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关于钓鱼的文章大概写于一九九四年左右,当时沉溺于钓鱼,所以把那时候的一点体会感受写下。现在回顾起来倒是有些荒废学业,志大才疏的感觉。不管怎样,现在把这篇文章不加改动的贴出来也算是对当时生活的一个侧面写照吧。另外因为没有合适的钓鱼照片,所以把当时南伊利诺附近的一个湖泊落日照片拿来充数,当时就是在这些湖里钓鱼的。后面的两张老照片,一张是我上学所在的校园内湖,感觉有些“春江水暖鸭先知”的意境。另一张是一个湖泊的金色秋季景色,那时还没有数码相机,都是最简单的傻瓜相机照的】
到了美国几年之后才有机会开始钓鱼并逐渐喜欢上了,也算是到美国留学后另外的经历和收获吧。在国内时,因为没有机会接触,所以对钓鱼这一行并无半点的兴趣和知识。虽说故乡济南以泉水闻名,历代文人墨客均有记载,比如刘鹗的《老残游记》里就记述描写了这一代的风土人情。那描写济南的最佳诗句“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市内的大明湖则是那“半城湖”的景致所在。大明湖风景优美,伴以著名词人辛弃疾的稼轩祠和杜甫诗句的历下亭等人文景观,锦上添花,更增添了历史的积淀和魅力。湖内逢时芙蓉出水,鱼儿畅游,可谓游玩和钓鱼的绝好去处,小时放学后或节假日多游玩于此处。但记忆中似乎常见岸边竖着牌子,上书“湖内禁止钓鱼”,想必为保护环境,维持自然生态平衡所立,故而钓鱼爱好者多于湖区公园之外,在于大湖相通的水塘边钓取“漏湖之鱼”。尽管鲜有所获,且鱼的尺寸较小,然依柳垂纶,闹中取静,修生养性,也不失为当地一风雅景致。
我之所以对钓鱼产生兴趣,最初纯属他人诱惑所致。九二年的夏天,研究生课程均已修完,只剩一毕业论文,可快可慢,且没有像往年一样卷起铺盖直奔纽约打工,白天在学校清扫卫生打份学生工,下午完工以后便常觉寂寞无聊。当时与我一起打工的学生,皆为钓鱼爱好者,天天耳闻他们钓鱼的经验和乐趣,我也开始手心痒痒,跃跃欲试,也想能烹上几条鲜鱼过瘾改善生活,于是一日忍不住跑到沃尔玛买一廉价鱼竿和配套玩意,还没完全搞清如何使用便直奔学校附近一水库。幸遇一面熟而不知名的同胞也在此钓鱼,便厚着脸皮上前讨教,得以慷慨指点传授,初试身手,竟有所获。作为回报,最后把所钓之鱼,悉数送给师傅权当学费。出师有利,从此钓鱼兴趣顿增,一发而不可收拾,严重时成为一癖好。我所在的小城地处美国“蟹果园国家野生动物保护区”范围内,属美国联邦鱼类和野生动物服务局管辖,附近风景优美,湖泊遍布,为钓鱼提供了极好的环境和条件。为钓鱼,自己是起早摸黑,吃尽其中苦,也尝透内里甜,多次凌晨驱车直奔四十英里以外的南伊利诺地区最大湖泊去钓鱼,因为此湖有一远近闻名的钓鱼地点。通常大获而归,自己消费不了,也多少为了炫耀,便经常慷慨送人,讨个与人为善,乐善好施的名头。所钓之鱼品种多为Sunfish(翻车鱼,但个人感觉还是“太阳鱼”比较好听吧),Bass(鲈鱼)和 Carp (鲤鱼)等,甚至Buffalo(水牛鱼)等体型较大的鱼。美国的鲤鱼个头大,但味道并不一定十分鲜美,老美“不幸”钓到鲤鱼以后多随手放回水里。但如看到有东方面孔的人在旁注目期待,老美均心领神会,深解其意,便把鲤鱼送给这些以此为美食的外国人。古人云:脍炙人口。脍为鲙,即生鱼肉,为古人两大美味之一。制鲙所用之鱼,在西周春秋战国,乃至秦汉,以鲤鱼为上。但鲤鱼在唐朝时另有一份待遇,皆因与皇帝姓氏同音,鲤鱼至此成龙也。传说中黄河的鲤鱼如能跳过龙门,也可成龙。此时不免想起家乡鲁菜中的“糖醋鲤鱼”,以黄河鲤鱼为上佳,活杀现卖,别有风味,不免勾起一段乡情。自己初时钓到此类鱼,颇觉兴奋,皆以初学者多以鱼的大小体重作为钓鱼成就的衡量标准,但以后便逐渐注重鱼的种类。上面提到的Sunfish一类多为体型较小的鱼,且在当地小湖边相对容易钓得,烹制清理起来又比较费时,所以钓这一类的鱼多为好玩,钓上以后一般就会放生,所以本地初学者不妨从此起步积累经验。美国湖内淡水鱼中比较珍贵的恐怕要算是Bass鲈鱼了。查一下典故,方知鲈鱼早就在中国历史上大名鼎鼎。以前常读文人轶事,文坛上关于鲈鱼的故事莫过于《世说新语》中记载的文学家张翰在洛阳为官,一日见秋风起,思念故乡的莼羹鲈脍,乃叹人生贵在适意,竟弃官而归,不为五斗米折腰,却为鲈鱼低头。鲈鱼成为他逃避现实,回归自然的借口。故文人骚客推崇鲈鱼,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李白杜甫均亦有诗赞美鲈鱼。自己也最喜欢鲈鱼,特别是白色的条纹鲈鱼(StripedBass)。此种鲈鱼力大,游动迅猛,上钩后在挣脱搏斗中,给钓鱼者极大的斗争胜利的满足,且此鱼的味道十分鲜美,乃淡水鱼中佳品。烩制此鱼,只需加水清煮,汤白如奶,味道更为叫绝,如用过多的五味烹调,则舍本逐末,失去本来原有的鲜味。
我们在这里钓鱼,技巧手法尽不相同,个人亦有不同的经验。钓鱼工具种类繁多,已非常的系统具体。一支鱼竿装配起来,较好的可达上百美金以上,加上鱼箱,鱼线,工具,及各类真假鱼饵,常年下来费用不在少数。有了初步经验后,便开始配置起较高级的鱼竿,不是为了奢侈,而是为了实用。最早买的几枝廉价鱼竿在搏斗中已经败给了勇猛的鱼儿,不是鱼竿断掉,就是线轮不转。而较好的鱼竿便可与这些鱼一决高下,即靠刚性,又凭韧劲,弯而不折,柔而不弱,可与生猛之鱼相持长久,一分一寸,降伏对手。这类鱼竿的内外均用特别材质做成,因而造就了不一般的特性。所有鱼皆因贪婪而上钩,诱惑之物是非常关键的。钓鱼一般是根据鱼类的不同而选择不同的鱼饵,真饵假饵间而使用。活饵一般为蚯蚓,水蛭,小鱼等,钓者可用活饵投入水中,静候待之,愿者上钩,比如钓猫鱼(Catfish)。假饵则是用塑料或橡胶等材料模仿各类小鱼虾小虫而制,抛入水中后,钓者可往回收线,使假饵如活鱼般在水下蜿蜒游动从而吸引鱼类冲上去扑食咬钩。收线则需要相当的操作技巧,否则鱼不会轻易上当。所以一个高明的钓鱼者会聪明灵活的利用手中的诱惑物使对手上钩,鱼类则因贪吃不探虚实,不辨真伪,上当成为人类的盘中之肴。鱼上钩并不等于真正到手,如收线或出水不当,则功亏一篑。因鱼种不同,对付鱼的方法也不尽相同,尤其是大家伙,则需要一定的耐心和技能。与鱼争斗,最基本的原则是以静制动,顺势而行。在鱼顽强的对抗拼搏时,应该收放结合,欲擒故纵,顺着鱼的游势,时紧时松,或急或慢,最后成功上手,其实钓鱼的乐趣也就在这一段。鱼一上钩,人就变得既兴奋又紧张,得失就决定于此,得尔则喜,失而则悔。实际上任何的高手都会有失手的时候,所以当以平常心对待得失,抑急制躁,这是钓鱼者心理上的基本要求和经验。但无论得失,与鱼较劲争斗是值得回味的体验,只可意会,不能言表,享此体验只有亲身一试,方知其中之乐趣滋味。
不言而喻,钓鱼之所以普遍,必有它的许多好处。除去食用的实际价值外,以我个人的体验,最主要的也是钓鱼提供了一个接触自然,陶冶情趣的机会。钓鱼季节一般在春天至秋季,正是美国中西部风物景致最美的时光。一路驱车,眼观沿途自然和乡间景色,不觉陶然惬意。湖畔水边,堤上船中,不论春天的气息,夏季的热烈,秋日的色彩,尽可体验其中。捡一湖边幽静之处,春天可坦腹晒晒太阳,夏日可解衣避避酷暑,人生随意,功名利禄,至此皆空。如再能钓上几尾鲜鱼,回去与好友一聚,饮酒共尝,难得浮生半日闲。至于冬钓的乐趣,我实在是没有体验,只好从柳宗元的诗中去品味渔翁独钓寒江雪的意境了。钓鱼带来的另一个收获是顺便了解了一些鱼类的知识。初时因钓鱼不得法,十分苦恼,无奈只好求助于书本知识。方知鱼类习性各不相同,钓鱼应根据季节的变换而选择不同的鱼类目标和方法。各种鱼栖居的水中环境也不同,应针对而行。也才知道鲤鱼是中美交流的另一“成果”。鲤鱼起源于中国,后被欧洲人带入北美大陆,靠其顽强的生存力和适应性,在美国湖泊内开始大量繁殖,一度被美国认为是泛滥成灾而应该消减数目的鱼类,因为鲤鱼数目过多影响了本土生物链环境和当地的原始生态平衡,所以曾发生过数十万鲤鱼被人为群体毒死消灭的事情。
古时姜子牙垂钓渭水,不知鱼有没有钓到,最后却是钓出了一番改朝换代的大事业。诗人李白号称海上钓鳌客,“以虹霓为丝,明月为钩,天下无义气丈夫为饵”,真个是雄心壮志,气势磅礴。自己虽无姜公之能,太白之志,却也不愿一生一世只拘束于湖泊池塘,当效前人以风浪逸情,以乾坤壮志,垂纶大海,去体验那种广阔深蕴豪迈的境界,只是到时以何为饵,在哪下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