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剩女时代四 新剩女时代小说

女人与另一女人并非天生的敌人,多半成为敌人的女人,是因为一个男人。

第83节:婚礼风波(1)

玉敏约陆西若一起吃晚饭。

就在他买给她居住的房子楼下。房子已经清空,她居住四年,所攒下的属于她的物品都已搬走。今晚来这里只不过做一个Ending(结束)。

饭吃到一半,想起这几年对这份感情的等待与守候,终了却是一场空,不禁悲从心来,潸然泪下。

陆西若怔怔地看着她,问道:“你怎么了?”

玉敏拭掉眼泪,笑笑,企图掩饰自己的失落。陆西若狐疑地看了她一会儿,没有追问下去。

玉敏问他:“你是不是对每一个女人都这样?”她想说“都这样冷漠”,终未说出口。

将要与自己结婚的女人,在自己面前哭,却无动于衷,也只能用冷漠来形容。

陆西若道:“如果不开心,你说出来。当然如果不想说,我不强迫你。”

玉敏盯住他看了许久,他回视她,还在等着她说出她的不开心。

玉敏却突然问:“Kevin,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陆西若道:“我们都要结婚了。”

玉敏却执拗地问:“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陆西若取出烟抽,思索了一下,道:“你是个好女人,将来也会是好妻子,好母亲。”

玉敏小声道:“你的意思,就是没有爱过我?”

陆西若一脸严肃:“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任何东西。”未说出来的就是除了爱情之外。

玉敏苦笑,女人都有这种傻劲,明明知道男人不爱自己,却偏要去问,逼对方表态。心软的男人,也许会用一个小小的谎言来满足她们。她运气不好,遇上的这个男人心很硬。

其实没有任何意义,只是想要为自己所花费的四年时光讨一个说法。既然已经放弃讨要金钱上的说法,那么感情上总该给一个吧,却仍是落空。他不仅仅是于金钱上吝啬,于感情上,更甚!

沉默半晌,终还是道:“Kevin,婚礼取消吧。”这个考虑了一个星期的决定,刚刚动摇了一下,但还是坚定了。因为她发现与陆西若谈任何事都有种与虎谋皮的感觉。

陆西若看着她的眼睛眨了一下,再点燃一支烟,才道:“好。”

玉敏黯然神伤,忍不住再度落泪。有的时候,女人要的不是对自己意愿的尊重,而更需要一个谎言或者几句虚伪的客套话。陆西若却连她如此卑微的希求都不能满足。他只是递给她纸巾,一句话也没有。

玉敏停止哭泣,默默将房间钥匙取出来推到他面前,道:“这是房子的钥匙,我已经收拾好了。”

陆西若道:“房子你可以继续住。”

玉敏道:“不用。”

陆西若没再说什么,两人都沉默。

玉敏起身道别,取了自己的包要离去,陆西若终于开口问:“为什么突然有这个决定?”

玉敏道:“还记不记得前一阵子你失踪了一段时间?我担心,派人去找你,结果没找到你,却找出了你养的五个女人。其实我早知道你在外面养女人,也早都有心里准备,可没想到看你跟她们在一起的照片时,我还是受不了。”她没有再说下去。

私家侦探交给她照片的那天晚上,她去酒吧买醉,世界也小,竟然遇上在酒吧里驻唱的贺军武。饱受感情上的伤害,心情本就低落,加上酒精,再加上以前的追求者,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她选择了背叛。

陆西若道:“这是我的生活,我从来没有欺瞒你。”

玉敏无奈苦笑:“我笨,以为自己没亲眼看到,那就都不是真的。”

“既然无法接受,就应该早提出来,早做了结。无论你接受还是不接受,我的生活就是这样,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我以为你一开始就明白。你不能接受,如果早提出来,我们都可以重新选择。不过,现在也不算太迟。”

玉敏被他轰得好一阵子呆呆的,以至回过神来,伤到再次掉泪。早知陆西若如此的想法,她就按原计划行事。一时被他结婚的诚心感动,也是被他结婚的诚心吓倒,心一软,一脚退回来,却不料落到如此下场。人生里最美好的四年时光,陆西若仅用一句不明事理回赠了她,想起来寒至心尖。

她没再说什么,面对如此寡情之人,亦不知有什么好说,转了身,黯然离去。

陆西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特意赶来出席他婚礼的父母明天即要抵达深圳,可是婚礼已经取消。对于父亲的咆哮,他已经很厌烦去应对。

第84节:婚礼风波(2)

玉敏回到她和贺军武租住的房子时,已是十一点钟,路上大塞车。

刘林坐在楼梯间等她。

乍看到刘林,她无法不惊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刘林道:“肖莉也住这小区。她看见你和贺军武在一起。”

玉敏一边开门,一边道:“他今天没去酒吧,应该在家里,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刘林将门重锁上,道:“玉敏,你感情上的事,我管不着。但我不会让你和陆西若结婚,不会让你伤害他。”

玉敏神伤,道:“我倒是真想伤他个体无完肤!”

刘林道:“从明天开始,我会去追他。如果你不取消这场婚礼,就让他来取消。”

刘林已经说得很明白,她誓要维护陆西若,甚至以要追求陆西若的方式去维护他,不计后果。后果只有一个,就是她对陆西若必须爱下去,没有退路。但她尚没有想到那么多。

玉敏难以置信,道:“刘林,你怎么回事?你为什么突然这么维护他?”

“他曾经被背叛过一次,所以心里留了很大的阴影,很怕女人以爱的名义凯觎他的财产。你要再以同样的方式伤他一次,他只怕这一辈子都无法翻身。”

如果刘林不计一切维护的这个人,是金谷,是杨杨,或是她何玉敏自己,她都觉得理所当然,也无任何怀疑。但却偏偏是陆西若,这便不同寻常。看着刘林的坚决,她意识到了什么,脱口道:“你爱上他了?”

刘林道:“没有。”但如果一定要用此方法能阻截他们的婚事,那么以后就必须爱。

刘林说没有就是没有,她不会说谎。

玉敏放落一颗心,道:“以你的脾气,你接受不了他。他在外面养了五个女人,还说那就是他的生活。”又道:“你放心,我和他的婚礼取消了。计算了那么久,还是一个子儿没落着。”自嘲地摇了摇头,难掩失落。她仍未脱出陆西若对她的伤害。

刘林上前紧紧抱住她。“谢谢!”谢谢玉敏最终的决定让她不用走那步险棋。

玉敏或许永远也不会明白这声谢谢有多重。

第85节:婚礼风波(3)

不出所料,听说婚礼取消,父亲果然气极,道:“请柬都派出去了,你现在才说取消?没有决定好,就不要大张旗鼓,叫人看笑话!”

母亲拦住他道:“西若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才取消。你别急,先听听他怎么说。”

陆父道:“你还偏着他!他这辈子,做事从来就没有一件清清楚楚过,你难逃其咎!慈母多败儿!”

陆西若道:“你这辈子又做过几件清楚的事?你伤过妈妈多少次心,你自己心里难道没数?你不识数的吗?”

母亲呵斥道:“西若,你闭嘴!”

陆西若道:“你该叫他闭嘴!几十年来,都只有我们闭嘴的份儿?谁规定的?你就算报他恩,已经把自己的一辈子搭了进去,足够了!”

母亲打了他一耳光。

陆西若揉了揉脸颊,无所谓的样子,他已经习惯了。每次与父亲起冲突,不管谁是谁非,母亲绝对会站在父亲那边,而往往是以对他的掌掴来结束每一场冲突。

母亲如此维护父亲,理由只有一个,父亲是她的恩人。而父亲施于母亲,被母亲一辈子铭记于心的恩德,在陆西若看来,简直不值一提。

据母亲讲述,母亲一直与外公相依为命,外公去世时,她只有十二岁,是住在隔壁的父亲出钱出力帮她安葬了外公,只这一件事,她便认准了他,将自己的一生都赔了进去。

母亲对父亲,那完全不能叫爱,只是报恩。也正因为如此,父亲后来的所作所为,对她的种种伤害,她都能忍受。无法忍受的是陆西若。从他学会吵架起,与父亲之间的冲突就没有停止过,以致早早地就萌生了逃离家、逃离父亲的强烈愿望。初中高中,离家十分钟的路程,他却寄宿。大学时,全家移民美国,他与父亲大吵一架后,终于完胜的留在国内,至此,他方感觉到自己终于彻底脱离了父亲。可是父亲始终是父亲,还是要见面,见面了还是吵,于是终于明白,其实,自己这一辈子都无法逃离父亲,因为父亲是终身制的。

母亲训道:“几十岁的人了,说话还这么没轻没重!搁以前结婚早,你的儿子也有你这么高了,有样学样,你愿意让他看见你这样没大没小地骂自己的父亲,然后以你为榜样?”

陆父仍生气,道:“他的意思,是要痛陈历史,我倒想知道我什么时候伤了你。他既然记得清楚,就让他说。”

陆西若道;“那个姚美珍你总还记得吧?骗走你所有财产,告你重婚罪,最后还是妈妈出面给你摆平。你怎么说的?你说你只是同情她,想帮她忙。真是天大的笑话!如果只是同情,会用所有财产去帮她?她会告你重婚?”

母亲出言制止。

陆西若道:“这是他自己让我说的。”

父亲道:“这多少年前的事,你还记着?”陆若西道:“我当然记得。我记得妈妈躲在被子里哭。一辈子都记得!”

母亲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再提有什么意思?现在讲你结婚的事,你打算怎么善后?”

陆西若赌气道:“善什么后?婚礼照常进行!他不是怕被人看笑话吗?我遂他的心愿!”

母亲担心:“你这孩子又想怎么样?可别犯傻!”

陆西若抱了抱她:“我出去散散心。你早点休息。”

母亲追到门口,担心地叫道:“西若!”

别说玉敏退婚对陆西若没有任何影响。这一桩婚事他是认认真真、诚心诚意去对待的。为保障婚姻的质量,他甚至理智地自动躲避刘林,以冀能淡化自己对她的感觉,而保证自己对婚姻的忠诚度。

玉敏退婚所带给他的冲击,他自以为能消化掉。也许确实已经消化掉了一部分,只是今晚与父亲的那一架,将没来得及消化掉的部分全都激活了,在他心里闹腾的慌。

陆西若开了车在深南大道上转了两个来回,越转越想刘林,及至无法自抑。总是会在心烦意乱的时候想起她,这已经是一种习惯与依赖。因为她总是有办法使他安静下来。即便她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只是在他身旁静静的坐着。以前不清楚自己对她的感情,以为是她的办法真的灵妙。后来知道并非如此,完全没有那么复杂,其实就是想要她待在自己身边,待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想她,甚至控制不住地想要去找她,意味着自己已经前功尽弃,之前所做的种种淡化对她的感情的努力,终于在他举起电话的瞬间,化为乌有。

电话却是刘母接的,说她去夜校上课去了,手机忘了带。

他问了夜校地址,赶过去,学生正从教室里陆陆续续地走出来。他问其中一个:“请问认识刘林吗?”

那名长发大眼的女学生,微笑着打量了他足有一分钟,这才轻声细语地道:“你找刘老师啊?她已经走了。”

他站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为什么总是这样的情况,想念一个人的时候,想要尽快见到一个的时候,却偏偏费尽了心思也不可遂愿?

长发大眼女学生按住电梯道:“一起下去吧。”

他木然地走进电梯,木然地走出大楼。

长女大眼女学生跟住他,道:“没找到刘老师,你是不是很不开心?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他一路不说话,她就一路跟着他直到他车旁,很自然地坐时了车里。

其实刘林就在紧接着他们的后一趟电梯里,她走出大楼的时候,望见了陆西若的背影,本来想打声招呼,但又一眼看到正坐进他车里的女学生,便仅是淡笑一下,转而往公车站台走去。

第86节:婚礼风波(4)

有时候仅是错过一趟电梯,也极有可能就错过一生。

车子行了很长一段路,陆西若才发现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女孩,吃惊不小,问道:“你怎么在我车里?”

女孩道:“当然是坐进来的呗。”

陆西若忍不住再看她一眼。这是一个美得令人炫目的女生,年轻,漂亮,持有制服男人的这两大致命武器,是男人都会想要一亲芳泽。陆西若当然也是一个血肉之躯的男人,对漂亮女性有着本能的亲近。

“你跟着我干什么?”他再问,语气已然很平缓,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难得的温和。

“因为你帅啊。”女学生不假思索地道,伏到座位底下去找自己掉落的耳环,一边又道,“还有这么帅的车!”

陆西若不禁莞尔。

她与刘林有点相像,坦诚率直,心无城府,可是又有着明显的不同。刘林坦诚率直,是因为她看透了生活,所以选择这样的处世方法。而她的坦诚率直,是属于她这个时代人的特色,并不属于她个人。前者通透,后者混沌。相较而言,陆西若更喜欢后者。因为前者一眼即将他看透,逃无可逃;而在后者眼中,他还可以扮扮神秘。这几乎是所有男人的通病,热衷于在异性眼中保持自己的神秘感。

女学生终于找到了耳环,抬起身,把手伸过来给他;“我叫柳承珠,我朋友都叫我猪猪。”

“猪猪?”陆若西失笑。

猪猪目不转睛地盯住他看,赞道:“天哪!你笑起来更有男人味。”

估计世界上所有男人,有百分之九十九,更乐意被人赞有男人味,当然更乐意这赞美出自美丽的异性嘴中。

陆西若自然还是那百分之九十九中的一个,他终于被逗得哈哈大笑。

如果玉敏和刘林见到此时如此豪爽的笑,定要怀疑这个人是否真的是陆西若。

年轻而漂亮的女生,就是有种能耐,能使身边不管多老的男人都容光焕发。

猪猪道:“我把你逗笑了哦。你得请我喝酒。”

“下次。现在很晚,我送你回家。”

猪猪道:“少来,其实你比我更想去喝酒。我们去本色好不好?”说着便抱住陆西若胳膊一阵乱摇。

对于陆西若来说,她是一次特殊的经历。他身边的那些女人,除了刘林,几乎所有人都他有着一种或刻意或无意识的疏远感。她们不敢亲近他,不知是将他当了神在敬仰,还是当了瘟疫在躲避。而刘林对他的亲近又与猪猪不同,刘林的那种,是摈弃了性别与身份的那种平等交往的亲近,猪猪却只是单纯的女人对男人的亲近。对于这种亲近,他无法抗拒。

于是两人转去附近的本色。

猪猪很能喝,也很放得开,绿茶兑威士忌,陆西若竟办输给了她。

原本两斗酒之时,陆西若已有些微醉意,平常生意场上与朋友饮酒,一察觉得到自己欲醉苗头,便会当机立断,立即停杯不饮。但今天他似乎是专为求一醉而来,又连着喝了四五杯,果然大醉。

大醉的陆西若紧握了猪猪的手,将易拉罐上的拉环取下来套到她无名指上,笑道:“结婚,我们结婚!”

猪猪叫道:“你就用这个向我求婚呀?”

陆西若压根就听不见别人的话,自顾自道:“你说的,一个易拉罐只配一个拉环。这是你要的爱情和婚姻。”这话是刘林说的。

一次一起拜访客户,她喝完饮料将拉环取下来往自己手指上套来套去地玩,当时就说了这番话。一个易拉罐只配一个拉环,尘世里独一无二的那个,永远忠诚于对方。

有一些话,明明记在了心里,清醒时却偏要有意无意地忘记,而醉的时候记得了,又无法令自己内心清明。

陆西若醒来,已是次日上午十点,头还沉沉地痛。猪猪将另一边车门打开了,一边吃零食一边往地下扔包装袋与纸巾。

陆西若道:“你还没走?”打开皮夹,取了几张百元钞票给她,道,“你自己打车回去。”

猪猪一把将钱夺过来,揣口袋里,一边就取了拉环出来,问他:“你什么时候和我结婚?”

陆西若头号;“你说什么?”

猪猪道;“我问你什么时候和我结婚。”

“你给我的订婚戒指。你不会不认账吧?”

“给你的订婚戒指?就这东西?”

“就是你给我的。你还给我戴无名指上了,让我和你结婚。我可不管,你要不承认,我就不下车,你到哪儿我跟到哪儿,饿死累死在你车上,臭死你。”

“毛病!”陆西若熄了火,下车,打开车门,道,“下来。”

猪猪双手抱紧椅背,道:“不下!就不下!你要不承认,我就饿死在你车上。”

陆西若抓住她胳膊,拉了两下,没能将她拉下车,恨恨道:“好,你想和我结婚,我成全你!”用力将车门关上,靠住车子抽了根烟,主意便在这根烟的功夫里定了:十月份的婚礼照常举行!只是一个婚礼,不具有任何法律效力,可能会有一点小麻烦,但很容易解决。总之是于他无害,反而恰在这混乱局里面帮了他一大忙。何乐而不为?

第87节:小亮(1)

陆西若这一声闹剧式的婚礼,直接把父亲气进了医院。之前他一直说婚礼照常举行,母亲见他把握十足,还以为他将玉敏劝回头了。结果婚礼上出现的新娘他们压根就没见过。宾客大多为生意场上有来往的有朋友,之前也没见过玉敏,其实也并不十分清楚他到底是要与谁结婚。亲密的朋友事先得了陆西若的交代,自然不给道破。所以还好,除了将父亲气得血压升高,怒而退席外,并没有闹到不可收拾。

因为父亲住院的缘故,原计划好返美的日子不得不往后推延。

父母仍在深圳,陆西若自然无法立即着手打发猪猪。再乱来一手,非气爆了父亲的血管不可。实际上也是无暇去顾猪猪这边,新婚当晚,猪猪钻进他被子,将他吓了一大跳,方才记起还有这么个人要处理,思虑良久,决定一切都等父母返美了再说。

不可否认,猪猪其实很用心地去做陆家的媳妇。为了更多地了解自己的丈夫,她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搜集一切他的资料,翻他的房间,开他的电脑,点开每一个文件夹,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在其中一个文件夹里找到了刘林、小亮以及陆西若的好几十张照相片。其中有他们三人各自己的独照,有刘林和小亮的合影,有他和小亮的合影,还有他们三人一起的合影。如果只用一般朋友来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太没有说服力了。

陆西若没想到猪猪还有这能耐。他和父亲关系虽然一直紧张,但其母亲从小便十分尊重他的个人隐私,进他的房间必定要先敲门经过他的允许,他的东西更是从来不会私自翻看。

所以猪猪以他妻子的身份住进来后,他完全没有想到要防她什么,电脑更未加密——他还当自己独住。

猪猪翻出照片那天正好陆父出院,她不顾两位老人的劳累与疲惫,将电脑搬到茶几上,将那些照片一张一张翻给他们看,十分委屈地道:“他们都生一个儿子了,我却什么也不知道。”

父亲又开始哼哼。

母亲忙给他喂药,送了他去房间休息,出来后才问陆西若:“西若,这是怎么回事?”

陆西若冷了脸,厉声训斥猪猪道:“谁叫你乱碰我的东西?”

猪猪回嘴道:“我是你老婆,我有这权力!”

陆西若冷哼道:“你是我老婆?”不过还是强忍住,没将不该说的话说出来,转言道,“我回头再处理你。你现在给我出去,出去!”

猪猪道:“就不出去!是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你还敢这么大声!”

母亲叹一声气,道:“你们先别吵。西若,你把这事给我讲清楚。孩子要真是你的,你不能不管不顾,你有责任照顾孩子,再说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不容易。”

陆西若道:“你听她瞎说!这女孩叫刘林,是我公司以前的员工。孩子是梦清的,我托她帮忙照顾。”

母亲沉吟片刻,问:“这孩子真是梦清的?”

陆西若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母亲再沉思了片刻,道:“养孩子不是小事情,不能总让人帮你这么照顾下去。你们刚结婚,有你们自己的事。孩子就让我来照顾,我们带他去美国。该办的领养手续有没有办好?”

陆西若道:“早办好了。但是,我还是想让孩子留在这边。”

猪猪插言道:“孩子带去美国,从小就说英语,以后就不用像我这样,辛辛苦苦地去补习了。再说了,刘老师一个打工的,养孩子多吃力,哪能跟你们比。”

母亲道:“现在养孩子确定不容易。人家也有自己的生活要过,总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陆西若有自己的考量。他最初将小亮寄放在刘林那里,确实是因为需要她的帮助。只是后来,已经渐渐地转变为自己对她的变相帮助了。一个月给她一万块用于小亮生活之需及付她的酬劳,其实哪需要这么多钱,不过是他从经济上给她帮助,助她减轻生活压力的借口。

只是母亲说得也没错,刘林总有一天要结婚,生孩子,小亮总放在她那边,不可能不对她将来的生活产生影响。远的不说,刘林现在都已经将小亮与她母亲及房供列在一起了,成了她生活中的三大压力之一。何况抚养小孩也是远不只经济方面的事情,几乎需要耗费一个人全部的精力。

可是,如果将小亮领回来,甚至送去美国,那他与刘林之间最后的那根纽带也没了。他不会再有什么比这更大的借口去找她,见她。只不过,就没了和她发展的机会。当两人的关系无法再往前进一步时,当机立断,适时打住是最好的选择。拖泥带水,只会带给自己更多的痛苦。

也许,是时候把小亮领回来了。

第88节:小亮(2)

陆西若向刘林表达了要领回小亮的意愿。

刘林只道:“给我几天时间。”她不是需要时间考虑,这件事并不容她来考虑。小亮终有一天要被陆西若带走,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她今后可以做的事情就是接受这个现实,适应没有小亮的生活。但是眼前,她需要时间来调整自己的心情。

也许陆西若误解了她的意思,以为她不想放弃小亮。或者他向家人转达的时候,并不清晰,令猪猪产生了误会,认为她舍不得小亮。

总之,次日课后,猪猪将她叫住,道:“刘老师,你把小亮还给我们吧。”

她用了一个很奇怪的字眼“还”,就好像刘林绑架了小亮一般。

刘林当即不乐意,道:“什么叫还?你说话注意一下用词。”

猪猪道:“我了解你的心情。我和西若结婚,你不开心,这也是人之常情。可问题不在我这,你要不和西若吵架,这机会也轮不到我。”

刘林道:“我和陆西若吵架?什么时候的事情?”从西藏返回深圳后,他们几乎都没有面对面说过话,何来吵架之说?

猪猪道;“反正,我不想你再见西若。小亮要是留在你那,西若和你见面就有了借口。”

刘林道;“小亮的事我会安排。至于陆西若和我,你用不着担心。”

猪猪道:“我怎么不担心?西若瞧你的时候那眼神都不一样。”

刘林心里一动,转瞬又淡漠了,问她:“你很爱他?”

猪猪沉默片刻,方勉应道:“有一点。”

“有一点?”

猪猪无辜状:“他那么老,而且我认识他才几天?说有一点已经很给他面子,你还想怎么样?”

刘林道:“我不想怎样。就想知道,你既然不爱他,为什么要和他结婚?”说完这话,她就想到其实是白说了。不爱陆西若却和他结婚,意图不是明摆着吗?

果然,猪猪道:“他有钱!我第一次见他,看到他戴着一块劳力士,就知道他很有钱。我没什么大的理想,一辈子就想嫁个有钱的男人。对我来说,他是一次机会。不过,我真的没想到会那么快就结婚。”陆西若的拉环求婚,她起先也有些犹豫,但她又深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的道理,所以很好地抓住了机会。

陆西若有戴劳力士吗?刘林没印象。由一个人的穿戴推测出其身份,并不是她的特长,所以也不会去留心。但很显然,猪猪精于此道。她是八七年生人,其实也可以归为九零后了,网上流行一种说法,说九零一代是享乐的一代。吃喝玩乐那原本就是他们的生活,一个中学身上的行头,只怕比七零后或八零初的白领都讲究。猪猪能够一眼瞧出陆西若的身家,也便不足为奇了。

她看着猪猪,半晌没有言语。想不明白陆西若究竟冒犯了哪路神仙,一辈子怕被女人骗钱,遇上的女人,偏偏只有他遇见一个女人是爱他的钱,遇见的另一个女人还是爱他的钱,一次也罢,两次亦可,如果有第三次第四次,这很显然就是他自己有问题了。

如果是他自己的问题,这种事情将永远无法杜绝。她可以应付玉敏,也可以应付面前的猪猪,但她不敢保证猪猪会是最后一个。如果这样的女人源源不断,那她只能是疲于奔命。这才发现,保护他的誓竟是如此的苍白无力,她根本就是力不从心。

猪猪被她盯得心里直发毛,道:“刘老师,你不会把我刚才的话告诉西若吧?”又自我安慰,“你就算告诉他也没什么大不了,人才不怕。”

刘林道:“如果是别的人,跟我一点都不相干。但是陆西若不同,我一定要与他讲清楚。”至于他要怎么处理,那是他的事。她是尽人事,听天命,只求一个心安。谁让她起了那么一个为难自己的誓言呢,纯粹就是自找烦恼。

第89节:小亮(3)

关于小亮这件事,刘林费了很大力气才做通母亲的工作。母亲最后也想开了,小亮由陆西若自己去抚养,对刘林来讲,是一种解脱。换面言之,刘林终于可以过回正常的生活了。如果与人相亲,胜算的几率也便大很多,这是最能劝服她的一点。在她的观念里,未婚女子养个小孩就是不正常的事情,于婚姻上的机会就是不多。不可否认,在目前的中国,这也的确是实情。

只是,不管怎样,对小亮,自己毕竟日抱夜抱了这么久,不舍,心里难受,那都是很自然的事。所以,陆西若去接小亮那天,刘林提前将母亲送去了刘蕾那里,就是怕她到时候眼睁睁看着小亮被带走,更难受。

陆西若来抱小亮时,刘林刚刚哄他睡了。以为可以就么悄无声息地让陆西若抱走,不扰到他。但是才从她怀中转到陆西若双臂间,他就一下睁开了眼,直直地盯着刘林。他像很明白这一切似的,乖乖地不哭不闹,只是直起脖子,紧紧盯着她。

一触到他纯净、执著的目光,刘林再也无法控制,整个人瞬间崩溃,冲进卫生间痛哭。

陆西若抱了小亮在外面站了两分钟,始才离去。他不敢留下来,她哭得他几乎心碎,他无法确定如果自己继续留下来会发生什么状况,所以在还能把控住自己的时候赶紧撤离。

一直以来,陆西若都很清楚自己要什么,又在抗拒什么。刘林不是他的婚姻选择,他对她的爱还没有深到令他可以不顾一切地去娶她。婚姻是一种包容,就如他的母亲对父亲,如此才会天长地久。这也是当初他选定玉敏的根本原因,他以为玉敏可以包容自己一切。对于刘林,他确定自己爱她,但同时也确定自己尚无法完全包容她的一切,这种情况下,如果与她发展到走进婚姻,以两个人都太强的个性,几乎可以预见他们不会幸福,也可以预见那些将要在婚姻生活里生成的伤害。他不想因为爱却反而伤害,只有放弃退避。既然决定放弃,就要放弃得彻底,干净利落,将这种注定没有结果的感情掐死在萌芽状态,是对自己的仁慈。

走了很长一段路,小亮在他怀中,还是睁着双眼,紧紧地盯着车窗外。他一定还在想刘林。陆西若一阵心酸,几乎把持不住,要叫司机回头,但终没有。

他和刘林之间,已经没有任何桥梁。他终于可以在情难自控的时候,不再有任何借口去找她,终于可以放弃得彻底了。只是,他并没有感觉到应该有的轻松。

陆西若深吻在小亮额上,满心迷惑。于感情上,是否经过梦清之后,自己真的再无冒险之胆魄?换做几年前的他,一定不会将这件事想得这么清楚,更不会想得这么复杂。既然爱,便奋力去追求,能婚或不能婚,是否有结果,暂且不管。可是如今呢?不敢了!怕受伤害,也怕伤害到对方。

这是他的真实心理,但他总是企图掩饰,刻意地在众人心中塑造出一种冷酷无情的形象,以为这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不知受过感情创伤的男人,是否都如此,将自己脆弱的一面消隐,而将自己坚固的另一面人为地放大,终令自己在众人眼中成了铜墙铁壁。

回到家中,陆西若才发现,刘林将自己当初给她的银行卡放在了小亮的行李中,贴了张小纸条,写着:密码未变。她用此举向他证明她并不是他所想的那种贪钱的女人。其实她又是哪里明白,她的贪钱,实际上是因为那是他唯一可以攻击她的武器,所以频频地被起用,而几乎每一次都是有口无心。

第90节:房产证

小亮走后,刘林心中空空如也。她想找点什么事情做一做也许会好,便去蛋糕店帮忙,却将面粉弄洒了一地;去摆地摊吧,碰上一场暴雨,她在雨中淋了有十来分钟,还是一个好心的中年妇女劝告她,她才回过神来;去超市买菜,把钱付了,人直接走掉,菜没有拿;帮杨杨照顾小思琳,喂思琳喝水,却把奶嘴对准了思琳的眼睛,杨杨和苏月惊出一身冷汗,杨杨和苏月都理解她的心情,可又不知如何开解她。看刘林实在慌神儿得厉害,最后苏月道:“我带她去喝酒。哪怕醉一醉,让她哭出来都比这样强。”

等苏月换好衣服出来,刘林却没在,问杨杨,杨杨道:“我刚才在给思琳换衣服,没顾上她。是不是回家去了?过去看看。”

两人出来,赶去刘林这边一看,门开着,里里外外地找了个遍,就是没找着人,这下急了.杨杨赶紧给金谷打电话,电话还没讲完,就见刘林从电梯里出来,手里提了一袋子啤酒。

杨杨气得骂道:“你出去不会讲一声啊?”

刘林歉然,道:“我下去买点酒。喝点酒我就不那么犯浑了。”

苏月道:“刘林,你要实在舍不得小亮,我这就陪你去陆西若那里要回来。”

“小亮还是跟着陆西若好。陆西若有钱,可以给他最好的生活,最好的教育,跟着我,将来只能从底层开始,忙活一辈子,可能最多也就像我现在这样,买套要月供二十年的房子。再说了,是陆西若领养了他,由他抚养名正言顺。我充其量也就是陆西若请的一个保姆。“刘林接着道,“没事,你们不用担心,我犯一阵子浑就好了。”杨杨道:“你想的那叫美!陆西若有钱,可你什么时候见他大方过?他现在结了婚,等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你以为他对小亮能好到哪儿去?你穷归穷,可你把整颗心都给了小亮。”

刘林道:“别把陆西若想太坏了。他这人象椰子,就外面看着铜墙铁壁似的。”

苏月道:“他还椰子呢。他要是椰子,我是柿子。其他的不说,就说玉敏,人家好歹跟了他四年,最后屁都没给人一个。虽然说玉敏有点错,可那也是给他逼的呀。”

杨杨道:“就是。别的不给也成,但玉敏住的那套房子,人都住了那么久,他也硬是给收了回去。”

刘林道:“什么房子,我怎么没听玉敏说起过?”

苏月道;“她哪敢跟你讲。她说你现在是拼了老命在护着陆西若呢。我开始还怀疑,想你和陆西若水火不容,不能啊。现在看这情形,”斜了斜眼,“啥也不用说了。”

刘林道;“玉敏住的那套房子,不一直是她的吗?房产证上写着她的名字,她要不愿放弃,陆西若就算想收回也没辙啊。“

苏月和杨杨面面相觑,道:“玉敏没说房产证上写着她的名字啊。”

刘林沉默吟片刻,道:“房产证在陆西若那儿,房子的事一直是他在处理,玉敏有可能不知道。让她找陆西若把房产证拿回来就成了。”

杨杨道:“你说得倒轻巧,还找他拿回来就成了。谁敢去惹他啊?”

刘林道:“说了陆西若没你们想的那么不近人情,你们又不信。那要不,我去总成了吧?”

苏月道:“刘林,我也发现,从西藏回来后,你对陆西若的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你们是不是在西藏发生了点什么啊?还是你在西藏发现自己爱上他了?”

刘林愣了一下,道;“在西藏确实出了点事。”

杨杨不敢相信:“你真爱上他了?”

刘林不愿再谈,道:“我先喝点酒,睡一觉,晚上还要上课。”

两人知道她特意回避的问题,即便将她嘴撬开,也讨不到一个字出来。虽然满腹疑团,也只能罢了。

苏月又想起一个问题:“刘林,你怎么知道房产证上写着玉敏的名字?”

刘林道:“办理领养小亮的手续时,帮他找证件,我看见了。两个房产证,陆西若自己住的那套才写着他自己的名字。玉敏住的那套就写着玉敏的名字。”

苏月和杨杨沉默。他们实在无法理解陆西若。通常来说,男人买房子给女人,房产证上写女人名字的时候,必定大张旗鼓,以表示自己对女方有多么重视。陆西若却反其道而行之。直不知道他是有毛病还是怎么的,非要让别人把他往坏处想。

第91节:Surprise

下了课,刘林走出大楼,突然听到有人叫:“刘林!”。

她回头,却没看见人,只看见一大捧玫瑰花。她看了玫瑰花团一眼,没在意,亦是不感兴趣。没找到发声叫自己的人,以为是幻听,回转身再往公车站台走去。未走出两步,却又听见有人叫:“刘林!”这回听得真切,声音也挺熟,但环视四周,除了玫瑰花团,还没有发现发声的人,想了想,绕过花团,去看藏在花团后的人,竟然是吴事。

吴事高声道:“Surprise!”

刘林扯了一下他耳朵,道:“这花送谁?也太夸张了吧。”

吴事双手将花捧高了献至她面前,道:“就是送给你,我心中伟大的刘林女神!”

他哈姆雷特式的腔调将刘林逗得忍俊不禁,接了花抱在怀里,开心道:“这可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收到玫瑰花。”她和肖强谈恋爱的时候只是贩卖过玫瑰花。记得一次情人节肖强有心预留了一朵要送给她,但那次生意太好,他们收摊的进修来了一对情侣,在五块钱纯利润的引诱下,刘林毫不犹豫地把花让给了那对情侣。那时候钱远远比玫瑰花重要。

刘林开心了一阵,突然想起玫瑰花一般不乱送,便问吴事:“这花真是送给我的?你若原是要送别人的,我岂不是糗大了?”一边要将花还给他。

吴事道:“真送你的。你就抱着吧。”

刘林道;“这可是红玫瑰耶,代表爱情哦。你是不是遭人拒绝了?”

吴事看了她半晌,无可奈何,道;“会不会被拒绝,我还不知道。如果你不接受,就表示我遭到拒绝了。”

他都说这么直白了,刘要要再不明白就真是呆瓜了。愣了半天,不高兴地道:“你怎么连我的主意都打?”

吴事道:“什么叫打你的主意?这话说的,多难听。”

刘林道;“一般的朋友,一沾上感情这事,往往到最后连朋友也做不了。老实说,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吴事认真起来,道:“刘林,我是真爱上你了。在西藏的时候,我还不确定自己对你的感觉,可是当我回到北京,发现自己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竟然都无法忘掉你,我就知道,我是真爱上你了。”

刘林发了一阵子呆,恼道:“你什么毛病?我又老又丑又没钱,你看上我干吗?那么多小姑娘,花似的,你不去找,非找我这大龄剩女,这不是明摆着糟蹋自己吗?”把花塞回他怀中,“这花我不要!”

吴事道:“你是大龄剩女,那没错,可是谁规定了,我就不能爱大龄剩女?”

刘林道:“你愿意爱谁就爱谁,只要别招惹我就成。好好的,现在弄得我都不知怎么对待你了,不管做什么说什么都感觉特别扭。”

吴事估计是事出突然,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给吓倒了,便隔住玫瑰花抱了抱她,道:“对不起,吓到你了。”

哪知刘林很是戒备,一下子将他推得往后退了好几步,道:“我告诉你吴事,你这么帅,又有钱,人也很好,你就该找一个年轻漂亮又知书达理的女孩子和你过一辈子。你说你找我叫什么事?那真是可惜了你这么个人。你自己回去想清楚吧。我先走了。”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问他,“晚上有没有住的地方?”

吴事道:“我先住金谷那里。等找到房子就搬出去。”

刘林问:“你还找房子,打算长住深圳?”

吴事道:“我在北京的摄影店关掉了,准备在深圳开一家。”这是他识清自己对刘林的感情不是因为置身西藏所产生的幻觉后所做的第一个决定。

刘林道:“哦。那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告诉我。装修我就比较在行,还可以给你介绍好的师傅。”装修自己的蛋糕店时,跟着装修师傅跑了数趟装饰材料大市场,了解到不少装修内情,所以一听到别人说装修,就想露一手。

吴事道:“我送你回家吧。我有车。”

刘林问他:“是不是金谷的那辆二手车?”

吴事不疑有他,老实地道:“是啊。”

刘林哈哈笑道:“我还是坐公车吧。他那辆破车,十次有九次会在路上熄火。”说到此处,又勾对茵子那件事的回忆,顿时默然,冲吴事挥了挥手,一言不发地走了。

吴事见她神情瞬间三变,一时摸不透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不免有些垂头丧气。要等到刘林愿意与他分享心事的那天,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看来不是自己最初所想象得那么容易,但他既然选择了,也就不会回头。

第92节:偶遇

因为房产证的事,杨杨和苏月都念叨刘林很多次了。

玉敏离开陆西若公司后,进了一家贸易公司,试用期未过,薪水不高,一个月拿三千。贺军武上月又因为在酒吧与客人起争执,盛怒中拿酒瓶敲破了客人的脑袋,搭进去医药费不说,工作也丢了。而且这事一传开,其他酒吧也十分顾忌用他,实际上已是赋闲在家,玉敏一个人承担所有的生活开销。三千块钱,房租就是两千,在深圳这么一个高消费的城市,仅剩下一千块维持生活,可以想象其紧张的程度。

杨杨和苏月自听刘林说陆西若之前提供给玉敏住的那套房,房产证上实际写着玉敏的名字后,就一直计算着要帮忙把房产证取回来,让玉敏搬回去住,这样便可省下房租,她和贺军武的生活就不至于那般紧张。至于取房产证的重任,自然而然非刘林莫属。他们这一干人中,也只有刘林才应付得了陆西若。看在刘林近段时间对他那么维护的份上,陆西若应该不会太为难她。

但陆西若自从送了父母与小亮去美国后,返回深圳仅待了一天,便又玩儿起了失踪。

他回深圳待一天,还是因为处理猪猪的事情。给了猪猪一笔钱,令她离开他的住处。婚姻当然是无效的,只是一场婚礼而已,又未登记。猪猪哭诉无门,大闹了一场,却是无可奈何。她还是太年轻了,或者说太稚嫩。在陆西若面前,尤显更甚。

猪猪之后找刘林诉若,愤然道:“他和我结婚,就是因为不想取消婚礼。他说取消婚礼太没面子了,怕他爸爸爆血管。正好我一头撞了进去,他顺便就拿我当箭使了,死丑老男人!”

刘林听她讲述了她和陆西若相识及结婚的经过,匪夷所思,道;“你自己傻乎乎的,怪谁啊?认识一个晚上就和人结婚,就算速食婚姻也用不着速到这一步吧?”

猪猪道:“我就是看他有钱才鬼附身。我妈说,女人是要让男人养的,让有钱的男人养当然要比没钱的男办养好。”

刘林愤慨:“你那叫什么妈?给你灌输这种思想!”

猪猪道:“我妈说的没错啊。反正我是不想像你这样,累死累活,赚到的钱还不够买一套欧莱雅。我去补习英语,也是为了将来能嫁个有钱的男人,要不然嫁个外国人也行。”

刘林彻底无语。她拼命地工作,以证实自己的价值,却先后遭到无数同性的否认。不知到底是她异类,还是她们异类。

猪猪又道:“你就等着瞧好了,我才不那么好惹!”

刘林只当她孩子气,并不在意。再说陆西若更不是好惹的主,不说别的,只从这一件事上就可见识到他的手段,利落,如此狠,非一般人可比。她用不着杞人忧天。

杨杨和苏月认为猪猪还算幸运,能从陆西若口袋里掏出钱来,那也是不简单的事。由此更加替玉敏抱不平,也就越来越频繁地念叨刘林。

刘林遍寻陆西若不得,这次连老徐都不知其去向,不免担心,与金谷商量报警。前一天晚上与金谷讲好,自己次日帮吴事选好油漆便与他一起去公安局备案。却未料到次日在装饰材料大市场竟然遇到了陆西若。

当时她正与老板讨价还价,吴事扯开她手臂,她挥开,道:“忙着呢,等等。”终于与老板砍至自己愿出的价钱,回过头来对吴事道:“好了,三百五,给钱。”一眼看到陆西若,咦了声,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欢喜地走近,道:“还以你为你出事了,正准备和金谷去报案。”听得此言,陆西若心里温暖了一下,但也只是看着她,并不做声,再把目光转向吴事。刚才吴事扯她胳膊时,那样亲近自然,他看在眼中,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他早已决定将也放下,但那只是理智上对自己的要求,感情上,却始终未能够。另一方面,他也清楚吴事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与她在一起,这就意味着吴事绝不会令她受到伤害,他应该替她高兴才是,可就是做不到那等大方。

刘林已习惯他的这种态度,不以为意,再道:“还有一件事找你,就是玉敏的房产证,你看什么时候方便,我去你那里取。”合着找他就为那张房产证。再加上她与吴事亲近的刺激,

陆西若才有些暖意的心片刻再冷掉,同时冷了脸,道:“本性难移!”

刘林呆了一下,问他:“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本性难移?我又显什么本性了?”同时注意到了一直待在一边的一个美女悄悄地搂住陆西若的胳膊,轻摇了摇,劝阻的意思。这动作,如果只是一般的朋友关系,自然做不出来。她不由得愕然了,从玉敏,到猪猪,再到跟前的美女,才多长时间?这确是陆西若能够做出来的事情。这个男人,亏她自以为已经很了解服,还天真的给予他与哥哥一样的待遇,原来自己对他根本就陌生。

她突然觉得说不出的恶心,有呕吐的欲望。陆西若身边的花蝴蝶从来就没有断过,她也清楚。只是这一次,她终于认识到他对婚姻的轻率、对爱的漠视及对女性的不尊重,所以才会有着如此强烈的生理反应。

陆西若却不理美女的劝阻,对刘林道:“我和你又不熟,房产证能随便交给你?玉敏要房产证,让她自己来取。”

刘林强忍着干呕,冷然道:“我和你确实不熟。我会转告玉敏,请她自己去取。”转身径行离去。

吴事提了油漆,一边匆匆向陆西若他们告别,一边去追刘林。

陆西若望着他们在大门口并了肩的背影,眼神是忍痛的。

他身边的美女麦琪望定他,神情若有所思,双手下意识地挽紧了他。

第93节:分清

玉敏起初极不愿意去找陆西若拿房产证,怎么说呢,不想见到他是一方面的原因,但最主要的还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今日的失意。拖了一希时间,终抗不过现实,打电话与陆西若约好时间,去了。

陆西若取了房产证给她之后,另外开了一张现金支票给她,金额是一百万。

他说:“这是你跟我四年的酬劳。”

玉敏鼻子一酸,几乎落泪。经过这么多的事,她仍如从前,他只要稍微对她好一些,她便觉得满足。无法否认,自己即便不是爱他不顾一切,那四年的时光积累起来的感情,在她心里还是有很重的分量。

她没有拒绝这一百万,因为她需要。有了这笔钱,她后半辈子的生活差不多就有了保障。早知陆西若心里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她当初也不至于那样上蹿下跳地急于取得自己在经济上的利益了。现在回想起来,为自己曾经的所作所虑感到羞愧。幸亏刘林从中插了一杠,自己选择了回头,不然,只怕已经伤害他了。伤害一个自己对他有着感情的人,一定不会开心,甚或不会安心,那种不安还有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摆脱。刘林说这就是他们这些有良心的人最大的缺点,一辈子无法伤害人,也就一辈子狠不起来,而这个社会,越狠的人越适合生存。

告辞后,麦琪送她出来,道:“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讲。”

玉敏道:“你说。”

麦琪道:“我说话很直,希望你不介意。”

玉敏不做声,这样的开场白,说明后面的话不会中听。

麦琪看着她道:“你现在拿到房产证,也得到了经济上的补助,与西若之前应该两清了。”

玉敏道:“是两清了。”

麦琪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再道:“我看你好像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是想说我现在和西若在一起,希望你以后尽量不要再打扰他。尤其是你那个叫刘林的朋友。老实说,西若很不喜欢她,见到她都会很不开心。这些希望你得到你的理解。”

这一席话,表过方式有礼有节,只是内容不可恭维,已然咄咄逼人地在宣示她的主权了。

玉敏道:“我想我以后也没什么事要找Kevin。至于刘林,我会尽量将你的话带给她。”

“这样最好,谢谢你。”

麦琪竟然还伸手要与她相握,可怕的外交家。玉敏从来都很惧怕这种人,因为只能看到她的嘴,而看不到她的心。好在以后都不用交际。

回去与刘林她们一说,杨杨和苏月都拍手称快,认定麦琪这种女人对陆西若不会真心,一定也是冲了他的钱去,所以她越难缠,陆西若的钱就更多一分危险。

刘林没有作声,独自去冰箱里取了饮料喝。陆西若毕竟不是哥哥,而那些话也许只是他高烧中的胡言乱语,她应该收回在自己的誓言,装修材料大市场那一件事后,她就已经这么决定了。所以,现在这一个麦珙,是冲了他的钱也罢,还是冲了他的人也好,都与她无关。与她有关的,是母亲,房供,蛋糕店,以及五名被资助的学生,这才是她的生活,是她有必要费尽精力去处理的事情。

第94节:原来,已经吻过了

一天,刘林下课才回家,正吃饭,苏月和杨杨跑过来。

苏月道:“刘林,你上电视了。快看!电视上恰好是放到陆西若将刘林放置山石上休息的那个画面。

这一段视频,之前小Q说已送去电视台参赛,没料到还真选播了。

在电视里看自己跟在DV里看就是不一样,电视里看起来就是文艺一些,也感性一些,当然,人也漂亮一些。这一切,先前在DV里看时,觉得也就这样,一个男人背一负伤的女人,平常得很。可是一经电视台播出来,就好像变了一个味,就像Q友说的,还真有那么恩爱情侣的感觉。

苏月道:“没想到陆西若在电视里那么一看,还挺帅的。”

杨杨道:“还挺细心的。不知道的,真以为他是刘林的男朋友。”

刘林也凑近了去看。

电视里她坐在山石上,叫道:“小Q,拍那边,那个女孩子,看见了没?长得可真漂亮。快点,都拍不到脸了。”一旁的陆西若看着她,默默地一笑,一边伏了身往她额上浅浅地亲了一下。这样的举动,加上那眼神,明摆着一对陷入热恋的人。

看到此处,几人都呆住。刘林当时可能太专注于叫小Q拍那个漂亮的女生,完全没有发现陆西若的这么一举动,反正当时她是不知道的。如果不是小Q拍了下来,她兴许这一辈子也不会知道。

苏月和杨杨都回头盯住刘林,刘林也是一脸愕然。

苏月道:“刘林,你跟陆西若两人,还真有事啊。我说你怎么就对他对别人不一样。”

刘林缓过神来,道:“不知道。我也是今天才看到。”

苏月道:”你也学会骗人了?反正现在玉敏和陆西若都分了,你和他到底怎么回事,说出来也没关系。你就说说嘛。”

刘林道:“我真的是今天才看到这个,骗你们是小狗。”

杨杨道:“苏月,瞧清楚了,那叫偷吻!就算有什么,也是陆西若对刘林意图不轨。咱刘林还是受害者呢。”

苏月一想,道;“也是哦。”又想了一下,道,“不成,不能就这么完了。人家刘林还是一个未嫁的清白大姑娘呢,他怎么能说亲就亲?这电视台一播出来,多少人看得见,刘林以后还怎么找对象?得去找他要赔偿。”

刘林翻她一白眼,道:“少跟这寒碜我了。亲了就亲了呗,大惊小怪。亲额头,又不是亲嘴,至于吗你?再别说找不着对象的话,我妈听见,小心她跟你急。你有精力就跟她耗。”

苏月吐了吐舌,双手捂嘴,表示不多言了。在刘林找对象的话题上,刘母往往能跟人一聊一整天,苏月最初不知就里,被她耗过一次,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十年草绳啊。

或许是刘林和陆西若两人的形象都不错,又或者是两人在短片里表现得太合拍了,竟然很得广告商的青睐。短片播出没几天,就有人找上门来与刘林谈广告,请她与陆西若代产品代言产品,报酬还不错。面对报酬,刘林当然心动,她得摆多久的地摊才赚得到啊。但是这不是她一个人答应就算的事,还得陆西若同意。陆西若会在乎这一点报酬?这是想也不用去想的问题。所以那些广告邀请,刘林全都给婉言拒绝了。

还有一人没拒绝,就是吴事。他的摄影店下个月开业,赶着他俩现在的名气,想要请他们拍一组婚纱照做宣传。

刘林就说只要给报酬,她没问题。就看他能不能请动陆西若了。

吴事第一次上门找陆西若,陆西若恰好出门,让他有什么事跟麦琪讲,他开口才讲明来意,麦琪立即软言回拒道:“西若这一阵子都没时间,只怕帮不到你。”

吴事道:“只要抽一天时间就行了。”

麦琪道:“他的日程都安排满了,实在对不起。”

吴事无语片刻,道;“我直接找陆西若谈。他要真一天时间也抽不出来,这三十多年朋友是白做了。”他好歹也在女人堆里混过一段日子,清楚麦琪拒绝他,没别的原因,就是心里忌着刘林。当然,如果刚才拒绝他的是陆西若自己,他的话也不会讲那么重。

麦琪并没有退阵,给他续了茶,转了话题道:“听西若讲,你很喜欢刘林。让她和别的异性拍婚纱照,你舍得?”

吴事道:“拍婚纱照又不是结婚,你想太多了。就算她和别人结婚,我也绝对尊重她的选择。”

麦琪心底恼怒,但碍于他与陆西若的关系,不敢将颜色放在脸上,保持得体的微笑道:“你可真大方。”

第95节:刘林和陆西若婚纱照

关于刘林帮吴事的摄影店拍婚纱照宣传这件事,杨杨和苏月坚决反对。杨杨认为一个女人穿婚纱,必定要在婚礼上,为自己的婚礼而穿。苏月反对则是因为与她拍婚纱照的那个人很有可能是陆西若。她觉得刘林和陆西若的那段视频,已经让许多人误会了,紧跟着再推出这么暧昧的照片,说不定以后给她介绍对象,人家见面第一句话就问:“哦,你离婚?”这哪跟哪的事。

刘林却一意孤行,道:“吴事给我两万的报酬。两万呢,我摆地摊得摆半年。”

杨杨气道:“钱钱钱,迟早一天你会被钱害死。”

刘林道:“我要是不帮吴事拍婚纱照,现在就要给钱害死。”

苏月道:“咦?这怎么说?”

刘林道:“蛋糕店从开业开现在一直都在亏,这事你们也清楚。最大的问题是我现在手头上的存款都花没了,每个月又那么多硬性开销,要供房,要缴租,还要付面点师傅工资,这一算下来,都小一万了,还算生活费什么的。都这样了,你们以为我还有什么资格嫌东嫌西?我现在原状误解就是,只要有钱赚,恨不得把命都搭上。”

“你经济这么紧张,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杨杨望着刘林。

刘林道:“我怎么说?你一个月拿四千五,有三千要花思琳身上。苏月除了这套房子,还能有啥?”

杨杨和苏月都沉默。

刘林笑道:“没关系。单身女人,在经济上总会出一些问题,想力法解决就行了。现在不就有办法了吗。再说了,我要是一辈子都找不到人嫁,这一次穿婚纱,以后也还可以安慰自己一下。”

苏月道:“你要是不和陆西若拍婚纱照,本来还有一些机会。拍了,就真没啥机会了。”

杨杨问她:“刘林,你想没想过把蛋糕店关掉?都开了四五个月了,一直就在亏。再这么亏下去,我怕你真顶不住。”

刘林道:“不关!现在除了蛋糕店,我什么都没有。留着它,对我至少也是一种精神安慰,就想着自己还有奋斗的目标。不然像这种要家庭没家庭、要男人没男人、工工作没工作的生活,自己有时候想着都觉得惨。蛋糕店虽然还在亏,但生意明显比之前两个月好很多。我再辛苦也得坚持下去。”这是她生活中的最后一个梦,是有关奋斗目标与事业心的梦。有一天会结束,便那或许就是她死的那天。

杨杨抱她,内疚地道:“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刘林拍拍她脸颊,道:“傻吧你。”

苏月道:“我从这个月开始,也要存钱才行。”

刘林和杨杨一起道:“早该这样了。”杨杨继续道,“再不存钱,过几年找不到工作,你喝西北风啊?”苏月自嘲:“我找个男人养我总成了吧?”

刘林笑:“慢慢找,找到四十岁,给你一个啤酒肚,秃顶,也没有存款的男人,你要不要?”

苏月追上她扯她的嘴:“叫你咒我!”

吴事找过一次陆西若,但被麦琪拒绝后,原本是打算要弃用陆西若的。他实际上已经开始着手寻找新的男主角,同时也通知了刘林更换男主角的事。

这样忙乱着时,一天陆西若经过他的摄影店,顺便进来了,问他:“有没有计划好要怎么做宣传?”

吴事盯着他看。

陆西若问:“我问你有没有计划,你看我做什么?”

吴事低头,最终什么也未说,只是道:“是有一计划,你要肯帮我一定成功。”

陆西若一脸期待:“说来听听。”

吴事道:“就是找你和刘林一起帮我拍一组婚纱照,以你们两个人现在在深圳的熟脸程度,一定能让我的摄影店成为深圳最具知名度的!’

陆西若默然。

吴事瞧他这神情,以为没戏,便又道:“你不一定要帮我,不用勉强自己。只有刘林一个人,也还是能帮摄影店打开一定的知名度。”

陆西若却问:“她答应了?”

吴事;“你说刘林?她没问题。男主角不管是谁她都没关系。就算你不拍,换别的人拍,她还是会帮我。”

陆西若道:“什么时候拍,给我电话。”他没有考虑太多,纯粹是想帮吴事这个忙。也许,有一点想见刘林,已经很久没见到她了。现在没有了工作、玉敏以及小亮这一些桥梁,才真正体会到,这世界你想它小的时候它却是无限大,大到想见的那个人永远也遇不着。

吴事叫住他:“西若。”

陆西若将目光调回来,落在他身上。

吴事道:“这一次纯粹是生意上的事。你和刘林替我工作,我付你们酬劳。”

陆西若不动声色;“怎么?”

吴事轻声道;“你清楚我为什么来深圳。”

“清楚。”陆西若应着。

吴事道;“我不介意和你公平竞争,但我介意你和我公平竞争刘林的时候,背后还有一堆备用女人。更介意如果你赢了,那些备用女人仍然存在。”

陆西若一本正经:“刘林不是我想要的女人。”

“最好是这样。”吴事说道,但他不能确定。梧桐山上,陆西若看刘林时的眼神,那是相处三十几年来,他第一次真正从陆西若身上看到的深情。希望那只是特定环境中被激发的情感。也可能真是如此,不然陆西若不可能这样理智。

第96节:猪猪怀孕

拍婚纱照的地点原本定在仙湖,临时却又改去南澳,要取海景。吴事打电话来相告地点变更的时候,刘林还在店里忙着,这个时段客人较多。刘林看了时间,已是八点半,再过半小时,客人渐少,母亲一人即可应储得来,便道:“你们先过去做准备。我晚半小时候就去找你们。”

吴事道:“人换回来了,角是西若,你不会有意见吧?”

母亲这时候喊她:“林子,你身上有没有十块零钱?”

刘林将电话压肩膀上,一边去围裙口袋里翻出零钱给母亲,再把电话搁耳边,吴事那边也没声儿,还在等着她的答复呢。

刘林就匆忙地道:“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忙不过来。”将电话挂了。

她这话,照吴事的理解,就是她接受再换人,即接受男主角又换回陆西若。

刘林一直忙到九点多,衣服也来不及回家换,就直接从蛋糕店那边坐了公车去南澳。半途接到猪猪的电话,说有急事找她。

刘林道:“有什么事你先在电话里讲。”

猪猪吞吐了一阵道:“还是和你见了面再说。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

刘林道:“我晚上还要回去上课,晚上再说。”

猪猪道:“刘老师,求求你了,这事很急很急,我急死了。你就告诉我你在哪儿,我这就去找你。”

刘林不悦道;“是不是又有男孩子为你打架,进了医院,找我借钱来了?这种事你以后别找我了,你不烦我还烦呢。”最可气的是借给她的钱如同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她要真生活困难也就罢了,偏就能一天一身名牌,还不带重样的,比肖莉还不靠谱。让她还吧,她又总说没钱。她刘林又不是千亿万富翁,可以不计较这些小钱。问题是她自己现在大冬天的还得替人去拍婚纱照,赚钱救急。

猪猪道:“不是,我发誓不是!那你要不高兴,就等晚上见着你了再说吧。”

刘林最怕人跟她使软。这猪猪语气一软,她心也就软了,道:“我现在去南澳。那边太远,你最好不要去。有什么事晚上等我回来再说。除了火烧房子,也没什么事就急到非现在处理不可。”

刘林到了拍摄地点,才发现男主角已换回陆西若,她没在意。这也没什么,她从来也没有刻意避开陆西若。在她看来,她和陆西若之前本来也没什么矛盾,最多就是互相看不惯对方,彼此黑了几次脸而已。他们合作的两年中,黑脸犹如家常便饭。所以,即便后来不再合作,再黑脸,也就只是当时气恼,过后就丢开了,不会一直记在心里。她其实不只是对陆西若,对其他人,也是如此。

麦琪也一起来了,陆西若特意将她带上。他答应吴事和刘林拍婚纱照,就是单纯地想帮吴事。他和刘林的卖点不是因为他们各自的外在形象,而是因为他们所塑造出来的情侣形象,所以要两人合并了才有卖点,分开帽会适得其反。他是生意人,对这一点了解得相当透彻。

他不否认确实想借此机会见一见刘林,便也只是见一见便好。看她是胖了还是瘦了,从内到外是否有一点变化,看到她一切安好,好让自己放心,仅此而已。尤其听了吴事的那席话,知道哪一个人更适合刘林,从此更无染指她的意图。把麦琪带上,是要对自己一起一个提醒与警示的作用。

见面了,没有话说。刘林冲他和麦琪爽朗地笑了一下,她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他心头一松,不经意便有了微微的笑意。麦琪赶紧借故将他拉开。凭着女人的直觉,她认清了,陆西若那么多女人,全不足挂齿,只有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刘林,才是自己的头号劲敌。

化妆师帮刘林化妆的时候,助理跑过来跟她讲:“一位叫猪猪的小姐找你。”

刘林想不出猪猪会有什么要紧的事,她既然来了,总不能又将她赶回去,只有先见了再说。

而猪猪所谓的急事,就是她怀孕了,意外中彩,知道刘蕾在一间妇科诊所上班,想要通过刘林的关系拿个优惠价。

刘林气不打一处来,道:“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你还真摊上我了?我又不是你什么人。我要真是你什么人,我直接揍死你!想怀孕就怀孕,想流产就流产,这事在你们眼里怎么就那么容易?”

猪猪道:“刘老师,我真没钱了。我欠你的两千多块还没还上呢,这个月的房租也还没交。”

刘林心不由得又软了一下,可一想到她糊涂与任性,又不耐烦,口气继续硬道:“你别装可怜了,再装也没有。都被你这可怜相骗好几次了。”她自己其实也清楚,猪猪之所以每次装可怜都可以在她这里得逞,就是吃准了她嘴硬心软的弱点,现在这些小孩,一个个都精得像猴,可又精的不是地方,正经的事是一点也不懂。用苏月的话说,就是精得不务正业。

怀孕流产对猪猪来讲,只是出了点小小的意外,没遇着自己之前她能处理,想必她现在也一样能处理。何况,刘林心软归心软,便她有一个原则,就是自己心软所带来的后果绝对不能殃及到她的家人。如果猪猪自己真无法处理这一件小意外,她即便借钱给她,也不会因她去烦刘蕾。

刘林心软的时候是够软,但该硬的时候也是够硬。猪猪碰过数次壁,清楚这一点。所以刘林一点破,明摆着不再心软,她便马上收起可怜相,但没有打算就这行无功而返。因为这次情况不一样,她是有备而来。

她出其不意地道:“刘老师,这孩子,是陆西若的。”

刘林果然愣了,片刻反应不过来,及至回过神来,非常纳闷与不解,道:“是陆西若的孩子,你就去找他啊。你找我干吗?”

猪猪道:“刘老师,我知道陆西若对你跟对别人都不一样。这孩子,我其实想生下来,陆西若那么有钱,他养得起。你帮我跟他说说,好不好?”

敢情是打的挟子以令陆西若的牌,却想把她当枪来使。这事怎么想着就这么恶心?

刘林也懒得多讲,只道:“陆西若也在这,你自己跟他说。”正好瞧见陆西若和麦琪从沙滩那边走过来,指了一下道,“喏,在那边。”

猪猪又是一副可怜相:“刘老师,还是你帮我跟他说吧。”

刘林道:“你爱说不说。这些无聊的事情,我没兴趣。”

猪猪无可奈何,这全落在她的计划之外。没有刘林这座桥,事情发展的结果只怕不能尽如她意。

第97节:爱得越深,逃得越远(1)

陆西若起先没有注意到猪猪,看见刘林在指自己,以为她找自己有什么事,便走了过来。

刘林回头一瞧见他,只道:“我去化妆。”

猪猪急道:“刘老师!”

这时陆西若也发现了猪猪,猪猪和刘林之间的交际,他有一点了解,金谷都有与他说。所以见猪猪此时在此地出现,并不觉奇怪。

刘林向陆西若道;“陆西若,猪猪有事情要与你讲。”

陆西若并不看猪猪,只是看她,问:“什么事?”

刘林不做声,看着猪猪。此时猪猪才肯相信这次刘林是铁了心不帮她,只得自己道:“陆西若,我怀孕了。”

陆西若面无表情:“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麦琪是何等聪明的人,已猜到猪猪后机要说的话,不由得紧张,往陆西若身边更靠近了一步。

猪猪道:“孩子是你的。”

陆西若依旧没表情,而是转向刘林,问道;“你相信她的话?”

刘林愣了一下,道:“这事跟我没关系,我相不相信不重要。”

陆西若问:“就是相信她了?”

刘林不确定,不能说完全相信猪猪,但也无法完全不信猪猪。毕竟他和猪猪有过一段露水婚姻,虽然不是法律意义上的,但他们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近一个月,这期间,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猪猪是公认的大美人,陆西若又是无美不欢,而且来者不拒。说他们这一个月什么也没发生过估计没人相信。

刘林虽然没有作答,陆西若却已从她的神情里看到了答案,不免黯然心伤,却还要孤注一掷,道:“刘林,如果我说我根本没有碰过她,你相不相信?”

老实说,刘林不信,但她对猪猪怀有陆西若孩子的话同样也是将信将疑,因此欲持局外人该有的中立态度,不想偏颇哪一方,由此避而不答,只是看向麦琪,明示他这句话应该对麦琪说,而不是对她。

猪猪却受不了陆西若的话,道;“陆西若,你是不是不想承认这孩子是你的?你怎么没碰过我?那晚你喝醉了,我们在车里待了一晚上。你还说你没碰过我?”

猪猪这一席话其实也恰恰从另一面说明了,她和陆西若住同一屋檐下时,并没有发生什么。

刘林为自己之前对他们的盲目猜测与推断,感到有些羞愧。

麦琪始终维护陆西若,尽管她心里其实已经认定猪猪腹中的孩子确实是陆西若的。她对猪猪道;“你也说他喝醉了。男人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能做什么?你又怎么证明你肚中的那个孩子就是西若的。?”

猪猪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平时她也算伶牙俐嘴,但在麦琪面前,显然就小巫见大巫了。可也不甘就这么被麦琪镇住,于是耍赖道;“说是他的,就是他的。我要什么证明!”

麦琪道;“你无法提供证明,就不要乱说孩子是西若的。”

刘林道:“孩子是不是陆西若的,做个DNA就明白了。”她本意是想提供一种解决事情的方法。既然相持不下,那就去做个DNA,结果一出来,真相也便大白,很简单的一件事。

几人都看着陆西若,陆西若冷然道:“我不会做什么DNA!”

猪猪得了理,道;“心虚了吧。还敢不承认?”

刘林道;“如果孩子不是你的,做完DNA就可以还你清白。”

陆西若紧盯着她,心内痛伤,表面却一贯地冷山似的,清晰地重申道:“我不会做!”

刘林道;“你不做也就没法证明你不是孩子的父亲。这只是我的一个提议,你自己决定吧。”

在陆西若这一方来说,做DNA是小事,他确定自己并没有碰猪猪,完全不担心DNA的结果会对自己不利。他坚持不做,是因为如果答应去做DNA,也就等于间接承认他确实与猪猪有过关系。刘林的提议,伤透了他的心。因为她的提议,是在认定他与猪猪有染的基础上所提出,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她就相信他和猪猪发生过关系。相处这么久,她却一次也不肯相信他。

其实,刘林并没有想这么复杂,她也没有仔细考虑到自己的这个提议是要以陆西若与猪猪发生关系这一事实为前提,她只是公正地给出一个解决事情的方法。她这种遇到问题便想方设法解决的处事态度原没有问题,问题是这种事情中用这种态度就很不恰当。对于陆西若来说,他要的是她的信任,而她却提供给他处理事情的方法,两个人所需与所供完全南辕北辙,伤害又怎么可能避免?

陆西若问她;“你什么时候才能相信我一次?”

此问突然而至,刘林尚没有反应过来,她略迟钝了那么片刻,陆西若已然离去。她苦思,自己没有相信过他吗?竟然一次也没有吗?她给不了自己答案。

第98节:爱得越深,逃得越远(2)

从南澳回到市内,送了麦琪到家,陆西若又驱车出门。麦琪一直等到凌晨也不见他回来,电话也无,给他拨过去,他又关机。他们相处以来,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她想从南澳回来,陆西若脸色一直不怎么好,担心他受了猪猪那件事的刺激,会出什么事,便打电话给他所有在深圳的朋友,以确认他的行踪,却没有一个人知道。拨给吴事,吴事还在生陆西若的气,自己和团队在海边几乎冻成肉干,他倒好,一撂挑子,人跑了,之前所做的工作都成泡影。他这样的情绪,麦琪也不好与他讲太多,讲了也是白讲,匆匆挂掉电话。

又拨给陈树风。陈树风是在熟睡中被她的电话吵醒的,听她讲了原委后,一边忙着起身一边道:“我去找他。”

陈树风还有陆西若的另一个电话,属私密电话,陆西若只给了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他试着拔过去,竟接通了。

陆西若说他在公司处理业务。

陈树风思虑了一下,还是乘了出租车直奔他公司去。他自己的车还在修车厂,没有取回来。

陆西若确在办公室,看见他来,掐掉烟,问:“找我有事?”

树风道;“是麦琪找你,你关了手机,她着急,就打电话给我了。”

陆西若道:“女人都这样。等她习惯就好了。”

树风坐到窗台上,看玻璃外面灯火依旧的城市,半晌,道;“麦琪说,今天刘林也在场。”

陆西若道:“我说我没有碰过那个女人,但她不相信我。”

树风却问:“你真的爱她?”

陆西若道;“爱!”

树风回过头看他:“那就别折腾自己了,好好地跟她说清楚。”

陆西若再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道:“别的女人,我完全清楚她们要什么,也给得起。我不去爱她们,也不要求她们来爱我,是不是信任我也无关紧要,反正我们各取所需。但她不一样!我没办法不在乎她是不是爱我,或者是不是信任我。所以我越爱她,就越怕跟她在一起。”

他并不是在索求爱的回报,只是怕受到伤害。因爱而伤,他经历过一次,那感觉万劫不复。所以这一次,他不会再有二十岁时的勇而无畏。

爱得越深,逃得也就越远。这也是经历过梦清之后他学会的自我保护方式。也许自私怯懦,但他真的怕了。尤其经过今天刘林对他的不信任,他更是清楚,如果靠近了,那么伤害在所难免。也许伤的只是他一人。也有可能与刘林两败俱伤,前者与后者,都不是现在的他所能够承受的。想要无伤害,就只有逃离,即便那会带来痛苦。所以他宁愿去选择不需要爱,而却能够给他一桩稳固的婚姻的女人,会痛苦,但不会有伤害,更不会有万劫不复的痛楚。

树风跳下窗台,走近他,拍一下他肩膀,无以言语。

陆西若再道:“这些年,我真的累了,只想找一个好女人安安稳稳地结婚生孩子。刘林她太有自己的理想,我把握不住她。既然不会有结果,也就没什么好说的。”

树风盯着他道;“你要是真这么理智,想得那样清楚,也不会现在还待在办公室了。”

陆西若无声。爱上一个人,一些事情总是无法控制,就如当初心血来潮跟去西藏。

树风取了外套给他,道;“走吧,出去转两圈。”

已是凌晨三点,街上车辆稀少。深冬的风,在夜里尤其刺骨。

树风站在路口等西若取车,冷得正要伸了手去将大衣领子竖起来护住脖子,一辆车突然疯了冲上人行道,将他撞得腾空飞起,跌落于四五米以外。

第99节:恩仇泯灭(1)

急救后,医生的宣布是,陈树风脑主干受到严重损伤,生命迹象仍然会有,但只怕将永远都不意识。

茵子当场就晕死过去。接下来的两天,便一直在陈树风隔壁的病房吊生理盐水以维持生命。

杨杨听金谷讲了这种情况,毅然请了假,将思琳托付给刘林,去医院照看他们两个。

苏月气道:“贱骨头!还没被害够啊?这还送上门去。”气归气,始终是刀子嘴豆腐心,杨杨请她帮忙熬锅进补汤带去医院给茵子,她抱怨还是要抱怨,事情却半点也不会怠慢。

茵子吊了两天盐水,第三天开始进食,但只喝一点杨杨带去的汤,还是要杨杨像待思琳那般耐心的哄她才张一下嘴,杨杨趁机用汤勺给她灌进去。茵子这种状态持续了一星期左右,终于肯醒了,也终于肯面对现实,没有一句多的话,也没有一滴泪,冷静地对杨杨道:“你去上班吧。我来照顾他。”

杨杨不太放心,问她:“你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不肯再开口。

接下来的日子,茵子白天照顾树风,杨杨晚上去接班,照看上半夜,陆西若照看下半夜。

茵子始终未与杨杨再说一句话,杨杨带给她的饭菜,她会吃,杨杨说话,她会听,杨杨替陈树风擦手脚或按摩,她会看着,但就是一言不发。

杨杨琢磨不透她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说实际的事情怕太冒失,每天便只讲一些上下班遇见的新鲜事,或者是从网上看来的笑话。久而久之,听到很好笑的事情,茵子也会露一笑脸,她甚至开始跟着杨杨学按摩。杨杨按树风的左手时,她便坐在右手边握住树风的右手依样画葫芦。杨杨就边做边教给她各种穴位与按摩手法。杨杨父辈世代行医,祖父在她三岁时便开始教她在假人身上认穴位扎银会,意图将她培养为杨家的接班人,却终事与愿违。杨杨一句“你们学医,我就非得也学医吗”拒绝了祖父对她人生的安排。但小时祖父教给她的东西却令她至今受益匪浅。

两个女人,曾经因为一个男人而闹得天翻地覆,现如今,却能平和地一左一右陪侍在他,

身旁。他若有意识,不知会作怎样的感慨。女人与另一女人并非天生的敌人,多半成为敌人的女人,是因为一个男人。这两个女人,曾经为敌人,正是因为他。

他躺下了,两个女人的关系却因此得到了缓和。如果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为这福所付出的代价也未免过于惨痛。

第100节:恩仇泯灭(2)

一天杨杨回家吃完晚饭,装上茵子的那份带去医院给她,同时接她的班。茵子拿出一套草绿色毛线衫给她,道:“给思琳的。”

她终于肯开口说话,而且表现得这么友善,杨杨极是高兴。

毛线衫手工相当精巧,镂花非常漂亮,杨杨爱不释手,问她:“你在哪买的?我去多买几套。”

茵子道:“我织的。你这么喜欢,我就再给思琳织几套。从一岁到五岁,都给备全了。”她现在有的是时间,也许十年二十年,也许一辈子,想织多少都可以。

杨杨张大嘴巴:“你织的?”真是看不出来。在她和刘林、苏月眼中,茵子是只会化妆打扮的时尚娇小姐,却不曾想她还有如此传统的一面。手织毛线衣,已经是N年前的女人们所做的事了。

茵子道:“我以前学过。”刚认识陈树风的时候,想要送他一件特别的礼物,于是像很多初涉情网的小女生,跑去学针织,从学会到现在,除了思琳的这一套,一直都只为树风一个人织过。

杨杨笑道:“谢谢你啊。”

茵子一脸愧疚:“杨姐,我该谢谢你才是。”

杨杨瞪圆双眼,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茵子的确叫她杨姐。这称呼听起来虽然有点别扭,她却是很愿意听。

茵子突然问她:“杨姐,你还恨我吗?”

杨杨一愣:“恨什么?”

茵子道:“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那种心机重的人,和树风离婚是以退为进,让他以为是他欠你的,心里内疚,放不下你。后来你决定生下思琳,我更认准你是那种女人,故意做这些小动作要把树风抢回去,所以我才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可经过这段时间,我发现是我一直看错了你。你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真的!树风出了这事以来,我都不知要怎么面对你,就希望你能打我一顿,这样我心里才能好受些。”

杨杨道:“还别说,开始真的是很恼火,想不明白你怎么就是不占理也带饶人的。不过也就只是恼火,没恨过。你和刘蕾年纪一样大,我把你跟她一样当小孩了。”她说的是大实话。刘蕾虽然做了母亲,可是天性童真,跟她们在一起了,就缠住她们请客吃肯德基吃比萨吃这吃那,怡然自得地做着她们眼中的小孩。苏月说刘蕾这德性全是刘林一手宠出来的。

茵子道:“我比你小不了几岁啊。”

杨杨笑:“在我们七零年代的人眼中,你们八零年代的人,就算是八零年出生,也还是隔着一个年代,都是孩子。”说着把保温饭盒推到她面前,“赶快吃饭吧。吃完了教我织毛衣。我们家思琳以后穿的毛衣,我要全给她用织的。”

茵子道:“杨姐,我抱抱你。”

杨杨让她抱了,也回抱了她。算是一抱泯恩仇。

杨杨在医院照看陈树风的这段时间,金谷肩负着护送她回家的任务。

这天来接杨杨,车里还载着一个年轻女孩,挺漂亮的。也很懂礼貌,一口一个杨姐。杨杨是越看越喜爱。和金谷办了离婚手续后,金谷还是一下班就窝在她们家里,苏月说:“杨杨,这小子可算赖上你了。”杨杨一听这话就有点急,她和金谷怎么都没有可能,在她眼中,他就是一个小男孩,就是她弟弟,她打心底里无法接受他。金谷跟这耗着就跟浪费生命没两样。现在好了,他终于找到了他该找的对象,杨杨放落了一颗心。

送杨杨到家,杨杨邀请他们上楼坐了会儿。等他们走后,苏月极为不满,又开始发牢骚;“这金谷也真是,先前看他那架势,还以为真是一情种呢。这一回头,哟,人都找好了。男人怎么都这么薄情!”

刘林和杨杨不约而同起身走开,当她唱歌。

苏月重不满,气道:“每次都这样,你们就不能尊重我一下?”

刘林道:“杨杨又不肯接受人家,你还想让人金谷这么耗下去啊?现在多好,杨杨没了心理负担,也没人天天跑过来跟你抢思琳和电视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苏月道:“我就是不爽。”金谷有了女朋友,也就意味着他今后会少甚至可能不来。或许,她自己也已经习惯了金谷在她们生活里的存在。

刘林看向杨杨,后者抱了思琳在怀中,一脸笑容,一身轻松的样子。在金谷的事情上,这样的结局可能是她们都想要的。

第101节:谈恋爱

杨杨和苏月都想岔了,以为金谷同现在找了女朋友,应该没什么时间来找她们。却就在紧接着的周末,金谷轮休,不到十点钟就来了,还着那个年轻女孩。

苏月傻眼,对杨杨道:“不是吧?谈恋爱谈到我们这里来了?算怎么回事?”

杨杨道:“肯定是有什么事。”也只有如此推测,要不然谈恋爱,只求一个两人世界,怎么可能还把女朋友往女人堆里带,况且女人堆里还一个女人曾与他有过具有法律效力的婚约。

可是金谷一来就去抱思琳,见杨杨已洗耳恭听好奶瓶,正准备冲奶,便顺手把奶也冲了,然后就坐沙发里跟思琳逗乐子。

苏月又道:“你看他,像找我们有事儿的样吗?”

杨杨自己也觉得不对,将金谷叫到一边,问:“你一大早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金谷纳闷,道:“没什么事啊。”

杨杨道:“没什么事你来这干吗?好不容易休息,你倒是带人家出去玩啊。这哪里像谈恋爱呀。”

金谷道:“两个人有什么好玩的。”

杨杨道:“你呆啊。吃饭,看电影,逛街,这不是事吗?别人谈恋爱总是能玩出花样来,怎么到你这就没什么好玩的?”

金谷道:“来这玩不也一样吗?我还可以跟思琳玩,怎么都不会闷。”

杨杨担忧:“照你这意思,你不是要把我闪这当做你们谈恋爱的主场所吧?”

金谷道:“除这没别的地方啊。我总不能带着她跟我那帮哥们喝酒去吧?”

杨杨恨道:“没别的地方,自己不会想啊?你这样子能追到女孩子,那才叫怪事!”看一眼落寞地坐在沙发里,极度无聊地转换着电视频道的女孩,真是有点替她可怜。这样如花似玉,正是春花秋月谈恋爱的年纪,却遇着金谷这样的呆瓜。在他嘴里,两个人谈恋爱反像叫他受刑一般,还说什么两个人没什么好玩的。一边不由得就犯愁。

隔几天,公司给每个员工发一张音乐会门票,作为当年的文化艺术福利。杨杨从要好的同事那里再要了一线,凑了两张给金谷。

可是音乐会那晚,金谷收工后依然来她们这边吃饭。杨杨一问,他说自己要值班,没时间,正好陆西若生日将近,就把门票送他当做贺礼了。杨杨再次被他打败。

第102节:心痛的约定(1)

杨杨正数落着金谷的时候,刘林进来,扬了扬手中的一张票,道:“我这有一张今晚的音乐会门票,朗朗的钢琴演奏会,你们谁感兴趣?我半价出让。”

苏月道:“刘林,你啥时候又做黄牛了?”

刘林道:“这票是银行送的,奖励我上个月刷爆了信用卡。”

杨杨道:“不能吧,你用信用卡不一直都挺有节制的吗?怎么会刷爆?”她担心是刘林的经济出问题。

刘林为宽她心,道:“我就做下试验,看是用信用卡节省,还是用现金节省。结果发现,还是用现金节省。”又道:“说票的事呢,谁有兴趣?有兴趣就赶紧的,九点钟就开始了。”

金谷道:“要是周杰伦的演唱会,我就去。”

刘林道:“什么品位!这叫高雅艺术。不去拉倒,我自己去。”

刘林和陆西若在同一场音乐会里,中间仅隔着一个座位,但他们彼此都没有发现。直到散场,走出大厅,刘林被后面的人不小推了一下,往前一扑了去,一旁的陆西若见状伸手将她拉住,这才发现了彼此。

这是他们自陈树风出事后,第一次见面,时隔两个月之久。

刘林道:“正好遇见你,我电脑重装了一下,以前的QQ和MSN都忘记密码了,后来都申请了新的。我上次发了信息给你,你一直都没反应,也不知你收到没有,打电话又怕你烦。我现在再写给你,你让伯父伯母尽快加我,好久都没见着小亮了,想死他了。”

陆西若默然无语。

刘林递了写有QQ与MSN的纸条给他,又道:“猪猪那件事,我得向你道歉。我骗她说我拿到你的头发,坚持要跟她去做DNA,她害怕,就说了实话。”

陆西若道:“你始终还是不相信我。”

声音很轻,轻到刘林都没有听见。而刘林一眼望见了自己乘坐的公车正在过绿灯,一边跑起来,一边回叮嘱他:“记得叫你爸妈加我。”

他叫道:“刘林!”

刘林听到,停下来,问他:“还有事?”

他走近,道:“今晚的时间留给我,我付你酬劳。”

刘林仔细瞧他的神色,没瞧出什么来,推测他定是还在为树风的事内疚,大概想找个人解解愁绪,便应道:“好。”又问,“你想去哪里?”

陆西若道:“随便走走。”

两人便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的一路走来。

经过Sevn-Eleven时,刘林进去买了两串鱼丸,陆西若不吃,她便一手捧一串,一边轮流咬一口,吃得很没有形象。

陆西若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刘林终于发现到他的异样,道:“你今天怪怪的。”

“怎么怪怪的?”

“以前你看我没形象,总会嘲笑我两句,今天却这么安静。到底怎么了?还是因为树风的事?”

陆西若道:“已经不是以前了。”

刘林不做声。不知他是否想说他们之间已经不可能再有之前那样密切的关系。也是,中间穿插了猪猪,麦琪,还有吴事,一些关系破开了,的确无法再修复。如果是这样,她不会强求。人与人能否继续做朋友,也要讲究一个缘字。

两人继续往前走,继续漫无目的,一直走到中心公园。

陆西若径自拐了进去,在一处有灯光的椅中坐了下来。刘林只有跟着,坐到他旁边,太冷,她往手心里连着哈气,跺着脚。

陆西若脱了自己的外套给她,刘林不肯要,道:“你自己怎么办?要不我们找别的地方吧。”

陆西若坚持将外套给她披上,道:“我想静一静。”这个时间,还在营业中的室内场所,没有安静可言。

刘林拿眼看他。

陆西若道:“如果还冷,就靠过来。”

刘林道:“我想看清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陆西若:“在想你。”

刘林道:“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陆西若轻笑了一下。

刘林还是盯着他看,他回视,许久,才道:“刘林,我对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和你结婚,要么忘记你。我选择忘记你。”其实只有一个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就是忘记她。

刘林静静地,她在消化他的话。这才肯相信,他是真的爱过自己,或者还在爱着自己。这令她惶恐而愧疚,为自己不能回报给他相等的爱,更为自己半途而废的保护他的誓言。

有那么几分钟,才匆匆一笑,道:“好啊。”不再有多的一个字。

然后是沉默。

在远处的钟声敲响后,陆西若方道:“我们做一个约定。”

刘林道:“好。”

陆西若道:“以后不再见面,见面了,也装作不认识,不再有任何的联络,包括小亮。”

刘林还是:“好。”

再次沉默,直到钟声再次敲响。

刘林起身,走出去。

陆西若也起身,走向另一方向的出口。

刘林在陆西若背后蹲下了身子,胃部突如其来的剧痛,一片冰凉,令她不堪承受。

第103节:心痛的约定(2)

刘林胃部再次犯痛是在一个星期后的周末。吴事找她商量拍下一期宣传照的事。

上一期陆西若很没职业道德地退出,搅乱的事便搁置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起用原本要撤下的男主角,与刘林匆匆拍了一辑,也没有按之前的方案做全方位的宣传,只是将照片放在了摄影店网站上。这一次重拍,吴事是有计划要将上次搁浅的全方位的宣传活动方案重新启动。

说起放在网站上的宣传照,顺道提到小Q。消失大半年的小Q终于从非洲回来了,眼下正在丽江,前几天无意中在网上看到刘林的照片,因此找到摄影店的电话,本来是想通过摄影店查到刘林的联络资料,没料到摄影店老板却是吴事。当即抱怨了一通,说刘林换了电话,换了QQ与MSN也不与他讲一声,他的DV已经修好了,原本打算要将他们在西藏的一些录像视频和照片传给她。

吴事对刘林道:“他说有一段你和西若的录像,特有意思。”

刘林问:“他什么时候回深圳?”她想不起来在西藏的一些录像有合影或者录像,估计是小Q偷拍的。

吴事道:“下个月,所以我让他回到深圳再说。”

金谷也在,又和女友来她们这边蹭饭。正抱着思琳亲她粉嘟嘟的脸颊,听到这里,插嘴道:“下个月大哥结婚,正好让他赶回来喝大哥的喜酒。”因为拍了刘林与陆西若在梧桐山上那段视频的缘故,大家虽然与小Q未曾谋面,却对他挺有印象,也认定他与刘林和陆西若之间的情谊非浅。金谷因此才有此言。

刘林就在闻言的片刻间,胃部突然地又是一阵冰凉,剧痛难忍。

苏月八卦地问:“陆西若怎么又结婚啊?”

刘林此时已将身子伏在沙发里,脸色苍白。

吴事最先发现异状,忙去扶她,急问:“刘林,你怎么了?”

刘林咬了牙道:“胃有点痛。”

苏月看她手按在了心脏部位,道:“那儿不胃,是心脏。”

刘林痛得已经说不出话来。

大家都慌了,吴事抱起她就往外一路狂奔。

去医院的途中,疼痛渐轻,等到了医院,刘林已经恢复了正常。但吴事和苏月还是押着她去做检查。

医生让她指出疼痛的地方,刘林手一按,又按住了心脏部位。医生便让她做了一个二十四小心电图,心电图出来,却显示一切正常。医生便问她是否有什么事情令她十分紧张或者焦虑之类,因为这类强力的心理状态有时也会引发心脏部位的痉挛。刘林想起第一次突发此痛是因为陆西若与自己约定以后泾渭分明,此次又是因为听到陆西若要结婚。两次都与陆西若有关,或许这就是症结所在。但她没有讲给医生,只道:“大概是赚不到钱,压力太大,所以紧张。”然后便清澈地笑。

第104节:帮助

肖莉一大早就来找刘林,离六点钟还差几分钟。

刘母开了门,见是她,不太感冒,道:“林子还在睡,你先等等吧。”

肖莉也没说什么,低了头坐在沙发里。

刘母看了她一眼,见她不似往日神气,有几分疑惑,问道:“你找林子啥事?”

肖莉赔笑道:“没啥事。大妈你去睡吧,我就待这等刘林姐。”

没事能一大早找上门来?刘母当然不信。瞧肖莉这柔气的样子,一定没什么好事,她不由得就多了个心眼,道:“刘林这阵子身体不好,心口老痛,不能着急。你要是事情不怎么要紧,不跟她说最好,非要跟她说,那能悠着点就悠着点说,可不能一两句话,又让她急上了。”

肖莉不做声,双眼呆望着她。

刘母道:“你别怪大妈说话直,我也是心疼自己的孩子。我自打到深圳待到现在,也看了许多事,我就没看见你做过一件对得住林子的事。”

肖莉道:“大妈,我......”刘母的话实在,她无言以对。

刘林从房间里出来,她每天都准六点起床,要赶去蛋糕店开门做生意。看见肖莉在沙发里坐着,脑子有点转不过来,肖莉都是有事的时候才会赶早来找她,但自从她与蒋大伟在一起后,就再没赶早找过她。

肖莉起身迎上来,叫道;“刘林姐,”

刘林道:“挺早的啊。什么事?”

刘母道:“林子,你先去洗脸。”

肖莉怯了一下,道;“没......没事。”

刘林道:“我知道你有事。可我也真不想理。这么着吧,你先说说看是什么事,我帮得了,尽量帮你,帮不了,你还得找你哥去。”

听了这话,肖莉真的难受。但她也怨不了刘林,刘林说话一向直白坦诚,自己的所作所为的确寒到了她的心,所以她才会对自己有所保留,不似对杨杨她们那般两肋插刀地义气。

“没事。”她道。这大概是她最后的一点骨气。这一刻,她是真心地不想缠住刘林,想放了她。

只是,她如此,刘林反而放不下了。她就是这副死德性,心软,对方只要姿态放低,她就架不住。想了想,道:“我先洗脸,你跟我一起去蛋糕店,路上再说。”

母亲气得重重地咳了一声。

刘林道:“妈,你再睡会儿。今天别去蛋糕店了,就让肖莉帮我。”

母亲也只能生闷气,生了个不听自己话的女儿,她能怪谁?

肖莉讲明自己的目的,是想在她这儿借住一阵子,她与蒋大伟分手了。以前因为有蒋大伟养着,她没有上班,辞了职就这么荡着,现在一分手,落魄到身无分文。蒋大伟绝到名义上给她租的房子也不肯让她多住一天,她昨晚深夜就被赶了出来,在花园里坐了一宿,天亮了才敢上楼找刘林。

这结局早料到了,刘林一点也不惊讶。苏月曾说,蒋大伟那种人,他要有一天能为哪个女人改变,那必定是即将世界末日,这叫做天变之前必显异兆。

刘林考虑后道:“我给你另外找套房子,你住着找工作,发了工资后把钱还我。找到工作前,如果没事就来我蛋糕店里帮忙,我算工资给你。”

九点钟的时候,苏月在办公室给刘林打电话,张嘴就问:“肖莉是不是又找你了?”

刘林道:“我妈告诉你的。?”

苏月顿时生气,道:“我猜的。你还真不叫我失望,一猜一个准。”

刘林道:“你生什么气啊?这事有那么严重?真是的。”

苏月道;“刘林你他妈的什么都不知道。你倒是问问肖莉,蒋大伟为什么要赶她出来?”

刘林也生气,道:“你毛病啊!一大早打电话骂人!蒋大伟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

苏月半晌未作声,刘林喂了两声,她这才缓了声气道:“刘林,我跟你说吧,肖莉那人真不是省油的灯,你不知道她都干了些什么事。蒋大伟刚跟我说,肖莉找打手把陈莲三个月大的孩子打没了。兔子逼急了还咬人,陈莲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有数。蒋大伟说她现在像疯了一样,到处找人要把肖莉给砍了。”

刘林震住,半晌才缓过神来,转头问肖莉;“肖莉我问你,你真把陈莲的孩子给打没了?”

肖莉低了头,不语。陈莲不肯离婚,还拿她和蒋大伟成双入对的照片威胁蒋大伟,如果离婚就把照片送到法院,让他一分钱也得不到。她就想着找人教训她一下,事先是真不知道陈莲已有三个月的身孕。

她沉默即是默认了。

刘林气极,扬手重重给了她一巴掌,肖莉做梦也想不到刘林会出手打自己,完全没防备,刘林力道又极大,几乎是使尽了全身力气,她一下子站立不稳,往后紧退了三四步,摔倒在柜台脚下,把胳膊给扭断了。

第105节:兼职

肖莉这一断臂,从实际的生活方面来讲,她反而是因祸得福了。因为刘林为了方便照顾她,不得不将她接到家中一起生活。

母亲满心不愿意,但却无可奈何。不管怎样讲,都是刘林将人家好好的手臂给弄折的,总得担点责任。只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她担心肖莉就这么赖上自个儿的女儿了。

苏月认为那是一定的。除此之外,她还有另一重担心,就是陈莲。她与陈莲交战那么久,完全清楚对方的性格,对于触犯过她的人,她从不肯轻易放手,更何况肖莉这么重地伤她,苏月估计她吃了肖莉的心都有。肖莉现在吃住与刘林母女在一起,陈莲真要照蒋大伟所说的已陷入半疯狂状态,她担心到时殃及池鱼。

杨杨却是完全理解刘林的做法。于肖莉这件事上,不要说事情多多少少是因她而起,即便与她无关,看到肖莉遭受现在这样的困境,她也一事实上不会坐视不管,那就不是刘林了,这是刘林一辈子的软肋。对一些毫发小事她倒是计较得起劲,所以被人骂铁公鸡,小心眼,市井女人。可要真遇上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往往二话不说就伸了手去。

对于刘林自己来讲,依现在的状况,她唯一要解决也是迫切需要解决的就是钱的问题。肖莉住进来,多一张嘴,多一个的开销,还要支付她的医药费用,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她目前几份工作的进账,应付房供、自己和母亲的生活开销、母亲的养老基金以及蛋糕师傅的薪水,刚刚好。

好在蛋糕店开始慢慢盈利,照目前发展的趋势,估计再过三四个月,蛋糕师傅的薪水也可从盈利中去支付,但那毕竟是三四个月之后的事情了。她的问题是眼下缺钱。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再找工作,再多赚一份差。

于是对众人再三交代,要帮她留意工作机会,她现在还能腾出来的时间是周二与周五晚上。

玉敏听后道:“我正要找你说这事呢,知道你周二和周五晚上没兼职,所以想请你去我酒巴捧场,帮忙唱两道。你歌唱得特好听,真的!开始还怕你不愿意,不敢跟你讲,正好逮了这机会,你别怪我乘人之危才好。待遇方面绝不会亏了你,一小时一百块,成不成?”玉敏从陆西若手中得了一百万后,经过周密筹划,决定开间小酒吧,从开业到现在已有好几个月了。事实证明她的这个决定非常英明。贺军武混迹酒吧这么些年,很懂得怎么经营,而且人面也广,酒吧几乎是一开业就在盈利。

刘林知道玉敏是想自己,却把话说得那么漂亮,笑道:“得了吧,想叫我欠你人情啊?才不干。”

玉敏道:“你唱歌真的很好听。不信你问杨杨和苏月。”

刘林道:“你要是能把我成功介绍到别的酒吧去,我就信。糊弄谁呢?从小到大我妈都说我的嗓门适合唱山歌,又粗又糙。”说着说着把自己都说乐了,“真不知你咋想的,想帮我就找个好点的借口啊,让我去唱什么歌,谁要还看不出来你打的什么主意,就真二百五了。”

可过两天,玉敏打电话给她,让她去华强北一间叫“旧日”的酒吧见工,是贺军武介绍的。

她当时正好在附近,只当好玩,就过去了。

老板是一中年人,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典型的关东大汉。他让刘林自选一首歌清唱,刘林喝崔健的《花房姑娘》。

待她唱完,老板大笑道:“你这么个小姑娘,我还以为你会唱张柏芝的《心语星愿》呢。崔健可是我们那个时代的人物。”

刘林道:“我学会的第一首歌,你知道什么歌?”

老板问道:“什么歌?”

刘林道:“就是《一无所有》。”即兴又哼了两句,却心内一痛,戛然停住。这首歌是哥哥教会她的。因为哥哥,所以她一辈子都对崔健痴迷。

老板用力一拍沙发扶手,道:“就你了。这周就开始串场吧。”

刘林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问他:“我唱歌真的很好听?”

老板老实不客气,道:“唱唱K还行。我看中你是因为你唱崔健,而且是女生。来我这里的人大部都是从崔健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人,有着只属于我们这个年龄的怀旧情结。他们不在乎你唱得好不好,只在乎还有人在唱他们那个时代的歌,尤其是女孩子。”

刘林懂这心结。现在的女孩唱《猪之歌》,“猪,你的鼻子有两个孔......”所以他们那一代人,会感觉自己被时代所抛弃,尤其是在异性对他们抱不认同的态度时这种感觉更甚。

其实她也已是怀旧的人,也渐渐地感觉到在被这个时代抛弃,所以有些惺惺相惜。

就这么说定了。

刘林心满意足地走出酒吧,坐上公车了才想起来还没谈报酬,便又在下站下车,再返回找老板,谈定一周唱两晚,将就刘林的时间,一晚两个小时,两小时一百五十块。算下来,一个月多了一千的进账,足够应付多出的那部分开销。

第106节:癌症来袭(1)

刘林不知道,猪猪将是自己的少东家,她正与酒吧老板的儿子拍施。那天刘林唱完自己的钟点,打电话给玉敏,约去吃夜宵,在酒吧门口与猪猪撞上了。猪猪即刻狼抱了她,大叫道:“刘老师!”

与她一起的,静静地立于一侧的那个白白净净的男孩子,正是老板的独子。等刘林挣脱开猪猪的“狼抱”,他这才轻轻地拉了一下猪猪示意她别太失礼,一边冲刘林笑了笑,伸了手与她相握,道:“刘老师,你好!我是猪猪男朋友,我叫杜威。”

他很少来酒吧,刘林还未见过他,不认识,但对他印象极好,看上去二十岁上下年纪,没有染发,穿白T恤牛仔裤,眼眸明亮,气质文雅,像从琼瑶小说里走出来的人物。刘林狂羡慕猪猪,人长得漂亮就是占便宜,这样干净的男生都让她给逮着了。

刘林悄声道:“这地方不适合拍拖,太闷了,来这里的都是古董。要是你们爸妈与老朋友聚会,这里倒是不错的选择。”

杜威怔了一下,只是片刻,便仍恢复暖暖的笑容。

猪猪哈哈大笑。

老板突然从杜威后面冒出一脑袋,问道:“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又对刘林道,“我儿子,小威。你还没见过对吧?”指住猪猪,“这是他女朋友,猪猪。”

刘林苦笑着抓了抓脑袋,发现自己天生就不是做坏事的料。好不容易做一次,还被抓个现形。

都说恋爱可以令女人蜕变,刘林发现这句话用在猪猪身上最恰当。刘林明显地感觉到她成熟了,没有以前的任性,也不再一味地看重金钱,用她自己的话说,这是因为她真的恋爱了。

刘林从猪猪身上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世界上的女人只分两种,恋爱的和没有恋爱的。没有恋爱的女人有成千上万种姿态,恋爱的女人,却只有一种,这一种女人,用世俗的言语形容,就是傻。

猪猪自得知刘林就在自己未来公公的酒吧里唱歌后,如果杜威有事,不能相陪,她一般都到酒吧来找刘林,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情,比如替刘林收收客人的点歌单之类。近墨都黑,近朱者赤,她认同这个道理。为了杜威而修炼自己,就要尽量近“朱”,而刘林在她的“朱”者名单上位于榜首。

一次饮酒共叙,对于猪猪对自己的重视,刘林显得有些压力,她认为自己对猪猪其实并不好,甚至不及对杨杨她们百分之一的好,所以对她对自己的重视很是愧疚。

猪猪道:“你对我,有没有像对杨杨姐她们那么好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在我身边,你是对我最好的人,也是帮我最多的人。”

之前在与刘林的交往过程中,刘林对她的影响其实早已潜移默化,这是她后来因为陆西若的事与刘林闹崩了后才发现的。她发现自己没来由地就给自己设了一道防线,就是再碰上陆西若这种无情无义的有钱人,她绝不允许自己很贱格地粘上去,没有人养,没有钱用,大不了朝九晚五地上班,也许像刘林那样穷,可却也能像那样自由,自尊。

正因为她从刘林身上学会了自尊,所以老天奖励她,赐给她现在这份爱情。所以内心里,她一直对刘林充满感激。

第107节:癌症来袭(2)

一晚猪猪又来酒吧,待刘林结束自己的钟点后,两人一起吃路边烧烤,中途遇上城管突然查检,小摊贩作鸟兽散。两人捧着还未来得及付钱的烤玉米烤鸡翅,大乐,刘林更甚,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吃霸王餐。不过只能站在街边就着风尘吃,不得体,更无形象。

猪猪啃着玉米的时候,突然间发现陆西若的车就停在他们前面不远处,于是孩子气又上来了,对刘林道:“那车,看到没?”

“你说前面那辆?”陆西若的车,刘林整整坐了两年,硬是没能记住车牌号,所以到什么时候都认不出来。

猪猪已经走过去,道:“我给他弄个花脸,叫他还敢那样对我!”

刘林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猪猪拿着钥匙将车身一路划过去,才“呀”了声,恼火,赶忙上前去阻拦。

坐在餐馆里靠街位置的陆西若和麦琪,透过玻璃看见有人在自己车前拉扯,赶了出来,到近前了,才发现是刘林和猪猪。

麦琪眼尖,看到整个车身都已花掉,顿时怒火攻心,冲了刘林道:“我知道,因为西若不让你见小亮,所以你一直就怀恨在心。可你这么做也太过分了吧?难道你不觉得这种行为太没品了吗?”

猪猪道:“你乱叫什么叫?没长眼睛啊?车子是我划的!我还划!”一边说一边又动手在车身上划了几道,“你能把我怎么样?”

刘林摊开双手,对麦琪道:“看清楚了,我手里原本什么也没有。”说着竟抢了猪猪手中的钥匙,“可你说是我划的,那我就划上,省得你冤枉我。”往车身上横着划一道,竖着再划上一道,“不让我见小亮,我没怀恨在心,所以这下也得补上。”又往车身上狠狠地一刮。

陆西若只是深看她一眼,一言未发,上车,对麦琪道:“走吧。”

麦琪未动,他直接就要将车开走,麦琪这才慌忙上了车。

猪猪志得意满,临了还冲陆西若的车屁股后狠吐了一口口水。

刘林却捂了腹部蹲下身去。

猪猪问:“刘林姐,你怎么了?”

刘林脸都青了,咬紧牙关道:“肚子痛,帮我叫车。”

可是却偏偏看不到一辆出租车。陆西若的车还没走远,行驶得也比较慢,因为这个时段车流量还是比较大。

猪猪飞奔了过去,几乎是扑在车窗上拍打着,叫道:“陆西若,停车!停车!”

陆西若问:“你还想干什么?”

猪猪道:“刘林姐肚子痛,你快送她去医院。”

麦琪其实已在后视镜里看到刘林蹲在地上,明显异样,却对陆西若道:“走吧,别跟他们纠缠了。刘林刚才的样子你也看见了,哪像有病?”

陆西若却放不下,将车开到前一个路口要掉头,麦琪察觉到他的意图,立即捂了自己腹部,同时呻吟了两声。

陆西若紧张,问她:“怎么了?”

“可能是刚才吃太多东西,肚子有点不舒服。”她现在有孕在身,说肚子不舒服不是小事情。陆西若不敢马虎,况且猪猪的话他原不肯信,再加上刘林之前的样子确定不像有病,所以就当是猪猪又在耍什么花招,而径直将车开过路口,走了。

猪猪整个人都木掉。陆西若对她无情,解释得通,可是没想到对刘林竟然也这么无情,真不知他到底是否还是人类。

刘林痛得虚脱,瘫坐在地上,一身冷汗。猪猪扑在车窗上求救,可是陆西若依然驱车直行,这一幕她看见了,也记住了,不会忘记。

第108节:癌症来袭(3)

下一个路口,陆西若还是掉转了车头,只是已不见刘林与猪猪的身影。

麦琪生了一会儿闷气,道:“你还没有放下刘林。这么说,你和我结婚,纯粹就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对不对?”

陆西若道:“为了孩子,我一定会和你结婚。”他不希望孩子将来像自己怨恨父亲一样也怨恨自己一辈子。所以从一开始得知麦琪怀孕后,他就立志要做一个负责任的父亲,并且言出必行,当机立断地处理掉自己身边所有的女人,也便有了与刘林的那个约定。只是有点事与愿违,他无法轻易地就把刘林忘掉。

麦琪知趣地不再作声,因为她很清楚,从陆西若嘴中,根本就讨不到一句中听的话。有一个刘林在,要他对自己说出“我爱你”、“我在乎你”之类的话,只怕一辈子也不可能。

在陆西若掉头回来之前,猪猪找到一辆出租车,将刘林送到了医院。

做了胃镜,检查结果出来,中期胃癌。

刘林看到结果全无反应。

医生以为她给吓傻了,善心宽慰道:“不要紧,做完手术后好好调养便没事了。”

刘林道:“又得花好几万块钱。”

听得此言,医生顿然失笑。他见过的患者,一听说是癌,首先想到的是自己还能活多久,或者是要怎样才能继续活下去,刘林却是例外的一个,典型的要钱不要命。

医生道;“这姑娘,钱是身外之物,身体好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赚回来。”

医生是赚钱的职业,他自然无法理解刘林的难处。几万块钱对深圳很多人来讲不算什么,可对刘林来说,意味的将是一年没有停歇的辛苦工作。

出来,猪猪迎上,问她:“刘林姐,医生怎么说?严不严重?”

刘林道:“反正是要花钱的病。”是胃癌,不是感冒,她说起来却似喝水般平常。

她神色完全不沉重,语气轻巧,按正常的思维,猪猪也就以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一点也不疑心。

她才松一口气,刘林却道:“我记得你还欠我三千块钱,你现在有钱了,早点还给我吧。”

猪猪道:“行行,我明天就还你。”嘀咕,“多久的事,还记这么清楚,真是小气!”

刘林却微皱了眉,计算着自己能够筹集到的钱。

和猪猪分手后,刘林坐公车回家。坐她前面的是一对情侣,在这样的公共场合,公然卿卿我我。

刘林还在计算所能筹到的手术费,被他们的调笑声搅散了计算神经,总是算到一万二千就卡壳,没法再往下算。当她第五次算到一万二千处时,恰巧那女生翻身坐上男生的大腿,抱住男生的脑袋就亲。刘林的怒火腾地就烧起来了,拿手狠狠的拍前座,道:“这是你们家啊?注意点影响行不行?车上还有小孩呢。”

其他乘客也早就看不过眼,跟着起哄。

那女生也是厉害角色,见刘林招起众人对他们的非议,恼差成怒,骂道:“自三八,关你什么事?内分泌失调吧?”

刘林心烦气躁,又不懂泼妇式地对骂,也就不多言,直接抡起包砸了过去,男生眼疾手快,一手挡开,包却还是直直地砸到女生肩膀上了。女生爬起身要与刘林厮打,被男生拦住,大概也是觉得理亏,加上其他乘客的嘘声,车子一到站,赶紧拉了女友下车。

刘林这一上火,胃部又是一阵疼痛,但她却似乎麻木了,木木地坐回椅中,半晌,毫无先兆地就伏在椅背上哭了,无尽的委屈。

再怎么要强,她都只是一个女人,受伤的时候,生病的时候一样需要一个肩膀,尤其身患生存机会与死亡机会各半的癌症,更需要一个人守在身旁,不是想让他分担癌症所带给自己的病痛与恐惧,而是只要令她感觉在这样的时候,她是被爱着被关心着的就足够了。可老天给她的,却只是昨晚猪猪打车窗,陆西若驱车前行的那一幕记忆,记忆如此之痛,无法淡然。那一瞬间的感觉,是被遗弃!

为什么上一次犯病的时候却偏偏误以为是心脏?那时有吴事,有杨杨,还有苏月,即便被查出是存活时日以月计算甚至以天计算的绝症,也仍旧幸福。又或者在此之前,不要有那一幕记忆,她亦仍能笑对。不早不晚,却偏要经历了陆西若的绝情之后才发现,而使她心寒如冰。老天待她何其刻薄!

第109节:恨见

手术安排在十天后,要提前几天住院,刘林对众人只说去旅游。

手术费不够,找吴事借,吴事当时就起疑心,道:“借钱旅游?这不是你的消费方式。金谷说你前天是外在医院做了胃镜,医生有没有说到底是什么病?凑钱是不是与这个有关系?”

刘林道:“你是不是不愿意借给我?你要不愿意,我也不难为你。我找别人借去。”

吴事审视她,之后道:“钱我一定会给你,但我知道你不是去旅游。”

刘林笑嘻嘻地道:“我得了胃癌,借钱住院。这你信不信?”

癌症始终都是一个沉重的话题,她以这样一副轻松的态度道出来,吴事反而不信,于是放下心,顺手抄起一本杂去拍她脑袋上,道:“百无禁忌!”叫一名在旁边整理相册的工作人员,“小毕,你去拿胶带来,我把她嘴给贴上。”

刘林苦笑。实话实说有时候也可以达到掩饰的目的,比起躲避话题,闪烁其词,或者干脆谎言相对,效果甚至更好,关键是要看当事人怎么去把握表达的方式。这一点上,刘林还是有着相当深的造诣。

能如此坦然面对自己身患癌症的事实,一方面是她心够硬,另一方面,其实也是她真的没有为此事纠结过。一得知身患此病,她最先想到的就是做手术,至于手术能不能彻底根治,以后还会不会复发,那些癌细胞现在是不是已经开始向其他部位扩散,她压根就没去想。想多亦于事无补。总之为了继续存活,自己能做的,她会勉力做满一百分,至于老天给不给她继续存活的机会,那是老天的事,她不管,也管不着,所以不去操那个闲心。

与吴事一起吃了晚饭后,直接去补习班上课。

陆西若在大厦门口等她。

刘林远远就已瞧见了他,马上打电话给吴事,质问道:“是你告诉陆西若我今晚要上课的没错吧?你别想赖,我调课的事就你一个知道。”

吴事辩解道:“我没说啊。天地良心,我真没说。”

刘林道:“你没说,那是谁说的?难不成是我自己说的啊?”

吴事道:“你来来去去就在那么几个上班的地方转悠,他要有心找你还怕找不到地儿?”他这话没错,陆西若的确是一路找过来的。一开始从金谷那儿了解到她的日程安排,今晚本该是在罗湖一个补习班上课,他去那边一问,才知她已请了长假,又返回蛋糕店,从蛋糕师傅嘴中得知她今晚还有课,而她上课的地方除了罗湖那间补习班,就只有这里了。

刘林不想见陆西若,或者说她还没有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做好见他的准备。时隔一日,前晚的记忆还很深,深到一见到他的身影,就会想起头也不回径直弃尘而去的他的车的尾影,胃部就会条件反射般地痛。

大厦旁边靠近食堂处还有一道侧门,刘林就想着从那边绕进去。

陆西若却已经发现她了,赶了过来,道:“我给你请假了,走吧。”

刘林莫名其妙,问:“请什么假?”

陆西若道:“我有一个医生朋友,是消化系统方面的专家,今晚还在深圳,明天他要去上海。我现在带你过去检查。”原来他一直都放心不下。

刘林一听就急了,只要一个人知道自己的病情,就等于所有人都知道,到时候传到母亲耳中,不知母亲又会急成什么样子。在她眼中,这中期胃癌没什么大不了,但母亲不这样认为,父亲当年因肝癌去世,所以,在母亲看来,得了癌症就意味着死亡。

“不去!”刘林道。

陆西若抓了她手臂,直接就拉了往停车处走去。

刘林拿脚踢他,骂道:“你说检查我就得去检查啊?你以为你是谁?!”

陆西若不理会她,径直将她推进车里,锁了车门。

刘林折腾了半天,始终拿车门没辙,想起包里装有折叠雨伞,便取了出来,用伞柄去敲窗玻璃。

陆若西任由她,以一把雨伞对付车窗玻璃,实在是蚍蜉撼树,亏她做得出来。他想,等她捣鼓累了自然会安静下来。

可是刘林改变了策略,扑过来抢他的方向盘。她完全不去考虑这浍的危险系数有多高,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她不能去检查,不能让他得知自己的病情,更不能让母亲知道。车子蛇行而驶,值勤的交警见状后,立即追在后面紧急呼停。

陆西若被迫停车。

刘林喘着粗气,因为大幅度动作,胃部又开始痛,她强忍住,开了车门下车。

陆西若叫道:“刘林!”

刘林已经冷静下来,只要离开陆西若的车她就安全了,于是回了身道:“陆西若,以后不要再找我。等我忘了前晚的事,如果还能和你做朋友,那时我们再联系。”

陆西若至此方才意识到自己前晚的举动真的伤她很深。可是他无法为自己辩解,也不想,因为即便辩解,刘林也不会相信。认定她从来就不肯相信他。

交警把车停在了前方,走过来请他出示证件。

这一场闹腾,令他忘记此行见刘林的目的,除了要带她去检查确诊外,另外还想告诉她过两天自己父母会带小亮来深圳。

第110节:流产疑云(1)

刘林一个人住院,一个人接受手术。医生觉得奇怪,问她:“你亲人呢?”

刘林道:“我妈年纪大,受不了什么刺激,没告诉她。”

医生再追问:“那你没其他亲人了?”

刘林道:“也没告诉。又不是什么大病,告诉他们,只会让他们瞎担心。”

胃癌都不算大病,那什么样的病才算大病?

医生道:“你这样不行。做完手术,总得有人照顾你。”

刘林道:“我已经请好护工了。”

医生不死心,又道:“按医院规定,你得留一个亲戚或朋友的电话,万一有什么情况,我们好及时联络他们。”

刘林道:“你这不是变着法儿要告诉我家人吗?是浊不留电话,你们就不难我治了?”

医生道:“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刘林笑道:“这不就结了吗?也没什么万一,要么活,要么死,就这么两样。要是活过来了,你们当然就什么心也不用操,我自己处理自己的事。要死了,随便你们怎么处理都成。我身体里没有癌细胞的器官,你们也可以拿去用。手术前,我给你们签一份器官捐赠书。”

生死在她眼中怎么就显得如此轻松?

医生彻底无语。医院这个地方,是最能检验一个人是否真正坚强的地方。在这个地方,他见过坚强的,但没见过这么坚强的,坚强的让人忍不住有些心疼。

他轻轻叹一口气道:“这姑娘,真要强!”

刘林住院接受手术期间,也就是众人都认她去游泳的时候,陆西若也正着手准备他的第二次婚礼。

按麦琪的要求,婚礼要盛大,绝对不能输给上一次他与猪猪名不正言不顺的那场婚礼。陆西若尊重她的意愿,但他自己没有时间,多多少少也是没什么心情,便让金谷帮着操办,金谷懂什么?反正围着麦琪的指令转,麦琪说做什么他就做什么,麦琪要求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这天承办婚礼的酒店送了请柬过来,正好金谷轮休,在家待着全天候命。麦琪于是令他去给那些她筛选出来的认为比较重要的人先行派送。其中有一份是要送给陈树风和茵子。

金谷去送的时候,杨杨也在,正给陈树风按摩。

手中只有一份请柬,金谷没好意思拿出来,只是坐一旁与她们瞎聊,想着先不忙着送,改日再给茵子。

过一会儿,杨杨口渴,让他帮忙倒杯水,他起身,请柬没装好,趁机从口袋里滑了出来,掉地上了。

茵子拾起来打开看,对杨杨道:“西若和麦琪结婚的喜帖。”很奇怪金谷干吗要遮遮掩掩,还藏口袋里。

金谷只好尴尬地说一直揣口袋里,只顾与他们聊天,就给忘了。他不善撒谎,总感觉片刻即给人拆穿,所以难免有着几分忐忑。

茵子却信了,没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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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杨顺嘴道:“都五个月的肚子,还能穿婚纱么?”

茵子没反应过来,问:“什么五个月的肚子?”

杨杨道:“麦琪不是怀孕有五个月了吗?”

茵子稍觉突然,道:“麦琪怀孕了?上星期她来找我,没看出来啊。”

杨杨道:“不可能吧?五个月怎么着都显怀了呀。”

茵子道:“不是显不显怀的事。女人是不是怀孕,我一眼就能看出来。麦琪压根就不像怀孕的样子。”她猜测麦琪有可能是流产了,有些惋惜,也因为自己之前流过产的缘故,所以对麦琪顿时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晚上陆西若过来看树风,这是他的习惯,每天从工作中解脱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赶到医院陪树风一阵。

茵子直接就问他:“麦琪是不是流产了?”

陆西若道:“她没说。”这一阵子,工作上的事,刘林的那件事,已经完全透支了他的精力。他给麦琪请了专业护产医师后,几乎就没有关心过这事儿。

茵子责备道:“你这样子怎么做人家的老公?”

流产不是小事情,陆西若要先与麦琪确认清楚。按理不可能流产,因为自麦琪告诉他自己怀孕的时候,他便随即请了专职护产医师,全天监察麦琪的孕情。如果真流产了,护产医师早都应该向他汇报情况。可就在前两天,他问起胎儿的状况时,护产医师还说一切正常。

陆西若问茵子:“这事谁告诉你的?”

茵子道:“麦琪上星期不是找过我吗?说是都怀五个月了,可我看她一点肚子也没有,而且…”

她话未完,陆西若便接了上去,道:“还不到四个月,医师说现在不显肚子,属正常。”同时心头松了一松。如果胎儿真有什么问题,他不会轻易原谅自己,因为前一阵子,他完全忽视麦琪和她腹中的孩子。

不足四月不显怀,实属正常。至于没看出麦琪怀孕的样子,茵子怀疑是自己看走了眼。

第111节:流产疑云(2)

茵子的话令陆西若感觉内疚,虽然四个月还不显怀,毕竟有点叫人担心,他便打算找时间陪麦琪去做一次产检,听听医生怎么说。但麦琪说自己目前要筹备婚礼,产检的事情等婚礼举行后再安排,又说正常产检也是从胎儿五个月大的时候才开始,太早了并不恰当云云。

相比其他准妈妈,麦琪对产检这一提议的反应有点过冷,陆西若忍不住有些心疑。做一次产检不用花太多时间,即便去医院排队半天也足够了,婚期虽然有些赶,但不差这一天半天的时间。虽如此,他还是不愿意把事情想得太糟糕,所以也没有强求。

过了几天,护产师却向他请辞,说自己另有事情。

陆西若问她有没有熟悉的护产师介绍给自己,她犹豫了一下,道:“你得先确定麦小姐她是因为不满意我的工作,还是她不太喜欢让别人照顾。如果她不太喜欢让别人照顾,就没必要再找人了。”

陆西若听出她话中有因,于是问:“是不是因为她对你有什么不恰当的言行?”

护产师道:“倒不是这个,就是我觉得麦小姐她好像不需要专人照顾。”

这两个月,她名义上来照顾麦琪,但麦琪从不肯让她靠近。她做这两个月,基本上都只是帮着收拾房子,打扫卫生。这样的事,请个阿姨就行了,花高薪请她这样的专业人士来做,对她的专业是侮辱,对雇主也是浪费。

而且麦琪不让她靠近,她根本就没法了解麦琪的胎儿的情况,孩子若有什么问题,她没法及时发现,到时不管是不是因为麦琪不愿意让她照顾,这里头都有她的责任。

她本来还想可能是麦琪一时无法习惯一个陌生人贴身看着自己,打算再多做两个月看看情况,也许一起时间长了,熟悉了,麦琪就不会对自己如此抗拒。

但前一阵子,陆西若问她胎儿发育得怎么样,她找麦琪就此事谈过,意思就是自己必须近身了解她及胎儿的情况,如此自己才能克尽已任,才对得起他们给的薪水。但麦琪只让她跟陆西若说一切都好就行了,同时交代以后陆西若要再问起,也让她就这样回复。

她思前想后,麦琪如盯不坦诚,自己即便再多做两个月都未必能与她相处好。到时候孩子万一出什么问题,她作为专职的护产师,难辞其咎。薪水虽然诱人,但这样的风险,她担不起。

还有一点,以她专业的眼光观察,麦琪不像有孕的样子,但因为没有确实的证据,她只是心里怀疑,不敢乱讲。毕竟,没人无聊到去做无孕却有孕的事情。

她将麦琪不愿意让自己靠近的事情大略地与陆西若讲了一下,又道,“陆先生,这事实在不好意思。”

陆西若道:“这事跟你没关系。”与她结算了工资,听她说住银湖,正好老许要去银湖车站接一个人,便让老许顺便送她一程。

至此,陆西若心中怀疑更深。不让专业的护产师靠近,可以照护产师的解释,有可能是因为麦琪不喜欢陌生人贴身看着自己,但也有可能是她怕被专业的护产师出问题来。

此后陆西若又数次提起产检的事,麦琪一直持回避态度,总以要准备婚礼,没时间为借口推脱。

第112节:流产疑云(3)

婚宴礼服送至那天,麦琪打电话给陆西若,让她回家试穿。陆西若当时正从机场接了当初要介绍给刘林的那位医生朋友,便带了他一起回去。

这位朋友在深圳待的时间不多,麦琪不认识,陆西若给她介绍时只说是医生,麦琪当场脸就白了,以为是陆西若特意请回来要帮自己检查。

陆西若察觉到她的神色变化,再看她身上穿着旗袍,小腹处很是平坦,脚上是一双高跟鞋,跟高约有四五寸。孕妇忌穿高跟鞋,这一点他还是懂。这一套虽说是婚礼上的着装,但试穿的时候,有必要一定配穿如此高跟的鞋吗?而这种情况不是一例两例。自从陆西若起了疑心后,他就注意到她所有的言行压根都没有像真正的孕妇那般去禁忌。

他想了一下,对医生道:“修明,你给麦琪检查一下,看有没有要注意的地方。”修明的专业与妇产专业风马牛不相及,他说这话就是想看麦琪的反应。

麦琪果然惊起,仓皇道:“现在检查吗?这不太合适吧?要不我们另约一个时间。”又道,“Baby不会有事,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

修明也有些莫名其妙,没领会陆西若的意图。

此时陆西若心里却已是十分确定,冷了脸道:“你出来,我有话问你。”

麦琪跟了他出来,见他神色前所未有的冷峻,也就不敢出声。

陆西若盯着她们,问:“你是流产,还是根本就没有怀孕?”

麦琪嘴哆嗦了一下,道:“你怎么这么问?”

陆西若将目光再次转向她穿着旗袍仍显平坦的腹部,道:“再过几个月,孩子要从哪里来?是不是已经找了人在替你怀孕?”

麦琪忽然抬起头来,同样定定盯着他道:“根本就没有怀孕!根就没有什么孩子!”她原计划找到与陆西若结了婚,领取了结婚证,生米煮成熟饭了,再以流产或其他不可抗拒的意外因素结束这虚构的孩子的性命。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她终还是找不到那个时候。

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慌话。

陆西若已经不想再说什么,眼神瞬间冰冷,转身就走。

麦琪追上前将他截住,含泪道:“西若,我只是想和你结婚。”

陆西若道:“当初怎么约定的?你要钱,我给你钱,你要结婚,我和你结婚,但是永远都不要欺骗我。是你自己违反了游戏规则。”

麦琪听到此处,委屈地哭叫道:“没错,一开始你是打算和我结婚。可是树风出事后,你一直就想和我分手,你想回头去找刘林,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我是被你逼的,是你自己先犯贱。”

陆西若默然。树风出事后,他感情生命之脆弱,在有限的生命里,能爱自己所爱,比什么都重要。所以他决定与麦琪分手,只是麦琪却正于那个时候宣告自己有了身孕。在执意去爱自己所爱,还是做一名负责任的父亲之间,他终选择了后者。只是他不曾想到这会是一个谎言,或者说是一个想套住他的圈套。

事情闹到如此地步,要他再继续未完成的婚礼,那绝无可能。

他道:“我们找时间谈炎。”

这谈谈,不是谈和。

麦琪心里清楚不过,急了,一把抓住陆西若手臂,央求道:“西若,我不是存心骗你,我真的是怕你不和我结婚。”

陆西若轻轻抚开她的手,道:“我不会亏待你。你有什么要求,想好了,然后告诉我。”话完转身进屋,开了全额支票,将婚纱设计公司的工作人员遣散掉,并表明不再需用他们的服务。

这样看来,是没有丝毫回转的余地了。麦琪哭至声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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