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第十六章
丽娘陪着瑚哥儿玩耍了好一会儿,给他讲了《三字经》里的几个小故事,又给他念了几句书。不久晚饭的时间到了,丽娘吩咐让把她的饭也传过来西苑,她在缙瑶阁和瑚哥儿一块儿用了。
用罢晚饭,消了食,丽娘哄着瑚哥儿早早的睡下后,又叫来李妈妈让她好好的照顾着瑚哥儿。还吩咐把瑚哥儿明天要穿的衣服,常用的东西都打理好。特别是衣服要用熏笼烘的热热的才能上身。诸如此类的嘱咐又说了一大箩筐,自不必一一详叙了。
回了清轩阁又是一番折腾,丽娘才在丫头们的服伺下睡下。吴嬷嬷和丫头们自是等一切都料理妥当了,行李也都已经装好了车之后才睡下的。
丽娘有诸多的担忧,还有对即将面对陌生环境的紧张感,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但是随即又想到,即来之,则安之,即使天塌下来了,日子该怎么过还是得怎么过,也就把这些烦扰暂时撂开了,自睡下不提。
腊月初六的一大清早,晨起丽娘没有做运动,因着今天要赶路,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沐浴更衣的来回折腾。今天要回到贾府里,真切的面对着那些能操纵着她命运的人,丽娘即使做了很多的心理建设,却依然有些忐忑不安。因这既不是看戏,也不是演戏,而是实实在在的生活。
丽娘这回是穿越后第一回见府里的众人,因着这些人都认识她,她的目标是泯然众人,最好所有人都能忽略她,对她不起丝毫的兴趣。这样即使她以后有什么不同,别人也不会怀疑她被换了芯子。所以她不好穿的太新,太扎眼,也不好太过敷衍。
洗漱过后,红衣过来仔细的给她梳了一个普通的弯月发髻,取了枝碧玉的树叶簪子插到发髻间,为了出行方便,耳朵上只带了一对简单的翡翠环,身上着了一件六成新的白底江绸绣折枝梅花的半宽袖狐肷皮的外衫,外面又套了一件桃红绉绸袷斗篷。收拾停当,整个人透着一种温顺软弱的气质,让人看了只觉顺眼温和敦厚,没有丝毫的攻击性。丽娘照了照镜子,也深感满意。
简单的用了早饭,丽娘吩咐丫头们去西苑叫李妈妈带着瑚哥儿一块儿过来这边集合,等人齐了再一块儿出发。
过了一会儿,人都齐全了,只见赵大家的和单大娘走在前头,丫头婆子们簇拥着丽娘和抱着瑚哥儿的李妈妈一起走了出来。
庄子上的大门大开,在山顶寒峭的风中“吱嘎吱嘎”地作响,上面的铜锁尤为沉重得撞击着门板,两种声音协奏,远远的在山谷里回荡。
门外已经停好了好几辆马车,领头的是一辆翠帷青绸车,几辆黑漆平头车紧随其后。翠帷青绸车边上站了一个大约三十来岁的车把式,外加两个小厮,见两位婆子出来,殷勤上前:“妈妈们好……”说着眼睛已经瞟到了后面的丽娘身上。见管事娘子三禄跟大丫头红衣搀着她,都心知肚明,这就是常听人说起的生了大爷的长子的吴姨奶奶了。于是相继的打千问好,让两个丫鬟把丽娘安安稳稳扶着踩着脚凳上了头一辆马车,随后李妈妈抱着瑚哥儿,红衣搀着吴嬷嬷也跟了上来。其它的丫头婆子们都上了后面的马车。一切都妥当了之后,得得得马蹄声,骨碌碌轮子声,车把式们的吆喝声喧阗着朝东面的驿道奔去。三禄和林旺见车走远了,才回了庄子。
丽娘想到竟然已经离开了,忍不住的悄悄的撩起了帘子的一角,隔着纱窗,只见山间空荡地回想着铜锁撞击门板“吱嘎吱嘎”的声音,还有越来越远的庄子的大门,她忽然眼眶一热,收回了目光再不敢看。红衣见状忙上前,将手帕递给了她。
丽娘接过帕子,低头揭了揭眼角。收回了思绪,抬头见李妈妈怀里包裹的紧紧的瑚哥儿依然在熟睡,就悄声的对她比划了一下,示意让她自己抱一会儿。李妈妈会意的递了过来,丽娘接过,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舒服躺在自己的怀里。丽娘望着瑚哥儿童稚无忧的粉扑扑的小脸儿,顿时笑了,一扫之前的失落。是啊,就是不为自己,为了瑚哥儿也得好好的走下去,面对即将到来的未知。车里的人见丽娘又陷于了沉思,瑚哥儿也在睡,一时之间,都静悄悄的,无人敢大声说话。只听见马蹄“得得”声和马车“支支”声向京城的方向而去。
车行了大半日,到了午饭的时间大家都有些饿了,只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没有地方打尖,一行人只好在车上简单的用了些干粮后,继续前行。
刚开始的时候丽娘还觉得新鲜,想要见识一番古代的冬天的风景,偶尔撩开帘子的一角,透过纱窗看看外面的景色,但是时已隆冬,路上的雪也未化尽,到处都是一片枯黄,树也都落尽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树枝,连鸟雀儿也未见有出来觅食的,一路上少有人烟,颇有一股深冬的萧瑟凝重的味道。
当马车行到神京,快要进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马车自西门人而入。神京是都城,类似于现代的首都城市,是一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皇宫位于北面,南面是普通百姓和贫民聚居的地方,东面住着权贵和官宦人家,贾府就在这一区域,西面则是富商和乡绅人家云集的所在。自古以来,京城里就有西富东贵的说法。
京城毕竟是京城,不同凡响,不仅轩阔热闹,且与旁的大城小城相比自有一派雍容华贵的气派。吃用住行,凡是天下有的,京中便一定能寻得到的。
丽娘之前也听吴嬷嬷和丫头们讲过京里的繁华,此时也忍不住要好好的见识一番古代的繁华都市的盛况了。
尽管对京里的繁华早有耳闻,但这一刻,当她真正进入这座城的时候,丽娘还是有些眼晕:从西城门一走进来,放眼望去就是沿着大路两侧一家挨一家的商铺,什么香料脂粉,珠宝首饰,皮毛绸缎,应有尽有。再朝里走,又是一家家的酒楼,书铺,还有卖各种古董字画的铺子等等。
即使已经是隆冬了,但是因近年关,到处行人如织,一片繁华,热闹不已,丽娘只觉得自己的两只眼都不够看。
瑚哥儿这会儿也是醒着的,对这热闹的盛况也是惊叹不已。前回他因病被送到庄子上的时候,一直是迷迷糊糊的躺在丽娘的怀里的,根本没有机会看这些热闹。瑚哥儿睁大眼睛不停的东看看,西瞅瞅,还不停的问丽娘她们这是什么,那是什么,丽娘也答不上来,只好求救似的看着吴嬷嬷和李妈妈她们。
吴嬷嬷她们见状也禁不住的笑了起来,便对着外面的铺子一一的解释起来。多宝轩的钗环首饰,霓裳坊的布匹成衣,及墨斋的文房四宝……吴嬷嬷一一细细说着,一会儿是多宝轩的朱钗金簪如何精致繁丽,蝶恋花样式的点翠簪子,祥云飞凤的衔珠钗,又一会儿说及墨斋的书极多,除却一些珍本善本,竟是无所不收的。等看到丽娘和她怀里的瑚哥儿还有李妈妈和红衣都听得入迷了,她便提起夜市里的热闹,小吃细点,杂耍奇物,种种样样都极为不同,什么酸辣萝卜,碎末肉馒头,锦带酥、白果酥饼等等,不一而足。
当吴嬷嬷说的口干舌燥的时候,已经过了西城,马上就要进入东城了,也就是说即将要进入贾府了。这是那些热闹喧哗已经被远远的甩在了后面,马车越往前行,越是安静。有一种肃穆庄重气氛扑面而来,车里的人都不禁住了话头,丽娘也收了笑脸,紧紧的揽着瑚哥儿,正襟危坐的。
又行了小半日,忽见街北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门前列坐着十来个华冠丽服之人,正门不开,只东西两角门有人出入。正门之上有一匾,匾上大书“敕造宁国府”五个大字。丽娘想道:“这就东府宁国府了,这会儿不知道贾代化死了没有?贾敬应该还没有去城外的道观里和那些道士们胡乱鬼混吧。”
又往西不远,照样也是三间大门,方是“荣国府”。丽娘他们在此下车,丽娘抱着瑚哥儿换上了四个婆子抬的轿子,其他的人也都下了车随轿子步行。一行人却不走正门,只由西角门而进,丽娘想想也是像她这种妾室估计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走正门了,更何况平时这正门也是没有正事不开的,除非是皇帝或皇子龙孙亲临,迎送圣旨,年节祭祀,娶妻嫁女,家中丧事。
行至一垂花门前落下,那抬轿的婆子们俱肃然退出,吴嬷嬷上前打起轿帘,扶着丽娘下了轿,李妈妈上前抱起瑚哥儿紧随其后。丽娘扶着吴嬷嬷的手进了垂花门。垂花门前又来了几个眉目秀洁的十七八岁的小厮拉过一辆翠幄清油车来,吴嬷嬷扶着丽娘坐了上去,李妈妈又递过瑚哥儿给丽娘抱着,众老婆们放下车帘,方命小厮们抬起。拉至宽处,驾上驯骡,出了西角门往东,过荣府正门,入一黑油漆大门内,至仪门前方下了车。可见因着贾代善还未去世,贾赦还未承爵,也就住不了正房。只是不知后来,贾赦承袭了爵位,为啥也没能住进正房,这算不算红楼的未解之谜啊?
进入三层仪门,果见正房、厢房、游廊,悉皆小巧别致,且院中随处之树木山石皆好。及进入正室,早有许多艳妆丽服之姬妾丫鬟迎着。赵大家的也走在前面引着丽娘和抱着瑚哥儿的李妈妈径直走了进去,看也未看周围的那些人一眼。
丽娘也没心思注意这些小细节,只顾着跟着赵大家的步伐,心想这回该见到传说中的大奶奶,也就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张氏了。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过的亲们,都给撒点花儿吧,谢谢了。
☆、第 17 章
第十七章
丽娘只见到处皆是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雀鸟。台阶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还有几个未留头的小丫头也在一旁玩耍,一见他们来了,都笑迎了上来道:“刚才大奶奶还念诵呢!说晚饭之前怎么着也该到了的。可巧就来了。”于是其中一个穿着红绫袄青缎掐牙背心的年轻丫环一面打起帘子,一面对里面通报说:“瑚哥儿和吴姨奶奶到了。”
丽娘低着头跟着丫头的步子进了房,只见地上铺的是光滑如镜的大理石砖,承尘上绘着色彩鲜艳的绘饰,挂着联三聚五羊角宫灯。中间堂上挂着一幅唐伯虎的美人图,长案正中摆着个掐丝珐琅的三足香炉,檀香的味道正从那香炉中袅袅散开。长案的左边供着个尺高的紫檀木座青玉浮雕福寿如意,右边供着个汝窑天青釉面的花觚。
再向东边望去,紫檀木的步步高升的落地罩,挂了靓蓝色的幔帐,次间中央立了个多宝格,摆着什么青花八宝扁瓶,斗彩花卉盘,珐琅彩寿山福海碗,整套的五彩十二月花卉盅,粉彩镂空三友转心瓶,墨地三彩双龙方壶,豇豆红釉太白尊,岁寒三友青花罐,琦寿长春白石盆景……
向西望去,十二扇黄花梨嵌象牙花映玻璃的槅扇,中间四扇开着,可以看见一座隔开西次间和西稍间的红木镶玉二十四孝人物屏风插屏。
丽娘不由屏住了呼吸,实在大开眼界,大长见识了,就是去博物馆也没见这么多高规格的奢侈品啊,实在是太奢华了!丽娘这才真正的体会到什么是诗礼簪缨之族,钟鸣鼎食之家,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了。且这是实实在在的生活,而不是影视剧或是电影里的各种道具,或是像博物馆里隔着厚厚的玻璃罩看起来古老陈旧或是有残缺的收藏品。
这些只不过是眨眼间的时间,敛了敛心神,丽娘牵着被李妈妈放在地上的瑚哥儿循规蹈矩地跟着刚刚的那丫头绕过屏风进入了大奶奶张氏的卧房,这里的格局和丽娘在清轩阁的卧室的陈设大致相类似,只是更加奢华大气而已,不过丽娘这会儿可没什么心思打量这些,只是稍稍的撩起眼角飞快地睃了一眼。
临窗的大炕上铺着大红色毡地绣龙凤呈祥捧金双喜字瑞云满地子孙万代边床毡的锦垫,窗台上摆了一红一黄两盆梅花,靠墙一张六柱架子床,大炕和床中间的一面粉墙上挂着一个四屏的麒麟送子图的瓷屏,旁边摆了一个梅花式洋漆花几,花几上摆了一盆水仙,花几旁摆几棵冬青树还有几个锦杌。架子床上铺着大红五彩富贵长春妆缎被褥枕头,挂了大红色的帐幔,帘子上绣着榴开百子图,帐慢两边垂着满池娇的银勺帐勾,床对面摆着两张太师椅,一旁是一幅童子嘻戏图的屏风,屏风后面是个小小的净房。
一个年纪约二十五六岁的女子神色疲倦地靠在床头秋香色绣葱绿折枝花的大迎枕上。她穿了一件半旧的大红江绸绣折枝梅花的缎面小袄,鸦青色的头发整整齐齐地梳成了一个圆髻,鬓角插了支榴开百子镶嵌珠石翠簪。圆圆的脸庞有些微微的苍白,端庄持重,眉目清秀。凸起的肚子却大得惊人,从而显得身子更加的瘦削吓人,乌黑的眸子亮晶晶地,望着跪在蒲团上的丽娘和瑚哥儿,眼里有些疏离防备,又有一抹的担忧,一丝喜悦和亲切,很是复杂难解。
这样的主母张氏,丽娘有些意外。
根据丫头婆子们的描叙她曾经无数次在脑海里勾勒描画:她以为会看到一个倨傲精明的女子,或是一个严谨端肃的小妇人,或是个表情戚婉却目光锐利的女子……
却没想到,她竟然会见到一个如此端庄温和,带着点矛盾甚至还有一丝亲切柔和的主母!
“瑚哥儿快起来,你的病刚好,不用行此大礼。妹妹也是的,半年不见也多礼起来了,可见是生分了。可是怪姐姐没有去看你们?”一个陌生低沉但带着几分清脆舒缓,笑意融融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旁边的丫鬟也机灵的过来扶丽娘他们娘俩,丽娘就着她的手起了身,顺便也拉起了瑚哥儿。嘴里也不停的应着,怯怯的有些害羞局促的说:“姐姐哪里话,我们可当不起。您还怀着身子呢,谁也比不上您肚子里的哥儿重要。我听说您有了身孕了之后,高兴坏了,您总算熬出来了,也不枉这么多年的辛苦。”
说完这些话,丽娘看了看张氏,见她面容有些舒缓,眼里含着一丝欣慰,又瞅了瞅瑚哥儿,继续说道:“就是瑚哥儿在听说大奶奶要给他添一个小兄弟后,也开心的不得了。也一直嚷嚷着要回府看弟弟呢,还让李妈妈把他平时的好吃的好玩的都收拾好,留了起来,说他要等着和小兄弟一块儿吃一块儿玩呢。”
“真的啊?我们瑚哥儿也觉得是要添一个小兄弟吗?”张氏也禁不住的笑了起来,原来五分的笑意此时就已经有了八分。
瑚哥儿有些脸红的看着张氏,又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看丽娘,见丽娘面带笑意的鼓励着他,就朝着张氏走了过去,有些敬畏有些期待的看着张氏的大肚子,怯怯的道:“恩,娘亲说母亲要给我添一个小兄弟了,以后就有人陪我玩了。我把我的图画书,还有林管事给我买的小木剑,泥人,还有妈妈们做的蜜饯和点心都留了好些,等小弟弟出生了,我们再一起看书,一起玩耍,一起吃点心。”
说完这些,瑚哥儿又有些期待的看了看张氏的大肚子,害羞的问:“母亲,我可以摸摸他吗?他听得见我说的话吗?”
张氏顿时大笑了起来,苍白的脸上也染上了一丝红晕,看起来精神不少。一把揽住瑚哥儿,嘴里不停的说道:“我的儿,他能听见,刚才还在我的肚子里动来动去呢。听见你说给他留了好吃的,好玩的,正馋着呢。不信的话,你摸摸看。”
瑚哥儿小心翼翼的摸了一下她的肚子,刚好小家伙在她的肚子里又动了一下。瑚哥儿吓了一跳,接着又有些兴奋,惊喜地看着张氏说道:“母亲,他听见了,他刚刚还和我打招呼了。”
张氏和边上的丫头婆子们见了,也都禁不住的笑了起来。
丽娘顿时松了口气。至少,张氏这会儿看起来还是蛮和蔼可亲的,也没有刁难人。即使只是面子情,但是总比不管不顾的撕破脸了强。
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虽说几乎所有人都说她的肚子里是个男孩儿,丽娘也估摸着她怀的应该是贾琏,但是张氏自己不敢保证她生出来一定是男胎。且即使是男胎,还要等他长大到能上了族谱,才算是她有替夫家生子,延续了香火。只有等他承了爵位,或是有了出息,做了高官,她的地位才算是真正的铁打的江山,彻底的稳固了起来。
大家笑过之后,张氏拉着瑚哥儿的小手儿,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满脸怜惜慈爱的说道:“有大半年没有见了,瑚哥儿可是瘦了不少。虽说病是大好了,但到底亏了底子,看着像是有了不足之症。回头太医过来请平安脉的时候,让他好好给瑚哥儿扶扶脉,仔细看看,开几个合宜的养身方子,多配几料好药,平日里李妈妈仔细的看顾着他吃就是。”
说完这些,又看了看丽娘有些忧心的眼神,继续安慰道:“我们这样的人家,又不是那些平民小户人家,还怕吃不起这药,还在乎这几个钱?天长日久的,总能调养的过来。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看我们瑚哥儿就是个有后福的,定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妹妹也不用太操心了。”
张氏床边花几边上的锦杌上坐着的穿着一身锦缎褙子,头上插着金钗,手腕上带着赤金累丝镯子的四十多岁的婆子突然插嘴道:“大奶奶说的可是。”说完还有些鄙视的看了看丽娘,又继续说:“依老奴看啊,这哥儿还是得奶奶看着才能长的好,长的壮实。跟着姨奶奶这半年瑚哥儿简直瘦的没人型了,就是姨奶奶自己也瘦的脱了型,没个人样了。可见我们房里头还真少不了奶奶,不然的话,离了奶奶连个人都调理不好。这要是让外人见了,可不就要闹笑话了,你们说是不是?”
其实,丽娘刚进来的时候就见她在和张氏闲话,并且在她和瑚哥儿给张氏行礼的时候,也没见她起身,她只是略微的侧了侧身子而已。丽娘估摸着这位应该就是吴嬷嬷她们常说的张氏最信任的人,得力的助手,也是她的乳母兼陪嫁嬷嬷赵嬷嬷。也是丽娘比较熟悉的赵大家的的婆婆了。
屋子里的丫头婆子们也忙不迭的接腔答话,一个劲儿的奉承大奶奶张氏和赵嬷嬷。当然了,这些可都是张氏的亲信,自己的班子。
丽娘心想:这古代可真是没有善茬啊,大宅门里的日子估计不是那么好混的,这不,刚进门来,还没坐呢,就挨了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赵嬷嬷的态度其实也就是张氏的态度。不然,也没见张氏出面拦着了。心思转换间,丽娘嘴里也忙道:“还是嬷嬷您老人家有见识,这要不是靠着我们奶奶,我可是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更别说承大奶奶的恩典,生下瑚哥儿了。您也知道,我也是个没什么主意的人,要是没有大奶奶这个主心骨在,我的日子还真不知道怎么过。你看,这才离了姐姐半年的时间,我和瑚哥儿可都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儿,到现在都还没有回过神儿来。所以,跟着大奶奶,沾点儿她的福气,我们才能过过好日子的。这不,自打知道大奶奶有了身子之后,我也是一天到晚三遍香的在菩萨跟前祈祷,保佑姐姐这回生产母子平安。等大奶奶平安生产后,我还要亲自到庙里给菩萨磕头烧香还愿的。再说呢,大奶奶怀的这可是正正经经的嫡长孙,将来是要承爵的,精贵着呢,可不是其他人能有的福气。我们可得好好的伺候才行。也好让外头那些嚼舌根子的自打嘴巴,我们大房可好着呢。”
赵嬷嬷见自己敲打她的话,丽娘都听进去了,还当场表明了态度,不禁满意的笑了。回头也是一脸慈爱柔和的看着张氏和她的高高隆起的肚子。当她看见趴在张氏怀里,歪着脑袋听张氏肚子里的声音的瑚哥儿的时候,笑容跨了跨,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丽娘捕捉到了她眼里闪过的情绪,心里不禁打起了鼓,警报顿时拉得满满的,精神保持高度的警惕。同时心里暗暗的决定,从这以后一定要让瑚哥儿离她远远的。这段时间也尽快让瑚哥儿从张氏的主院里搬出来,最好是搬到她的院子和她一起住。
作者有话要说:看在加更的份上,多点收藏,多点书评吧。
☆、第 18 章
还在房山庄子上的时候,丽娘就自吴嬷嬷处得知瑚哥儿是养在张氏跟前的,也就是说他的起居都在张氏的院子里。现在张氏已经怀了自己的亲骨肉,且孩子的身份又贵重。无论表面上她如何的深明大义,贤惠过人,但是在她内心深处一定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拥有最好的物质条件,且地位稳固无人能够动摇,即使以后分家产什么的也是分到的越多越好。以前把瑚哥儿养在自己的院子里,不过是迫不得已下的权宜之计。张氏这回有了自己的孩子,瑚哥儿即使是庶长子,也不得不退到角落里,给张氏的孩子让位。
丽娘即使有不平,有心酸,更多的是对这种古代的封建专制制度的无可奈何,即使她现在是穿越重生的换芯人,对这种情况也只能妥协。哎,人活着,在何时何地都是要向现实妥协的,没有谁能恣意的过一生。这种自怨自艾的事想多了无益,还是好好的活在当下吧。既然目前的情况已经这样了,还不如早点让瑚哥儿搬出主院,也算是丽娘和瑚哥儿对张氏表明态度,无意与她争什么。这样一来,既在张氏的心理留下了知情识趣的好印象,也让自己和瑚哥儿的处境好一些,不至于马上面对张氏的打压。还有利于自己和瑚哥儿的亲近,方便自己更好的照看瑚哥儿。据丽娘所了解的红楼的故事情节里,是没有任何书写瑚哥儿的情节存在的。这要么是根本就没有这个人,要么就是没能长大成人。不管实际情况如何,瑚哥儿离开主院,有了自己的亲自照顾,保他平平安安的长大应该不成问题的。
丽娘又和张氏寒暄了好一阵,张氏有详细的问及瑚哥儿和丽娘如何生病,请了哪里的大夫,开了什么方子,吃了什么药,几时病好。丽娘都一一的仔细回了她。然后张氏又吩咐丽娘要好好保养,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丽娘也对张氏做了诸如此类的问候,又借着说到张氏肚子的时候,问道有没有请好稳婆,找好奶娘,准备用哪些人伺候新的小主子等等。然后丽娘又稍微的不经意的提了一下孩子出生了以后要住在哪里,是不是也住正院的东厢,瑚哥儿是不是要先挪出来。又说到因着瑚哥儿现在也还需要大人的看顾,张氏目前身子又重,回头又是生产,坐月子,还有新生儿的一堆琐事以及府里和大房的诸事也少不了她的,短时间里她估计没有空看顾瑚哥儿,是不是可以把他先挪到梧桐苑和丽娘自己一块儿住,等他大些的时候,再迁到外院去住。
张氏只是微微低头略作思考,又看了看赵嬷嬷,见她也是一脸的赞同,就顺水推舟的应了下来。还顺便对丽娘提了一下,因着丽娘和瑚哥儿离了府里大半年,原来伺候他们的丫头婆子,因府里人手短缺,大部分都被抽调到府里的其它处当差了。这回他们回来了,估计人手暂时有些不够,让他们先用着从庄子上带回来的人凑合着。且这会儿又到了年关,不好买人,只有等开过年了,要么在家生子里挑,要么让相熟的牙婆子带人过来他们再挑就是。若是人手实在不够的话,先从她的主院里调几个过去就是。要是二奶奶王氏送人过来的话,让丽娘先不要答应,拖着就好。
丽娘听了,心里腹诽不已,把这么棘手的得罪人的事交给她做,分明就是为难她嘛,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妾果然不好做,再大度贤惠的女人面对丈夫的其他的枕边人都大度不起来,甭管之前是多么要好的姐妹,都是浮云啊。不过回头一想,这样也好,人多口杂,是非就多,之前她还发愁梧桐苑的好多人都是伺候了她有些日子的了,要是很多人都发现她有不少异常的话,就不大好了。还是人越少越保险,她目前还是需要低调,可以说,最好是夹着尾巴做人为好。在这紧要关头,少些人对她来说更好。于是,忙不迭的应下,还向张氏道谢不止。
她们说着说着,就到了晚饭的时间,张氏也没留他们晚饭的意思,就托词说是孕妇的饭他们大概也吃不惯之类的。等丽娘她们准备告辞的时候,张氏又说等腊八节的时候再带他们一起去给老爷太太请安,他们明天也就不用单独过去了,太太正忙着,也没什么空见他们。还说因着大爷贾赦去了镇国公牛家吃酒看戏去了,已经打发人回来说要很晚才能回府,让他们今晚也不必再等了,明天再见礼就行。最后又体贴的说估摸着他们还有那些伺候的人都在车上颠了一整天,屋子里也有不少要收拾的,又要回去吃饭,就不多留他们,就打发他们回自己的屋子。
丽娘和瑚哥儿一起出了正院,就吩咐李妈妈可以回家去看看了,毕竟她也有大半年没见自己的家人和孩子了,估摸着家里人也记挂着她,丽娘还特意的多给了她一天假,让她在家过了腊八节再回来此后就是。又说瑚哥儿今晚和自己睡,明儿瑚哥儿搬屋子的事有她亲自料理,让李妈妈不用担心记挂。李妈妈高兴的应了,福身谢恩后,迫不及待的退了下去。
丽娘抱着瑚哥儿在丫头的带领下,向自己的院子走去。丽娘的院子位于张氏正院的右后方,中间隔了一个小花园和两座亭子。因着院子里有长得茂盛的梧桐树的缘故,就命名为梧桐苑。
一般而言,若是只有一个院子,主子爷和主母奶奶住正房,两边的厢房住妾室,下房住丫鬟仆妇。两厢以东厢房为尊,便是贵妾住在东厢房。但若是不止一个院子,主子爷奶奶住主院正房。两厢要么是住年幼的小主子,若是小主子大了或者是人数多了才会分给独立的院子让其出去住,或者是住通房丫鬟,或者头等贴身丫鬟等主子贴身伺候的人,这主要是便于她们照顾主子;妾室大抵别院而居,像二房这样的贵妾便是自己一个院落,而普通妾室一人或几人共住一个院落,那么这样一来就要看得宠程度和主母奶奶的安排了。
梧桐苑的格局和丽娘在房山庄子上的清轩阁大体类似。也是座两进的院子,坐北朝南,正房是三间大屋,正中被丽娘做了正堂充当客厅,西间做了卧室,东间是书房,大屋两侧又各有两间耳房,其中左边的是当作库房用的,里面靠近主屋的一间放着丽娘的嫁妆箱子和一些平时府里的各种赏赐和一些平日与人往来的礼品等,靠外面一点的放这些杂物。右边的耳房其中一间做了一个简单的小厨房,另一间做了绣房。后面有一进抱厦及大屋左右伸出的几间厢房,供丫环婆子住。左右厢房的后墙砌出来围到了正前方大门,留出近半亩地的院子,院子里有几棵高大的梧桐树,其余的地方种了些牡丹,蔷薇,也架了一架葡萄,还挖了一个大约一分地的池子,里面栽了些荷花,只是现在已是隆冬时节,早就只剩下残荷一片,满池的结了冰的死水了。院子中间一条鹅卵石小路蜿蜒曲折,将整个院子分成不规则的左右两边,其中的一角也留了半分的空地,上面还有些枯草,估计是原主种菜的地方。总的来说,梧桐苑的格局简单,雅致,明亮,又有些田园风格,也是丽娘喜欢的类型。
丽娘和瑚哥儿回到梧桐苑的时候,天已经有些黑了,梧桐苑里已经掌了灯,从外面望着,里面灯火通明,在这寒冷的冬夜里,让人从心里都沁出一股子暖意来,丽娘不由弯了弯嘴角。顿时,心里也不那么难受了。原本留下看院子的丫头三福,也是丽娘的亲信,正领着院子里的剩下的丫头婆子们忙迎了上来。进屋后,又是一阵的请安问礼。过后,丽娘觉得实在疲累得很,也没留他们多说话,自己也草草的洗漱一下,和瑚哥儿简单的用了些晚饭。过后就在丫头婆子们的服侍下盥洗一番,早早的睡下了。虽说明天还有不少的事情要处理,丽娘也是在倦的眼皮都抬不动了,也就没有空胡思乱想了。还是赶紧的好好休整一下,明天也好有精神来应付一切了。不一会儿,就抱着瑚哥儿睡熟了。
丽娘带着瑚哥儿在西间的卧室内歇下,只留了另一个二等丫头五福守夜,其他的人也都退下了。那些跟着丽娘从庄子上回来的诸人也都因着在马车上颠了一大天,累的骨头架子都散了,也都草草的吃了晚饭,早早的洗漱一下,也都歇下了。特别是那些婆子们都是有家有口的,也都大半年没有回家看看了,这一回来也都急着回家看看一家老小的。丽娘早就嘱咐过吴嬷嬷放她们两天假,让他们回家和家人团聚,过完腊八节,再回来当差。至于那些还未成家的丫头们则让她们自己调好班次,轮流着休假了。
☆、第 19 章
三福见丽娘和瑚哥儿都睡熟了,嘱咐五福好好的听着些动静,留下她值夜。然后,三福就走了出去,轻轻地扣上了卧室的门,去了后面丫头们住的抱厦里,准备找红衣三喜她们说说闲话,顺便打听打听丽娘和瑚哥儿在庄子上的这段时间里的一些事。
像丽娘这种正正经经的娶进来的贵妾,比那些普通的姨娘也就是说家生子出身或者是外边买来的要高了一等,但是又比正房太太又低了一等。身边伺候的人的定例是配四个二等丫鬟,八个小丫鬟,外加一些洒扫的粗使婆子等。丽娘的四个二等丫鬟是满额,除了她比较熟悉的三喜,红衣,还有原主的得力亲信三福,另外还有一个五福。她们分别是两个人一间屋子,三喜,三福住一间;红衣,五福住一间。像八福,九福这样的三等丫鬟都是住在一起的,很像是现代学校的那种宿舍,当然她们也是单人单床。而那些不入等的粗使的丫头都是和婆子们一起挤大通铺的。当然了,像吴嬷嬷这种体面的妈妈和头等丫鬟都是单独住一个屋子的,条件自是优厚,平时还可使唤小丫头们服侍,比起不得宠的主子过的还滋润体面。
三福穿过游廊,进了后面抱厦的西厢房里她和三喜住的屋子,掀起青绸帘子,一股暖气扑面而来,只见三喜趿着鞋子,正在脱外面的棉衣,还一边张着嘴打呵欠,正准备上炕睡觉。
三喜听见响动,回头一看,只见是三福走了进来。她也没停手里的动作,只是继续一边用手捂着嘴打呵欠,一边用困顿的眼睛斜睨了她一眼,嘴里含混的说道:“这天儿还不算晚,你怎么没在奶奶跟前服侍,也跑过来这边挺尸。你又不像我,早上起得老早,又在马车上颠了一大天。浑身的骨头跟散了架似的。”
三福一边放下门帘子,一边嘴里笑骂道:“大半年没见面,刚见着了,你嘴里就没句好话。奶奶屋里我让五福守着呢,这不是大半年没见着你,想你了呗。过来跟你说说话儿。”
三喜听了这话,也不由的啐道:“少糊弄我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有几根花花肠子。说吧,想知道奶奶的什么事,我能知道的也就那么些,还是大家伙儿都知道的。你要是想了解的更清楚,自己去那屋里奉承奉承才行。”说完,朝着对面东厢吴嬷嬷的屋子呶了呶嘴儿。顺便踢了鞋子躺进了炕上的被窝里。
三福走了进来,在三喜的炕边上坐了下来,又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示意她往里一些。三喜往炕里挪了挪身子,望着三福,看她怎么答话。
三福瞅了瞅三喜,笑骂道:“没良心的小蹄子,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这样的排揎起我来了。不过说实在话,你跟着奶奶去庄子上大半年,我还真有些记挂你的。平时吧,你在的时候,脾气又犟又撅的,有事没事的,都爱和我顶两句嘴,有时简直能气死个人的。可是,你这一走大半年的,也没人跟我吵,跟我斗嘴使气的,我还真觉得日子过的慢,难熬得慌。回了屋子也是一个人,冷冷清清的,怪没意思的。”
三喜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的“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三福见她笑了,回头想想自己的话,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三福见状又推了她两下,继续追问道:“好妹妹,你就给我说说嘛,我们平时也都深宅大院里住着,连二门都没机会出的,也没个消息的来源。只前些时候听赵大嫂子说姨奶奶和哥儿都不大好,凶险着呢,又听二奶奶那边的婆子们说估计这二位都熬不过去什么的。当时可吓坏了我们这一院子的人。我那两个月,差不多也天天都要念几句佛的,早晚都在菩萨跟前上香磕头的。这不前些天,我又听说麦香家里捎信说她爹好像去庄子里给奶奶报账什么的,我估摸着奶奶应该是大好了的,不然哪有精神理会这些个事儿的。”
三喜听了三福讲这个,一骨碌儿从炕里爬了起来,低声问道:“府里都知道奶奶的管事去庄子上报账的事?”
三福也压低了声音:“没有呢,只是麦香见我前些日子忧心得不行。再加上我平时对她还不错,她们一家子可都是奶奶跟前得力的,她悄悄的跟我说的。府里现在正闹得厉害呢,哪有空管这事。”说完这些,她朝正院方向呶了呶嘴儿,又在手上比划了一个“二”,又继续道:“再说了,要不是这两位斗法,奶奶估计这会儿还在庄子上,回不回来过年也都还难说呢。”
三喜听了这话,也默不作声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腾腾的说道:“我虽是大奶奶屋里出来的。不过你也知道,我是这府里的家生子,不是她从娘家带来的。在那院子的时候,很是受排挤,不大得主子看重,还差点儿丢了命的。我来这院子也是因着我们姨奶奶心善救了我的命的缘故。虽一开始我总想着还能回那儿的,不过你也知道不是我不知恩,也确实是我爹还病在床上等着我的月钱买药吃呢,我娘也没个差事,平时只能靠替人缝缝补补,或是接接洗衣服的活儿,我下头的弟妹都还小,也还没到当差的年纪,一大家子都没什么收入,日子难着呢。那边虽说差事苦一些,但是平时跑腿的机会的多,油水儿要好一点。姨奶奶之前的性子,你也知道,软的跟面团似的,还是个混没注意的。那位说什么,她就应什么,大爷也不大进她的屋子的,要不是她运气好生了瑚哥儿,又被那位养在跟前,那位又是要脸面的,也不敢十分的揉搓她。否则的话,她早就连骨头渣子都不剩的。不过这回她可是明白了几分,我见姨奶奶可真是变性子的,不像之前那么没主意了,也知道要留几分心思。不过这一回瑚哥儿应该会养在姨奶奶自己跟前的,不像以前那样,他们两一个月见不了几次面的。这样也好,我们姨奶奶也不至于没了依靠,我们也有了主心骨,心也踏实了下来。这一回我算是看清楚了,在这深宅大院里讨生活,什么体面啊,风光啊,都不紧要,最要紧的是好好的活下去,其他的都是水中月,镜中花,都是虚的。”
三福听了也不禁的沉默了下来。
三喜瞅了瞅她,见她在发呆,就用手轻轻的推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奶奶这半年可是在阎王爷跟前走了一遭儿的,瑚哥儿也是差一点就去了,奶奶为了照顾他,也染了病,要不是把瑚哥儿叫到床前死命的喊她,估计她也是醒不过来的。毕竟是亲娘,还是有差别的。不像那位,一听说哥儿得的可能是天花儿,就立马给打发到庄子上去了。估计那会儿她就已经知道自己有了身子了,还真是凉薄。奶奶自打醒过来之后,又听说大奶奶有了身子,人变了不少,再加上吴嬷嬷在一旁不时的提点。她就像忽然开了窍似的,变得对那些杂事,琐碎事也感兴趣了,不再像以前那样万事不理的了。还时常让我们陪着闲话八卦,说些府里的事。前几天她还召见了她陪嫁里的各项产业的管事,准备亲自过问这些产业了。”
三福脸上的神色随着三喜的话变幻着,时忧时喜的。
三喜见她在沉思发呆,也再不理会她了,因为她实在是太困了,两个眼皮直打架,像黏住了似的,睁都睁不开。不一会儿她就睡熟了。
三福愣过神来的时候发现三喜已经睡熟了,只是一只胳膊还露在被子外面,她见状不由无奈的笑了笑。上前轻轻的把她地膀子放进被窝里,顺便拉高了被子,还帮她掖了掖被角,嘴里低声叹道:“都这么大的人了,睡觉还这么不老实,明儿又该叫膀子酸疼了。”
做完这些,三福起身把煨在火盆边上的暖壶里的水兑了点在铜盆里,然后拿帕子简单的擦洗一番。接着她吹熄了灯,自己也脱了衣服上了炕睡下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我申请了榜单,督促一下自己,亲们也给我加加油吧。虽然有点慢吞吞,但是保证不会坑的。
☆、第 20 章
第二日清晨,也就是腊月初七的一大早。丽娘依然是寅正一刻就醒了,却忽然觉得胳膊有些酸酸的,僵僵的。扭头一看,原来是瑚哥儿这个小家伙儿正枕在她的手臂上睡得正香。看着他熟睡的小脸儿粉扑扑的,小鼻子也因着丽娘的胳膊动了动而微微的皱了皱,小嘴巴也巴叽巴叽的歪了歪,模样煞是可人。丽娘也禁不住菀尔,忍不住的在他的小脸蛋儿上亲了亲。瑚哥儿可能是感觉有人打扰,忍不住的伸出小手儿挥了挥。丽娘差点就要笑出了声音,赶紧伸出另一只手捂住了嘴巴。
丽娘轻轻地抽出胳膊,又细心的替瑚哥儿盖好被子。这才轻手轻脚的撩起了帷帐,下了床。这时天还麻麻亮,丽娘轻声的唤了一声,警醒的五福听见了动静立马和衣起了身,因着要随时注意伺候主子夜里要喝水或者是起夜,一般守夜的丫头们都是睡在主子的床外的榻上的。
五福一边点灯一边轻声问道:“姨奶奶要去净房吗?”等灯亮了她却看见丽娘只穿着中衣趿着鞋子鞋子站在床前,不由急道:“我的奶奶,您也等等啊,虽说屋子里暖和,可是您的病刚好没多久,这要是又吹了风,感了风寒,可怎么是好?”一边说着,还赶忙地方下灯,拿起丽娘的大毛衣裳往她身上套,丽娘一边接过衣服,一边对她比划让她小声点,顺便还伸手指了指睡在床上的瑚哥儿。五福见了,忙点头表示知道了。丽娘一边自己套衣服,一边低声吩咐道,说她要起身了,准备去外间梳洗打理,让五福吩咐人送热水过来,顺便让小厨房热点奶子过来,要是有热的吃食也端一些过来。还吩咐小厨房的给瑚哥儿准备奶子和水果炖蛋做早餐。
等丽娘穿好了衣服,坐在外间的梳妆台边上的时候,三福已经带着小丫头们端水的端水,拿帕子的拿帕子,捧痰盂的捧痰盂,又是一阵忙乱。待梳洗好,丽娘见时间已经到了卯时二刻。丽娘一边吩咐可以传早饭了,一边自己去了里间叫醒瑚哥儿。在瑚哥儿的丫环稻香,荞香的帮助下才给他穿戴整齐,又给他梳好头发,净面,用热帕子擦手,最后又给他的手脸都搽了搽护肤防冻的面脂。做完了这些,瑚哥儿还迷迷糊糊的没有完全清醒,丽娘却已是累得气喘不已,她这才体会到现代社会那些自己带孩子的妈妈的不易。
等都收拾整理完毕,丽娘带着瑚哥儿坐到了外间暖阁的桌子边上,刚坐定,丫头们提着黑漆雕花食盒走了进来,因着天冷,小厨房到这边又要经过游廊,所以食盒里都放着添了木炭的小火炉温着饭菜的。
丽娘的早饭简单清淡,只让小厨房准备了一些白粥,热了一杯杏仁羊乳,外加几个奶香小馒头,玉米面窝窝头。
虽然知道羊乳对小孩子身体好,但是小孩子贪新鲜,一回两回尚可,次数多了必不耐烦。丽娘也就吩咐厨房的人琢磨些新鲜的法子来对摸着,几乎每隔几天都换着花样来做。像今天的苹果炖蛋就是拿新鲜的羊乳调入适量的蛋黄汁儿,再打一些苹果泥进去,放少许碾碎了的琥珀色桂圆粒做点缀,放入锅里蒸熟蒸透了。这不,刚从食盒里拿出的一盏冒着热气的暖盅,掀开盖子,一股浓郁的奶香果香扑鼻而来,极是诱人,引得瑚哥儿不住的眼巴巴的看着暖盅,丽娘肚子里的馋虫也不由的蠢蠢欲动。周围伺候的人也都还没有吃早饭,有些不禁饿得小丫头的肚子已经在咕咕作响了。丽娘听了,不由得莞尔一笑,一边喝着羊乳,一边看着稻香喂瑚哥儿。苹果炖蛋美味可口,再加上瑚哥儿确实饿了,吃的香甜,那暖盅只有掌心那么点大,瑚哥儿很快就用完了。丽娘喝完了羊乳,又就着小菜用了些白粥,用了大半个奶香馒头。瑚哥儿今天胃口极好,也跟着喝了半碗白粥。
用完早饭,丽娘和瑚哥儿喝了温水漱口了漱口,用热帕子擦了手。
丽娘吩咐三福和稻香道:“你们待会儿还要跟着我一块儿去大奶奶那里请安。这些先不撤了,你们叫小丫头把你们的份例拿过来,就着这些干净的用了吧。”
然后又看了看周围其他人眼巴巴的盯着餐桌,不由弯了弯嘴角,笑着说道:“不用眼馋了,待会儿你们每人的早饭都加一份儿苹果炖蛋。”说完又嘱咐管理小厨房的婆子王义家的道:“王妈妈,待会儿你回了小厨房,我估摸着小厨房剩下的苹果炖蛋不够分,麻烦你再费些事儿,多做一些。至于缺了的材料钱,回头我让三福给你送过去,必不叫你往里面贴钱。我和瑚哥儿昨儿刚回府,这又是年关,府里也都忙着准备过年的物事,也没什么空单独让大厨房做些菜过来给她们,今儿就算给梧桐苑的各位加餐了。以后嘛,要是有机会的话,也让小厨房给她们加些热菜。这大冬天的她们也幸苦了,估计也难得吃口热的。还有就是明儿是腊八节了,按惯例是要熬腊八粥的,我算着你也该准备好材料了。今年我们梧桐苑的多熬些,除了送到各房的外,我们院子里伺候的也人人都有份外,另外还每人额外备一份带回各家或是相熟的姐妹们。除此之外,还要多备一些送到府里的孤寡老人那里,算是给瑚哥儿积积福气了。恩,这么一来,定是又要多费些材料了,跟刚才的一样,银子你到三福那里支就是。”
王义家的听了,忙不迭的应好,满面的笑容,心说,虽然有些麻烦费事,不过要是做的好了,估计也能有不少的赏钱。再说了,以前梧桐苑可没有这些好处,虽说小厨房里也能有些油水儿,毕竟以前只有丽娘一个主子,她又吃的简单,很少有用到小厨房的时候,最多就是煎个药,熬个粥什么的,连点心都很少做的。现在听说瑚哥儿要搬过来住了,以后用小厨房的时候肯定多了很多,她的一手好厨艺可算是有了用武之地,再也不用被其它房的厨娘们笑话她俏媚眼使给瞎子看了。还有就是主子用得着她,除了可以捞些油水儿,贴补贴补家用什么的,关键是还可以在主子跟前露露脸儿,主子要是用的好了,一高兴还有打赏的,说出去也有体面不是。真是越想越开心,笑的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
丽娘在边上见了,对她的这些小心思通透明了。反正在这种深宅大院里过日子也就这么回事,奴才们在乎的不外是体面,好处,还有前程了。大家伙儿都这么着,即使是现代社会,人活着,忙忙碌碌的奔波,也不外乎这些个事。想通透了,也就不必太在意了,只要她做好了差事,自己的日子过的舒心了,也就行了。
边上的几个小丫头们听了丽娘的话也都满脸喜色,见三福稻香用完了早饭,忙高高兴兴的上前收拾,端着空碗,空碟子出去了。
丽娘吩咐丫头们拿来厚厚的大红猩猩毡斗篷把瑚哥儿裹得严严实实的,又吩咐稻香抱好他。自己也套上昨天的那件桃红绉绸袷斗篷,抱着暖炉,带着瑚哥儿去正院给张氏请安。
丽娘走在前面,倒像抱着瑚哥儿跟在后面,三福也赶紧的跟上来,走到门边的时候,三喜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好姐姐,你的那份儿我给你留着,等你回来了再吃罢。”
“小蹄子,算你有良心。”三福笑着戳了她的脑门儿一下,又赶紧的走到丽娘身边扶着她的胳膊。守在门边的小丫头也赶忙打起厚厚的棉毡帘子。
丽娘出了门,只觉得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不禁的抖了抖身子,三福见状又替她紧了紧斗篷。
因着今天是第一回正式的给张氏请早安,还有机会见见贾赦的姨娘和通房丫头们,心情就有些激动紧张。当年看《红楼梦》的时候,里面就说了贾赦性好渔色,小老婆和通房丫头不计其数,各色美人也不少,反正房里是花团锦簇的,美人们也是一批接着一批的换,前仆后继的,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的。还有前些日子也听丫头婆子们讲了不少关于贾赦的各房小妾和通房之间以及和张氏还有丽娘斗法的轶事。听起来,有的让人啼笑皆非,有的却让人色变,中间也有不少涉及阴私人命的就,颇为阴暗,有些手段也让人胆寒。这回要见到这些故事里的真人,真是让人感到又惊奇,又害怕的。
所以,一路行来,丽娘也只顾着胡思乱想,没怎么注意外边儿的风景。
早先丽娘就自吴嬷嬷那里听说,贾母每天卯正时分起床,辰初出内室,辰时三刻吃早饭。大家会在辰正时分至巳初时分去请安。因为她已经用不着亲自管家理事了,但是跟前养着贾珠和元春。但是贾珠已经由贾代善亲自启蒙,所以请过安自有嬷嬷丫头小厮们带着他去国公爷休养的梨香院里读书,习字,描红。过了巳初,她要么叫来妈妈们过来仔细的问一下各位小主子的起居情况,或者是由几位常在身边服侍的妈妈陪着斗斗牌。午时吃午饭,未初歇午觉,未正起床。要么让元春的妈妈抱来元春逗一逗,或者是叫贾敏姐妹过来教导一番规矩。丽娘也是这才知道贾敏她们姐妹有三人,也就是说贾赦一辈儿的女孩儿们,除了贾敏是嫡出的姑娘之外,贾代善另有两个庶出的姑娘,她们都比贾敏要大,一个已经出嫁,另外一个还在家待嫁。贾代善除了正室贾母之外,还有六房姨娘,其中两个是家生子出生,另外四个是外面买来的。当然了,还有通房丫头人数未知其数字。当然这六房姨娘都是生养过的。其中养大的只有一个庶子,两个庶女而已。其它的要么流产,要么夭折。丽娘当时听说了这些之后也是乍舌不已,惊叹贾母不愧是人老成精,也难怪看《红楼梦》的时候,人人都说凤姐儿再巧也巧不过她了。
贾母会在酉初吃晚饭,然后带着丫头婆子们到院子里走一回,酉正左右回屋,戊初就上床睡觉了。
丽娘当时听了颇为感叹,这个作息时间表可谓是既有规律,还符合养生之道,中国古代的中医可谓是博大精深啊。
作者有话要说:草稿未修,先看着吧,回头慢慢改啊。各位推荐一些好的图片吧,好难弄封面啊!!
☆、第 21 章
大奶奶张氏和二奶奶王氏因着要在婆婆跟前伺候,立规矩,也都差不多和贾母一样的作息时间。她们在辰时二刻左右到荣禧堂给贾母请安,服侍其用饭。最近因着张氏怀有身孕,所以贾母免了她的晨起请安,伺候婆婆用饭,以及站着立规矩等等。只需要每隔三天去荣禧堂问一次安即可。当然了,等她生完了孩子,作完了月子,还是要去贾母跟前伺候立规矩的。
一路行来,虽说寒风刺骨,天冷路滑的,但是因着距离并不算远,转眼间就到了张氏的正院。门口侍立着两个刚留头的小丫头,其中穿着红色袄子的那个一边忙着蹲身给丽娘和瑚哥儿行礼问安,一边忙着打起厚厚的帘子。另外一个穿着葱绿色撒花袄子的只微微的福了福身子后,就起身去里面通报了。丽娘和瑚哥儿进了屋后,随着丫鬟的指引径直的走了进去。待进了张氏的卧房,只见里面花团锦簇,珠围翠绕的,晃得人眼晕。今天张氏歇在了外间,今天她是一幅家常打扮,浑身都透着一股雅致娴静,还有周围的莺莺燕燕所没有的大度端庄,丽娘他们请了安行了礼之后,张氏依然拉着瑚哥儿的手嘘寒问暖,丽娘则在张氏下手的空位子上坐了。
待坐定后,丽娘这才有心思打量众人的表情,张氏还是淡淡的温雅地笑着,让人如沐春风,这时她一脸慈爱的看着瑚哥儿,散发着一股母爱的光辉,让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瑚哥儿是她生的。只从脸上根本看不出她跟平常有啥两样。想想也是,这么多年的当家主母可不是白当的,什么场合该有什么样的表情,该说什么样的话,张氏怕是早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了,已然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心里就算有什么想法,面上也绝对不会露出丝毫端倪来的。
与她的不动声色相比,诸位姨娘和通房丫头的脸上可就十分的精彩了。
她们一个个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浑身透着一股幽怨的味道。就连已经近三十岁的,平时有些自持身份的钱姨娘,这会儿也珠翠满头,粉面朱唇,穿得极为光鲜亮丽。
这位姨娘的年纪比贾赦还要大个两三岁,贾赦今年已经有二十八岁了,她怎么着也得有小三十了,就是在现代也不能算是年轻了,更何况在古代,女人到了这个年纪很多都已经做了祖母,并且男人也早已不会进他们的房了。
她如今这么打扮不是为了争宠,而是为了在这些年轻的姨娘通房面前显示她的地位稳固,即使贾赦不怎么进她的房,但是依然还是看中她的,她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被踩的。她的地位不如张氏这个正房,也不如丽娘这个贵妾尊贵,但是她依然是有资本的,这不她身上这些个贵重物件儿可都主子们赏的。府里的丫头婆子们可以看不起她,但是给他们天大的胆子,她们也不敢不敬主子不是。即使有些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但是关键是管用就行。
她虽说曾曾有过身子,但是都不曾养大,头一胎刚生下的女儿不到一个月就夭折了,第二胎是六个多月的男胎却小产了。她虽说是奴才出身,可是她好歹是老夫人张老太太给贾赦的通房丫头,自小就服侍贾赦衣食起居,情分也自不比寻常。贾赦待她还是有几分真情的。
要不然的话,这个年纪的女人,名下又没有子嗣傍身,早就进了佛堂开始吃斋念佛了,哪能还这么的在张氏面前晃悠。不过话说回来,她又没有自己的孩子,这些个金贵东西也都传不下去,这会儿不逮着机会好好的炫耀一番,难道要等到都老死了,带进棺材里去,也还不知道没有那个命呢。
两位年轻的通房丫头可就不同了,桂枝穿着新做的绣花鞋,上身是绣着折枝梅花的乳白色短襦,衬得她清丽的脸庞分外娇艳迷人,下裙是密合色倭缎缕金拖泥裙子,只在下边绣上喜鹊闹梅的图样,腰带被束的紧紧的,显出她纤细的腰身,就是在这大冬天里也丝毫不显臃肿,依然有一股子弱柳扶风的娇俏味道。她头上拖着一杭州撵翠云子网儿的窝子,露着鬓角儿,额上贴着三个翠面花儿,越发显得粉面油头,朱唇皓齿。她本来生的就出挑,再这么一装扮,十分的人才也尽显出十二分的美貌出来。
绿衣却是一套绿闪缎子对衿衫儿,下面的则是白挑线裙子。又用一方红销金汗巾子搭着头,额角上贴着飞金并面花儿,金灯笼坠耳。她不是那种极艳极逼人的美人儿,但却极耐看,极有有女人味儿,温和柔顺,似桂如兰的气质,眉毛细细弯弯的,不笑时也带着三分笑,极是容易让人亲近。她的女红针黹也是极好的,平时张氏的身上穿的衣服和脚上的各色绣花鞋子她可没少做,张氏对她也是极为看重的,赏她不少的衣服首饰。她妆束起来也如大家小姐一般。她原来也指望能生个一儿半女的好傍身,奈何送子娘娘不开口,这么些年肚子一直都没能鼓起来过。毕竟后院的女人指望丈夫只能是一时的,儿子才是一世的依靠,只有真正的生了儿子才算是有了根儿。
丽娘含笑地看着她们彼此之间,以及和自己还有张氏之间的较量,明争暗斗的,跟看大戏似的,内心却有些复杂。
目前,大房活着的孩子除了瑚哥儿外,还有就是张氏肚子里的这个了。子嗣还真是稀少啊,这些个女人看起来可都不是省油的灯,以后的日子可以预见是真的要争斗不已了。
正在张氏和瑚哥儿说着闲话,丽娘观察着众位姨娘通房的时间里,只听见门外响起了一阵稍显急促的脚步声。
丽娘抬头,只见小丫头还来不及打帘子和通报,外面的人已经自己撩开帘子,小跑着走了进来,直直的走到张氏的面前,微微的欠了欠身子,蹲身行了一个简单的福礼,不等张氏叫起,却已先
自己直起了身子,用眼角溜了周围的其他人一眼,甩了甩手里的帕子,嘴里还不停的说道:“奴婢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了。都怪大爷啦,昨晚回来的那么晚,人家都已经睡着了,他却还把人家给闹了起来。昨儿折腾了大半夜不算,今儿一大早,刚醒来也还不放过人家,又是几番折腾。这不,奴婢身上到现在还是酸痛的,差一点就起不来了。奴婢都说了给奶奶请安的时间要晚了,大爷却说奶奶现在正怀着身子呢,太太怕您劳累,已经免了您的请安问礼,立规矩的,让您好好的养胎为要。奶奶也是好不容易才怀的这一胎,必定会谨慎小心的对待,哪有时间见我们这些闲人。就是奴婢起晚了也没什么大问题的,就当是体谅奶奶了,您早上也是难得多睡了一会儿的。再说了,奶奶您一向也是大度贤惠能容人的,毕不会怪罪奴婢的。再说了,就是奶奶真的罚了奴婢也不打紧,大爷说他会帮着求求情儿的。除此之外,大奶奶怀了哥儿,身子精贵着呢,必不能亲自服侍大爷的,又不能委屈了大爷,只好让奴婢们这些闲人帮着伺候就是。奶奶只有感激欣慰的,哪有说要罚的。奴婢是个愚笨的,也不知道大爷说的对不对,领会不了其中的意思,只知道听其吩咐就是。奶奶,您说奴婢说的可是?”
丽娘听了顿时有些目瞪口呆,心内想到:天啊,古代的妾室也有这么彪悍的啊,太厉害了。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只见她身上穿了一件品红色素面杭绸小袄,乌黑的头发梳了个坠马髻,戴了朵碗口大的白芍药宫花,耳朵上坠了绿汪汪的弱翠耳坠,有种靡丽的明艳。这个女人不可小觑啊,不但相貌不俗,还口齿伶俐,话里句句都是陷阱。张氏要是罚了她,就是不给贾赦面子,把他的话当作耳旁风,犯了夫为妻纲的规矩,且还显得不贤惠,不能容人。若是不罚她呢,就显得自己没有做正室的尊严,以后任何一个妾室通房只要仗着夫君的宠爱就可以无法无天,不守规矩了。那她的正是尊严何在啊。
张氏却依然拉着瑚哥儿的手在那儿细细的说着话,只轻轻的抬了抬眼皮,表情有些无奈的笑道:“我说你这个鬼丫头啊,这么大个人了,还是这么淘气。跟小时候一个样儿,说话口没遮拦的,还非得人人都让着你才行。牙尖嘴利的,无理的事也能被你辩出三分道理来。打小就是个要强的性子,一点儿亏都不肯吃的。这回念在你是初犯,又确实是因着伺候大爷,才耽搁的迟了,所以就饶你一回。不过今天的罚可是暂且记下了,要下回再有错,可是要一起罚得。阿蛮,你服不服?”
丽娘听了,心想,原来她叫阿蛮阿,果然人如其名。
只见那丫头撇了撇嘴角,还有些不服气,不过看了看周围的人都一幅看好戏的样子,等着看她继续和张氏争执。她又不由得口不由心的回道:“谢奶奶大度。这回是奴婢错了,下回不敢了,还请奶奶多担待。”
张氏这会儿又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啊,本就是我房里出去的,我也知道你就是嘴上厉害,其实内里却是个明理的。就吃亏在年轻不经事上了。这规矩呢,立出来了,就是让人守的。不然的话,今天你不把它当回事,明儿她也觉得无所谓,那里这立规矩还有什么意思。再说了,你看我们这些个亲戚朋友的深宅大院里哪家不是这样过的,就是皇宫里,也没见哪个主子奴才敢不守规矩的,就是那些个贵人也是守着国法宫规的。要是都像你今儿这样,传出去了,外头人还都只当我们贾府没个明白人了。这样一来,搞不好御史台就要上折子弹劾老爷治家无方了。你们可不能不把这当回事儿。都给我仔细听着,我这回可是提醒了的,要是谁再犯的,我可是按照祖宗家法来处理,决不姑息的。可都听明白了?”
诸位姨娘,痛房丫头都低下了头,齐齐起身,向张氏行了礼,嘴里都说道“知道了”,至于心里是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第 22 章
里间正说的热闹,只见外面的帘子又被撩了起来,又进来了一个妙龄女子,只是屋里的众人表情却各异,有惊叹的,有不满的,还有更多的事等着看笑话的。丽娘也被惊得不小,除了惊叹竟然有人来得更晚,敢如此挑战张氏的正室威严之外,还因为来的这位可是位绝色美女啊,丽娘顿时觉得因着她的到来屋子都亮了几分,把一屋子的女人都比了下去。即使丽娘先前还觉得自己的这个壳子不错,也算是眉清目秀,美丽可人,但是和她一比,顿时有如鱼目与珍珠,失色不已,。
丽娘仔细的打量了她一番,只见她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中等个子,身材却玲珑有致,发育得极好。穿了件玉色绉绸袷袄,乌黑油亮的头发整整齐齐地绾了个纂儿,插了支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银簪。白白的皮肤,漂亮的鹅蛋脸,长眉入鬓,大大的杏眼,眼角向上微微挑起,波光流转间,就有入骨的妩媚扑面而来,偏生她又神色端庄,举止优雅,一副大家闺秀的娴静矜持模样,让人忍不住看了又看,想知道这女子到底是妩媚还是娴静。媚而不俗,端端的一个绝世佳人模样,让大多数的女人嫉妒欲狂。
正在和瑚哥儿说话的张氏见自她进了屋子,房里忽然有了片刻的沉寂,脸上的笑容忽然间就变得有些微微的僵硬,脸色也阴沉了起来。不过这只是一转眼的时间,她又重新扬起了更加温和得体的笑容,嘴角也挑得高高的,用眼角瞟了一眼这个女子,转头看着丽娘笑道:“妹妹大半年没回府了,怕是还不知道吧,这位是傅氏,是太太亲自给大爷的挑的屋里人。光看相貌,就比我们这些烧糊了的卷子强多了。此外,太太还亲自发话了,说傅氏的一切待遇都比照着姨娘的份例供给。以后嘛,要是她有了身子,就立马抬为姨娘,并且生下来的不管是男还是女,待遇都要比照着妹妹的份例。”
说完这些,张氏就停了下来,还不禁意似的看了周围的妾室通房们一眼,等她们按捺不住,表现的有些不平和嫉妒的时候才慢慢的继续道:“你们也别眼红她,虽说你们进门比傅氏要早,她先前也只是家生子出身,和你们都差不多。可她爷爷是对府里有功的,曾经是老国公爷跟前得用的人,现如今虽说不令差事了,只是荣养着,但是平时就是老爷太太也要高看三分的。逢年过节的也会有专门的问候和打赏的。如今她爹可是十分的老爷看重的,她老娘又是太太的陪嫁丫鬟出身,是太太跟前的红人儿。前些日子,也就是她进府后不久,太太又恩典他们一家脱了奴籍,他爷爷还亲自托了老爷的门路给他哥哥捐了个出身,如今也领着九品的俸禄,吃上了官家粮。就是她,如今也和你们不同了,算是正经人家的小姐出身了,比你们更矜贵些,待她好些也是应当份的,更别说她这一幅比你们更好的花容月貌了。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丽娘听了张氏的这番话,再次乍舌不已。难怪张氏最近觉得日子难过了,我的天爷啊,这傅氏才是真正的刺头儿啊,和她相比,就是刚才的阿蛮简直不值一提,就是生了瑚哥儿的自己目前看来也不是什么心腹大患。但是,这个傅氏家里几代都是家生子出身不说,家里的亲戚朋友的势力必然遍布府里,盘根错节的,就是张氏也不敢小觑。再说了她又有太太贾母撑腰,后台也够硬,如今还成了官家小姐,相貌又比其他人好了一大截,本人也是颇有心计,难怪张氏视她为心腹大患了。有这么一位机灵美貌,出身还被洗白了,身份又镀了层金,又讨得婆母喜欢的女子在房里,张氏的日子可见是难过的很了。难怪她这么急着催她和瑚哥儿回来了。
正在丽娘还在消化琢磨张氏的话的时候,傅氏已经仪态万方的上前给张氏行了礼,一派大家闺秀的做派,完了又语调优雅和缓地说道:“妾身请大奶奶安,因着昨儿我爹进上了些新鲜的嫩牛肉,太太见了就想起了要吃韭黄牛肉馅儿小馄饨。之前我也给太太做过几回,她一直觉得味道不错,还算是喜欢。昨儿她又亲自吩咐说今儿早上要吃我亲手现包的。这不,我今天早上寅初就起了,天还没亮就赶去荣禧堂的小厨房里忙活了一个早上,现和面,剁馅子,调汤的,紧赶慢赶的在太太早饭前的一刻做好了,估计这会儿太太正吃着呢。我做完了这个,一身的油烟味道,直接过来的话,又怕熏着奶奶和您肚子里的哥儿了,这样一来,岂不是妾身的罪过了。所以妾身就先回房洗漱一番之后才急急得赶了过来。谁知道紧赶慢赶,还是迟了,都是妾身的错,请奶奶责罚。”
她说完这些也不等张氏发话,自己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丽娘都能听得见她的膝盖碰着地板的脆响声,也忍不住的替她疼得慌。丽娘心道:这才是真正的高手啊。刚刚的阿蛮和她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不值得一提。
傅氏还真是手段高明,让张氏有苦也说不出。丽娘转头看了看张氏,只见她的右手紧紧的拽着帕子,骨节都有些泛白,帕子也皱的有些不成样子了。估计她被气得不轻,这小妾也太猖狂了吧。
丽娘微微抬头,只见张氏还是温和可亲的笑道:“傅妹妹真会说笑,我最知道你了,自小就是个极懂规矩,知晓礼节,明白上下尊卑的。太太是我们的嫡亲长辈,孝道是人子人媳的本分,太太要是喜欢什么,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只有尽力满足就是。再说了,你一大早的,觉都没睡好,就起来去荣禧堂给太太包馄饨,这不也是替大爷和我在太太跟前尽尽孝心嘛,大爷和我只有感激的份儿,哪有阻拦怪罪的道理。你何必这样又是请罪,又是跪下的。知道的说你是因着请安迟了向我请罪,这本就是你应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大爷和我不孝顺,为这点微末小事为难你,这不是陷大爷和我于不义吗?”
说罢这些,张氏又仔细的看了周围的其他人一眼,见诸位姨娘丫头要么是低头不语,要么就一脸的赞同,要么是不以为然,要么就一脸的兴味等着看笑话的样子,遂有些刻意的询问道:“你们几个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钱、孙两位姨娘听见张氏询问,只迅速的低头,收起脸上的表情,什么话都没有多说,只是拿着帕子的手有些不安的紧了松,松了紧的,显得有些突兀。两位通房桂枝和绿衣却是都迅速的调整好表情,一脸赞同的看着张氏,脸上也摆出一幅恭敬柔顺的表情,只不过他们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丽娘左右看了看,一脸担忧地看着张氏,又向张氏微微笑着点了点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说的时候,只见阿蛮就满脸兴味的笑着朝着张氏道:“还是奶奶英明贤惠,傅妹妹可不就是仗着太太的宠爱,就不把我们房里其他人看在眼里,怕是在她的心里,连奶奶你都得让她三分的。知道的说她是在替大爷大奶奶孝顺长辈,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太还要管儿媳妇的房里事儿,连妾室给正房请安这样的小事都要插手。万一要是传了出去,是让外头的人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传呢?到时候,太太又该说奶奶不会理家了。可这些不都是因着傅妹妹的缘故?”说完还挑衅的向傅氏微微颌首,神色间显得有些倔傲。
还在跪着的傅氏见状,面色也微微的有些僵硬,嘴角翕动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却又闭了闭眼睛,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只是脸上又表现出一幅受了委屈的样子,惹人心怜。
张氏好像是到现在才发现她还跪着的事,也忙换了话题,嘴里却对她的大丫鬟莲枝骂道:“瞎了眼的小蹄子,看你们傅姐姐还跪着,也不知道提醒一声,还不去扶她起来。万一要是跪坏了她,太太可是不依的。”
莲枝一边应着张氏的话,一边赶忙的去扶傅氏起身。嘴里还不停的说道:“都是妹妹的不是,没注意到你还跪着呢。可你平时一贯都是行了礼,还没等奶奶发话就起了身的,我一直以为你今儿也会这么着的,谁知道你又这样作态,累得我们这些伺候人的受排揎。哎,算我今儿倒霉,你还是赶紧的起来吧。”
傅氏的脸色也陡然间胀得通红,嘴里也喏喏的向张氏道谢,顺便扶着莲枝的手站了起来。
可能是跪久了,腿有些发麻,只见她有些脚步不稳的走到了张氏的身后,同阿蛮站在一块儿。她们之间又是一番眉眼官司,自不消细说。
张氏看今儿自己占了上风,且又借机敲打了妾室通房一番,心情顿时变得好了起来。再看丽娘和瑚哥儿也没有先前那么刺心了,至少瑚哥儿是自己养大的,丽娘也一向百依百顺的,他们也算是自己人,平时也没有给自己添麻烦,有时还能帮赏些忙的。且最关键的是府里的当家人,老爷太太以及大爷都不怎么在意他们,自己待他们好一些,更显得自己贤惠大度,还能留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张氏心情好了,看他们也顺眼了些,然后又想到瑚哥儿今天要挪屋子的,就吩咐丽娘领着人去东厢收拾瑚哥儿的铺盖和衣物。这又是一番忙碌。
忙完了这些,张氏就显得有些疲倦,精神也有些不足,果然,孕妇还是真是容易疲累。
赵嬷嬷这会儿刚用完了饭,急急得走了进来,一通的吩咐丫头婆子们好好的侍候着张氏,挥手让妾室们都退下。
☆、第 23 章
丽娘见张氏疲累的样子,也不好多留,就知脸识色的带着瑚哥儿向她行了告退礼,然后自是退下不提。
丽娘和瑚哥儿出了门,走过抄手游廊,在丫鬟的带领下去了正院的东厢。正院的东厢是由好几座格局相似的小院子组合而成的。这些还是十多年前贾赦要成亲时,那会儿张老太太还没有去世,张老太太疼他,特意的重新加盖的,主要是给他以后的儿女们准备的。
自从贾赦生下来,从奶娘到蒙师,贾代善夫妻能插手的就很少,都是荣国公贾源跟张老太太亲自布置,老国公爷主外,张老太太主内。
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贾赦就是张老太太的命根子,刚满月就在正房的暖阁里扎了根儿,半夜咳嗽一声老太太都要起身问问怎么了,国公爷秉承着时下贵族世家抱孙不抱子的习惯,贾赦的开蒙描红和骑射都是国公爷手把手教的,他花在自己几个孩子身上的心血加起来都没有花在贾赦这一个孙子身上的多。
贾代善跟贾母夫妻两个对贾赦照顾的时间反倒不如两位老人多,但是贾赦是嫡长子,两夫妻又不好拦着老人家宠孙子。天长日久的,贾赦自然和祖父母更亲近,和父母反而不怎么亲近了。更何况,贾赦被抱走后不久,贾母又怀了身子,生下了贾政,这样一来,贾代善和贾母更是一心的扑在了小儿子身上,把一腔做父母的热情和爱都给了贾政,关心贾赦的时间就愈发少了。这样一日两日的累积下来,贾赦同父母的关系更加疏远淡薄。
再加上,随着年龄的增大,贾政又是由贾代善亲自开蒙,且他一向书又读得好。不似贾赦,虽然武艺骑射一向学得不错,但是奈何文课方面一项平平,所以更加的不得贾代善的喜欢。贾母又更是如此。
等临到贾赦娶亲的时候,贾母希望贾赦能娶自己娘家史侯府的姑娘,张老太太却给贾赦定了她自己娘家的姑娘张氏。这样一来,贾母对贾赦就更加的不在意了起来,一颗本来就偏的心更是全都偏在了小儿子身上。贾赦那会儿年轻气盛,见父母都偏心弟弟,所以也更加的讨厌起弟弟来,对父母也更加的离心疏远。
张氏进门虽说也是十里红妆,风光无限的,张老太太也对她是疼爱有加,对她比对亲孙女都要好,贾母也是不敢为难她。可惜的是,好景不长,不久张老太太就去世了。从此贾母掌家理事,没少给张氏添麻烦,找不自在。张氏怀的第一胎就是因着张氏发落了贾母给贾赦的通房丫鬟,被贾母罚跪而落胎小产的,自此,贾赦张氏同贾母的关系更加的僵化,矛盾也更一步的深化,几乎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之后的五年张氏一直没有生育,就连贾赦通房丫鬟们也没能生养个孩子,即使怀上了,也没能养大。主要也是因为张氏自落胎小产后,深恨贾母和姨娘通房,把大房守的死死的。水滴不进,油泼不进的。
最后还是因着张家失势,贾母借口张氏无出,善妒,闹着要么给贾赦休妻另娶,要么就抬贵妾进门生子,延续香火。张氏顿时大感形势危急,凑巧的是又遇着丽娘落难。于是,索性就抬了丽娘进门。既解了自己的眼前之困,又能破掉贾母的架空自己的局面。丽娘进门后不久,就怀了孕,生下了瑚哥儿。瑚哥儿一落地,就被张氏抱养到自己的房里,再大些的时候,就挪到了正院的东厢,最靠近张氏主院的那一座小院子里。这座院子叫做云涌斋,是东厢所有的院子里最雅致最宽敞的一个。自从瑚哥儿一落草,从奶娘到饮食起居,丽娘基本上都没能插的上手,都是由张氏亲自布置。丽娘也少有机会见到他,更别提照看他了。
云涌斋虽然院子不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它的格局也是正房三间,中间是厅,西间是卧室,东间是书房。进屋一个小厅堂,右手方设了个月亮门隔断,往里走便是进了西间卧房了。厅中摆了四把硬木椅子并两个高方硬木几子,当中靠墙设一横硬木条案,上面摆了两只粉彩九桃瓷瓶、一套粉彩万花地茶杯和两碟子鲜果。但是因着瑚哥儿还小,还没有开蒙。东间的书房里并没有摆放书籍,书桌等物,只是放了些瑚哥儿的日常用具以及一些杂物,还有瑚哥儿的奶娘李妈妈带着她的大丫鬟稻香,荞香住在了这里,主要是为了方便就近照看瑚哥儿。
丽娘在屋里走动一番,大体的打量了一下屋子的格局。准备参照着这屋子里的物品摆设,好在梧桐苑里给瑚哥儿收拾屋子。等看完了这些,丽娘心里有了大致的轮廓。因昨天放了李妈妈的假,这会儿她不在。丽娘就吩咐三福和稻香,让她们负责主持瑚哥儿的挪屋子的事宜。自己则带着瑚哥儿退下不提。
刚出了正院的门,丽娘就被一个面目清秀的小厮拦了下来,说是贾赦让丽娘带着瑚哥儿去外院书房见他。
丽娘听了这话,心里不由的紧张了起来。既有激动,又有好奇。说起来,贾赦其人,也算得上是红楼里极重要的一个人物,同时也是极具争议性地一个人物。贾府最后就败在他的手里,很多人都认为贾府之败,他的责任最大,且他本人也是气量狭小而见识短浅,无知昏聩,不务正业。但是也有不少的红学家对他的评价不俗,认为他为人平静中和。这个评价在封建时代,是很不错的一个评价。
这些都不重要,关键是作为原主的丈夫,他是丽娘命运的真正的主宰者。除了对书里人物的一份好奇之外,丽娘更多的是对于自己未来命运掌握在其他人手上的一种本能的恐慌。
一路行来,因着激动和惧怕,丽娘大脑里是一片空白。只顾着紧紧地抓着丫头的手,麻木的跟着小厮的脚步机械的往前移动着。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的心情平静一些,心脏不至于跳得那么快。
一路行到了外院贾赦的住处,小厮上前通报了一声,然后退下来,和跟着丽娘和瑚哥儿的丫鬟婆子都留在了外面。丽娘看了看前方的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在心里做了几番心理建设,才自妈妈的手上接过瑚哥儿,紧紧地抱着他。惴惴的走上前,轻轻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放下瑚哥儿,丽娘上前按照本尊的记忆给贾赦行了礼。贾赦叫了起。站在她旁边的瑚哥儿也机灵的行起了礼来。丽娘见瑚哥儿行起礼来也端端正正,似模似样。心里也暗暗的佩服起李妈妈的教养本事来。贾赦受了瑚哥儿的礼。叫起后,让人端了小杌子给两人坐,然后又问起瑚哥儿话来。
丽娘首次见到了她的‘丈夫’。怎么说呢,这是一个英俊的男人。丽娘心里估摸着他也不会长得不能看。根据红楼里的形容,贾琏和迎春都是外貌不俗之人,再加上瑚哥儿也长得粉妆玉琢,面目可爱,吴嬷嬷她们都说瑚哥儿有八分像贾赦的。据此推测可知,贾赦应该是一个外貌漂亮的男人。
当然了,贾赦本来就生的不俗,二十多岁近三十的年纪,也正是一个男人人生最鼎盛的时候。只见他面色略显蜜色,身材高挑挺拔,猿背蜂腰,应该是经常骑射的关系。卧蚕眉,五官端正,面容既有着少年的俊秀,又愈见成熟男人的沉稳内敛,上唇蓄着短须。一双上桃的凤眼极为有神,眼睛透着光亮,那亮光也不刺眼。虽然表情淡淡的,又略显疏离。不过此时他语气温和的同瑚哥儿说着话,脸上的线条也软了下来,难得的显现出一丝温柔,极是能打动人心的。
丽娘见他这样一幅温和的样子,顿时就丢下了沉重的思想包袱,心情也平静了下来。趁着他同瑚哥儿说话的空隙,继续打量他。只见他穿了件宝蓝底鸦青色万字穿梅团花茧绸直裰,乌黑的头发梳得很整齐,还插了根黄杨木的簪子。打扮得很正式,不像是在家里时穿的那样随意,估计待会儿他还得出门。
丽娘心里也在奇怪,他这么一个看起来是一幅标准的封建社会的官僚与标准的家长的嘴脸的男人,他怎么会如此宠爱阿蛮,秋侗她们那种性格泼辣,热情奔放的通房丫鬟。顿时,心底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了起来,难道是物极必反,平静下的暗涌?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丽娘不知道的是,在她偷偷打量贾赦的时候,贾赦也注意到了她的异常。往常,在贾赦的印象里丽娘这房妾室可是很没有存在感的,当时她进门也是诸多原因的巧合。她平时也打扮的素淡,不起眼,像是布景版一样,不大引人注意,话也不多,最多只是张氏的应声虫。性子又懦,平时自己几乎都没有正眼看过她一眼的,也几乎不进她的房。不过,这个女人运气不错,进门不久就有了身孕,过后她就生了瑚哥儿,也是他唯一的子嗣。不然的话他都快忘记了他的后院还有她这么个人的存在。哪像现在虽说她脸上还有着大病初愈的苍白,但是精神却极好,并且双眼发亮,一幅兴味探究的看着自己。
丽娘不知道的是她还在心里意淫的时候,脸上也不自知的露出了一幅老鼠偷吃了猪油的表情。让人看了不住地发噱。丽娘突然听见耳边好像是有人在叫她,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的时候,一抬头,只见两张相似的脸,一大一小,都满脸好奇的看着她。
丽娘心里忍不住的讪讪,面露尴尬,这下好了,偷看被抓包了。不由不好意思的看着他们俩笑了笑。
她正要低头的时候,只听见耳边传来她儿子好奇的发问:“娘亲,你刚才在想什么呢?一脸的乐呵,父亲都喊了你好几遍?你都没有听见。“
丽娘听了,哀嚎不已,心里更是尴尬,嘴里却不停的道:“呵呵,没什么,只是想到了瑚哥儿马上就要搬到了梧桐苑,娘亲也每天都能见到瑚哥儿了,心里高兴来着。”
说着这些的时候,丽娘忍不住偷偷的用眼角看了看贾赦。只见他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兴味,似笑非笑的看着丽娘,好像在说:“你在说假话,骗小孩子。我给你留点儿面子,就不戳穿你了。”
丽娘见他一幅看笑话的表情,恼也不是,笑也不是,更加的手足无措了。只面脸通红的低着头,不知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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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丽娘觉得尴尬,脸红不已手足无措的时候,只见书房的蜀锦蟒缎盘绣的帘子被打了起来,从外间走进来一个面目清秀的小厮,对着贾赦行了礼后,回道:“大爷,赖管事刚才来回话说车马已经备好了,可以出门了。”
贾赦听了,从怀里掏出一块西洋镶宝石的金怀表看了看,已经是快午时了,今儿是镇国公府老国公爷的寿辰,估计这会儿已经有了不少的人去拜寿了。即使去晚了,凭两家几辈子的交情他们也不会计较,但是毕竟还是有些不恭,让人知道了不大好,还是赶早儿出发吧。
贾赦思索了片刻,也忙正了正脸色,轻轻地拍了拍瑚哥儿的头,温和地说道:“我今儿还要出门做客,晚上得空儿再去看你,你先和你娘回去吧。”
丽娘听罢,上前牵过瑚哥儿,一起向贾赦行了告退礼,然后退了出去。
却说丽娘从正院里出来,虽说心中的大石暂时落了地,但是想到晚上可能还要见贾赦,心中仍有些局促。虽说原主是他的妾室,和他一刻,鸾凤和鸣,本是应当的,但是对于换了芯子的自己来说,他只不过是一个陌生的男人,要和他同床共枕,还是很有压力的。心中很是忐忑,只觉脚下似踩在了云朵上面,飘飘忽忽的,总踏不实在。服侍的丫头婆子们跟在他们后面,只觉奇怪,但她们这些做奴才的最要紧的就是要知情识趣,懂得分寸,会看脸色,见机行事,不该看的不要看,不该问的也不可多问。也只好默默的抱着瑚哥儿跟着,只偶尔在丽娘似要摔倒时才扶她一把。
回到梧桐苑的时候,五福正好从房里出来,见丽娘一脸的失魂落魄,不禁一怔,上前行了礼,方才问道:“去了这许久,姨奶奶为何一脸的忧色?”
丽娘顿时面色一正,回了魂儿,忙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声音有些高的道:“休要胡说,我哪里来的忧色?”
五福听罢,赶紧的低下头,只在心里偷偷寻摸着丽娘心情不好,要么是因为她在张氏那里吃了挂落,要么就是忧心瑚哥儿要搬出正院,搬到梧桐苑这事。她自以为心中有所体悟,却也不再多言。她原也就是个不爱多话的,会看主子脸色的,便忙换了话题道:“姨奶奶一路走来,可是冻着了。赶紧进屋暖和暖和吧。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打起团花羊毛毡帘子,让丽娘进了屋子。她也随后跟了进来,嘴里也不停地继续道:“刚才三福派了小丫头过来问,奶奶准备让瑚哥儿住哪里,我们也好赶紧的收拾出来,准备着正院那边搬东西过来好安置。奴婢不知道姨奶奶要怎么安排,只好吩咐了丫头婆子们先打扫干净各处的屋子,剩下的等您回来有了定夺,奴婢才好吩咐她们搬东西摆设,挪腾屋子。”
丽娘听她这般言语,忙放下心头的那档子事儿,还是眼前的事儿更紧要。便也思索了起来,一边吩咐丫头们抱瑚哥儿进她的卧房里去暖着,一边任丫头上来给自己解下风帽和披风。
因李妈妈在休假,瑚哥儿挪屋子的事就显得有些忙乱了。再加上梧桐苑原本人便不够,丽娘回来之前又被调了不少到其他的地方。依照张氏话里的情形,估计年前应该是调派不来人手过来这里,所以院中人手也更是不足,没奈何,丽娘也只得吩咐丫头婆子们多加劳动一番,大家配合配合,搭把手,赶紧把东厢收拾出来。等吃过午饭,下午好把瑚哥儿的东西搬过来安放好。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大家都吃过午饭,人多好办事,丫鬟婆子们忙忙碌碌的,进进出出,大半日的功夫,就先把东厢收拾了出来,丽娘之前的那些嫁妆箱子,摆设什么的都挪到了西厢的杂物房和后面的抱厦的东厢房里了。东厢立时焕然一新。
待到所有人饱饱的吃了一顿午饭,下午又忙不停地从瑚哥儿那边搬东西过来。等一切都安顿好了,都已经到了晚饭的时辰,因这一天李娘娘和瑚哥儿跟前伺候的人都累得不行,丽娘吩咐王守义家的好好在小厨房里做了几个热菜给大家改善一下伙食,加菜。还有,明天就是腊八节了,又要熬腊八粥,估计小厨房还有得忙的。
丽娘见梧桐苑上下都忙碌不已,没个消停,也没再劳烦人,只让做完事的人都去休息。因瑚哥儿大病刚好,这些天也跟着折腾,有些累了,丽娘早早的哄着他睡了。
白天的时候,贾赦说他晚上还会过来,丽娘也不敢不当回事,只得按照常例准备着。看着天色不早了,就吩咐丫头们给她准备好热水,她今天要好好的洗一个热水澡。
等丽娘卸了身上的首饰,松了头发,便见三福撩了帘子进来,后面跟着拎着一篮子新鲜花瓣的小丫头,外加抬了热水进来的几个婆子,说这些是要给给丽娘沐浴净身用的。
丽娘见了这些新鲜花瓣,大为惊讶,就问三福道:“我记得府中的各处花木,不是严令不许随意攀折吗,你们从哪里采了这么多来?”
三福笑道:“姨奶奶放心,这是打从郊外专门种花的庄子上送来的。”
原来,贾府在郊外有两处园子,专门用来种植果木花卉。一个专门种植些名贵花卉,珍奇树木,名为异草园,这府中各处摆放的供人观赏的花枝盆景,都是从异草园送过来的。根据花期的不同,有的一个月一换,有的三个月一换,还有些一年一换。另一个名为百草园,却是专门种些寻常花草,常日里只选那些花开得最多最香的,每日清晨都有人从花上采些花露,花蜜之类的收集起来。等采完这些了,又折下花朵,花瓣送到府中,随时令不同,送的花朵花瓣种类也各不相同。如春夏时节,百花常开,都是三日一送,诸如兰花,杏花,桃花,梨花等等,秋季则是十日一送,以桂花和各色菊花居多,冬季约半月才送一回的,大多是各色梅花。像今天这一篮子都是各种梅花花瓣。
这些花瓣送了来,便由各园各院的主子们去挑,上等的可拿来做点心糕饼,或是泡茶;中等的一般是制成香囊,香枕等物,或是做胭脂水粉之类的;下等的大多随各位主子的喜好,拿来泡澡净身。按理来说,像丽娘这样的主子是能享用这些花瓣的,只是往日里一直都在庄子上,忙着照顾生病的瑚哥儿,再加上丽娘自己也大病一场,谁还有闲情来调弄这些个,自然便不曾调弄这些个,原主是知道的,丽娘却是不知道了。
等热水调兑好了,丽娘解衣入桶,三福则带着八福九福在一边伺候,见她衣下一身雪白,八福便道:“姨奶奶身上好白。”
丽娘脸色羞红,啐道:“胡扯什么,还不快把花瓣都洒进来。”
三福咯咯笑着,却在丽娘身上摸了一把,道:“好滑,好香啊。”
丽娘气急,从桶里了出水来泼她,她提着花篮躲了开去,等闹够了,才近前来将花瓣洒了下去。
八福在边上看着她们闹,也不多话,只含笑不语。等她们都消停了,伸手试了试水温,然后道:“奶奶,不烫了。”
丽娘脱了衣裳,光着身子在水里,本就有些不自然。一听这话,立时便将全身都浸入了水中。温温热热的水,带着梅花的清香,令人陶醉其中,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舒畅的呻吟。
晚上,大厨房送来了一桌丰盛的菜肴,摆在了丽娘房中。大奶奶张氏还专门派了莲枝过来告诉丽娘,说大爷晚上要过来梧桐苑歇息,大爷虽然在镇国公家吃了酒,估摸夜里可能还要用些宵夜,让丽娘需得小心伺候才是。
丽娘心中正不安呢,她今儿穿的便是一身银红色暗花绸缎中衣,可以说,今天晚上,才算是她第一次和男人同床共枕。自菜肴摆进来后,她便端坐在屋里,不敢随意走动,做好随时迎接贾赦的准备。
三福忍着笑,唤了八福和九福进来,硬将丽娘扶到床边靠着。又拿出两根红烛点上,调笑道:“姨奶奶,这可是洞房花烛哦,千万看好了烛火,万万不能让它灭了。”
言毕,便招呼两个小丫头,退出了房中。留下丽娘一个人,恼也不是,骂也不是的。
丽娘羞涩了一阵子,忽见那两只蜡烛被窗外的风吹得摇摆不定,赶紧上前将蜡烛移到了另一头关上,见烛火稳定,这才安下心来,坐回床边,继续胡思乱想。
今次才算得上是她的洞房花烛夜,虽说原主已经都生过了一个孩子,早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了。虽然知道早晚要过这一遭儿的,但是没想到要这么得快啊。
想着想着,她便心潮起伏,兼窗户又关上了,只留了一条缝儿透透碳气,屋里又升了好几个火盆,大冬天的额头上竟生生逼出一层汗来。她用绣帕擦了擦。
却在这时,院门被敲响,丽娘心中一惊,贾赦过来了?她赶紧将衣服上整了整,又坐回床沿,腰背挺直,努力摆出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只是掌心里却不自觉地渗出汗来,心中却似小鹿乱撞。
三福亲去应了门,隐约有声音传来,却听不清在说什么。隔了不久,三福才掀了帘子走了进来,低声道:“奶奶,大爷因身上的衣裳被泼了酒,就先回去换了衣裳。又吩咐说他不过来用饭了,让您自个儿先用。”
丽娘听罢怔了怔,心中却一阵轻松,沉默半晌,才问道:“那大爷还过来歇息吗?”
三福回道:“自是要来的。”
丽娘点了点头,挥手让三福退下,然后看着满桌的山珍海味,竟是半点胃口都没有的。
“三福,”丽娘又把三福唤了进来,指着桌上的菜道,“这许多东西,我一人也吃不完,你端一盘去,给三喜留一盘,给红衣他们屋里也送两盘,余下的,让几个小丫头和粗使的丫头婆子们分了。”想了想,又道,“别忘了,守门的两位妈妈那里也送两盘过去。”
三福听罢,福了福身,谢道:“多谢姨奶奶,只是这些菜还请姨奶奶先动一动,奴婢们才敢受赏。”
丽娘这才想起吴嬷嬷所教的规矩,主子没有动过的酒菜,不能赏给下人,便将桌上的菜每样都挟了一筷子。三福这才又谢了一次,取了托盘来,将菜端走。
“唉……”丽娘轻轻叹息了一声,在床边静静地坐着,心里好不烦恼。红烛无声无息地燃烧着,烛泪滴落下来,形成一片胭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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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等,竟等到了二更天,外面才传来一阵喧闹声,隐约听到有人在喊:“轻点轻点,大爷有些醉了。谁啊,那个谁,赶紧去烧些热水来给大爷擦洗一下。还有就是赶紧的拿醒酒汤过来。什么,没有?你们是怎么伺候的,不是先派人来通知你们大爷去赴宴了吗,还不知道要把醒酒汤备下。真是!”
丽娘赶紧从房里出来,嘴里也不停地道:“快扶大爷进房。”
一群人闹哄哄地进了房,将贾赦抬到床上躺下,然后才见今天在书房里给贾赦传话的那个小厮对丽娘道:“奴才们退下了,请吴姨奶奶好好伺候大爷。”
丽娘见这一群人便是中,多是身体强壮的婆子,唯独这一个少年是男子,便知这少年必是贾赦的贴身小厮、亲信之人,否则岂能出入内院,忙低头道:“请小哥儿放心。”
只见这少年一挥手带着婆子们都走了出去,房里只剩下丽娘和三福两个,八福九福她们却是忙着去小厨房里要热水,煮醒酒茶了。
屋里有些闷热,贾赦身上散发出的酒气又十分难闻。丽娘皱着眉头对三福道:“你去把窗子都开了,然后帮八福她们去吧,这里有我便成。”
三福应了一声,去窗边把窗户开的更大一些,然后退出了房。
没有热水,丽娘只用帕子就着盆里的温水拧了一下,然后给躺在床上的贾赦擦擦脸。先前屋里一片混乱,这时她方才真正的仔细的打量贾赦——自己现在的“丈夫”。
在昏黄的烛光下,只见他头发极黑,锃亮锃亮的,这会儿却有些乱了,一双卧蚕眉,又粗又黑,很有男子气概,紧闭的双眼下留有一圈黑影,仔细一看,原来他的睫毛还真的不短,口方鼻直的。因为醉酒,脸上的表情很是放松,没有了之前的冷硬,却有了一股子温和的气息。
丽娘静静的看着他,脑子里却走着神儿,猛然回神,却见贾赦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正定定地盯着她瞧,深幽幽的目光顿时吓得她一颤,赶紧蹲身道:“妾身见过大爷。”
“扶我起来。”贾赦的声音有点沙哑低沉,似乎是被酒烧干了嗓子。
丽娘赶紧上前,将贾赦扶起,让他半倚在床头。
“拿……”贾赦拧着眉头,嘴里嘟嚷着,还没有说清楚要拿什么,胸腹间便一阵翻腾,张口呕出了一堆酸臭的秽物。
丽娘坐在床沿上,顿时惊呼一声,差点被喷了一身,还好闪躲的即时。丽娘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方反应过来,赶紧端着痰盂,捧到床前,贾赦又呕了几下,便陷入欲呕却呕不出的境地,眉头紧皱,似是难受之极。丽娘连忙伸手在他背上轻抚,助他顺气,又轻轻拍打,终于将那一股呕意给压了下去。
“大爷,漱漱口吧。”丽娘放下痰盂,又从桌子上端来茶水,这水是用饭的时候烧的,一直放在炭盆边温着,这会儿用来漱口正好。
贾赦漱了口,瞥了她一眼,道了一句“你不错”,这才又重新躺了下去。
丽娘有些窘迫,脸色微红,怔了一下,这才蹲□子,将贾赦呕吐弄脏的地方清理干净了,连痰盂一起端出了屋外,闻了闻自己身上有些酒味,还好没有被溅到,否则,非得再洗澡不可。丽娘又转到屏风后面换了一身粉红色的中衣,正望着之前银红中衣发怔,却听门外传来三福的声音。“姨奶奶,热水与醒酒汤都备好了。”
丽娘连忙从屏风后面转出来,走到床前,低声道:“大爷,醒酒汤与热水都已经备好。您可要先喝醒酒汤醒醒酒,再洗一洗?”
连问了好几遍,贾赦似乎才听见,闭着眼睛迷糊道:“醒酒汤拿来,不用洗了,擦一擦就好。”
丽娘连忙唤三福进屋,让她帮忙扶起贾赦,自己将醒酒汤喂了他大半碗。这醒酒汤却不是只醒酒,另外还有一些有安眠的效果,更兼止呕吐顺气。再加上贾赦本来就睡意浓重,只因胸腹总一股不顺之气,使他欲呕又呕不出,咽又咽不下难受之极,使得他难以入眠。这时喝完这醒酒汤后,他只觉胸腹之间顺畅许多,立时就陷入睡眠,鼻中还微微发出鼾声。
“三福,你给大爷擦一擦身子。”丽娘吩咐到道。
给贾赦擦身子这事让丽娘极为尴尬,又有些羞涩难堪,竟不敢亲自动手。
三福只吃吃一笑道:“奴婢可不敢,为大爷擦身的活计儿,还是劳烦姨奶奶自个儿动手,奴婢只在一旁给您打打下手,端端水拧拧帕子什么的,其他的,可就不成了。”
说着,便端了汤碗出去,丽娘拦之不及,脸上不觉飞红一片。犹豫半晌,终于硬着头皮,伸出手,开始为贾赦解起衣服来,目光却不敢直看男子□的身躯,只得在贾赦的脸上继续流连。
鼻梁很挺,嘴唇很红,常听人说,唇红的人,身体一定很好。可是唇也很薄,又听人说,薄唇的人,一般都薄情,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位一定不是多情的人,估计也是个薄情之人。
三福手脚麻利的送了热水进来,丽娘试了试,水温正好,便拿起帕子在里面浸了浸,又拧起来,正要往贾赦的身子上擦去,却突然面色一红,对三福道:“你先出去,好了我叫你。”
“是,奴婢这就出去。不过奴婢就在屋外,哪里也不去,有事的话,您喊一声就成。”三福知她害羞,忍着笑退了出去。
丽娘听出她声音中的笑意,更是不好意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平复了心情,开始为贾赦擦洗起来。她生平头一回见到男子实实在在的身体,虽说心中羞涩,但到底还是好奇多了一些。男子胸前平坦,身体线条更是刚硬,腹上有几块腹肌,又硬又有弹性,按上去还怪好玩。以前只看过,可是没有摸过的。只是在擦洗下半身的时候,她才收敛了好奇,只盯着那处女子身上绝对没有的东西看了一眼,又想起来自己怎么也是现代穿越过来的,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现代的街头巷尾,可见各种**的男女海报,更别提各大影院的那些所谓的大片,要是没有些□的镜头,简直都不叫大片了,也几乎没有人买账。更何况,还有各种书刊杂志也没少这些图片画面的。想起那画面,又看了看眼前的裸男,丽娘只觉得全身都燥热了,脸颊也绯红不已,心口也蹦蹦的跳,感觉不自在极了。
好不容易替贾赦擦完了身子,又给他换上干净的内衣,丽娘已是出了好几身臭汗,刚换的衣裳几乎全都粘在身上了。
“三福,可还有多的水,我也要再洗一洗。”端着水盆出来,丽娘只觉得自己的脸几乎就要烧着了。
三福轻轻偷笑一声,道:“有的,马上就好,姨奶奶请稍候。”说完,她又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三福就带着几个婆子进来,抬了浴桶送入房中,又倒入热水。往常丽娘净身都是如此,可眼下屋里多了一个人,还是男人,她怎么敢在屋中净身,忙道:“别在这屋里,换一间吧。”
三福笑道:“姨奶奶还害什么臊呢,房里睡着的是大爷,又不是旁人,你连瑚哥儿都生了,还怕羞怎么的。再且说,今儿大家伙儿都忙得累的不行,这会儿估计都睡死了,这又是大冷天儿的,哪里还有空的屋子让您净身。”
倒完热水,丫环婆子们便都退去了,只有三福被不甘心又有些胆怯的丽娘给硬拉着留下,说是让她伺候着净身,三福无奈的瞅了瞅丽娘,只得留下了。
好在贾赦服了醒酒汤后睡得有些沉,这一番动作并没有惊醒他。只是丽娘自己心中紧张不已,直到净身完毕,三福带着丫头们又把浴桶抬了出去,她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忍不住目光又往床上看去。
这可怎么睡呢?
她心中又是惆怅,又是羞涩,惆怅的是第一回和男人睡还得是这样一种尴尬的境地,羞涩的是,自己是不是该躺到贾赦身边睡下,毕竟这是一个活生生的陌生男人啊。
犹豫了半天,她还是上了床,轻轻地躺在了贾赦的旁边,然后斜侧着身子静静地看着沉睡的贾赦。
这就是自己这一生的主宰啊,她不在心里好好的研究透彻怎么行?贾赦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她今天只见过他一次,其他的她只从书里知道,还有平日只断断续续的从丫环婆子们那里听到一点,贾赦不苟言笑,喜精致古董玩物,不喜喧闹,是个冷漠的性子,但也是个和善的主子,不苛待下人,也很少打骂,赏罚分明,所以府里的下人们都很敬重这位大爷。
这些听上去都很好,只是大爷对待自己的女人们究竟怎样呢?丫头下人们不敢说,吴嬷嬷也没有多说,只说还好,丽娘只知道,贾赦的后院绝对是花团锦簇,纷争不已。自己要随时保持高度的警惕,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有就是贾赦至今膝下只有瑚哥儿这一根独苗儿,再加上张氏肚子里的这个,至于以后的,谁知道呢?但是,为了瑚哥儿,她自己也得好好的了解贾赦的性子,为他的以后铺路。
带着这样的胡思乱想,丽娘也渐渐睡去。
26
丽娘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只觉得有一块热乎乎的大重物压在自己身上,浑身燥热一片。并且也感觉脖子上痒痒的,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上面轻轻地啃咬来着。她不禁用手挥了挥,嘴里还不停的抱怨着“热”。
贾赦其实已经醒了有一会儿了,他醉酒后只要好好的睡上两个时辰就好。他又看了看身边的女人,有大半年没有见她了,也觉得新鲜。再说了,她虽然有些瘦弱,全身的肌肤倒是柔嫩异常,胸前也水嫩嫩地,鼓鼓涨涨的高高隆起,摸起来如温玉腻膏。骨肉匀称,身材也是不错的。这会儿听着她抱怨,他又不时低头亲她一口,觉得十分有趣。
丽娘也被他这样温柔弄得有些晕晕乎乎的,心里还在想,怎么三福她们见她这么热,也没过来帮忙撩一下帐子的。须不知,三福她们几个早就机灵的悄悄退了出去。这会儿,贾赦那一双不老实的手已经偷偷掐着她的腰滑进了衣摆里,漫不经心的揉捏摩挲。
大冬天的晚上,两人蜷缩在暖暖的被窝里,丽娘软乎乎的身子翻来覆去的在贾赦怀里折腾着,弄得他也睡不着觉,贾赦这会儿是既兴奋又难受,下巴压着她的脖颈肩头低声斥她,“乖乖睡觉,再不老实,爷可不客气了!”
丽娘大病初愈,再加上这几天实在累得很了,即使贾赦这么闹腾,她依然迷迷糊糊的,一边手还是忙不迭的挥着,不停的推搡着压在身上的庞然大物,一边嚷嚷着:“热,边上去。”
“哪里热了?爷看看。”贾赦继续调戏她道。
丽娘实在耐不住他的骚扰,又翻个了身,却抵不过他胡来的手,干脆双手伸过去,将他紧紧抱住,低声咕囔。
贾赦身子简直一酥,低头就去扳她的下巴,接着就吻上了还在喋喋不休的唇瓣儿,肢体交缠,明明白白的感觉到她又热乎又软柔的身子。
尤其丽娘这会儿还要好不好的忽然张开小嘴儿,那软不溜秋的丁香小舌倏然地就勾德贾赦耍起了狂来。
狠了狠心,贾赦咬吮着她那肉肉的圆润的耳垂,带着她的小手拉到自己下面,手把手的搓弄了起来。
丽娘终于醒了,顿时身子也僵硬了,也知道尴尬了。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却被贾赦咬到了敏感地带,忽的浑身一抖,身子又软了下来,丽娘只好羞愧的将脸就埋到他怀中怎么也不肯抬头,这样羞怯的样子却逗得贾赦越发狂了起来,一口一口地轻咬下去,只见丽娘颤抖得更加厉害,火烧更加撩人欲醉了。
也不知他是如何动作的,丽娘身上的衣物便被除了个精光,她还没来得及害羞,沉重又灼热的男性身体便一下将她牢牢压住了。
接触到她凉滑身体的一刻,丽娘还没反应过来,已是觉得自己双腿被他分开,几乎是没有停顿地,一阵剧痛已经猝不及防地袭了过来,原来他丝毫未顾及自己,已经单刀直入了。
丽娘便感到一阵撕裂般地疼痛。那男人又咦了一声,仿佛很是惊讶,吃惊于她的紧致。这回倒是停了下来,抬头看了身下丽娘痛苦的表情,只不过停了片刻,很快便又继续起来。比起刚才,他的幅度是略小了些,只丽娘仍是痛得要命,连额头汗都迸了出来,紧咬着牙齿,心里已经把这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连他家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恨不得他快些完事退出来。
偏他不如她所愿,渐渐冲得更加的用力,她疼痛更甚,强忍了一会,实在受不了了,觉得再下去的话自己真的要因为疼得死过去了,忍不住就使劲的捶推着他的身子,几乎是用带了哭腔的声音低声哀告快些出来。
那男人这才最后用力了顶了几下低吼一声,喉咙里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声音。待渐渐停歇了下来,却仍是伏在了她身上压着,一动不动。
丽娘被他沉重的身体压着,胸口仍是气闷难当,摸了下自己头脸,湿滑一片,也不知是冷汗还是眼泪,想来一张脸已经糊成一团了,下面也还火辣辣的,只比起方才那如刀割般的痛楚却不知道好了多少,哪里还敢乱动,只任由他压着,感觉到他紧贴着自己的心脏跳得慢慢缓了下来,这才终于一个翻身下去,仰躺在了她外面。
一场情事过后,贾赦粗粗地喘着气,面红耳赤的缓了好一阵儿,才伸手捞过之前被他褪下的葱绿绣五彩鸳鸯的肚兜擦掉湿润处,搂着那羞愤欲死死的女人,沉沉的睡了过去。
丽娘也是累得很了,迷迷糊糊的再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强扭着背过身面朝里墙,抱着他圈搂着自己的结实的手臂,渐渐也就困觉睡了过去。
鸡叫三遍的时候贾赦就又醒了过来,只见面前的这具身子瘦不露骨,肌肤洁白细腻,在带了些昏黄的烛火映照下仿佛发了光似地勾人眼神。胸前的雪白骄傲挺立着,两颗粉红小珠因为骤然暴露在空气里,或者是因为紧张而挺翘了起来,从上到下,优美的锁骨,平滑的小腹,双腿紧紧闭合处被挡住了看不到的隐秘之处,还有身体最具曲线的那个雪臀,此刻正亲密地被压在柔软的锦褥上。身上也星星点点的被自己疼爱的痕迹,显得奢靡不已。
贾赦突然觉得自己身体又有些热起来,低头便在两颗粉红小珠上啃咬了起来。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丽娘忽又觉得胸前一阵濡湿和闷热。
那一朵娇嫩的粉色玉珠儿,似乎是被人噙在嘴里吮吸。丽娘立刻就被刺激的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抬手就推人,身子还使劲儿往后缩了缩。
贾赦却箍着人紧紧地不放手。有了昨晚的一场情事,自己也尽兴够了,这会儿不过是逗逗她,见她也被吵醒了,这才心满意足的平躺回床上。
刚准备要小睡一下,又觉得自己有些不大厚道,笑嘻嘻的将身侧羞愤欲死的,头紧紧的埋在被子里,快要哭了的女人团团的抱进怀中,又宠溺的亲了又亲,低声轻语的好生安慰了一番。
这般扭捏了好一阵儿,丽娘才好受些,当然了,心里的别扭和难受自是别提了。虽然早晚得有这么一遭儿的,但是那种失落却也怎么也消散不去,泪也只能往心里咽了。
次日清晨,贾赦醒了,他一动,丽娘便也跟着惊醒,一抬头对着自己床上的,抱着自己的男人迷茫了一会儿,才蓦然起身,惊慌道:“妾身见过大爷。”
岂料她昨夜因着情事,实在是被折腾的狠了,浑身乏力,像被重物碾过一般,有点起不来身了。
贾赦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从床上下来,一伸手,道:“更衣。”声音落下半天,没见动静,一回头才看见丽娘正用手撑着床沿努力起身。
贾赦怔了一下,这才有些窘迫,握拳在嘴边咳了一声道:“昨儿夜里辛苦你了,不用你伺候了,在床上歇着吧。”然后又扬声道,“谁在外头伺候,进来。”
三福却是在鸡叫头遍的时候,就已经守在外屋了,闻言立刻进来,福身道:“奴婢三福拜见大爷,拜见姨奶奶。”
贾赦看也没看她一眼,只伸着手,继续道:“更衣。”
三福连忙开箱,取出一套新衣,为贾赦穿上。因贾赦不定期地在各房妻妾房里留宿,基本上各处都备有他的衣物。丽娘撑了半天,奈何实在浑身酸软的厉害,一时半会儿实在起不来,只得躺在床上怔怔地望着三福为贾赦穿衣,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说。
这时门帘又被掀开,进来的却是红衣,看得丽娘一呆。昨天因着红衣说自己累得很了,所以丽娘也准了她的假,她也早早的歇下了,今儿她到起来得早。
正想着,红衣却将手中的盆放下,对着贾赦福了一礼,道:“奴婢红衣拜见大爷,伺候您梳洗。”她脸上还留着几分睡意,眼下的黑眼圈却已经很淡了,只是将脂粉抹得极厚,挡去了痕迹,加之细心打扮过了,看着倒也十分的娇俏可人。
红衣本来盼着大爷看她一眼,哪里知道贾赦根本就没搭理她,只是自己用盐漱了口,歪了歪头吐进痰盂里,又探手进盆中,掬水扑了扑面,然后拿起放在脸盆边的烘的热热的帕子揭干脸上的水。
见红衣的献媚没有得到贾赦的回应,丽娘心中有些触动,这才觉得神魂都归了位,忙挣扎着起身道:“大爷,可要在妾身这里用早饭?”
贾赦隔着一层帐幔看了她一眼,道:“不了,你昨夜不曾睡好,歇着吧。我今儿还有事要忙,得空再过来看你和瑚哥儿。”
言毕,人便走了。
丽娘心中顿时松了口气,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继续躺下。边上站着的三福和红衣,却忙低身行礼,恭送贾赦出去。
红衣哼哼了几声,沉着脸又以身体不适为由回了自己的屋子。丽娘也懒得搭理她,她还要去给大奶奶张氏请安,昨儿张氏还说了她今天会带自己和瑚哥儿去见贾母,丽娘也没有空想这些个,连忙让三福伺候她梳洗。
27
三福听见声音,忙上前帮着掀起帐子,准备扶丽娘起身,见到眼前的景象却忍不住发怔,只见那雪白的肌肤上星星点点的布满了红色青色的暧昧痕迹。虽然手里的动作不曾停下,但是脸上却还是浮起了红晕,也不禁露出一丝促狭暧昧的笑看了看丽娘,近身将丽娘从被子里扶了起来,。
“帮我找一件棉软柔和些的里衣。”丽娘一边半阖着眼睛吩咐道,一边就着三福的手坐了起来。
丽娘强忍着身上的酸软疼痛半坐起身,露出了半截肩膀,睁眼抬头才发觉那丫头红着脸促狭的看着自己,这才想起身上的痕迹来,忍不住窘迫的咳了咳,尴尬的将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瓮声瓮气的说道:“呃,还有你去叫婆子们抬些热水进来,和昨晚一样,我要好好泡泡,去吧。”
说完这些,丽娘还忙拉着昨晚的衣服往自己身上裹。
三福心知是方才自己的促狭让丽娘觉得不好意思,羞窘了,怕她心里有了疙瘩,便笑道,“怎么能劳动姨奶奶呢。让姨奶奶自己动手,岂不折煞了奴婢们,还是怕咱们侍候的不周到呢。”
三福嘴里一边说着,同时还不忘朝后面捧着帕子的八福使了个眼色。
八福捧着一叠儿热帕子赶紧上前,轻柔地将丽娘前胸后背都仔细的擦拭了一遍,算是做了简单的清理,嘴里也不忘表现:“这些活计儿都是奴婢们应该做的,您只管再眯一会儿。”
三福快手快脚的上前将那肚兜儿,还有粉红色亵衣给妥帖的收拾好,又给她披上一件宽宽大大的罩袍,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掺着丽娘下床。
八福机灵的退开来两步,盈盈拜了拜丽娘道:“还请姨奶奶移步,外头热水已经备好,奴婢们侍候姨奶奶沐浴更衣。”
听了这话,丽娘咬着下唇微微的点了点头,低着头红着脸任由这俩人如此这般服侍自己。然后踩着小碎步子轻挪到外头,只见浴桶里热腾腾的香汤氤氲。
原本宽敞明亮的卧房外间套阁此时已经被打理妥当,窗上软绸绣花帘子也放了下来,隐隐遮挡着外头的视线。
和昨晚的情形有些差不多样,屋内侍候的大丫头只有三福一个,三等丫头也依然只有八福和九福,另外还有一些装束明显差很多不入等的粗使丫头婆子们提着一桶桶热水,进进出出的忙碌,但是除了倒水的声音,依旧很安静,很守规矩的样子。比起在庄子上的时候,这贾府里的规矩可真是严谨的多。
丽娘泡进热热的汤水里,忍不住舒服的呻吟了一声。抬起头的时候,正好瞧见八福从卧室里捧着被贾赦抹脏了的肚兜内衣出去,脸上又不禁的烧红了起来,燥热不已,随低下头,别开脸不去看。
不到两刻钟出的时间,丽娘就出了浴,重新换上层层叠叠的衣裳。
因丽娘今天要和瑚哥儿随张氏一起去荣禧堂给贾母请安。见目前,甚至是未来几十年里,贾府内院真正的大家长。所以丽娘今儿的装扮就要正式庄重一些。上身一件银红色五彩缠枝莲花滚边猞猁皮天马风毛小袄,下着藕荷色百花裙,脚踩一双鹿皮靴。
等丽娘穿好了衣服,八福上前来给丽娘挽起袖子,又拿过一条干净的棉帕子,系在丽娘胸前。三福亲自打了玫瑰花味的香皂,轻轻给丽娘擦了脸。
洗过脸,三福又取了牙刷子拿青盐给丽娘擦了牙,漱了口。再给丽娘脸上涂了润肤的香脂,擦了胭脂,描了黛眉。这才给她梳头,因着身上的衣服都很抢眼,所以头发只简简单单的梳了一个螺髻,头上也只插了一根梅花形金簪,外加一对蓝宝石蜻蜓头花。耳朵上也只是戴了一对一般的珍珠耳坠。
穿戴好这些,三福又拿来一对翠汪汪的翡翠镯子给她套在腕子上,转身又从匣子里找了一个和田白玉的花开富贵玉佩挂在她的腰上。然后上下左右的检查了几遍,见没有什么不妥了,才让人扶着丽娘去了正厅。
丽娘刚坐下,五福就已经带着几个拿着食盒的小丫头走了进来。五福接过食盒,放在桌上,揭开盖子,往桌上开始摆。丽娘见了,和昨天差不多,也没多说,刚准备吃的时候,见瑚哥儿还没到,就随口吩咐三福道:“哥儿还没来,去看看,今儿可是要见太太的,不能让他多睡了。回头给太太请完安后,他像怎么睡都成。”
三福听罢,应了一声,刚准备退下,只听见外间一阵脚步声传来。
三福又急急忙忙的去打帘子。刚打起帘子,只见稻香牵着瑚哥儿走了进来。瑚哥儿今天的装扮也很是庄重,只见头上扎着龙鳞纱巾,身上穿着一身宝蓝色芙蓉云纹风毛锦袍,脖子上戴着赤金八宝金项圈,腰间一块蟠龙佩,脚上一双黑底小朝靴。虽说依然有些消瘦,没有孩童的婴儿肥,但是这一装扮,人就显得十分的精神,像是观音菩萨座下的仙童,显得十分的可爱。
丽娘见了他这一身装扮,很是满意,忍不住的夸了夸稻香:“瑚哥儿这一身很好,你搭配的不错。”稻香听罢,顿时满脸的笑,赶紧的福了福身子,嘴里谦逊的说道:“都是奴婢们的本分。”
丽娘也不再多言,只是让她们继续伺候着自己和瑚哥儿用了早饭,然后就一行人出了梧桐苑,往正院去不提。
京城的冬天还是特别的干燥寒冷,嘴里呵出的气都化成一串串的白雾散在空中,池子里的水都结成了厚厚的冰。即使身上穿着厚厚的大毛衣服,紧紧裹着密不透风斗篷,手里还拿着暖暖的手炉,丽娘依然觉得冷,冷冷的北风挂在脸上,像是被刀子割一样。让丽娘这个前世的南方人很是不适应。前世,丽娘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南方的冬天即使再冷也不会像这样,人裹成毛茸茸的一团,恨不得冬眠起来,出入行走都很不方便。
到了正院的时候,张氏刚刚起身,还没穿戴好。丽娘一路跟着丫鬟进了张氏的卧房,只见屋里张氏正坐在梳妆台前。姨娘通房们团团的围着她,几乎站满了一屋,只见钱姨娘手里拿着胭脂,孙姨娘正低着在首饰匣子里給张氏挑首饰,桂枝和绿衣一个捧着脸盆,一个拿着帕子,阿蛮正在給张氏整理床铺,而傅氏这会儿没有见人,估计着可能是在忙着給张氏准备早饭。丽娘见了这阵仗,心里顿时凉透了,难道她以后也得干这些活儿计的,心里忍不住的对老天爷比中指。不过回头又仔细的想了想,在原主的记忆理好像没有做过这些事的。难道她不用做这些的,回头得好好的问一问吴嬷嬷,这是怎么回事。这可关系到她以后的生活起居的大问题。
眼前的情形也容不得丽娘多想,丽娘只是怔了一下就赶紧的带着瑚哥儿向张氏问礼请安。张氏依然坐着没动,只是随意的挥了挥手,让他们起身。
见张氏正在忙着,丽娘也没有多话,起了身,站到一边,看她们給张氏梳洗打扮。等张氏穿戴完毕,扶着钱姨娘的手坐到了外间。这才看着丽娘,仔细打量了几眼,然后才轻笑道:“妹妹容光焕发呀,昨夜睡得不错吧。”
话音一落,只见屋里的所有女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她,像探照灯似的,并且大多数还是不怀好意的,嫉妒的。尤其是阿蛮的目光,像刀子似的射向丽娘,恨不得在她身上穿出几个洞来,眼中的嫉妒与恨意让她的表情都有些扭曲。傅氏则似笑非笑的在一旁看着,钱姨娘却抓着手里的帕子不紧不慢的捋着,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孙姨娘和另两位通房因都低着头,看不见她们有什么表情,估摸着也没有什么好。
丽娘稍稍的抬头,把诸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也尴尬异常,只好红着脸,低声呐呐道:“妾身……还好。”多余的话确是一句也挤不出来了。
话虽然出口了,她心里却突然一咯噔,在原主的记忆里,张氏几乎从来没有这样当着其他人的面这么调侃过丽娘,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张氏明知道其他的女人因贾赦甚少进她的房,平时也不怎么宠她,大家除了平时嘴碎说两句酸话,都很少注意她,为难她。因为其他人都觉得丽娘只不过是张氏借腹生子的一个生产工具,孩子刚生下来,就被抱到正房养活,平时也没什么机会见自己的孩子一面。并且瑚哥儿的身子也不大好,药罐子一个,也不知道能不能养大,会不会是白操了一回心。
即使其他的姨娘通房说酸话,张氏从来都是拦着,维护着,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所以,渐渐地就很少有人很少注意到她。这一回她却故意这样说,可见张氏开始提防她了。回头想想也是,这女人啊,一旦有了自己的亲生骨肉,想法就会大变,特别是这些古代的女人,只有孩子才是她们真正的依靠的时候,她们对所有能分薄自己孩子利益的人都提防着,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张氏见丽娘只是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一幅懦弱无能,扶不上墙的的样子,也不禁摇了摇头,也就撂开了心思。遂感叹道:“瑚哥儿都这么大了,妹妹却还这么害羞。难不成将来瑚哥儿娶了媳妇,你还这样子。”说完了,她也不再看丽娘,只是吩咐丫头们摆饭。
话音刚落下,只见外间傅氏带着丫头婆子们提着食盒鱼贯而入。摆完饭,她又退到张氏的身后拿起筷子服侍张氏用饭。如此又是一番忙活,等张氏用完了饭,也差不多到了给贾母请安的时间。
张氏也不多说什么,只上下仔细的检查了一番丽娘和瑚哥儿母子两身上的穿着打扮,见没什么疏漏失礼的地方,才扶着丫头的手出了门。
丽娘和瑚哥儿也忙上前跟在后面。
28
出了正房的门,只见院中随处之树木山石皆在,穿过厢庑的游廊,到处都是小巧别致。出了三层的仪门,早有众小厮拉过一辆翠幄青绸车出来,丽娘忙上前扶着张氏上了车,然后携了瑚哥儿,也坐了上去,众婆子们这才放下车帘,才命小厮们抬起,进了西边仪门前下来,方驾上驯骡。
出了黑油大门,往西过了荣府大门,自西角门而入,到了垂花门前停下,众小厮退出。跟车的众婆子们方打起车帘,丽娘先下车,然后搀着张氏下来,最后才抱着瑚哥儿下来。
这时,众嬷嬷引着,便往东转弯,穿过一个东西的穿堂,向南大厅之后,仪门内的大院落里,上面五间大正房,两边厢房是鹿顶耳房钻山,四通八达,轩昂壮丽,同贾赦和张氏所住的地方的精巧别致完全不同。
丽娘方知道这才是正经的正房内室,又想到当初看红楼梦的时候,书里所说的贾政和王夫人后来住在这里,想来大房和二房的争斗应该自分的房子都可以看去贾母是何等的偏心了。难怪书里的贾赦一直抱怨贾母偏心,也一直和二房的争斗都没有停止过。
看了这些,人心里能没有一点想法吗?况且在古代这种重视理法的大家族中,正房出了屋子的构造更加的奢华之外,更重要的是权力的象征。由此可见,大房一直在两房相争中处于劣势,也不是没有来由的。
一条大甬路直接出大门的,进入堂屋中,丽娘抬头,迎面先看见一个赤金九龙青地大匾,上面写着斗大的三个大字“荣禧堂”。后面有一行小字后有一行小字:“某年月日书赐荣国公贾源”,又有“万几宸翰”之宝。
大紫檀雕螭案上设着三尺多高青绿古铜鼎,上面悬着待漏随朝墨龙大画,一边是錾金彝,一边是玻璃珆。地下两溜十六张楠木大圈椅。上面又有一副对联,乃是用乌木联牌镶着錾金字迹,上面的内容是: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下面一行小字是:“世教弟勋袭东安郡王穆莳拜手书”。
原来贾母时常居坐宴息就在这正室中,只是听吴嬷嬷说二房的贾政和王氏却一直住在在东边的三间耳房内。
前世丽娘看红楼梦的时候,里面说王夫人的起居也依然在这东边的耳房内。可见是人家几十年都没挪窝啊。这会儿贾代善还在,他们住在这里还说的过去,说什么贾母疼爱幼子,舍不得他们搬远了,要他们承欢膝下。可是,贾代善死后,贾赦都继承了爵位,连贾母都搬出去了,可是他们却依然还住这里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荣禧堂的正房的架构,三明两暗。正中间是厅,设着主座客椅,平时会见关系要好的女性外客以及小辈儿男性亲戚,逢年过节接受小辈儿的磕头见大礼也在这里。东边一间偏厅,平时小辈晨昏定省,还有见府里各处的管事嬷嬷媳妇子也都在那里。西边是一间暖阁,临窗设有一个大炕,贾母冬天的时候一般都在这里起居。
此时已是隆冬腊月了,暖阁里的炕已经被烧得热热的,屋子里也添了好几个炭盆,整个屋子都被熏得暖烘烘的,虽然不时的有丫头婆子们进进出出的,但是依然显得干净整齐,忙而不乱。壁纸也是刚糊过不久的,显得屋子里洁白如雪,亮堂堂的。
丽娘跟着张氏后面,在嬷嬷们的引导下进了正房。进入腊月以后,天气日渐转凉,贾母一般也不再在正厅里受小辈儿的晨昏定省了,一般都是让把人带到西暖阁里。
临窗大炕上铺着猩红的洋毯,正面设着大红色的金钱蟒引枕,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两边设一对梅花式洋漆小几,左边几上摆着文王鼎,鼎的旁边是一个匙箸香盒,右边几上摆着汝窑美人觚,里面插着几枝红艳艳的梅花。地下面是一溜四张大椅,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脚踏;两边又设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其余的陈设,不必细说。
老嬷嬷让张氏上炕坐,炕沿上却也有两个锦褥对设。张氏便扶着她的手上炕坐了,丽娘则牵着瑚哥儿站到了炕边上,张氏见了,则示意她坐下,丽娘不敢违逆她的意思,只好斜签着身子在东边的椅子上坐了。张氏见了暗暗点头,表示心内满意,丽娘还是守规矩的。
等她们都坐定了之后,只见房里的丫鬟忙捧上茶来。先是张氏,再是丽娘,最后给瑚哥儿的则是一盏果子露。丽娘见此,心里忖度,贾母果然伶俐周到,连这些小细节都做得如此到位。
丽娘接过茶一边揭开茶盏吃了,一面打量这些丫鬟们的妆饰衣裙,举止行动,只见外间伺候的媳妇丫鬟虽多,却连一声咳嗽不闻,果然是大家风范。
茶还未吃完,只见一个穿红绫袄青绸掐牙背心的一个丫鬟走来,先对张氏行了礼,才笑道:“太太已经穿戴好了,说是让大奶奶带着姨奶奶和瑚哥儿到里边坐罢。”老嬷嬷听了,忙又引着她们一行人到了里间贾母的卧房内。
正面炕上横设一张炕桌,上面堆着书籍茶具,靠东壁面西设着半旧的青缎靠背引枕。贾母却坐在西边下首,亦是半旧青缎靠背坐褥,却空着东边上首。丽娘心中料定这必然是是贾代善的位置。
容不得丽娘多想,早有丫鬟在大红长绒地毡上放了蒲团,张氏已经跪下行礼了,丽娘也忙带着瑚哥儿插葱似的跟着也行了跪礼。
张氏因着挺着大大的肚子,行动迟缓,行起礼来也极不方便。贾母见状也不好太过为难她,只是在张氏已经满头大汗的跪下后,才笑骂道:“哟,你们怎么伺候的,大奶奶都这么大的月份了,还让她行了全礼,也不知道拦一下的。还好,今儿只是我们自家人,要是外人看了,还以为是我这个做婆婆的不体恤,儿媳妇的肚子都这么大了,还让人家行大礼,想方设法的折腾,可不就是一个恶婆婆嘛。回头老大知道了,又要跑来和我闹腾。”
贾母的话刚落,只见下面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这会儿可是谁都不敢插话的,这两位一个是贾府真正的当家主母,一个是未来的当家主母,谁都不是好惹的。她们这些人可是一个都不敢得罪的。
贾母见了她们的反应,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也不好深究。再说了,她平日里可是有名的体弱悯老,积德行善,菩萨一般的人。要是这会儿还这么揉搓怀了身子的儿媳妇,传出去可就不好听了。
张氏虽说强撑着跪了下去,可却是半天也起不了身,丽娘见她辛苦万分,也没有多想,只赶紧的上前扶着她起了身,等她站好后,又赶紧的回去继续跪下。头却低的死死地,心里这才想到,完蛋了,这回死定了。不过,让她这么看着一个孕妇这么辛苦的挣扎,让她当看不见,她是没法子做到的。
贾母见了只是狠狠的盯了丽娘一眼,也没叫开口她起身。只是招了招手,让跪着的瑚哥儿起身,又把他叫到了跟前。
瑚哥儿见状站了起来,朝贾母走了过去。只是忍不住有些担忧的看了看边上站着的张氏和跪着的丽娘。
张氏这会儿还累得在大喘气,那有空顾得了他,丽娘即使有心,也无力做什么,只好僵着苍白着脸,对瑚哥儿挤出一个安慰鼓励的笑容。
瑚哥儿见了,虽然依然有些害怕,但却大着胆子上前,走到贾母面前,乖乖的说道:“孙儿给祖母请安,祖母安好。”
贾母对瑚哥儿,平时到也不怎么在意的,但是和张氏丽娘这些外人比起来,他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子,身上流淌着自己的血,怎么着也比她们两个要顺眼的多。再加上瑚哥儿目前又是大房唯一的孩子,她也不好做的太过。于是,她笑着拉过瑚哥儿的小手,慈眉善目地道:“哟,瘦了不少,不过精神还好。病可是大好了?身上还有没有那里不舒坦的?”
瑚哥儿见贾母这么亲切的发问,顿时心里的紧张也少了几分。悄悄的抬头看了一眼她,然后声音清朗的回道:“劳祖母挂念了,孙儿一切都好,没有那里不舒坦。”
说完又强忍着心里的陌生感,虽然他还记得贾母,但是毕竟有半年多没见了,再说贾母平时对他也是不冷不热的,不似对贾珠那样亲切有爱,关怀备至的,所以他对贾母也没有太多的亲近感。
只是平时李妈妈教导他要孝顺,尊敬长辈什么的,还有丽娘也常常提点他孝道规矩的,再加上可能是血缘上的天然的亲近之意吧,所以,慢慢的他也对贾母熟了起来。自然也表现得更加随和一些,继续望着贾母,见贾母虽然没有多高兴,却依然慈眉善目的看着自己,他又继续道:“孙儿有半年多没见祖母了,祖母身子可还好?”
贾母见他这么问,心中也是高兴的,虽说依然觉得比不上贾珠的乖巧可爱,聪明伶俐,但是这表现的也不错了。再说了他又不算是正经的嫡出,也不比贾珠有自己和国公爷亲自教养,也就不好太过苛责了。
随即,贾母看他也顺眼了些,遂把他揽进怀里,用手摩挲着他的小脑袋,周围的人见了,只在边上凑趣说,贾母慈爱啊,舐犊情深什么的。
瑚哥儿靠着她,心里的紧张感也慢慢的消失,全身放松下来之后,遂又装作一副小大人儿的样子问贾母道:“祖父也可好?孙儿也好久没见他了,心里有些惦记他。”
贾母见他还能惦记起问候贾代善,心里顿时觉得教的教养还是不错的,遂回道:“你祖父也好,他这会儿忙着上朝呢。回头他有空了,你也去见见他。”
见瑚哥儿听了她的话,一个劲儿的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不住,心里也爱的不行,嘴里问道:“你怎么想到的要问候祖父祖母的?谁教你的?”
瑚哥儿看了看丽娘,遂说道:“我在庄子上养病的时候,娘亲给我讲了《三字经》,里面有黄香温席的故事,说做子孙后辈的要懂得孝顺长辈,虽然孙儿现在还小,好多事做不到亲力亲为,但是基本的问候还是要有的。以后等孙儿再长大一点,就可以做更多的事孝顺长辈了。”
贾母听了这话,心里更是高兴,揽着瑚哥儿大笑道:“好,好,这才是我的乖孙子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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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母说完这些又看了一眼还在下面跪着的丽娘,道:“你也起来吧,瑚哥儿你教得不错。”
说完又看了张氏一眼,有些意味深长的继续道:“孩子嘛,还是得打小时候起就要好好的教养,让他打心眼儿里知道什么是孝悌之道。这样的话,等他长大成人之后,这做父母的才能少操些心,日子也才能过的顺心自在。否则的三天两头的闹腾,真是阖家的不安宁,外人知道了,只当是做父母的没有教好,还要说做父母的是偏心眼。其实啊,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哪能真正的怎么样呢,只不过是多疼些小的罢了。”
说完了,贾母又对还在她怀里的瑚哥儿道:“你啊,是咱们这一支玉字辈儿里头最大的一个,要时时谨记为人子之道,为人兄长之道,好好的孝顺父母,疼爱弟妹,也给下面小的们做好表率,知道了吗?”
瑚哥儿虽然不明白她说的话外之意,但是基本还是明白话里的大致意思的,和平时李妈妈与丽娘的教导大体相同,就是要做一个听话乖巧的儿子以及做好一个好的兄长,不要嫉妒珠哥儿同元春妹妹比较的祖父母的喜欢,也不能计较母亲肚子里的小弟弟更得父母的喜爱。虽说他心里有些委屈,但是依然乖巧的回道:“恩,孙儿知道了,孙儿会好好的做一个好儿子,好兄长的。”
说完了,又有些忐忑的问贾母:“祖母,那孙儿要是做好了,你们是不是会更喜欢孙儿?”
贾母听了,脸上的表情一僵,顿时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虽说,她这会儿借口敲打大房。但是她内心里清楚,她是真正的更偏爱小儿子的,又是也确实做的有些过了。
这时,见瑚哥儿的小脸儿上露出的期待的表情,也不禁心软了。就带了五分的真心道:“恩,会的。”说这话的时候,她也有些不敢看着瑚哥儿的眼睛,看见那里面真正的期待和欢喜,她的心还是有些虚的。
丽娘听了瑚哥儿的话,心里也忍不住的酸疼。虽说刚才她听了贾母的话就站了起来,但是因为跪的时间有些长了,所以就有些脚麻。这会儿,虽然站了起来,却也是不敢胡乱动弹,活动活动腿脚的。心里也不停地嘀咕,这老太太可真不省心啊,时时不忘敲打一下大房,果然是够不待见贾赦的。
丽娘心里还没有嘀咕完,贾母又对张氏说道:“老大媳妇也坐吧,你挺着个大肚子也不容易。回头生下来了,也得好好的教养,哎,儿女都是债,是愁啊,没有一刻让人省心的。”
张氏听了贾母的话,虽然不知道内心怎么想,但是估计这么着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早就习惯了。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她也忙在挨炕的一溜儿的搭着半旧的弹花椅袱三张椅子上的第一张椅子上坐了。丽娘见了,则忙站到张氏的椅子后面去,虽说再张氏的面前她是有时候能坐的,但是在贾母面前,估计这辈子也只有站的份儿了。以后能不来这里,就绝对不来这里。在绝对的劣势面前,只有低头的份儿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贾母这边儿只是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们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其他的了。又继续逗着瑚哥儿说了一些其他的闲话,边上的人也不住的凑趣,所以屋里也不显得冷清尴尬。只是这样一来,丽娘和张氏就有点成了摆设了,只好一个沉默的坐着,一个也老实的低头站着。丽娘此时倒有些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了。
回头想想,又觉得自己更可笑,至少张氏是坐着的,自己却只能站着。还是省口气吧。转换了心思,丽娘趁着他们说话的当儿,这才有空打量贾母以及她屋子里的人和摆设。
只见屋里的大炕上正歪靠着一位很是富态的中年夫人,丽娘知道她的年纪大约五十左右,可是头发里却不见一丝的白发,脸上也没见什么很深的皱纹,又因画着得体的妆容,说她三十出头儿也有人信的,可见她平时是很善于保养的。满头的黑发纹丝不乱,只插了一支和田白玉镶翠五福捧寿字扁方,发髻上箍着昭君套,正中镶着一颗红宝石。身上穿了件墨绿缕金提花缎面交领长袄,外面罩一件串珠彩绣金团寿字褂,神色端严,双目湛湛有神。此刻却慈眉善目和瑚哥儿说笑着。外人看来是一幅颇为赏心悦目的祖孙画面,至于内里如何,只有他们各自的心里清楚了。
正对着门口的墙下摆放着一架紫檀雕花嵌螺钿绣寿字围屏,上面绘着二十四孝人物图,雕填彩绘各色人物,他们的衣服,装扮,还有表情都十分的生动,把图里要表达的意境都表现的淋漓尽致。背面装饰着阳刻的花鸟图,正中两扇刻了一只孔雀,周围点缀瑞鸟和各色鲜花。
屏风下面摆着一个黑檀木的案子,案子上面摆了一个青玉浮雕福寿如意和一个玛瑙狮钮兽耳环炉,炉子里燃着的百合香的烟正袅袅升起。
据吴嬷嬷所讲,国公爷贾代善的妻妾除了正室贾母之外,光有名分的妾室就有六个,其中两个是府里的家生子,自小就伺候贾代善,后来又做了通房丫环,虽然都没能养活儿女,但因伺候主子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又升了婢妾。
此外又在外头也买了两个,这两个因着有卖身契,所以也被贾母辖制的死死地,是贾母手里的两杆好枪,其中一个生了一个女儿,也就是刚出嫁了的大姑娘,另外一个虽然生了一个儿子,但是没能养活。
还有一个是贾代善的同僚送了一个妾室,她替贾代善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刚出生就夭折了,女儿就是府里的三姑娘,比贾敏只大了一岁,已经订了亲。还自外头聘了一个贵妾,这个是贾代善的宠妾,她是目前府里唯一生了儿子且儿子还活着的妾室,并且她的儿子还颇受贾代善的宠爱。不过如今还活着的也只剩下了三个而已,其她的都不在了。
当然了,通房丫头的数目不计,反正她们之中除了升为姨娘的几个之外,其他的死的死,走的走,如今也不剩什么了。
不过,因贾代善如今年纪大了,儿孙成群,也知道了尊重和保养,所以也没再往屋里添些鲜嫩的小姑娘了,只留下之前的那些个人伺候而已。
这还活着的几房妾室,还有留着的通房丫头,再加上贾母和每个姨娘身边还都有几个美貌丫鬟。这一大屋子女人都珠围翠绕,穿金戴银,明晃晃地,甚是刺眼。
总的比较起来,这么一群人比之贾赦的房里也不差什么了。估摸贾政房里也是非同一般的热闹,家风如此。再加上众女用的各式熏香,在冬天密不透风的屋子里,不一会儿,丽娘就被熏得有些头晕脑胀,只好麻木的低着头陪笑。
正在丽娘和张氏闷坐着,诸位姨娘陪着贾母说笑着的时候,忽听门外传来一阵说笑声。
丽娘忙着扭过头看了过去,只见蜀锦蟒缎盘绣帘子被掀开,七八个美貌异常的丫鬟簇拥着几个女子走进来。
为首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妇人,细长的吊梢柳叶眉,上挑的丹凤三角眼,嘴唇圆润小巧,头戴白貂昭君套,只露出抹额上一颗鹌鹑蛋大小的绿宝石,身穿正红金银线绣团凤牡丹纹绉缎紫貂袄,秋香色银狐皮裙,手捏一条蓝色的宫纱帕子,品格大气,气势非凡。
这几个人一入房里,立时便把屋子挤得满满当当。屋里的人除了贾母和张氏,其他的都赶紧的请安问好,满面堆笑地道:“二奶奶好,姑娘们好。”
丽娘暗想:原来如此,这位就是红楼里顶顶有名的生了贾宝玉的王夫人。后面的几个女孩子之中应该还有林黛玉的母亲贾敏。看来,穿越一遭儿也不算亏了。还能一块儿见了红楼里两大主角儿的亲妈。
这些可都是府里真真尊贵的主子,难怪人人都恭敬异常了,要是一不小心的犯在了哪位手里,估计就是不死,怎么也得脱层皮的。
丽娘心中默默一叹,微微的抬头,仔细的打量屋子里站的三个姑娘,第一个十六七岁年纪,鹅蛋脸,杏子目,纤腰盈盈,飘逸清高;第二个十四五岁,瓜子脸,春水眸,身形袅娜,粉面含娇;第三个年纪与第二个相仿,修眉俊眼,肤若凝脂,袅袅娜娜,合中身材,带着一股英气。
前面两个大一些的女孩子都是朱砂色的立领中衣,外罩了一见斗珠的雪青色杭绸褂子,朱砂色的棉棱裙,看起来俏生生的玉雪可爱,有着少女特有的娇嫩于风情。
最小的一个的穿戴却与姐妹们不同,只见她虽是只穿了一件浅玫红的袄子,梳了一个简单的圆髻,戴了枝简简单单的珠钗。虽然未施脂粉,可是肤色白里透红,一双杏眼明媚可人,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珠,虽然还略带稚气,未来却绝对会成为绝色佳人的,更不用说她周身的大家气派了。丽娘估计,这位应该就是贾敏——林黛玉的亲妈了,光看贾母看向她的眼神也与看旁人不同,满满的都是疼宠与溺爱。那种发自内心的慈爱与暖意同刚才她对着瑚哥儿那种敷衍的疼爱有着很大的区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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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上伺候的丫头早就机灵的在地上按照次序排了四个跪垫,一字排开。
正在丽娘打量她们的时候,只见王氏和众位姑娘一起上前给贾母见礼,贾母叫起后,她们又过来然后又给张氏也见了礼。张氏因着身子有些不便,所以回起礼来也甚是吃力,丽娘只好在旁边扶着她站起和坐下。
当然了,屋子里的人来回见礼回礼也是忙活了好一阵子。等她们彼此见完了礼,王氏就站到了贾母的下手去,两位大一点的姑娘坐到了张氏下手的椅子上去。最小的贾敏则上了炕挨着贾母坐着。等她们都安顿好了,瑚哥儿这才又过来一一的给她们见礼。
三位姑娘受了他的礼,也都应景儿的问了些话,像病可好全了?身上还有没有那里边不舒坦?诸如此类的话等等。
瑚哥见完了礼,贾敏又招手让他还回炕上,瑚哥儿还没坐好,就被王氏一把拉过,揽在怀里。嘴里还不停地道:“我的儿,可怜见的,简直都瘦的脱了形。之前,听自庄子上回来的妈妈们说你病得厉害,差一点就去了。二婶的心可是悬了好久的,菩萨保佑,这回可算是熬过去了,可见你是个命大的。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的福气也必定不小。再说了,你又是大房的长子,即使你母亲给你添了个兄弟,他照样得敬着你这个做长兄的,不敢违逆了去。将来你出息了,也能好好的替你娘争口气,也不枉她这么尽心尽力的照顾你,差一点儿连命都搭上了。好孩子,你长大了,可要好好的孝顺她,不能忘本儿啊。”
说完这些,她又眼睛看了看端坐的张氏和低着头乖巧柔顺的站在她后面的丽娘,继续感叹道:“哎,这还得是亲娘才会这么尽心尽力啊。不然的话,可怜见的,你当初病的那个样子,怎么就要把你挪到庄子上去了,让你自生自灭了呢。要不是你吴姨奶奶赶过去亲自照顾,估计这会儿我们都见不到你了呢。”她边说还边拿出帕子来揭了揭眼角,一幅悲伤不已的样子。
揭完了,又不怀好意的看了看张氏,继续道:“大嫂当初好狠的心啊!不过想想也是,大嫂当初可不正怀着身子嘛,这不,这头刚送了我那苦命的大侄子去庄子上,不到三天的时间,大嫂就被太医诊出有身子了。这可真是巧啊。”
张氏见王氏话里话外都是说她心狠手辣,刻薄庶出子女,不给庶子活路,不贤惠慈爱,没有大家子的正室该有的气度与风范。顿时气得脸色发白,手上的帕子也被她揉成一团,不成样子了。
丽娘见了王氏这样的挑衅与挑拨,顿时心里暗暗着急,大叫不好。虽然她的话里话外是替她和瑚哥儿着想,但是仔细一品,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简直句句都暗藏机锋,暗藏陷阱,软刀子杀人,兵不血刃。
丽娘担心这会儿张氏在王氏这里受了气,回头回了大房,她们母子两可得受牵连,吃挂落。
张氏待他们母子两虽说不差,但是再多的好也经不住这样的挑拨啊。这一日两日的,都被人做了筏子来指责敲打,寻不是的,人心里能好受吗?就是在宽大的心胸也被这样给闹得没了心思。
王氏这才是真正的高手呢。被她这样一搅和,大房里自然是更加的不得安宁,现在的大房已经是斗得热火朝天了,张氏和傅氏各据一方,各房姨娘和通房丫头隔岸观虎斗,没事也点点火,浇点油什么的。即使张氏表面上占据了优势,但是实质上傅氏的势力在府里盘根接错,也给张氏掣肘不少。丽娘才刚回府,以前她就是拥护张氏的,因她的回归,目前张氏一方也添了一个大大的筹码,增加了不少的战斗力。这会儿要是丽娘和张氏离了心,大房那边才是真正的乱了起来呢。
这样一来,大房也就没空来和他们二房来争权了,只是内斗就够他们喝一壶的。
虽说,老太太一直以来偏着她们二房,但是老太太大多数时候还是不敢太过,毕竟贾赦也还是她的亲生儿子,他再不喜欢,也不至于看着大房的混乱也不理睬的。
还是他们这些做长辈的总是要先死的,到时候,贾赦又继承了爵位,她们二房还是得看大房的脸色过日子。
王氏最忍受不了的就是这个,一来王氏的娘家门第不比贾家低,并且她的父辈和兄弟也都有出息,正是家业兴旺,蒸蒸日上的时候,虽说不比贾家强多少,但是比日渐式微的张家要强得多了。张家目前也只不过剩下了一个空架子而已,据暗地里的消息,他们家已经要靠卖祖产才能过日子了。
真到了那个时候,让她看张氏的脸色过日子,她才不愿意受这等委屈呢。还是现在趁着贾代善和贾母都活着,他们又都是偏心二房,还不赶紧的能多捞点儿就多捞点儿,过了这村可就没有这店儿的,以后他们的小日子自然是能过的更好了。
再说了,她把长子长女都送到贾母房里,让她抚养,却不能在自己跟前承欢膝下的,做娘的能不心疼嘛。说到底还不就是为了府里的管家权,不然的话,谁舍得啊。这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赶紧的抓权,能多往二房里划拉一点儿就多划拉一点,这有便宜不占的都是笨蛋,她才不要做这等傻瓜呢。
即使到时候只能给大房留下一个乱摊子,但是那会儿估计他们也已经搬了出去,谁还理会这些啊。
虽说她也想打爵位的主意,不过,就目前的形势来看,这毕竟太难了,一鸟在手,甚过两鸟在林,还是眼前的实惠要紧。
丽娘也忙道:“大奶奶哪里有这样,也确实是因为当时瑚哥儿实是不大好了,大奶奶那会儿可还是还忙的都两脚不沾地,到处的忙着请医问药。当时她人都累的瘦了一大圈儿,人也熬得不成样了,不然的话,等她查出了有孕之后,身子怎么就亏得厉害,并且还不能料理家事了。这不,就是因着这样,太太才托您帮着我们大奶奶来哦里一段时间。再说了,当时要不是你们房里的周瑞家的专门过来同妾身说,我们瑚哥儿怕是不能好了,又说他是见喜了,会过人的,到时要是传给了珠哥儿和大姑娘就不好了。其实,他只不过是出水痘而已。当时周瑞家的还说我们瑚哥儿只不过是个庶子而已,哪比得上二房的珠哥儿,是正正经经的国公府嫡长孙。又一直说让把他挪出府去的。当时我们是大奶奶可是左右为难,还是妾身拿的主意,托大奶奶求了老爷和太太的恩典,让妾身带着瑚哥儿去庄子上养病。当时为了瑚哥儿的病,可是差点连累大奶奶小产,还好大奶奶现在身子没事儿,不然的话,妾身和瑚哥儿岂不成了大大的罪人了。”
此言一出,四下皆静。满屋人都不可思议的盯着丽娘猛瞧。张氏也不由大为惊讶,眯着眼打量丽娘几眼,虽然眼里也忍不住的含笑,但是却强忍着笑意,板着脸道:“既然知道自己平素让人操心,怎还做出这等事情?大家子的规矩,做妾室偏房的,本就该安分守己,文文静静,端庄贤淑的,哪有你这样,像是破皮破落户似的,和人拌嘴的道理。再说了,太太和几位姑娘还在呢,哪有你多嘴的份儿。你看看,太太房里的和二奶奶房里的那些个妾室姨娘,哪一个像你这么闹腾!”
丽娘忙低头认错道:“姐姐别气了,是妾身错了。我不是怕二奶奶误会吗?”
张氏这才满意的点头道:“你啊,还是和小时候一个样子,见不得别人数落我。别人一说我的不是,也不管有理没理,你就非得辩的人家哑口无言为止。你看,瑚哥儿都看着呢,你还这么的淘气。“
说完了,又朝着王氏道:“二弟妹啊,你可千万别跟她计较,她就是这么个糊涂人儿来着。再说了,我现在身子越发的重了,太太体恤我,让我卸了差事。又说让二弟妹帮衬着,但是你毕竟还是没有管过家理过事的,有些子事是没有经历过的,还是得多请教请教太太,让她帮你拿拿主意,不要凡事都自专,按照你们王家的惯例来,我们府上可是国公府邸。但是话又说回来,这段日子你也确实是辛苦了,那我们房里的事就暂时不敢劳烦你了。还是,府里的正事要紧不是,太太也评评理,媳妇说的可是这么个理儿?”
贾母听了也点点头,嘴里应道:“恩,老大媳妇这回说的倒是在理儿,老二媳妇在这点上实在是该好好的学学的,凡事要多问问长辈的,不要都自作主张。你也确实该好好的管家理事,不该操心的也少操心。你要是实在闲得慌,就好好的照顾老二的身子,不要让他闹得太不像话了,我见你房里的周氏就不错,平时也只见她劝着老二要好好的保养身子,也从不狐媚妖道的。回头要是她也生了一儿半女的,就好好的摆酒抬为姨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