艺术品。面对如此旷世奇珍,任何人都会在心灵上经受到一种强烈的震撼力,宋浩呆呆地站在那里,竟自痴了。
第七章 铜人之秘
心少阴之脉,起于心中,出属心系,下膈络小肠;其支者,从心系上挟咽,系目系;其直者,复从心系却上肺,下出腋下,下循臑内后廉,行太阴心主之后,下肘内,循臂内后廉,抵掌后锐骨之端,入掌内后廉,循小指之内出其端。——选自《灵枢经。经脉第十》
宋子和、宋浩祖孙二人没有想到的是,那只木箱子里面竟然装着的是失踪近千年的足以令世人震惊的中华瑰宝——宋朝王维一所铸的「宋天圣针灸铜人」的真形。这具绝世奇珍,终于在千年之后的现代社会重新出现了。
宋浩激动之余,忧虑道:「爷爷,铜人摆在这里不行的,太显眼了,也不能再装回木箱子里,我还要用它来长针术临摩学习的。日后也会有族人来看望您,让他们发现传?去就麻烦了。」
宋子和道:「不妨,可以移到后宅,并且后宅还有一处别人不知道的密室,那还是年轻时随你太爷爷回来时,你太爷爷私下里告诉我的。将这具针灸铜人藏在密室里最安全不过了,你也可以随时进里面观摩铜人学习的。」
宋浩闻之,惊喜道:「太好了! 」随又犯难道:「这铜人太重了,又不方便叫别人来帮忙,我们俩抬不动的。 」
宋子和笑道:「史料有载,天圣针灸铜人可以拆卸组合的,这可是它具有的一个绝妙处! 」
说着,宋子和上前握了那铜人的左手臂,试着活动了几下,然后轻轻一转,便自卸了下来。
宋浩见状一喜,上前帮忙,三下五除二,祖孙俩便将那铜人大卸了八块。除了四肢头部,原是那躯干部分也可前后拆卸的。看那内腔之时,宋浩但觉眼前一亮,自是惊呼了一声,啧啧称奇不已。
体腔之内,那檀香木雕刻的脏腑俱全,并且还有那仿真的骨骼,所纳脏器,位置与人体解剖丝毫不差,非血肉之质而已。整个身形,实在是一组美妙绝伦的组合。檀香木有防腐防蛀之能,雕刻成形之后,又以特制的药水浸过,加以青铜合金之质,整具铜人保存得当,只要不遭硬伤之损,犹可上千年不朽坏,果是比金人掠走的那具铜人优良精致得多。
望着眼前如真也假,若梦似幻的一切,祖孙二人对那些铸造出如此惊世骇俗的国宝之人——王维一和古代的工匠们油然而升起了一种崇高的敬意。
祖孙二人随后将那铜人的部件一件件的运到了后宅。后宅是寝居之所,几间高敞的大屋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老式的床铺上叠放着暂新的被褥。两张桌子并在窗侧,上面还摆了几盆花草。一切简朴而自然。
墙壁上挂着一幅发了黄的画像,上面的人像是一位戴着清朝才有的那种瓜皮帽,清瘦的面孔和一双深遂的眼睛,显示着此人的精干和智慧。
「宋浩,这就是你太爷爷。 」宋子和望着画像,眼角有些?润。
「太爷爷! 」宋浩忙上前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叩了三个头。
宋景纯是一位传奇式的人物,当年以一份神奇的药方医杀窃国大盗袁世凯,随后远走它乡避居白河镇。在宋浩小的时候,宋子和就经常的给他讲这位太爷爷行医天下的传奇故事。在宋浩的心中,太爷爷宋景纯是一位侠肝义胆为民除害的英雄,以医济世的英雄。
「父亲,宋家的祖传医术已有了传人了。宋浩这孩子虽不是我宋家的血脉嫡亲,但在医道的悟性上有着凡人不及的天分,是您老生前最想寻到的授艺弟子。这或许是天意罢,让我遇到了他。如今这孩子已成手,但还需要磨练,希望您老在天之灵保佑他在医途上一帆风顺罢,成就一个和您老一样的济世名医。」宋子和心中感慨道。
休息了一会。宋子和在卧室的一墙角处,从下面数到了第七块砖,然后以手用力向里面一按。那墙壁忽然裂开一缝并朝两侧移动,开启了一处暗门来。
「咦!和电影里一样啊! 」宋浩惊讶道。
「影视里的东西也都是取决于现实的。这机关倒没有老化,还可用。 」宋子和高兴道。
这间所谓的密室也就是一处夹壁墙,宽两米,长四米余,空无一物。
「?天拉根电线安盏灯,再给铜人做个底座,你就可以在里面对着铜人学习针术了,谁也发现不了的。里面还算干燥,时间久了应该不会对铜人造成什么损害。」宋子和说道。
「没想到老宅里还有这么隐蔽的地方!真是太好了! 」宋浩惊喜地道。
接着祖孙二人将那铜人的部件都搬了过来,又重新组合好了,立在了密室里,用红布遮了。宋浩将那两册针法书,《新铸铜人腧穴针灸图经》和《铜人针经密语》,以及那些资料都放在了密室里。然后封了暗门,心中这才稍安。
忙了大半宿,已至深夜了,祖孙二人这才就寝。宋浩未料到自己会有这般遇,竟然得到了宋天圣针灸铜人这具绝世珍宝和两册针灸奇书,精神亢奋,加上新的环境,一时间睡不着,躺在床上胡乱想着,天色渐亮时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第二天,临近中午时分,睡得正香甜的宋浩被爷爷推醒了。
「宋浩,起来罢,你三爷爷那边请我们去吃饭呢。你这孩子,兴奋得过了头,一晚上都没有睡好罢,待吃完了饭下午再补睡罢,你大伯在前厅等着呢。」宋子和慈祥地笑道。
接下来的几天里,族人们闻讯宋子和回了来,纷纷前来看望,皆争着请去家里吃饭。宋浩免不得跟了去坐陪,心中惦记着临摩那针灸铜人,面对着族人们准备的丰盛的酒菜,自无了胃口,心思已是转回了家中的密室里。
宋子和见状,知其缘由,只要不是重要亲戚的饭局,便不拉了宋浩去了。人家问起,但说宋浩吃不惯老家的饭菜。
宋浩得了空闲,便打听到了一家木匠铺,订做了一个高半米,长宽一米的木制针灸铜人底座。天圣铜人的双脚下原固定有一块厚重的铜板,以便于铜人正立在地上,此时将那针灸铜人移置在底座上就可以了。接着宋浩又买了一段电线和荧光灯具,寻了一隐蔽处将电线接到了密室里。待灯具一安上,窄小的密室里立时通亮,立在那里的天圣针灸铜人身形上泛起了眩晕的光辉,尤是显得生动多彩。
宋浩数了一遍,天圣针灸铜人共标有354个穴位名称,与那史料记载相符。所有穴位处都凿穿有小孔,用发丝试探之,临近的同一条经脉上的穴位多是相通的。「针入而汞出」,果然是真的。
自王维一铸成针灸铜人之后,朝廷医官院每年进行针灸医学针试,先将水银注入铜人的各条经脉中,体表涂以黄蜡,遮盖穴位处,应试者只要择穴准确,自可「针入而汞出」,实是神奇。可见那铜人被铸造得精巧绝妙,堪称鬼斧神工。
这时,宋浩产生了一个疑问,水银质重,灌注一条经脉里,上下当有压差,那么临近下面的穴位,表面封涂的薄薄的一层黄蜡如何能封得住?便是能封得住,倘若点破下面的一处穴位,那么灌注在整条经脉里的水银岂不一泻皆出?虽然铜人是可以拆卸组合的,连接处同一条经脉是断开的,但是整个双腿部的经络要是相通的,这么长的距离,压差应该很大的,脚部的穴位所涂的黄蜡可是封不住腿上的那一线水银的。
抱着疑问,宋浩又将那铜人拆卸开来仔细查看。发现体腔内多有小孔,原是那水银是从体腔内注入进一条条细细的经脉通道里的。四肢部的倒是从体表的穴位处注入的。
发丝太软,宋浩又寻了根细铁丝,择了几个穴位向远处试探,竟然发现同一条经脉上的穴位,只有临近的三四个或四五个穴位相通而已,内里的经脉并不是一线皆通的,也不是原先想象的体表壁是中空的。
宋浩立时恍然大悟,同一条经脉上只有临近的几个穴位相通,水银量少,便可解决了因压差导致水银外泻的问题了,这从体表面是看不出丝毫异样的。如此精密至巧的工艺,铸造起来是该多么的麻烦。史料记载,天圣针灸铜人的铸造,历经三年始成,端的是至精至巧,神奇绝妙啊!
仔细端详整具铜人,自令人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那一点点的穴孔,清晰无比,似乎可以看到内里经脉中的气血运行变化,非此处不能有此穴,非此穴不能在此处。一目了然,周身穴明。
「学者临习,有一眼定穴之奇妙!果然是医家之神器! 」宋浩惊叹道。
面对天圣针灸铜人,并且同时参习《新铸铜人腧穴针灸图经》,宋浩静观领悟了十余日,忽一日豁然开朗,那便是一眼定穴的奇感。针灸铜人之妙,在于形体的标准,穴眼的准确,久观自给临摩者一种独特的感悟。以此为参照,人之高矮胖瘦,尤可在瞬间揣穴定位。先前宋浩在卫校学习期间,曾观察那真身的人体标本数月,在准确定穴上已?了很好的基础。如今再临摩天圣针灸铜人,便自又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王维一铸针灸铜人的目的,就是令习针者能准确的定穴施治。此铜人经高手匠人之手,竟然赋予了它一种独特的神韵和作用,具有了异常的灵性。临者静心,久观自可有一眼定穴的奇妙,似乎是人与铜人之间产生了一种共鸣。此铜人果然是可以助医者长针力的,此医家神器,已属于灵异之物了。
宋浩得天圣针灸铜人之助,针力又长,指法尤是娴熟。以红布代衣将铜人遮之,择穴「隔衣而刺」,无不奇中。久之闭眼揣穴寻刺亦然。若是那有人在侧,定其位置,全身上下数百穴,当逃不过宋浩指间之针。
窦默所遗《铜人针经密语》,载以针家大秘,是针法奇书。内述「正反针」,正者治疾,反者害人。也是那万物皆有两端,医道也然。宋浩复得书中针法,自此针道大成。
针灸一道,起沉疴于顷刻,救急症于当时,为古之医家推崇倍至。以其简捷快速,应手而效的便利,更是那病家所乐于接受的。中医圣典《黄帝内经》一书,通篇大半论以针道,足可见古人的重视程度。历朝历代高人涌现,以针法行世,尤盛于今日。故本书先论以针道,后再述以方药及其它。
宋浩临铜人研习针法,久之痴迷,竟未发觉那铜人枯寂的?目中会偶然的闪过一种诡异的光芒……
这天,宋浩正在屋中阅读医书,宋子和脸色凝重地从外面进了来。
「宋浩,你看一下这则消息。这是我在你大伯家无意中看到的一份好多天以前的报纸。」宋子和将手中的一份报纸递过来道。尤自悲叹了一声。
宋浩接过看时,那则消息的标题是:一对夫妇神秘被害家中,警方悬赏向社会征集破案线索。
并附有死者夫妇的照片,竟然是那烟台的王宇夫妇。
宋浩见之,脸色大变,一惊而起。
「王叔叔他们出事了! 」宋浩骇然道。
?时间就在我们将铜人转走的当天晚上,屋子里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抽屉里的数万元现金也分文未动,排除了盗窃杀人。并且他夫妇二人没有外伤,只是被人捏碎了喉咙,一招毙命,当是专业杀手所为。警方初步定为仇杀,不知何人所为,所以向社会悬赏征集破案线索。看来窦女士的这处秘密藏铜人的地点还是被人发现了,好在我们转移的及时,否则就会被人抢走了,好险啊!只是王宇夫妇二人无辜受累,实在令人悲痛!」宋子和叹惜道。
宋浩震惊之余,忧虑道:「爷爷,这些人也太厉害了!他们竟然能追查到王叔叔家,也是能追查到我们这里的。怎么办?不如上交国家罢。」
「好在我们在半路上转了车,对方一时半会的倒不容易查到我们身上。只是这不是一般的国宝,它足可以诱出人的野心和私欲,令人生异变节。若是上交之时遇人不当,自会有人铤而走险,携宝外逃的。窦女士也曾以正规的渠道献宝国家,但险些被人抢了去。并且消息一泄,整个江湖自会闻风而动,恐怕还未归国库,未来得及得到有效的保护之前,就被外人得手了。那样再想追回来便自难上加难了。在没有十分把握之前,我们不能动的。这不仅是对窦女士负责,也是对这件稀世珍宝负责。当下之策,暂藏密室,静观其变罢。待风声稍?,再做打算。」宋子和肃然道。
宋浩点了点头,那种得见天圣针灸铜人的兴奋和喜悦,立时被莫名其妙的紧张冲淡了去。
……
天津郊区一栋毫华的别墅里。
宽敞的大厅,中间是一圈真皮沙发,旁边摆了一组古色古香的红木家具,架子上放置着古董器玩,墙壁上还挂了几幅名人字画,这一切显示着主人家的富有和想衬托出自己的修养。
一位个子矮小,但全身壅肿头顶仅存了几根长发的胖子,正仰在沙发上,眯着一双金鱼眼,似睡非睡的在听着对面的一个中年人说着什么。
那站着说话的是一个面色阴冷的中年人,?身泛着一股凌人的杀气和蛮横,令人望而生畏。
「我按洛先生提供的消息到烟台找到了那户人家,但是晚去了一步,那件东西被人转走了。那家男人宁死不说东西的去向,我只好杀了他。他的女人倒是怕了,说是几个小时前有一老一少来将东西取走了,地点是蓬莱,但是具体的位置她就不知道了,只说是那个年轻人叫宋浩。我随后命兄弟们查了一下当天去过蓬莱的货车,找到了那辆货车和司机。司机却说那一老一少中途突然转车将东西运往了济南,我查了这么多天,济南那边无结果。」中年人淡淡地说道。
「刁成,你被那一老一小给骗了,那东西根本没有转运去济南,应该是直接运到了蓬莱,他们玩了个障眼法而已。」矮胖子忽然睁开了那双鱼胞眼,一道骇人的精光在他的眼中闪过。
「这我也想到了,所以济南和蓬莱两地同时动手查,蓬莱那边花钱请人遍查当地户籍,一共查出七个叫宋浩的人,两个是十岁以下的孩子,三个常年在外地打工和念书,近期并没有回来过,另外两个也排除了,不是我们要找的人。」那刁成表情漠然道。
「看来是窦海芹请了外地高手来帮忙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东西还在蓬莱的某个地方。你们的重点应该放在那里。放心,事成之后,三千万少不了你们风火堂的。」矮胖子嘴角抽动了一下道。
「堂主有命,令我全力帮助洛先生,钱的事不要和我谈,那是你和堂主的事。 」刁成淡淡地道。
「呵呵! 」矮胖子讪笑了一下道:「我忘了,鬼手刁成不爱财的。好性格!我喜欢! 」
「如果没有什么事,我现在就动身去蓬莱了。 」刁成额首道。
「去罢,一有那东西的消息立即通知我,事成之后,我会以其它的方式奖励你的。林叔,代我送刁先生出去。」矮胖子满意地点了下头,说道。
一位精明干练的老者从门外进了来,随后送刁成出了去。
将刁成送出了别墅的大门之后,那林叔望了望左右没人,忙躲进了一处角落里,掏出手机拔了一组号码。
「转告门主,那东西已到了山东蓬莱…… 」
矮胖男人叫洛北明,这可是一位有头有脸的公众人物,以祖传洛氏针法享誉医学界,被称为「洛氏魔针」。在天津、北京、上海等几座大城市里办有六所私立的独具特色的针灸医院。这洛北明还有一个不鲜为人知的神秘身份,那就是江湖上的九门十八家医门派别中的魔针门的门主。
说起洛氏针法,还有一段来历。那是在清朝末年,洛氏先人在冰天雪地里救起了一个行将冻毙的游方道士。那道士感激之余,传给了洛氏先人一套亦正亦邪的针法。说它正,治病疗疾,神效非常。说它邪,竟可以暗施针法令人患上怪病奇症,再以此针法解之,以此做为敛财之术。
魔针门是隐藏在社会中的一颗毒瘤,在旧时,凡病家一经魔针门人之手,便伴随上了厄运。新疾虽去,但随生莫明其妙的怪病,又非魔针门的洛氏针法不可解。病家往往耗尽资财方可转危为安。
只是到了现代,魔针门传到了洛北明的手里,他开始进行了一些「改革」,大凡贫困之家来求医,不再暗做手脚,尽可能的医治好,以此博得名声。本是那些贫困病家实在无油水可捞,暗里算计他一回,得不偿失。于是那?大富且贵之人开始倒了霉,慕名而来,多是针到病除,欢喜道谢而去。可是过了不了多久,奇病怪疾便找上身来,做了诸多检查却是找不出病因。只有复求洛氏针法,费去大笔钱财,甚则倾家荡产,才可保全无事。倒有些「劫富济贫」的味道,然非其本意,所以也无什么天理道义可讲了。
洛氏魔针也自奇特,施针时不留痕迹,无证可查,并且只有洛北明的心腹弟子在他的授意下才可施针。在给人医治旧疾的同时,暗施别样针法,便给人种下了隐患,到了一定的时期开始发作,多是冷热并起,杂症纷扰,似那般神经或内分泌失调的病症。到了医院检查,诸多医学仪器却是查而无果。所以从无人怀疑是那魔针门人做了手脚。于是洛北明一路做得是风生水起,快速发展起来,从一个江湖游医做到了那医学针灸博士的地位,办医院,做名人,青云直上,好不威风。「洛氏魔针」名声大振,倒也一语双关。
你若是有病被什么人施了针或服了他的药,近期忽感不适,患上了医院里也查不出来的怪疾,那么多是被人下了邪门医术,解铃还需系铃人,再去寻那人,说尽好话费尽钱财,当是有的救。
却说暗里着了洛氏魔针算计的人,也不尽数的转回来求救,有几位辗转找到了金针门窦家那里。窦家针法非同小可,竟?「拨乱反正」,将那洛氏魔针「种 」下的针法给破解了,也自知晓了魔针门竟然给病人下反针的,对那洛北明不屑起来。金针门与魔针门从此结下了怨。
洛北明开始忌惮起窦家针法来,竟然能破解他的洛氏魔针,日后当不能一家独大了。于是他想要了解窦家针法,以便对洛氏魔针进行改进,以令对方再无破解之术,将财源龚断在自己的手里,于是玩起了无间道。
洛北明派出了自己的一个心腹弟子,也就是那个叫李贺的,费尽了一番周折,成功的打入了金针门,进行卧底偷艺。
那李贺在针道上也自有些悟性,卧底五年,针术大长,深得金针门门主,也就是窦海芹的父亲窦飞的器重,于是欲将其纳作入室弟子,进行重点培养。还令其临习观摩窦家历代秘传的宋天圣针灸铜人,长其针力。不想此举竟给金针门带了血光之灾。
却说洛北明望着刁成离去的背影,一双金鱼眼上下翻了翻,若有所思。
「爸!我看风火堂的人也靠不住,我亲自去一趟蓬莱好了! 」
从楼上走下了一名颇带些野性的美艳女子。
那女子叫洛飞莺,是洛北明的女儿,还有一子叫洛飞雄,替洛北明管理着那几所针灸医院。这洛飞莺天生丽质,虽是皮肤略黑,却是一大美人,毕业于天津中医学院。若是说起这对父女来,十个人中当是要有九个人摇头那洛飞莺不是洛北明的女儿,剩下的一个干脆懒得表态了。其中缘故,谁又能说得清呢。只是在性情上,那洛飞莺倒是继承了些洛北明的老练世故和阴狠毒辣,尤为野蛮。虽是与她的年龄不相符,近墨者黑,也是家风使然。
「这样也好,你就去一趟蓬莱罢。趁消息还?传出去,抢先在外人到达之前将那宝贝拿到手。否则一旦走露风声,江湖上的牛鬼蛇神都涌了去,风火堂也难应付的。」洛北明点了下头道。
「那具天圣针灸铜人我们洛家势在必得,谁想分一怀羹,也要掂量一下自己有没有那个分量。 」洛飞莺颇为自信地道。
「有莺莺出马,老爸我就放心了!我会通知风火堂的人配合你行动的。另外,海外买家已出到一亿美金,不过那东西若真是宋天圣针灸铜人,我还舍不得卖呢!有此医家至宝,我们洛氏针法在针灸界就可以唯我独尊了。加上我们魔针门在江湖上的影响,日后整个医学界当以我洛家马首是瞻了?」洛北明洋洋自得道。
「李贺师兄不是说过了,那具铜人是宋天圣针灸铜人两具中的唯一传世真形,假不了的。我在医学院时,针灸系的几个教授都说过,王维一所铸的宋天圣针灸铜人是无价之宝,价值连城的。失踪了近千年,竟自被那金针门窦家秘传了下来。那宝贝也该易主了,岂容一家独藏。也亏了李贺师兄有幸见识到了那铜人,否则还不知道这医中至宝竟然还存在世上呢!」洛飞莺身子往沙发上一靠,兴致盎然道。
「对了,这几天怎么不见李贺? 」洛北明问道。
「金针门突遭变故,他以为都是自己导致的,内疚着呢!不知跑哪里喝闷酒去了。一个汉子,这点事都经不住,还能成什么大事,亏爸爸那么看重他。」洛飞莺有些不屑地道。
「天圣铜人要是到手,李贺当为首功。卧底金针门偷艺五年,也是难为他了,好在我的一番心血没有白费,竟然意外探得了绝世奇珍天圣针灸铜人的所在。也是奇怪了,这件绝秘的消息本应该只有我一家知道,可是却引来了江湖上几路不明的人马同时出手抢夺,连那窦飞都被人给杀了,看来有人比我们出手还重的。事既已泄,就看谁的动作快了。」洛北明眼中又自闪过了一道凌厉的光芒。
「我和李贺师兄早就说过了,窦家血案并非全是我们做的,可是他不信。瞧他那样子,很是向着窦家的,看来真是与那个窦微有点事。爸爸从小将他养大,这么多年竟赶不上在窦家呆了五年,将我们洛家的恩情全都忘了。」洛飞莺自有些埋怨道。
「不管怎么样,李贺毕竟带回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莺莺,你没事的时候劝劝他罢。在你们这一辈中,针法最出色的当属他了,又在那金针门学习了五年,某些方面我都不及他呢!这种人才,我们洛家还是要将他留住的。虽在此事上受了刺激,一时间想不开,日子久了也就淡忘了。不要让他出什么事才好。」洛北明叮嘱道。
「我知道了,待我从蓬莱回来再找师兄谈罢。 」洛飞莺点了下头道。
第八章 劫持
小肠手太阳之脉,起于小指之端,循手外侧上腕,出踝中,直上循臂骨下廉,出肘内侧两筋之间,上循臑外后廉,出肩解,绕肩胛,交肩上,入缺盆,络心,循咽,下膈,抵胃,属小肠;其支者,从缺盆循颈上颊,至目锐眦,却入耳中;其支者,别颊上拙,抵鼻,至目内眦,斜络于颧。——选自《灵枢经。经脉第十》
山东蓬莱。
宋浩一人独自散步在海滩上,海阔天空的感觉并没有淡化去他心中的愁绪,那具宋天圣针灸铜人已经成了他一项学沉重的负担。烟台王宇夫妇神秘地被人杀害,自给了宋浩一个警示,针灸铜人在自己手里也并非安全的。
这件医中至宝,竟可令人临习之际,别生境感,那种定穴准确的奇异功能,让医者观摩一遍,自可胜过在人体上揣摸穴位几十遍甚至上百遍。天圣针灸铜人似乎有着一种别样的灵性,只要你感悟进去了,便能领略到它的妙处,堪称神物。
只是这件绝世奇珍意外地转到了自己的手里,日后倘若旁生变数,将这件国宝丢失,那么自己可真成了千古罪人。昨日彷惶之际,宋浩忍不住按那窦海芹留下的电话号码打了一个电话,想联系上窦海芹令她将天圣针灸铜人尽快地转运走。如此国宝,万一有个闪失,自己承担不了这个责任的。电话竟然打通了,但是接听电话的并非窦海芹,而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宋浩发现对方声音不对,立即将电话挂断了。随即懊悔之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给窦海芹打电话实在是太冒失和大意了,虽然是在街上的公共电话厅打的,但是对方若是对那天圣针灸铜人有别有异心的人,当可查到自己的位置所在,由此可以断定,宋天圣针灸铜人就在蓬莱。
想起窦海芹在信中曾特别的交待过自己,三个月后才能和她以这个电话号码联系,若非她本人接听电话,就说明事情有变,针灸铜人就交给自己保护了。可是自己在着急的情况下将这个电话打了过去,现在已经暴露了天圣针灸铜人的位置,说不定几天之内,大批的江湖人马就杀到了,这令宋浩后怕不已。虽然此时宋浩并不知道,那具天圣针灸铜人已经被人将这个目标锁定在了蓬莱。
后悔之余,宋浩心情烦躁,又不敢和爷爷说起此事,免得爷爷担忧。爷爷年纪大了,关闭平安堂,离开白河镇,心情本自不佳,再不要因此事担惊受怕了。
「事已至此,静待其变罢,不管怎么样,这件国宝不能在我手中丢失甚至有所损坏的! 」宋浩握紧了拳头。
时至傍晚,正值海上落日,霞光映照,水天一色,别有一番景致。宋浩自无心观赏,欲转身走去,却突然发现,远处站着一个男人,好像已观察他很长时间了。
宋浩见状,心中一惊,可是被人盯上了吗?
那男人见宋浩在看他,自转身走开了。
「不会这么快罢,昨天才打的电话,今天就找来了?」宋浩心中犯疑,加快了步子返回了市内。好在回来时,并没有发觉有人跟踪。当是心中有事,疑心太重,那个人不过是一个在海边闲走的游人罢了。宋浩这样安慰自己。
宋浩回到家时,宋子和正在整理一些东西,原是从白河镇邮寄来的包裹到了。
见宋浩回了来,宋子和起身道:「你二伯刚刚送来的,还叫我们晚上去他家吃饭,说是有事商量,应该是办诊所的事有眉目了,你也过去罢。」
宋浩应了一声,随后帮爷爷将从邮寄来的包裹里的医学书籍整理了一下。?着祖孙二人锁了门去了。
在宋立家的饭桌上,宋立告诉宋子和,诊所的事他已经找过人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要等上一段时间,主要是宋子和没有医师证,办起来要麻烦一些。
「等等就是了,这件事急不来的,最终能办下来就好。 」宋子和无奈地说道。
「四叔,您老若是闲不住的话,不如暂时去青岛罢,我有个朋友在那里办了所医院,因没有名医坐诊,效益不是那么太好。昨天这个朋友还打电话来让我给他找几名专家教授去他那坐堂的,我提了四叔,他听了高兴极了,说是明天就开车来接您老,但是我没有答应他,因为这还要看四叔的意思。诊所那边要等上几个月的,您老要是同意,去帮他几个月的忙也不错。」宋立自有些恳求的意思道。
宋子和听了,笑了一下道:「这样也好,这么呆下去我还真是不习惯呢,没病看,手痒得很。 」
宋立闻之,大喜道:「太好了!我今晚就打电话,那个朋友明天就来接您老的。四叔放心,到了青岛,一切都由我的朋友安排,亏待不了您老的。」
「对了,宋浩也跟过去罢,听四叔说你在医术上已经成手了,很了不得的,去了就是专家待遇。 」宋立笑呵呵地道。
「这个…… 」宋一时犯起难来。他不愿意离开爷爷,但是家中?室里的那具天圣针灸铜人,他可是放心不下。
宋子和明白宋浩的心思,也自不想令那具国宝天圣针灸铜人有何闪失,于是说道:「宋浩还是看家罢,反正我在青岛也做不长的,几个月也就回来了。」
宋立笑道:「行!以四叔的医术,几个月足以将我朋友的那家医院搞火了,到时候他必是舍不得放四叔回来,那时再让宋浩代四叔去顶一段,有个缓冲也好。要是愿意,宋浩最后留在那里就是了,医院里毕竟能锻炼人的。」
「到时候再说罢。 」宋子和笑着点了下头。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中午,青岛来人接宋子和。宋子和交待了宋浩几句,便赴青岛去了。
宋子和去了青岛一家医院临时坐诊,家里仅剩了宋浩一人守护着密室里的那具天圣针灸铜人。自那日在海边怀疑有人注意上自己后,宋浩愈发的谨慎起来,除了上街购买生活物品,轻易的不再离家远走。每日里潜心研习医术,或是进入密室,临摩天圣针灸铜人。
就在宋子和去青岛后的第三天傍晚,宋子平遣宋明来唤宋浩去家里吃饭。宋浩推不开去,只好去了。
那宋刚、宋立兄弟也在其父家,见了宋浩,亲热地拉过来说话。
「宋浩,有个问题向你请教一下。今天我们医院针灸科的曲医生在给一位病人针刺时,不知何故,那病人竟自昏了过去,虽然十多分钟后醒了过来,那曲医生却是后吓得很。」宋立说道。
「可是晕针吗? 」宋浩问道。
「不是。」宋立回答道:「那病人是个粗大汉子,不惧针的,原是腰腿疼,在曲医生的针灸科已治疗了一个星期了,差不多快好了。可就在今天曲医生照往常一样施了针,那病人便莫明其妙的昏了过去。」
「针施在什么部位? 」宋浩问道。
宋立道:「在两腿部,并且还没刺腰部的穴位,离脏器远着呢!很安全。当时我过去看了,也就几根针扎在腿上,本不应该出什么事的。那病人身体平时壮得很,这次除了因受了凉患了腰腿疼来求医外,并无其它疾病,也就是说,没有?么原因能在针灸的刺激下导致昏迷的。我们几个医生讨论了一番,也未理出个缘故来。」
宋浩沉思了一会,也自不知原因出在何处。忽想起一事,忙看了一眼墙上的日历,有所悟道:「难道是犯了针灸禁忌?今天是农历二十九,人神所在日膝股禁针的。」
「人神所在日禁针!这是何道理? 」宋立讶道。
宋浩道:「内在机理我也不甚明白,但在针灸典籍中多载有针灸禁忌,尤有人神所在日禁针一说。此说法又分多种,又有干支人神禁针,四季人神禁针,便是《内经》也有所提及的。至于『人神』为何物,倒没有说明白,或是人体内游走的一种精气罢,当与那经脉之气密切相联的。游走至什么部位,那部位的经脉气便相对『弱』了。偶遭外力刺激或打击,极易对人体造成伤害。辟如说,平日里打你胸口十拳都没什么事,偶在人神所在日打上一拳,便能将人打死,虽有那『寸劲』、『巧劲』之说,若按以人神所在来论,也自有一定道理的。『时气』背时,棉花团都能打死人的。又有那般人,不经意的跌了碰了一下,却造成了大的伤害。那病人昏迷之由,应是犯了人神所在日之禁忌了。」
那宋立听得也自不甚明白,问道:「难道说是在那人神所在日,就刺不得针了? 」
宋浩道:「也不尽然。若是遇有急症,需那人神所在日的穴位抢救时,也自要去刺的。多时倒也无事,或是那急症时,人体气机失调,人神也自乱了所在。当然,此说尚属玄奇,『人神』与那经络皆是查无实质的,医书虽载,医家却多不重视。不过古人既传下这种说法,便有其存在的道理,针灸医生还是注意一下的好。」
宋立道:「存在的,就是现实的。你可尽知那人神所在的时日吗?我也要告诉那曲医生,日后真是要注意一些呢! 」
宋浩道:「针灸古籍中多能查得到的,便是一些民间的风俗方术的书籍中,也多有此一说的,可见古人还是对此重视的。我且说一回,二伯记下也好。」
宋立听了,忙朝一旁在听故事的宋明说道:「拿纸笔来,你宋浩哥说,你记。这都是知识啊! 」
宋浩于是道:「人神所在日,初一在足大趾,初二在外踝,初三在股内,初四在腰,初五在口,初六在手,初七在内踝,初八在腕,初九在尻,初十在腰背,十一在鼻柱,十二在毛际,十三在牙齿,十四在胃脘,十五在全身,十六在胸,十七在气衡,十八在股内,十九在足,二十在内踝,廿一在手小指,廿二在外踝,廿三在肝及足,廿四在手阳明,廿五在足阳明,廿六在胸,廿七在膝,廿八在阴,廿九在膝股,三十在股足。」
宋浩说完,接着又道:「这其中的内在机理还有待研究,是否有此一说还无证可查,日后行医中我也会注意这方面的,古人给我们留下了太多的不可用现代知识来理解的东西。当然,我们也要弃其糟泊,取其精华的。真正迷信的东西是不足取的,但有价值的东西我们也不应该忽视。」
「是啊!」宋立感慨道:「便是经络之迷,到现在还没有解开它的实质,但是它已经指导了中医几千年的针灸临床实践,真应该引起世人的重视! 」
宋浩道:「古老的,不一定就是落后的,它反而更接近了事物的本质。原始的,朴素的,它可能是真相的浅显表现,越是这样,人们越容易忽略它。」
宋立听了,不住地点头道:「受教!受教! 」
吃过了晚饭,宋浩别了众人朝家中走去。
古老的中医?,被现代科技的冲击,愈来愈不被人们接受了,被列为了那种「经验医学 」和「神秘医学 」的范畴,离所谓的「正规医学」越来越远了。而现今天下,便是那些习中医者,又有多少能真正的认识到什么才是中医呢?中医是一种「天人之学」,是人与自然间如何协调的学问,「天人相应 」是它的一大特色。将人与天放到了一个同等的高度,人与自然的和谐,便是阴阳平衡之本。
万事万物都有着它的矛盾两重性,中国古代先贤们将其定义为「阴阳」。「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治病必求其本。 」《素问。阴阳应象大论》。
医家治病,必需先明阴阳。
宋浩回到了家。此时天色已全黑了。
在客厅坐了一会,宋浩起身来到了后宅。
「咦!? 」
宋浩进屋开了灯后,发现几本医书散放在桌子上,本来他整理好了的,叠放在一旁的,显是有人动过了。爷爷去了青岛,这座宅子里就剩他一个人了,谁能来这里呢?
虽然屋子里其它的地方并无异样,但是宋浩还是感受到了一种头皮发麻的冷战的感觉,家里进来外人了。
宋浩扫了一眼墙角处开启密室的那处机关,掩着的一张椅子还在那里未被动过,心中稍安。那密室很?隐蔽,除非将整座宅子扒了,才能被人发现。
宋浩检查了一下,发现唯独少了一部《针灸大成》,自己白日里还看过的,此时却不翼而飞了。而桌子上放着的几百元钱仍在那里,来者显然不是谋那财物的普通盗贼。宋浩心中感觉到了一种不祥,难道是行踪暴露了吗?
宋浩心中随即一惊,来者若是为那具天圣针灸铜人而来,自己和那铜人可就危险了。这些人好厉害啊!竟然找到了这里。
宋浩持了根棍子到院子里查看了一遍,院门和房屋的锁头都未坏,门窗完整,倒似不曾有人进来过的痕迹,可见来人有着那种高来高去的本事。
一晚?宋浩都未敢合眼,一种强烈的不安笼罩在心头。难道是大意之下打的那个电话暴露了自己的所在,或是那些人找到了那辆载过铜人的货车的司机,烟台王宇夫妇被害,说不定那时铜人的去向就已经暴露了。
来人倒也奇怪,它物不拿,单单取了一部《针灸大成》去,是何用意?
在不安和忧虑中,宋浩已是倦极,倚在床上不知不觉的竟自睡了过去。
宋浩虽是困乏睡去,但神意上仍自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偶觉屋中有异,当是多了一个人。宋浩心中一震,猛然一惊而醒。
天津,洛北明住处。
洛北明手里拿着宋浩丢失的那册《针灸大成》,同时在接听他的女儿洛飞莺打过来的电话。
「爸,那部《针灸大成》你收到了罢。我们今天已经找到了那个从烟台转移走货物的叫宋浩的人和他的住处,没想到他也是医道中人,并且也应该精通针术的,这部被翻得起了毛边的《针灸大成》就能证明的。只是在他的家里我们没有找到那件东西,应该被他藏在别处了,我们没有惊动他,但已在我们的监视之下。我们想跟踪他找到藏东西的地点。另外,消息又走露了,几路来历不明的人马也已经到了蓬莱,看势头都是有些来历的。不过爸爸放心,那东西我们势在必得,容不得别人得了手去。」洛飞莺在电话里自信地说道。
「莺莺,先下手为强,找不到东西就先将那小子带回来再说。」洛北明兴奋之余,又有些忧虑道。他对又有几路人马到了蓬莱,感到了惊讶。
「另处,莺莺。」洛北明用手抚了抚那部《针灸大成》,有些惑疑道:「我刚才竟发现你派人送回来的那部书上有几处针眼,边缘很整齐的,应该是一针贯穿的。世上竟有如此超强指力的人,很是恐怖,你叫刁成小心些。」
「爸,你看得真是仔细,我怎么没有发现。放心好了,那个叫宋浩的也就是一个普通人,我们对付得了的。不过为了防止意外,我们还是听从你的意见,将那个宋浩带回来,今天晚上就动手。人在我们手里,不怕他不说出那东西的下落。」洛飞莺道。
「不,你们现在就?手,我恐被别人抢了先,那样就麻烦了。 」洛北明断然道。
「行,我听你的。放心,今晚我就将人给你带回来。 」洛飞莺忙应道。
「好女儿!只要将那小子带回来逼问出那件宝贝的下落,洛家的一切将来都是你的。 」洛北明满意地笑了笑道。
此时那位林叔站在一旁,虽是一脸的恭敬,却是将洛氏父女的谈话一字不露地听进了耳里。
再说宋浩发觉屋子里进来了人,一惊而醒,立时站了起来。
此时有一人已然欺到了身前,伸手欲将宋浩按住。
惊急之下,宋浩忙从袖口处抽出了一根针,随手飞速的朝那人手臂上的曲池穴刺去,自是施了一手霹雳针法。
那人身形一震,立时定住。这是一个满脸呈现出惊骇之色的汉子。霹雳针法的震荡力由手臂上传,瞬间激遍全身,令其气血滞缓,若电击一般,一针制住。
宋浩一针奏效,忙闪避一旁,惊讶道:「你是谁? 」
那汉子身形被制,哪里说得出话来。这是宋浩初次在人身上施展霹雳针法,也是他平时练得出神入化,虽在危急之下施出,也只是用了三成力道。若是施出七成以上的力道,那汉子此时早已筋脉尽断,一针毙命了。
宋浩一招得手,欲问对方来历,忽闻身后有人冷哼了一声道:「小子,竟然还?这么一手! 」
宋浩闻声未及回身,但觉一股异香飘来,身子一软,竟自昏了过去,乃是被人下了迷药。
对宋浩施迷药的是一个长发的生得白净的年轻女子,此时将手中的用以施迷药的手帕收了,望了一眼地上的宋浩,自呈现出了几丝惊讶之色。随对那汉子道:「哥,你没事罢?」
那汉子表情痛苦,呆站在那里仍旧说不出话来。
「你哥是被此人用针封了穴! 」
一个中年人走了进来,伸手将刺在那汉子手臂上的针拔了去,又以手掌在其背部拍了拍。那汉子这才缓了过来。
「爹,这小子的针真是邪性!仅刺中我曲池穴,却能瞬间一震制住我全身,不似那般被点了穴的感觉。 」汉子惊异道。
「难道是鲁门的霹雳针法!? 」中年人闻之讶道。
「不会罢,若是鲁门的人岂能被我轻易的用迷药制服! 」年轻女子诧异道。
「先勿管这些了,且将他带走,风火堂的人已被引开,离开这里再说。 」中年人道。
「那具针灸铜人…… 」年轻女子迟疑了一下道。
「风火堂的人已搜查过几遍了,这座宅子里藏不住那么大一件东西的,看来是被这个人藏在别的隐蔽处了,所以将此人劫走,回去再行问话罢,只要他在我们手上,那具针灸铜人就是我?的。」中年人道。
那三人随后将宋浩装进了一条布袋子里面,汉子一手拎起于肩膀上扛了,三人便从大门出了去。此时天色已见亮了。
门外有个望风的,见三人出了来,忙上前迎了,对中年人恭敬地道:「师父,快走罢,二师兄他们将鬼手刁成缠住了,三师兄挡住了另外一伙人,十分钟后警察也会赶过来的。」
「他真是抢手呢! 」年轻女子嘟囔了一句道。
出了胡同口,一辆黑色的奥迪轿车开了过来,几个人将装着宋浩的布袋子放进了后备箱里,然后急忙上了车,轿车飞驰而去。
半分钟后,洛飞莺率十几个人急匆匆的来到了那座宅子的门前,见院门半掩着,洛飞莺脸色一变道:「坏了!有人抢先一步,我们来迟了!」
旁边一人惑然道:「大小姐,今晚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那么多高手,将我们的人都缠住了,连刁成也…… 」
「不要提他了,你们风火堂的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一个人都看不住! 」洛飞莺气恼地怒吼道。
那十几个人愧然地低下了头。
远处响起了警笛声。
一个进院子里查看的人出了来,朝洛飞莺失望地摇了摇头。洛飞莺无奈之余,转身率众离去。
《大中医·2》
第一章脱胎换骨(上)
诊法常以平旦,阴气未动,阳气未散,饮食未进,经脉未盛,络脉调匀,气血未乱,故可诊有过之脉。切脉动静,而视精明,察五色,观五脏有余不足,六腑强弱,形之盛衰,以此参伍,决生死之分。——《内经?脉要精微论篇》
林凤义脉法精绝,断人生死。不多时便传来那男子在急救室死亡的消息,候诊病人闻之惊叹,敬畏油生。有胆小者竟悄然离去,不敢再断生死之诊。
林凤义此时摇头一叹道:“医者救病不救命,此人适才面色黧黑,已怒近死
宋浩闻之恍悟,刚才那男子果是面罩黑气,已显危急之象了。适才暴质问,神态异常,当是回光返照之举。
林凤义这时对那些已呈现出惊惧的候诊病人们,宽慰地一笑道:“我们继候,将亡在顷刻,所以激他暂去,否则死在这?,说不清啊!”续吧。生死由命,非我能决,不过预先看出罢了。死脉呈现,不忍坐视,只好直言相告,免去做无谓的治疗,增加家庭经济负担。我虽口冷,但也是据实相告,遇上这般情况,也无奈何!”
众病人听了,神色稍缓,各自点头称是。
林凤义接着诊病,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继续展示他脉法的神奇。直至下午四点钟左右,林凤义才将陆续而来的病人们诊毕。宋浩粗略计算了一下,今天的接诊量有二百人以上,那林凤义忙而不乱,始终以一种平和的神态诊断着他的病人,且快速准确,似乎有那透视病家体内疾患之功,指下脉间,无不明了?宋浩看罢叹服。
等到打发走了最后一名病人,林凤义伸了下腰,长吁了一口气,这才略显轻松,望了还坐在那里的宋浩一眼,意思是:看也看了,你怎么还不走啊!
宋浩这时站起身来,恭敬地道:“林老师脉法神奇,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脉道!对了,这是师父让我转交林老师的两册书,阐释阴阳本义的《阴解经》和《阳解经》,全部经文的复印本。”
宋浩说着,将报纸包裹着的那两册书展开来,放在了林凤义的面前。
林凤义见状,眼中精光一闪,瞬间即逝,似乎冷笑了一下道:“那肖老道当年以这两册经书原本示我?我只翻阅了不足半个小时,正在兴头上,便被你那师父讨要了回去,再借不与,看得宝贝一般。今天怎么让他的弟子主动献上门来了?可是与我谈什么条件吗?若是有这种打算,拿走就是。林某这辈子可没有与任何人妥协过。这肖老道倒真是会与我玩心计,可惜现在我不稀罕了。”言语间冷笑连连。
宋浩被人家说中了心思,不自然地笑了一下道:“林老师不要误会,来时师父特别交代过,当年是固执之故,才生那般无聊之举,今日已是醒悟,书送与有用之人读,才是先贤们著书立说的本意。所以令我送与林老师,是不附加任何条件的,还请林老师笑纳。”
“真的?”林凤义听了,斜着眼睛望了宋浩一眼。
“不错!师父说这是当年欠您的一份礼物,今日有机会偿还,也了了一个心愿。”宋浩应道。
“好!既然肖老道这么说,我就收下了,谁叫当年他吊足了我的胃口呢。说起来你这个道家师父心机颇深,现在我才明白他当年之举原是为了今天,为了他的弟子才送我的这份见面礼。只是可惜他的算盘打错了。”林凤义说着,倒也不客气地将那两册书收了。
宋浩见了,暗里一笑,果如师父所料,这两册《阴解经》和《阳解经》是敲门砖,已经敲开了林凤义曾对自己紧关着的那扇拒人千里的冷面铁门。
“林老师,您看忙了近一天了,能否赏个脸,我想请林老师吃顿饭。别无他意,只是想和林老师吃顿饭而已,也算是认识一回吧。”宋浩然后说道。
“你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不过今天看你这个年轻人还算是懂事,表现不错,就给你个面子吧,陪了我一天了。也是想一会儿告诉你,非我固执,我这脉法,你学不来的。”林凤义倒是点了一下头应道。
“谢谢林老师了!”宋浩闻之一喜。忙给唐雨打了个电话,告诉她到临近的饭店订桌酒菜,要请林凤义吃饭。
唐雨听了,在电话那边高兴地道:“这老头终于动心了,好!就在昨天我们吃饭的那家饭店吧,我现在就去订个包间,半个小时后你们再过来。”
“宋浩!”林凤义这时说道,“你师从肖老道没有几年吧?他倒是很看重你啊!”
宋浩应道:“也有半年了!”
“才半年?!”林凤义闻之微讶,“半年时间你能从他那里学到些什么东西?”
宋浩道:“师父主要是令我领悟医道本意,溯本求源。道之一通,术之易解。”
林凤义听了,点头道:“你那师父对医道的修悟尤深,是一个真正明白中医医道的高人,当年与他交流几日,也是受益匪浅。是啊!现那些学中医的都在术上求显效,难在道上悟真髓啊!大医难成,也就是这个道理了。”
“林老师,我想问个问题,不知可否?”宋浩问道。
“啥子问题?说来听听。”林凤义道。
宋浩说道:“林老师诊断如神,却为何不给病人处以方药呢?昨晚偶与林老师幸遇,虽是聊了几句,也是知道林老师是一位精通药理之人。不知道为什么叫病人们拿了您的诊断另寻医家别觅方药去治呢?”
林凤义见宋浩说的不是拜师学艺的事,暗里一松,随自叹息了一声道:“非我不能处以方药,而是这里边有个‘医运’的问题。”
“医运?”宋浩闻之微讶。
“中医在治疗上讲顺从五运六气,病气合天,才能从根本上显以奇效。行医治病,也要讲个‘运气’的问题。知道清代名医叶天士吧,习医经年,一朝有成,然而‘医运’未到,治病时每不获显效,故来求诊的病家寥寥。一日张天师路经居所,拜求缘由。那张天师说,是他的‘医运’时气未到之故。信者为医,而后方能行之有效。也是叶天士遇到了张天师,他的医运便到了。依张天师所言,第二天中午时分,叶天士乘船从一桥下经过,正好那张天师也信步走到了桥上。忽站在桥上朝那船中的叶天士施礼而拜。那张天师名闻天下,他拜之人定非凡人。有识得他的路人惊问其故。张天师说:‘此乃天医,焉能不拜!’结果张天师的一句话,将叶天士抬上了天,从此名声大噪,成就了他一代名医。”林凤义认真地说道。
“呵呵!林老师也信这个?”宋浩听了,不禁摇头一笑。
“当然了,这不是主要问题。”林凤义也自笑道,“也是我当年专研脉法之故,粗略方药,施与病家,效果不是很理想。恐照此下去,对已成的脉法自己将会失去信心,要知道对脉法的精微细诊,尤在于自家的心境,所以也就不再处以方药,专事诊断了,以免相扰。”林凤义说道。
“原来如此!”宋浩听了,这才恍悟。
“虽然这几年在方药上有所精进,但意识到自己医运未至,所以仍诊不治。以免疗效不显,病家和自己会失去信心。影响脉法的发挥。这样一来,便不能给医院里带来什么经济效益了,于是院里领导将我打发到这间小科室来充个中医的门面。不像以前我研究脉法的时候,每每诊过之后,便叫病人去做相应的检查,以验脉法的精确。那时检查费不贵,所以病人们也都乐意配合。当时我带来的效益是全院最好的,唉!此一时彼一时了!”林凤义又感慨道。
宋浩道:“听师父说起过,林老师的脉法是古今合修。”
林凤义道:“借助医疗仪器来验证脉法,只是在开始研究脉法时的一个辅助手段,以验证脉症相应的一些病候。但是中医脉法所显示的病候,现代医学仪器并不能全部检查出来,脉理精微,还需要自己独自去感悟。中医脉法的神奇和重要性,并不亚于经络的,对于现代医学来说,也是一个谜一样的不可知的东西,它是一种动态下的全息影像,折射全身疾患。尤其是两手腕部三部九候之脉诊,是古人去繁就简的精华。脉法和经络一样,虽然神秘,还不能阐明其实质,可古人发现并证明了它的存在和功用,只要我们去加以利用就是了。”
宋浩道:“不知是何种原因促使林老师专研脉道的?”
林凤义道:“虽说是偶然触发,自然而成。但凡事也自有一个契机在里头。那是在三十年前吧,遇到一个游走江湖的游医,自称精通传说中的那种‘太素神脉’,也自神奇,指下脉间,所言病症无不奇中,甚至能断人生死。师从不与,飘然而去。那时我想,他能习成这种通神的脉道,我为何不能!于是全力研习,也自小成。开始遵循的也是古人传世的那几种脉法书,十年后便弃书另悟了。”
宋浩道:“可是除了《内经》、《难经》所记载的脉法外,还应有晋人王叔和的《脉经》,明朝李时珍的《濒湖脉学》,清人周学霆的《三指弹》。”
林凤义道:“不错,这些都是显世的脉法书。不过我所涉及的还有《伤寒论》张仲景的脉法,《中藏经》华佗的脉法,王叔和的另一部脉书《脉决》,张锡纯脉法。凡是古人脉法之书,无不猎及。而后归纳合一,形成自己所感悟的脉法。”
说到这里,林凤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忙不再提及脉法,顾左右而言他。
宋浩见了,暗里一笑,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说道:“林老师,我们先去吃饭吧,我朋友那边应该准备好了。”
“那我就去吃上你一顿!”林凤义站起身来,好像还有些犹豫道。
“不要客气!”宋浩上前拉了林凤义走出。
二人出了医院,转到一家饭店门前,唐雨站在那里候着,见到宋浩陪同林凤义过来了,高兴地上前迎了。进了饭店楼上一包间内,里面早已备好了一桌子丰盛的酒菜。洛飞莺正在和服务员布置。
宋浩简单地介绍了一下,那林凤义朝洛飞莺望了望,又看了看唐雨,而后朝宋浩诡秘地一笑道:“又来了一个!你行啊!”
宋浩未解其意,先自将林凤义让到里面首位坐了。洛飞莺则在林凤义身后做了一个鬼脸。
大家坐下,宋浩给那林凤义斟满了酒。林凤义见了,也自没有推让,说道:“今天就和你们几个年轻人喝一杯吧,开诊前三天我是不喝酒的。”
洛飞莺说道:“喜欢酒喝就是了,何必给自家一个限制?”
林凤义摇头道:“开诊前三天必须戒酒的,以平和气血,否则会有失准确的。”
宋浩闻之惊讶,这才知道林凤义诊病,还有一套复杂的程序在里面。
林凤义接受了宋浩的一番敬酒,然后说道:“宋浩啊!我知道你是一个勤奋好学的有志青年,你师父肖老道又煞费苦心地将你介绍了来,可是我明白地告诉你,我这脉法你是学不来的。非我固执守旧不愿教你,而是这脉法学起来,没有十年工夫你是学不成的。并且先要静心三年,三年里不闻外事,以保持心境平和,在这一点上,你更是达不到了。”说着,朝唐雨、洛飞莺二人望了望,意思是不言而喻。
宋浩听了,先是一笑道:“这一点请林老师放心,心静神安,旁杂无扰而能诊脉的道理我是明白的。并且师父也曾授我道家的静心功法,所以没有什么事能干扰我的。莫说三年,就是十年,我也会随林老师学习脉法的。”
林凤义摇头道:“心静与否不是随便说说就算的,此事先放下不说,还有重要一点就是增强诊脉三指的指腹敏感度,没有两三年的工夫也是不行的。否则是不能诊于毫微之间,细察精妙变化的。”
唐雨说道:“这些都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林老师肯教宋浩脉法,有再大的困难我们都会帮他解决的。只是不知这种增加指腹敏感度的方法怎么来练习?”
林凤义听了,只好说道:“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会儿我开个方子,依方抓服药回来,煮开之后,待温度适合之后泡手,每天至少要泡上一个小时,三天后双手会脱层皮去,待脱去三层之后,指腹的敏感度也就有些了。然后取一小捏黄米,摊于指下,待能辨清得个数之后,也就是一个指头下能辨出二十几粒以上就可以了。然后上罩一层薄膜,以喻皮肤,如此再辨那下面的黄米个数。这般下来,顺利的话也要两年的时间。这是基础,必须先要达到的,否则学习脉法永远都是那种心中易了,指下难明。学了一辈子还不知脉为何物。”
林凤义说完,举起了他那双白净的手,果是细嫩润泽,不知被那药水浸泡多少次,脱落多少层皮才会这样子的。
“看见没有,脉道是以手见病,与心相合,才能遍查人身诸疾。什么时候你能达到我所规定的要求了,你再来和我谈拜师学艺的事吧。”林凤义摆弄了一下他的双手,笑了一下道。显是欲令宋浩知难而退。
宋浩感激地笑道:“既然林老师示以习脉的方法,我这边就回去试一下吧。咱们说好了,我若是达到了林老师的要求,林老师就要收我为徒的。”
林凤义笑道:“没问题!其实我也希望你能尽早地达到我的要求。要知道,我这一身脉法成之不易,也自不想在自家身上自生自灭了去,只是这能领悟脉法真谛的人太难遇了。尤其是现在的年轻人,恋爱、婚姻、工作、房子等一系列人生必须面对的问题,哪一样不能乱其心志,如何肯静下心来习这枯燥的脉法?真徒难遇,大道难传,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洛飞莺那边冷笑道:“林老师自家学来不易,就以为天下间无人能习得你的脉法了。我看还是林老师想拥奇自居吧?”
林凤义摇头道:“到了我这把年纪,名利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你们这两位丫头若想学也可以,与宋浩一同练习吧。达到了我的要求,我自会教你们。”
唐雨闻之喜道:“林老师,那就一言为定了。希望我们日后都能成为林老师真正的学生。”
宋浩听了,心中也自高兴,忽想起一事,说道:“林老师,现有一事与您商量一下,不知可否?”
林凤义几杯酒下肚,已是有了些兴致,手一挥说道:“说吧,只要不强人所难就行。”
宋浩道:“是这样的林老师,我们三人都是家传中医,略知方药。您若不介意的话,我想在您下次开诊的时候,我们三人暂且作为实习的学生同去,待林老师诊断之后,我们可以根据您的诊断辨证处以方药,勿叫那些病人另投他处吧。我相信,有了林老师的精确诊断,我们处以的方药也会有一定的效果的,免去病家四处奔走的一些麻烦吧。”
林凤义听了,笑了笑道:“你是想偷学脉法吧?记住了,便是我真心传你你也未必能习会,一旁闲看更是行不通了。不过你们三人若真有处以方药的能力,我倒是欢迎。你今天看到了,我这一天的接诊量应该有二百人了,我这边若是开出方子来,中药房那边可要吃紧了。医院的领导求之不得呢。行啊!下个星期天你们三个人过去吧。”
宋浩听了,与唐雨相视一笑。洛飞莺不曾见过林凤义的脉法,此时倒不以为意。见宋浩、唐雨同去,也自不甘落后,点头表示同意。
唐雨随后向林凤义讨来了那份泡手的增加指腹敏感度的药方。
吃过了饭,洛飞莺要开车送林凤义回家,林凤义摆手拒绝了,然后自家径直去了。
“这个人的脉法有那么绝吗?”洛飞莺说道。
宋浩望着林凤义远去的背影,感叹道:“待到下次你们见识到他的脉法的时候,自会明白什么才叫真正的脉道。”
唐雨道:“今天我去他的家了,了解了一下。现在只有他夫妻两个人生活,一个儿子在外地工作。居住着两间平房,家境不算是宽裕。”
宋浩道:“我也看出一些来了,所以我要求我们三个人去帮他处以方药,这样会给他增加一部分收入的,同时,我们也可在脉法上进行实习。希望时间久了,我们便是达不到他特定的要求,他也会指点我们一些的。当然了,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达到那种强人所难的规定,进而习成真正的脉道。”
唐雨道:“你跟了他一天不算白跟,态度大有转变呢!”
宋浩道:“林老师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固执,只是认为好弟子难遇,所以在一开始才不理会我们。不管怎么样,他既然已经答应了让我们跟他见习,我们便算是成功一半了。”
洛飞莺道:“宋浩,你不会真要按他的那个令手脱皮的药方去泡手吧?我可是头一次听说这样来学习脉法的。那要遭多大的罪啊!”
宋浩笑道:“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处,非常之术必有非常之法,试试吧。”
唐雨道:“我去那边的药房把林老师开出的药方抓了,你们俩先回去吧。”
唐雨说完,转身去了。宋浩和洛飞莺便朝公寓走去。
“洛小姐,这个林老师脉法神奇,此种机会难遇,我希望你也能用心去学一学。当然了,你若有事,可以不必在这里陪我的。”宋浩说道。
“你要赶我走吗?”洛飞莺不快地道。
“哪里!我不是说了吗?可以跟这个林老师学习脉法的。只是希望不要因为我,耽误了你的事。我在这里不学有所成,是不会走的,所以你在我这里也是干耗时间?!”宋浩一语双关地笑道。
“哼!你现在还是信不过我。告诉你宋浩,我真的是听了大伯父的话不再对你有所图谋了,如果你再这般对我,小心我还会改了主意。”洛飞莺冷笑道。
“别别!我怕了你了!你愿意就留在这里吧。”宋浩忙说道。
“你能让那个唐雨保护你,为什么就不能让我也来保护你?现在你虽然没有大的危险了,但是一旦有事,就是大事,所以我不放心你。”洛飞莺低了头道,显是很委屈的样子。
“我知道,你不会害我的。”宋浩说完,进了公寓。
“知道就好,否则你还会在这里安心地学习脉法啊!”洛飞莺嘟囔了一句,跟了进去。
唐雨买药回来了,摇头道:“这个林凤义不知是从哪里搞到的这种泡手的方子,其中几种药是有毒的,好似古代的一种‘扒皮水’,虽能令人的皮肤改颜换貌,但刺激性颇大,我看还是慎用的好。”
洛飞莺道:“莫不是那个林凤义不想教你,故而想了个害人的法子,令你双手废去,知难而退?”
宋浩道:“能令双手的表皮层脱落,没有一定的药力怎么行?好在是外用药,我试试吧。”
唐雨道:“晚上再试吧,我煮好了并且用一个生猪蹄子泡过再说。”
“咯咯……”洛飞莺那边颤笑不止。
“怎么了?”宋浩讶道。
“这个药方应该是屠户间用以浸煺猪蹄皮毛的,你却拿来泡手,简直是……”洛飞莺大笑不止。
唐雨听了,也自失笑道:“这里面还要加醋呢!不但要将你的双手脱去几层皮,连骨头也要泡软了,怕是日后连针都拿不起来了。”
“若是如此,你们二人一家一个,拿去当猪手吃好了!”宋浩笑道。
洛飞莺笑道:“我可不吃,怕中毒。”
唐雨道:“看那林凤义的双手,白嫩光滑,当是被这药水泡过的。若是将其中几种毒性大的药去了,改制成一种护肤水涂脸,倒是有增白的效果。”
“还有,黄米我也买来了,只是不知如何能在指腹间辨识出几十粒的个数来?”唐雨又拿出了一包黄米来,放在了桌子上。
洛飞莺道:“病脉成象,浮沉迟数,一脉了然,指下间又如何去辨那纷杂之乱象,又如何生出这般纷杂之乱象的?”
宋浩道:“这可能就是如何诊察出一个人是否做过阑尾手术了。有些不是病脉的脉象也会呈现在脉里或是主脉的旁边。这种暗伏的脉象,是不易觉察到的。林凤义脉法的玄绝精妙,不仅仅是在指下辨识出几十粒黄米那么简单的,更是在一种动态下的感应,进而掌控全身的疾患。技精通神,也不过如此了!”
洛飞莺道:“那林凤义说,就算你能静下心来,这指下的敏感度也要两年的时间才能练得成,你真要在这里待上两年吗?”
宋浩道:“能得其脉法真传,五年也值得。”说着,取了些黄米摊在桌子上,三指伸出,每一指腹下压了数粒,细辨其个数。
唐雨一旁捏起几粒,说道:“三五粒倒也能辨得了,要辨出几十粒来可不是短时间能达到的。开始要少些,逐渐增加吧。”
宋浩那里则已是凝神定志,辨那指腹下的黄米个数。几分钟之后,忽眉头一展,笑道:“也不是很难的。食指下应该有七粒,中指下应该有六粒,无名指下应该有八粒。”
唐雨、洛飞莺二人闻之愕然。
洛飞莺讶道:“不会这么神吧?!你这么快就练成一半了?!我来查查看。”
待洛飞莺将已粘在宋浩三指下的黄米数过,虽然在无名指下查得是九粒,比宋浩感觉差了一粒,但这种神奇的效果已是令二女目瞪口呆了。
唐雨惊讶道:“宋浩,莫不是你天生就有习这林凤义脉法的潜质,否则怎能在一开始就有这种效果呢?”
宋浩沉思片刻,随即恍然大悟道:“是了,我惯于用针,指下针间每感觉于经络气血的微妙变化,指腹间的敏感度无意中也自练就了。一通百通,自可应于诊脉之上。一定是这个道理了!看来用不了多久,我就能达到林凤义的要求了,真是天助我也!”
唐雨兴奋道:“不错,施针诊脉,皆在心神的灵妙感应,方能运指自如。林凤义脉法当是为你而成,为你而备。”
宋浩欣然笑道:“我这弟子是当定了,他难不走我了。对了,洛小姐,你洛家的人也是用针的高手,指下的敏感度也当是与众不同的,你也试下吧。”
洛飞莺白了宋浩一眼道:“你若是叫不惯我的名字,就唤我的小名莺莺好了,洛小姐三字我觉得生分,不爱听,以后不许再叫。”
宋浩笑道:“随你便了,快试试吧。”
洛飞莺听了,这才一喜,伸了三指粘了些许黄米粒一旁感觉去了。
几分钟后,洛飞莺念出数字来再行查验,每指下却是相差了三四粒以上,立时便无了兴致,推却道:“姓林的想出这古怪的法子来整人,我练不来的,你自己去玩好了。”
宋浩笑道:“要有信心啊!还未泡过手呢!”
洛飞莺摇头道:“去他姓林的,我可不按他的法子玩。洛家有针术足够了,诊断能应付过去也就可以了。”
宋浩惋惜道:“放着大好的机会你不学,满足于现状,我也就不强人所难了。唐雨,煮药泡手!”
待唐雨将药煮好后,凉过端来,宋浩伸手入那药水中,感觉也自无异样。时间稍长,隐感有刺手的感觉。
唐雨旁边提醒道:“林凤义说泡上一小时左右就可以了,不可过长,三天后脱皮。”
宋浩道:“不妨,多泡一会儿也好!”
于是宋浩一边泡着手,一边与唐雨、洛飞莺二人说着话。结果足足泡了三个小时,唐雨恐宋浩泡久伤手,便强行令他止住,将药水撤去。又取了盆清水洗了手。
“也没什么!只是有些麻胀。”宋浩举起双手摆了摆。
唐雨望着宋浩被那药水浸泡得泛白的双手,忧虑道:“这药水毒性很大,一时间还不能呈现出来,只怕今晚你不好过了。”
洛飞莺幸灾乐祸道:“活该!谁叫他逞能泡了这么长时间?猪蹄都泡软化了!”
“没事!”宋浩不以为意道,“很晚了,你们先去睡吧。”
待唐雨、洛飞莺各回房间休息去了,宋浩也自躺在了床上。此时方感双手开始火燎燎地疼痛起来,并且麻痒难耐。这时才知道自己过于急于求成了。
半夜里,宋浩已感到双手失去了知觉,并且肿胀延于臂。
“这般下去,我双手岂不要废了!”宋浩心中懊悔不已,也自无可奈何。
唐雨心中惦记着宋浩的双手,天色未亮便过来查看。见宋浩躺在那里冷汗直冒,两手掌肿胀似馒头,疼痛难触,已是不敢动一下了。
唐雨惊慌之余,忙叫来了洛飞莺,令她开车将林凤义火速接来救治,解铃还需系铃人。
“这老头害人不浅!”洛飞莺惊呼了一声,忙自去了。
“叫你不要泡那么长的时间,你偏不听,要是有什么意外,如何是好!”唐雨责怪道。
宋浩苦笑了一下,未言语。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洛飞莺引了林凤义进来了。
见到眼前的情形,林凤义倒是不甚急,站在那里摇头道:“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啊!叫你一天只泡一个小时就行了,若是泡上几个小时,也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救治不得法,你的双手十指也就废了。现在两个选择,一是用清水泡上一天,其药力自然可解,五六日后可复正常,不过再沾不得那药水了,否则指掌间的肌肉有溃烂之险,也就是再练不得指腹的敏感度了。诊脉的手指达不到一定的敏感程度,是不能应那万般复杂之脉象的。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继续在那药水中泡下去,令指掌的表皮全部脱落,不过这其间的痛苦可不是一般人所能忍受得了的。”
“你这老头,居心何在!再泡下去,岂不是在生扒活人皮!”洛飞莺一旁怒道。
“我也没有办法,就看宋浩自己如何选择了。”林凤义耸了耸肩膀道。
“把我扶起来,接着泡手。”宋浩朝唐雨说道。
唐雨为难地摇了摇头,眼泪已是在眶内打转。
“哪里有这种自残的法子来学习脉法的,这不是在要人命吗?!”洛飞莺已是恼了道。
看到宋浩坚强的态度,林凤义暗里点了点头,站在那里淡淡地道:“要想学成非常之术,必须要有非常之法。我以前研究脉法二十年,对那些模糊的脉象,始终是心中易了,指下难明。直至我发明了这种药水之后,才令手指增强了敏感度,再行抚脉,自有那通体透彻之感。指下脉间,任何丝毫的变化都能感知,自此脉道突飞猛进。此为速成之法,不加以这种特殊的训练,只能达到常人之脉,断以平常之疾罢了。习成医道之难,并不是你能用心苦读就能成功的。除了天分悟性之外,还要有吃苦受难的准备。你要不是肖老道的弟子,我也不会示你这种方法的。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吧。”
说完,林凤义转身去了。
“我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照林老师说的法子走下去了,否则是不能成就那种真正的脉法的。不要再犹豫了,拿药水来继续泡手。”宋浩吩咐道。
唐雨站在那里未动,洛飞莺不情愿地将药水盆端了过来,说道:“你自己想泡就泡好了,真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饶不过那个姓林的老头。”
宋浩艰难地抬起双手,伸进药水里,苦笑着安慰她二人道:“遭些罪罢了,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又浸泡了一个小时,洛飞莺取清水为宋浩冲了手,此时他的双手已不能持物,唐雨买来的早点已不能自用。唐雨只好站在一旁用勺子喂宋浩粥饭,洛飞莺站在另一边喂他点心。见了宋浩的样子,她二人心疼得眼泪直掉。宋浩也自热泪盈眶。
“你哭什么?”洛飞莺哽咽道。
“感动的呗!还没有人对我这样好呢!”宋浩苦笑道。
“缺爹少娘的孩子都这样!”唐雨破涕为笑。
第二章脱胎换骨(下)
脉者,乃气血之先也,气血盛则脉盛,气血衰则脉衰。气血热则脉数,气血寒则脉迟。气血微则脉弱,气血平则脉缓。——《中藏经》
中午时分,宋浩的双手表皮已经开始裂纹,有了脱皮的迹象。唐雨恐受感染,用纱布轻轻地裹了。
宋浩这时四下里张望,似乎在找什么东西,表情很是难受的样子。
“你怎么了?莫不是被那药水弄得毒火攻心了?”唐雨上前问道。
“我……我想上卫生间!”宋浩面红耳赤,难为情地说道。
唐雨听了,心中一松,暗里自是一笑。然后犯难地望了望洛飞莺。
“唐雨姐姐,你该不会让我扶着宋浩去解手吧?”洛飞莺脸色绯红道。
“那怎么办啊!一会儿他要是弄……弄在了裤子里,更不好办!”唐雨站在那里,也计无可施。
宋浩坐在床上,低下头去,不敢看她二人。
“有了!宋浩,你先忍一会儿。”洛飞莺忽地一笑,跑出了房间。
随即洛飞莺找来了一名公寓里的男服务生,递给了他一张百元的钞票,说道:“我这位朋友手有点伤,不方便行动,你扶他到卫生间方便一下,一次一百元怎么样?”
“好说好说!”那服务生连忙点头,高兴地接过钱钞,上前扶了宋浩去了。
“谢谢你了,否则我们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只是贵了些。”唐雨感激地道。
“不贵,给你五百元你不是也不愿意去吗?”洛飞莺笑道。
“贫嘴,找打啊!”唐雨挥了挥拳头。
“呵呵!和你开玩笑呢!也是你在场,如果你不在这里,我会逼着宋浩就范的。”洛飞莺得意地说道。
“逼他就什么范?”唐雨闻之,机警地道。
“让他喊我小名!”洛飞莺笑道。
唐雨听了,心中一松,也自泛起了一种别样的滋味。
这天晚上,唐雨从外面买了些东西回来,忽然发现有一个身穿风衣眼戴墨镜的男子先她一步进了公寓,并径直上了二楼。唐雨见状一惊,知道来者不善,忙跟了上去。
那男子走到了宋浩的房间门前,左右望了望,从怀中掏出了一支手枪,并安装上了一只消音器。
就在这男子将要破门而入的时候,忽觉耳侧风动,当是有物袭来,下意识地仰头避去。一声微响,一支牙刷钉进了他面前的门框内,几没全身。那男子见状惊骇,知有高手在侧,转头看时,见有一女子朝他冲来,忙抬手一枪,在女子躲避之时,乘机撞破了过道端的窗户,跳楼逃去。
唐雨一支牙刷将那男子惊走,临窗下望时,已不见了其踪迹。恐宋浩那边有失,没有追赶,回身进了宋浩的房间查看。
此时宋浩正和洛飞莺坐在那里说话,唐雨一脸严肃地进了来,洛飞莺未能察觉,问道:“唐雨姐姐,外面什么声音啊?”
“没事!”唐雨冷冷地道,“你出来,我有话问你。”说完,先行走出。
洛飞莺一怔,努了努嘴道:“干吗啊!这么严肃!”起身跟了出去。
在门外的过道里,唐雨盯着洛飞莺道:“宋浩来这里只有你我知道,为何还将魔针门的人引来?”
“你什么意思?除了我以外,我们魔针门的人何时来了这里?”洛飞莺怨怒道。
“不是你们洛家的人最好。刚才有一杀手被我惊走了,看其样子是想置宋浩于死地的。”唐雨说道。她从洛飞莺的眼神中看出了对方还不知道此事。
“杀手?!”洛飞莺闻之一惊。她望了望走廊端破碎的窗户,明白了一切。
“这个时候什么人还敢要宋浩的命?”洛飞莺惊讶道。
“当然是那些不要命的人!现在开始,你我晚上值勤,轮流保护宋浩,他现在双手不能动,更加危险了。”唐雨忧虑地道。
由于那药力过猛,又浸泡超时,还未到三天,宋浩的手指掌间便开始脱皮了。在旧的表皮剥离,新皮未生之际,尤是感觉到刀割般的疼痛。好在有洛飞莺施以针术,将那疼痛止住了多半,令宋浩尚能忍受。
又过了一天,疼痛方止。那药水虽有脱皮之功,却也有生肌长肉之能,新的表皮迅速长出。又复将药水泡过,更是钻心般的疼痛。宋浩全然不顾,咬牙硬受。好在林凤义及时赶来制止,说道:“忘告诉你了,你第一次将手泡得狠了,脱一次皮足以抵三次了,也只能再泡一天,以和药劲。现在不要再泡下去了,否则会导致皮肉脱骨的,一双手可就真的废了。”
宋浩听了,吓得全身直冒冷汗。唐雨和洛飞莺则气得对林凤义直翻白眼。
在天医集团的那栋欧式别墅内,顾晓峰正在向齐延年汇报着事情。
“有一个杀手找到了宋浩,从其行为上看,此次行刺是要置宋浩于死地的。我的人还未出手制止,那个杀手便被唐家的那个唐雨惊走了。我的人跟踪杀手一路下去,最后看到他进了一家企业内便不见了踪影。我刚刚查过……”顾晓峰顿了一下道,“这家企业竟然是天医集团下属的一家制药工厂,也就是说,杀手来自天医集团!”
“什么?!”齐延年一惊而起。
“齐兄,看来事情有些复杂了,宋浩刚刚摆脱了江湖上的麻烦,却有人此时想要他的命,已经不是要从他那里得到那尊针灸铜人那么简单了。还有,天医集团内部的事,我们生死门不方便直接去查的。”顾晓峰说道。
“天医集团内部怎么会有人想要浩儿的命呢?”齐延年眉头紧皱道。
“顾兄,事已至此,有件事我也不再隐瞒了,宋浩是我的亲生骨肉,真正的名字叫齐浩,我唯一的儿子,所以请务必保护他的安全。至于那个杀手为什么来自天医集团,我也不明白,但我现在可以授权给你,在天医集团内外进行全面的调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齐延年说道。
“宋浩果然是齐兄的公子!以前我倒是猜出一些来了。现在既然有了齐兄的话,我会将一切事情的缘由查个明白的。”顾晓峰点了一下头,说道。
“此事要在秘密中调查,尤其是不要让内子知道这件事,否则她冲动之下会先行去认宋浩的,这将令我有负对一位恩人的诺言。”齐延年交代道。
“齐兄令我有权调查一切,是否包括嫂夫人?”顾晓峰说道。
齐延年闻之一怔,随即郑重地道:“是的,甚至于包括我本人,只要对宋浩有不利之举,任何人你都可以进行击杀。因为宋浩的安全是第一位的。哪怕是用整个天医集团去换取他的安全,我也在所不惜!”
“齐兄言重了!这件事情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顾晓峰说道。
“对了,宋浩怎么会和医门唐家的人在一起?”齐延年问道。
“不仅是唐家的人,还有魔针门洛北明的女儿洛飞莺。”顾晓峰无奈地笑了一下道。
“洛北明的女儿?!难道说是洛北明这条老狐狸的阴谋?”齐延年惊讶道。
“应该是吧。那洛飞莺几次对公子施计不成,仍旧不放弃。不过令我现在感到奇怪的是,那两个女孩子和公子的关系处得好像很要好。公子甚至知道洛飞莺以前的事,现在却仍旧与她来往。还有那个唐雨,当时就是她将公子从蓬莱劫走的,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又都走到了一起。”顾晓峰摇头道。
“估计是那个肖老道引来的麻烦,自以为施了一次瞒天过海,将什么人都瞒过了,却不料宋浩的身边仍是麻烦不断。宋浩意外地认下的这位道家师父,倒是有些复杂背景的。”齐延年说道。
“肖伯然此人颇为神秘,现有的相关资料还不足以证明他的一切。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他收公子为徒是有诚意的,并非别有企图。”顾晓峰说道。
齐延年说道:“这个肖伯然的真实背景我这方面还在调查,我要查明白在宋浩身边的每一个人,要知道他们想做什么,是否对宋浩这孩子不利。一旦发现对他产生危险,立即除掉,不管是何人。”
“齐兄如此疼爱公子,果是父子情深。恕我冒昧,齐兄当年掌管天医门,力量已波及国内,为何舍了公子十五年不见,而到今天生出这些麻烦事来?此事有关那个杀手幕后真相的调查,如若方便,还请相告。因为我感觉此事与公子当年被齐兄寄养于宋子和那里有关。”顾晓峰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齐延年闻之,闭目长叹了一声,说道:“顾兄,非我不告,而是确有难言之隐,还请见谅。日后调查真要是涉及了此事,到那时我再和你说明真相吧。”
顾晓峰听了,呈现出了一种失望之色,点了下头道:“也好!”
又过了一晚上的时间,宋浩的双手十指和掌上的已被药水浸泡起的一层厚厚的表皮逐渐地脱落下来,露出了细嫩的肌肉,血色绯红。新皮甫生,疼痛?是大减,别有一种轻松之感,是如脱胎换骨一般。此时还不敢触物,但将双手轻举平伸,闭目微察,十指间竟感觉到了房间内少许气流的波动。一湾静水,细风抚过,涟漪荡漾。以手感之,以心明之,神意合应,端的是美妙至极。
“这种厉害的药水果然是有奇效!日后以手触脉,岂止是能察气血运行微毫之间的变化,肺朝百脉,诸般经络也自在指下明了了。原来这便是脉法的精妙,但持寸口,而知全身。”宋浩兴奋地想道。
心神一动之际,恍惚间,那尊天圣针灸铜人又呈现在了眼前,已是如水晶般的通明人体,可见五脏六腑之形状,经络气血之运?……
“原来如此!”宋浩随即恍悟道,那铜人竟然还有许多妙处未被感应出来,看来只有自身的修为提高到一定的层次,才能对那针灸铜人有相应的感应。
“还有,指腹间的这种敏感,不仅仅是用于诊脉,更能灵活施针了,指下针间,尤其是对经脉气血的变化,果是有通体透彻之感,无形中倒将针法又提高了一个层次,真是一举多得!”
宋浩神意一荡,如醉如痴。十指摆动,扰动气流,如搅水中。诊“气”之脉,察有异动,睁眼看时,原是窗侧有蚊虫飞过。
忽又大悟,古人有“悬丝诊脉”法,借丝线导传脉之波动,而能诊病家诸?,尚属有形之诊,而我这微察空气的波动,“凭空诊脉”之法,可又胜似一筹!古之名医中,不是也有未诊而知脉象的吗?
此时的宋浩并不知道,他此时的境感,非全是那药水之功,而是借手指的敏感,加以先前的感悟,才有此奇妙的境感,已是有根基在里面了。
望着自己这双已变得白皙滑嫩、细软轻柔,而又敏感无比的双手,足以诊治天下之疾,宋浩畅然一笑:“非手也!乃神器也!”
清晨,唐雨和洛飞莺过来了,见宋浩坐在床上自己在那里呆笑。洛飞莺讶道:“莫不是被那药水的毒性攻上了脑子坏了神经,变得痴了?”
宋浩笑道?“不要胡说。要不是经历了这番苦难,还不晓得这其中有许多妙处呢!你们俩也泡手试试吧。”
“不试!”二女异口同声道。
“泡手而已,又不是泡脸,毁不了容,怕什么!”宋浩摇头道。
“你这手……”唐雨上前查看,惊讶道,“果然变得细嫩了,如女孩子的手一样了,真是脱胎换骨了啊!”
“遭了多少罪了!”洛飞莺一旁叹息道。
“值得!”宋浩点头道。
又过了两天,宋浩双手的新表皮已经长成,但仍旧不敢触物,唐雨只好买了副手套给他戴了,进出方便些。不知是十指已生新表皮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浩在偶然间领略到的那种“凭空诊脉”的神奇感觉竟然慢慢淡化消失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