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王立军小传
范翔飞 编辑
从个别的中央委员,到大街小巷卖报纸、膏药的小商小贩;从中央电视台的演播大厅,到穷乡僻壤的田间地头,有组织、有针对性的对重庆市公安局局长王立军的宣传,已经长达十年之久,至今依然热浪滚滚,峰值越来越高,宣传的劲头远远超过中央电视台对“时代楷模”的宣传,而今癫狂到了“向王立军致敬!”、“王立军万岁!”的程度。
宣传的内容让人眼花缭乱,宣传的方式有光怪陆离的视频、花花绿绿的报纸、“一锅炖”的杂志、“摸不着边际”的互联网、“消愁解闷”的评书、“东拉西扯”的电视剧……一场轰轰烈烈的造神运动,在中国这块古老的土地上,推动着一台无比巨大的迷信车轮,反复碾压着改革开放以来刚刚建设起来的绿草坪。权利掌控着庞大的宣传机器,为树立政治偶像的需要,肆无忌惮的将老百姓的良知碾成粉末,引导着单纯善良的人们向王立军这个幼稚单纯的“土著人”顶礼模拜。
这场造神运动让人们明白了一个最简单的道理,造假会得到全支持,吹捧会得到颂扬,说真话不一定会有好下场。一出现代版的《邹忌讽齐王纳谏》让这场造神运动演绎得活灵活现,中国共产党提倡的实事求是精神被蹂躏的有气无力。
参与这场造神运动的人物有手攥巨笔,紧握麦克的著名军旅作家、号称关东大侠的高级记者、神出鬼没的怪才“点子正”,就连著名的评书表演艺术家单田芳,也在中央电视台的晚会上,绘声绘色的说上一段,甚至王立军本人也在舞台上花拳绣腿的露两手,王立军这个伟大的乡下人,在一片云山雾罩的霞光中,朦胧胧、飘飘然升向神坛。
——“ 1959年12月26日,当一轮红日在喷涌的朝霞中,冲破东方地平线冉冉升起的时候,内蒙古阿尔山脚下,一个男孩呱呱坠地。蒙古人给新生儿起名字有个习惯:参照天、地、时间等自然现象。于是,有着深厚文化底蕴的父亲,给孩子起了个富有浪漫色彩的名字:乌恩他就是王立军”
——“当金色的太阳喷礴而出的时候。小乌恩王立军承袭了远祖成吉思汗的一脉雄风,他从小就练习骑马、射箭…..”
——“王立军,蒙古族,研究生,硕士生导师。今年50岁。他从警20年,同战友们共破获各种刑事案件2500多起,其中在国内外有重大影响的重特大案件100多起,抓获犯罪分子12000多人。而其中60多名穷凶极恶的黑社会团伙头目、犯罪集团的首要分子和罪大恶极的杀人抢劫犯,都是他亲手抓获的。”
十年前出版的《东北虎传奇》一书封面,现在被置换为“重庆打黑局长王立军”
——“王立军曾两度到中国警官大学和人民公安大学深造。他原本就有深厚的武功基础,又成为闻名中外的武术博士杜仲勋的高徒,这使他如虎添翼,跻身于当代武林。”
——“王立军是三分武将,七分儒生。由于他有深厚的学识造诣,还被德国警察学院、乌克兰政法学院和中国刑事警察学院、辽宁省司法管理干部学院等国内外12所大学聘为客座教授。2001年,他又成为中国刑事警察学院的硕士生导师,开始带研究生(公安局长带研究生,这在国内是绝无仅有的)。他还是国际颅面协会研究员。一次在日本召开的国际学术研讨会上,他的关于法医医学的论文,打破了宣读论文不得超过45分钟的惯例时限,宣讲了150分钟,赢得了与会者一阵阵雷鸣般的掌声。”
——“王立军的爱好还极为广泛,且层次颇高。他设计的市公安局刑警大楼,获得辽宁省美化设计优质工程奖;他设计的一套警服和两套时装,获得大连国际时装节银质奖;他的书法作品,曾获辽宁省第五名;他中学时临摹的《清明上河图》,可以乱真;他还弹得一手好钢琴,拉一手漂亮的小提琴和手风琴。他还有一副好歌喉,一曲《少年壮志不言愁》,如泣如诉,催人泪下”
——“有人将王立军吟唱:你那——/岩石般的意志/不可思议的本领/无情的有情/超凡的智慧/敏捷而又缜密的思维/闪电般的作风/驰骋的奇想以及审时度势的能力/迅速进入角色的应变/构成了你人生的墓点/以此基点之能量光照前程/不可限量……”
——“王立军在公安大学毕业时,老师和同学们写在他的留言簿上的赠言,无论老师还是男女同学的话,都是那么一往情深,那么用心良苦,又让人那么浮想联翩。有人称他为“国家栋梁”、“东北英杰”、“一代天骄”、“民族之魂”和“王者风范。”
——“王立军:教授、北京大学法学院刑法所研究员,中国现场心理研究中心主任,东财MBA学院社会心理研究室主任,现场技术鉴定研究中心主任,博士生导师,国际法医颅面鉴定协会副主席及2004—2007年度学术课题项目负责人(第十一届学术会议执行主席),中国刑事科学技术协会常务理事。”
——“王立军发表的主要学术论文有:《中国人颅像重合法鉴定标准年龄差的研究》《刑事案件现场勘查数码记录处理系统的研究》《应用耻骨联合X光片判别经产生育的研究》《犯罪心理学在司法刑事侦查中的应用》《多排螺旋CT测量和标识颅面软组织厚度的法医学评价》《现场物证与重建犯罪现场和犯罪心理分析》《中国北方汉族青年恒前牙牙体硬组织解剖学特征的初步研究》《颅面复原技术在焚尸、食人案件中的应用》等数十篇论文,主编了《2004年国际颅面法医鉴定协会论文集》,《痕迹检验与侦查破案》《刑事录像学教程》两部专著被用于相关大学的教学。”
——“王立军在国内首次进行《注射药物后器官受体移植试验研究》,《车辆爆破现场重建研究》,中国光华科技基金会授予其“光华科技创新特别贡献奖”。目前主持亚太地区《无创伤解剖》重大课题研究,与东北财经大学合作承担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资源枯竭型城市社会稳定问题研究》等……”
这些天才的记者、剧作家、作家、编导,用跳跃着的思维杜撰着一个又一个惊心动魄的童话故事,让王立军远胜他的祖先成吉思汗这个草莽英雄,不仅“只识弯弓射大雕”,而且还能“激扬文字,略输文采”,王立军武可以“让黑社会闻风丧胆”,文可以“在国际学术研讨会上打破惯例”。他站在世界之巅,仰视着更远的目标,飘动的白云视乎是一棵通达极限的稻草,膨胀起来的欲望,让他为所欲为到毫不顾忌脚下的山呼海啸。
他不懂得,也没有人让他懂得,平凡是伟大的根基,伟大是平凡的彼岸,从神圣到滑稽,只有一步之遥!
还好,而今的王立军,在“王青天”、“打黑英雄王立军空降重庆”、“王立军全面接管重庆警界”、“未来的公安部长”等响彻云霄的口号中略有反省,这种反省可能是他伟大的开始。
还好,而今的王立军已经感受到“向王立军致敬!”、“王立军万岁!”等口号对自己的烧灼,这种感受可能是他良心复苏的开始。
还好,而今的王立军,面对自己一张张酷似二战时期某位国家元首的照片,体会到自己像一个蹩脚的演员,表示要远离媒体的采访,这可能是他再次回味到凡人的幸福与美妙,他不再愿意高高在上做神仙,在燃烧的蜡烛前面,让缭绕的高香伴随着鼓乐钟声,不吃不喝的被烟熏火燎。
第一回 王立军英勇镇群贼贤内助生死永相依
战友们,同志们,假如我牺牲了,不要落泪,不要悲伤,警察的职业就意味着牺牲。
——王立军
王立军在铁岭老百姓心中就像是一个解不开的谜。他们很想知道他的武功和枪法到底有多高强,也想知道他身上究竟佩有几支枪……在铁岭,人们还称他是“降鬼伏妖的辽北传奇人物”。
而王立军却说:“其实,我很普通,我只是一个公安,公安的职业就意味着牺牲。是历史的契机将我推上了风口浪尖。”
我是公安!
王立军什么也不说,他像丢麻袋包一样地把他们一个个扔进车里。然后跳上车对着司机就是一耳光,命令他开车。
王立军当上公安后先是做民警。他在民警的岗位上干得非常出色。有几次铁法市搞大的活动,都由王立军负责指挥交通。成山成海的车辆和人流,都在王立军的指挥下被安排得井井有条,没有出现一点乱子。以至于一个外地人发出惊叹:“你们从哪里搞来这么个公安?真行!”
试问,有几个在小县城当公安的人会对自己的工作提出苛刻的要求呢?而王立军就是这么干的。那一年王立军休假,他自费一个人到了北京,不是去游山玩水,而是整整好些天跑到北京的一些交通要道,如长安街、香格里拉饭店门前等地方久久地伫立,学习北京公安的交通手势和他们一流的指挥艺术。他拍下了许多照片,回家后自己练习。以后,他又慕名去了大连。
当他后来被调到治安科当了治安队长时,还出现了这样一个插曲:有一天市长李瑞卿在上班的路上没有发现王立军的身影,就问随行的人:“那个公安上哪去了?”当他得知王立军已被调去当治安队长时,李市长有些光火地说:“谁让你们调走的?咱们这儿就这么一个体面的公安,却给弄走了,也不给我打个招呼。你们知道不知道,他在那里一站,代表咱一个城市的形象呢!”
1985年,王立军出任治安队长,那一年他才26岁。一个冬日,王立军身穿便衣在一辆公共汽车上跟踪几个扒手。汽车刚翻过法库大岭时,一位工人模样的乘客掏出钱买票,王立军和小偷同时看见了这人兜里露出的几百元钱。这时,一个小偷递给这人几元钱说:“喂,哥们儿,帮买一张票。”这人倒也助人为乐,当他买完票伸过手去喊“大兄弟,给你票”时,他兜里的400元早已不翼而飞。
眼疾手快的王立军这时也给小偷开了“平台”(上衣里兜),将偷去的400元又拿了回来。他挤到失主面前,就像熟人似地打招呼:“伙计,你干啥去?”
“去铁岭买电视。”
“这些钱是你的吧?”王立军将400元递给了他。
那人刚开始有些莫名其妙,后下意识地一摸自己的口袋,便“呀”地一声又说:“我的钱怎么会跑到你那儿去了呢?”王立军说:“出门在外小心点。”
一名扒手拍拍王立军的肩,说:“哥们儿,有你的,花活儿玩得不错。”
“一般吧,他是我的亲戚。”王立军不屑一顾地说。
“哼!什么亲戚?”那扒手向同伙使了个眼色说,“悠(揍)他!”
王立军此刻异常镇静。他毫不在乎地说:“悠就悠呗,不过,别在车里悠。”说着,他挤到前边对司机说,“别停车,一直往前开,我是公安!”
扒手们同时也在喊:“快停车,停车!”
王立军怎么也没想到,扒手的话竟比公安的还管用。车减速后,停在了桥头的路边。
既然如此,那就下车比试比试吧!王立军刚从车上迈下一条腿,后脖子就被踹了一脚,他一个前滚翻忽地一下站了起来。此时,几个小偷已将他团团围住。
一个歹徒握着一把尖刀向他步步逼进,并亡命徒似地向他扑来,两次刺穿了他衣袖。王立军左突右挡之后,一个腾挪,顺势反扭了对方的手腕,然后又是一个“扫荡腿”,只听得“咔嚓”一声刀断了,那歹徒仰翻在地。
当王立军正用手铐要将这歹徒铐住时,一个冻土块飞来砸在他的后脑勺上,直打得他眼冒金星。王立军此时就像一个被惹怒的雄狮,他长啸一声,猛跳过去抓住一个歹徒的头发,往桥柱上只一撞,对方便像死狗般地瘫了下去。他怒目圆睁,摆开决战架势吼着:“来呵,孙子!谁先上?!”扒手们被王立军的身手不凡镇住了,他们想撒丫子跑却没有了力气,齐刷刷地跪地求饶:“大哥,别打了,我们服了……”
王立军什么也不说,他像丢麻袋包一样地把他们一个个扔进车里。然后跳上车对着司机就是一耳光,命令他开车。
司机似乎吓傻了,战战兢兢地说:“你们的话不都得听吗?”王立军一把将司机从座位上拽出来,说:“我看你整个儿一个熊包,连个好赖也不分了……”说完,他发动车便直奔公安局。
一天,王立军正在办公室写材料,同事带进一个案犯。王立军瞅他一眼,不作声,又写。过了几分钟,王立军写毕,一扔钢笔,和那案犯久久地对视着,还是一声不吭。这种无声的审判竟产生了强大的威慑力,使案犯从心理防线到生理机制全面崩溃:“我说,我什么都交待……”
一股又热又臊的尿水从案犯的裤筒里流了出来。
一名让王立军关在醒酒室里教训过的酒鬼,当他再次见到王立军时就像耗子见了猫。他见无法绕过王立军,又没胆量退却,只好赶紧系好衣服扣子,硬着头皮向王立军走去,到了王立军跟前十分恭敬地说:“王公安,我今天刚刚下班,喝了点小酒,没闹事儿。”
周围的人都笑了。
王立军强憋住笑说:“以后小酒也别喝了,回家吧!”
“好!好!听你的话。”
公安队长
王立军冲过去大喊一声:“住手!我是公安的。”可是歹徒们却说:“哥们儿等的就是你公安的,来,先干掉他!”
1987年10月,王立军调到了晓南镇矿区任公安公安所长兼联合公安队长。当时,很多好心人劝他:不要到晓南去,弄不好就会栽倒在那里。
果然,王立军上任第一天,就有人给他一个“下马威”。
那是1987年冬季的一天下午,新上任不久的王立军抓了两个斗殴的流*氓,刚押回所里二楼要审问,忽听一名公安急报:“楼下有人要冲进来抢人犯!”王立军从窗口往下一望,果见门口聚集了二三十个流氓正鼓噪着往所里冲。
王立军沉稳地命两名公安各守一层楼,牢牢看住人犯,然后站在楼梯口上,胸有成竹地朝门口的公安喊道:“放他们进来!”只见五六个家伙果然真冲上楼梯,领头的叫嚷着:“哥们儿,你放明白点,把人给我放了没事,要不跟你没完!”
王立军义正词严地警告他:“暴力妨碍公务,后果自负!”
另一个小子叫嚣:“什么他妈的后果不后果!上啊!”他冲着王立军就打来一拳,王立军闪身一带,顺势抓住他的胸部往前一送,半个回转身,直把他扔向窗户,只见他头部撞碎玻璃伸出去卡在窗户上缩不回来,哇哇直叫。
这时又一人从背后用胳膊勒住了王立军的脖子,王立军回手薅住他的头发,一个大背,把他甩到墙角瘫在地上不能动。紧接着,王立军又一脚把一个大个子踢下楼梯,眨眼功夫就把最先冲进来的五六个人全打趴下,然后叉腰站在门口大喊一声:“谁还敢往里冲!”
一时间,楼内外鸦雀无声。流氓们被王立军的大无畏气概震慑住了,王立军回身命公安:“把倒在地上的全给我扣起来!”说着走过去用脚踢碎玻璃,扯回卡在窗户上的那小子,吓得他连连直喊:“大叔饶命!大叔饶命!服了!服了!”
还有一个小子紧着埋怨:“我告诉你们别冲,别冲,新来的所长厉害!你们就是不听!这回可好,全栽了!”
事隔不久,一天晚上大约8点左右,王立军正在公安公安值班,忽听得外边有人大声喊叫:“打死人了!”
他箭一般地冲了出去,借着朦胧的路灯,发现离公安不远的坡地上,黑压压一伙人正在搏斗,为首的歹徒正是晓南镇出了名的叫作“五头”和“镐头”的人。
交战双方你来我往,挥舞菜刀、棍子、匕首和不知从哪儿搞来的钢剑,加上砖头和石子横飞, 直杀得乌烟瘴气鬼哭狼嚎。
他们这伙人就在公安的眼 皮下闹事,
这分明就是一种挑衅。
王立军冲过去大喊一声:“住手!我是公安的。”可是歹徒们却说:“哥们儿等的就是你公安的,来,先干掉他!”
两伙歹徒化敌为友,结成同盟一致对外,把王立军当成了攻击的目标。棍子、砖头、菜刀等齐刷刷地向他砸来。王立军哪里料到情况会是这样,他躲闪不及,脑袋上已重重挨了几砖头,差点一个趔趄倒下去。他火了,一下子冲进刀光剑影。衣服被划破了,脸被打肿了,血顺着头流了下来……他就像一个威武不屈的勇士,在重围中显示其英雄的气势:飞脚踢匕首,挥臂挡砖头,空手夺钢剑,最后三下五除二,把这帮歹徒打得落花流水……
他不知道恶战持续了多长时间,他也不知道一些歹徒已被他打跑了,而另一些歹徒被他打翻横七竖八地躺在了地上,此时,他也许是打累了,也许是被几块砖头给打蒙了。他只觉得头昏沉沉的,整个身子在摇晃着。堂堂的七尺男儿怎么能在胜利的时刻倒下啊?他就像拔山盖世的英雄,手握缴来的钢剑插地而立,俨如一尊顶天立地的雕像。
一位拄杖老者颤巍巍地挪到王立军跟前,他为王立军拭去嘴角的血污,说:“谢了,孩子,你替俺晓南人出了口恶气……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坏家伙,没想到他们也会有今天。”
翌晨,晓南镇一片欢腾,人们喜悦地拥到派出所门前。百姓们好生奇怪:那倚墙而立的一溜歹徒,连同他们使用过的各种凶器仍都原封不动地立在那里,仿佛被一种魔法给定住了,而且没有一个公安看管。歹徒们往日的威风不知哪儿去了?
初试锋芒,王立军就名声大震。
还是在晓南,也还是王立军出任派出所所长不久。
那天,王立军正在公安值班。外面朔风狂舞、乱云飞渡,漆黑的夜阴森可怖。
一个死亡威胁的电话打来:“喂,你是新来的王立军吗?”
“你是谁?”
“你认识王涛吗?”
“认识。”
“认识就好,他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有种的你敢来火车站一趟吗?这里有情况,你敢不敢一个人来?”
“啪”地一下,对方撂下了电话。王立军顿时感到有一股凉气从脚跟直窜脑门。这不明明是歹徒在给自己“通缉令”吗?莫非自己也要步王涛的后尘?
他不由地想起了王涛出事的那一天,也是这样一个漆黑夜晚。有人敲开王涛家的门,说有人打架,出事了,你快去。有孕在身的妻子刚说一句:“公安没人吗?”责任心极强的王涛已穿上警服冲出门去。他被引到一个僻静处,正问,那些打架的人呢?话刚脱口,几名手持匕首的歹徒已从黑暗处跳出来围住了他。王涛自知中计,只有奋起反抗一拼了。不巧的是他的枪那天借给别的公安执行任务去了,不然他不会死。歹徒扎了那么多刀,他也没有倒下。他浑身上下都是血,愤怒的目光直刺那一伙人,歹徒们被吓跑了。生命垂危的王涛一步一个血印,直到敲开了一个保卫干公安部家的门,然后才含恨而去……
王立军又想起一些好心人劝他不要到晓南来,说不定就会栽倒这里,这是否与王涛死也有联系呢?
王涛牺牲时28岁。
这年王立军也恰好28岁。
是偶然的巧合,还是死亡的预兆?
王立军在当天的台历上奋笔疾书:既无外债,又无内债。老婆孩子,不找麻烦。
谁见过这样痛快淋漓的遗书?
王立军穿好警公安服,戴上帽子,拍了拍腰间的手枪,临走时还对着镜子照了照,深情环顾了一下自己的办公室,带上门,似乎有些悲壮,又有些大义凛然。他迎着死亡走去……
他来到火车站前,寻遍了每个角落,却不见一个人前来搭讪。他吸着烟,就那么在飕飕的寒风中等着。他不想走,也不愿离去。他知道那些坏家伙就在阴暗的角落里窥视他,他们也许在窃窃地私语:就看王立军这小子是不是一个孬公安种,有胆量他就在那里站一晚上。
直到东方泛白,歹徒们也没敢对他下手,是他吓跑了歹徒,还是歹徒们故意打一个电话试探他?反正那晚王立军是不战而胜,王立军“天大胆”的名声却流传开来。王立军在工厂、机关等容易发生偷盗的地方装上了自动报警系统。出事时一按,派出所地图上的灯就亮了,公安干警马上出动,当地人至今还记忆犹新:“那时候没有110,没有手机,连固定电话都不多见,这个报警系统算是高科技了。”3年里,王立军一共抓捕了1600多名不法分子,把这个治安最差的镇变成了全省的文明镇。
由于工作出色,王立军升任辽宁省铁岭市公安局副局长。老百姓冒着大雨来为他送行,有的农民走了一夜的山路。当时,王立军离接他的汽车不过100米,可他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有百姓送他一面镜子:“你在这儿是明路镜,到另一个地方还要明镜高悬。”还有人送他一碗水说:“你到任何地方,都要公正,要一碗水端平。”王立军将水一饮而尽,掉下了眼泪。
无名英雄
一次肖素丽到市场买鱼,正往回走时,碰见了熟人,她说了她买的鱼价,熟人就大叫起来:“你上当了!这臭鱼烂虾的,根本不值,还不找他去!”说着熟人就要拉她去论理。可肖素丽没有去,说:“算了,谁叫我是王立军的妻子呢?”
王立军很少谈及家庭基于两种原因:一种原因是他妻子一般拒绝记者采访。她的性格决定了她不愿做“显山显水”似的人物。其二,王立军总是处在生死关头,他是一个被坏人恨得咬牙切齿的人,他的家庭需要得到保护。
王立军的妻子肖素丽,性格内向,端庄沉稳,和王立军原是一个部队的战友,她不施粉黛,不着意刻画自己,大大方方,自自然然,俨然还处在一个“革命”的时代。
谈到王立军,她颇为得意,流露出一种由衷的自豪感:“他各方面都不错。吹拉弹唱,琴棋书画,几乎没有不会的。他的手风琴拉得相当好。他有时回家来还为我和孩子弹电子琴。他没什么XX背景,全靠自己干出来的。领导对他不错,组织对他很关怀。他还有一句话:‘群众不拥护你,你当什么官啊!’……”
王立军的工作太忙了,他顾了大家就顾不了小家。于是肖素丽这样嗔怪他:“他哪有家啊!他应该当和尚。我爱上了一个不回家的人……”
王立军十天半月不回家不说,还总是给家里添乱。亲朋好友来了,王立军不能接待,他大撒把说:“去,找你嫂子去,让她安排。”就连派出所的一些人没吃上饭,也是那句话:“找你嫂子去,让她给做点吃的,别到外边去浪费。”
肖素丽奉行的原则是自己的事自己办,决不求人。多少年了,她就那样“贤妻良母”型地忙里忙外,家里有天大的事情也不干扰王立军,总是自己一个人承担。王立军对自己的家就像住旅店,风风火火一呆又走了,而且总是一大包的脏衣服拿回来让她洗,她甘愿成为他的“洗衣机”。王立军在大明时累倒了,她哭了几天几夜,那个心疼啊!就像剜去了她心尖上的肉。
本来肖素丽的日子过得就不正常,王立军成“名”后,使她不正常中更不正常了。肖素丽是一个把人格看得比生命还要重的人。正如她所说:“我做人的信条:人格是第一的,生命是第二的,谁要说我人格不好,我宁愿去死。”
所以,不管在单位(铁岭公安局),还是平时待人接物,她说话办事处处讲分寸、守礼节、识大体,绝不“夫贵妻荣”。她知道她的一举一动不仅代表着自己,也代表了王立军。她不能给王立军抹黑,只能为他争光提气。即使自己吃了亏也不说,有了意见也不能提。
王立军名声愈大,她反而做人更难。就连自己上街买菜,坐小公共汽车,人家要多少钱就给多少钱,从不敢还价。生怕闹出事来别人会说,这就是王立军的老婆,是不是有点仗势欺人……
一次肖素丽到市场买鱼,正往回走时,碰见了熟人,她说了她买的鱼价,熟人就大叫起来:“你上当了!这臭鱼烂虾的,根本不值,还不找他去!”说着熟人就要拉她去论理。可肖素丽没有去,说:“算了,谁叫我是王立军的妻子呢?”
肖素丽在单位很少说话,给人的印象似乎有点端架子。其实这误会了她,因为她怕出头露面,怕言多必失。在公共场所,在大会小会上,她一般保持缄默,拒绝记者采访,最多和记者握握手,算是礼节性的尊重。逢年过节,好多人给她家打电话,说要来拜望,而她一概拒绝,说:“立军不在家,你来了我也不开门。”她在部队时年年得到嘉奖,到地方后,单位要给她评功摆好,她坚决不要。还幽默地对王立军说:“自从我嫁给你,我就成了落后分子。”
肖素丽为王立军付出的代价是沉重的。肖素丽在家常常接到恫吓电话。她不仅整日为王立军提心吊胆,还为孩子的安全担忧。孩子从上学那天起,她就天天接送,形势严峻时,还不得不请人保护孩子。她说她不怕死,最怕的是她的孩子……王立军还告诉肖素丽,每天都要拧紧弦,千万别马虎。肖素丽不得不战战兢兢地过日子。他们家有一条规矩:只要王立军不在家,王立军不打电话说明,任何人来了都不开门,包括穿制服的公安局的同志也不例外。这是肖素丽和王立军没有办法的办法。
王立军知道妻子太为这个家操心了,所以他在外边的一切烦恼和苦闷甚至一次次地流血等,他对肖素丽也守口如瓶。有时肖素丽主动问他:“你干吗老阴沉着脸,有什么心事不能给我说说吗?”王立军说:“算了,你够难的了,我不想让你为我分担。”王立军还对单位的同事说:“大老爷们的,自己的事自己承担,别回去给老婆子诉苦……”
王立军女儿的名字叫王迪。小名叫阿狗。这是她远在阿尔山的爷爷给起的。按照蒙古族人的讲法,狗好养,恋家,对主人最忠诚。于是,王立军就有了逗“狗”的趣事。
不论女儿在哪个屋子,王立军连拍三巴掌,阿狗就会蹦蹦跳跳来到他的身边,依偎在爸爸的怀里。他让阿狗亲他的脸,或是用他的胡茬扎阿狗,这时阿狗就“哎哟,哎哟”地叫起来,并说:“老爸好坏,你把阿狗扎疼了。”有时不等女儿走远,他又连拍三下,阿狗又照样跑过来,她搂住他的脖子,央求说:“好爸爸,求求你,别拍了好不好?”
多少年了,无论多晚,王立军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阿狗。望着女儿酣睡的面容,他总是俯首弯腰先亲亲她的小脸蛋,然后替她掖掖被角,抚抚头发,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女儿。
王立军只要三两天不能回家,总要给女儿打个电话:“想老爸吗?吃饭了吗?学习怎样?惹妈妈生气了吗……”
碰上节假日,阿狗缠住王立军带她出去玩,并噘着小嘴说:“别人的老爸带孩子上公园、逛商场什么的,你今天答应我,带我出去玩一次好吗?”王立军抚摸着女儿的头歉疚地说:“今天不行,今天老爸有事啊!老爸要给老百姓值勤站岗,下次去好吗?”女儿懂事地走开了,却在一边偷偷抹眼泪。
有时王立军在家,难免不和肖素丽拌几句嘴,处于僵局时,王立军的绝招就是唤出阿狗:“去!给妈妈拿个大苹果,叫她别生气了,就说老爸爱她,她那么好,那么辛苦,又朴实又能干,怪老爸不好,老爸向她认错赔不是……”肖素丽听着听着就扑哧一声乐了,她还生什么气呢?
王立军在外边是个猛士,是个硬汉,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是个威震八方的铁拳局长,回到家来却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是一个丈夫,是孩子的好爸爸。他柔情似水,舐犊情深,甚至流露出淡淡的哀伤:“我的阿狗多好啊!眼看一天天就长大了,要是有一天考上大学,飞得远远的,我可受不了……”
阿狗看妈妈总板着脸,不爱开玩笑,就给妈妈提意见:“妈,别老绷着脸,就不能笑口常开吗?其实你长得很漂亮,但不会笑,就像一个冷美人……”
肖素丽在谈到阿狗时说:“女儿快12岁了。她从不骂人吵架,讲道理,就像一个‘小大人’似的。看问题和她爸爸有相似之处。她什么书都看,天文地理都懂。她给你解释电视剧《包青天》中的包公为什么眉上有一道杠,包括包公的官位等等。她的正义感还特强,她说一些学校的风气不好,学生抽烟,打架斗殴,这长大了是要犯罪的。每次在街上碰见要饭的,她总要叫我给钱,我要不给她就把自己的零花钱给人家……”
王立军有一个温馨的家,妻子和女儿就是他家的牵挂,是他一个永恒的惦念。
王立军的家给人最突出的感觉是书多,几个考究的书橱里,码放着历史的、法律的、哲学的、艺术的和经济之类的书,尤以名人传记类居多。在宽大明净的写字台上,放着一只瓷雕的跃跃欲试的鹰。肖素丽告诉我,这是王立军的心爱之物。我想,王立军之所以喜欢它,这或许是他民族雄魂的寄托吧?
王立军虽然营造了这样的家,但他很少回家。王立军的家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这从他在晓南时就开始了。他认为在办公室放床不是警官的作风。在他的意识中,警官的办公室有了床,多少会软化了氛围,造成了人的意志薄弱和懈怠。所以,他从基层开始就睡沙发,冷了,最多扯一条毛毯盖上,另外一处家就是在汽车里。困了,汽车后座一躺便可解决问题。这两处都备有成箱的方便面和开水,这是他赖以生存的栖身空间和必需品。打盹是他最好的休息,方便面是他的“加油站”。他就靠这两种东西,去抒写他生命中最华彩的乐章!
好不容易可以回家了,他那种感觉是常人难以揣摸的。深夜归来,他站在家门口,平心静气,一种异样的情感就油然而升,就像是久旱逢甘霖一样愉悦,又像是上帝给他的一种恩赐,一股幸福的暖流在他的周身激荡。他按响了门铃,一次又一次,像个顽童在嬉戏门铃的妙处。妻子终于打开了门,迷迷瞪瞪地有些不解地问:“你有钥匙啊,怎么不自己开门?”
王立军嘿嘿一笑:“拿钥匙开门,感觉就像在住宾馆,按门铃就不一样,让你们知道我回家了,这是我的家。”
他多少次回家都这样对妻子说:“不是外边需要我,哪怕一分钟我也不愿意在外边呆,多想早点回来,和你们在一起……”
王立军每次回家就像一只“馋猫”,总是吵着妻子做饭。饭菜端上来了,他呼呼地往嘴里扒,边吃边说:“好香啊!就是想吃你做的饭,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王立军夜间10点钟前没有回过家,最早的也是凌晨2点多。回来再晚也要坚持做笔记,或躺在床上看书。妻子有时难免责怪他:“你要不要命了,铁打的汉子也会倒下的。你这种人就不应该娶老婆……”
“你是不是打算不要我了?”
“有你没你都一样。你等着瞧吧,说不定哪天我带女儿跑了。”
“跑可以,到时别忘了多打一张车票,把我也捎上。”
王立军这个“大宝贝”,妻子怎能舍他而去呢?她理解他走到了这一步不容易。他只有往前走,没有退路。哪怕前面关山重重,刀丛剑林,她也要陪着他“滚”过去。要么,怎么叫患难与共,生死相依呢?
然而,愈是心疼丈夫的人愈怕失去他们,愈怕他们有外遇,总有那么一种“不安全”感。肖素丽有时也不禁疑窦丛生,她知道王立军不是那种人,但她还是要玩笑似地提醒他:“你现在大小是个官了,又鼎鼎大名,怎么样,外边找到‘提鞋’(相好)的了吗?”王立军知道妻子在捉弄他,也来了一句:“目前还没有,你是不是帮我找一个啊?”
肖素丽正色道:“我告诉你,别嘻嘻哈哈的,你现在这也好、那也好,那么多苦都吃了,在女人的问题上犯错误不值得。”
王立军也急了:“你把我看成啥人了?你一万个放心,我不会走那一步。不讲文化传统,就是讲民族道德也不允许啊!”
王立军果然是说到做到了。他不是那种口是心非的人,他有他做人的尊严和准则,他懂得“英雄气短”的下场,他看到了那些在歌舞升平中丢了江山的残兵败将,他更哀叹那些滑向深渊的一个个可怜虫……,他怎么会走上自我践踏的道路呢?
第二回 晓南惊魂立军赴死大明镇上猛虎发飙
怕什么?这个时候我不上谁上?无非是把我这100多斤交待了,公安的路就是铺在生死线上的。
——王立军
晓南惊魂
又一个漂亮的掏枪动作,王立军把枪对准了杨某,说:“我给你倒计时警告,我数5下,你再不老实,就休怪我不客气了!”……干净利索地收拾了杨某之后,围观的人禁不住发出“啧啧啧”的赞叹声,王立军却像没事一样平静地说:“这有什么,小意思。”
也是在晓南,王立军再一次扑向死亡,演出了惊心动魄的故事。
1986年的夏天,一个河南男青年与晓南的一个姑娘谈恋爱谈崩了。他捎信来说,已准备好17管硝铵炸药,3天之内将和女方一同上西天。
得到报案后,王立军急忙带人日夜守候在男青年的必经之路。第三天下午,那男青年果然全身捆满炸药从火车上走下来,一根引爆线握在右手,另一根引爆线捆在腰间。
在此危险关头,王立军让随他同去的5名战友靠后,自己悄悄跟上去。
原想在无人处将他捉获,哪知偏偏这个时候一个身穿制服的公安迎面走来,那男青年马上下意识地将右手的引爆线往腰间的引爆线送去,
在这一触即发之时,王立军猛扑过去,一把抓住了男青年有引爆线的手,另一只手死死扼住了他的脖子,由于用力过猛,两人一下子滚倒在火车站的月台下,王立军的头被撞了一个大口子,鲜血直流。
男青年挣扎着要引爆炸药,王立军用膝盖顶住他持引爆线的手,双手一用劲,将其咽喉“锁住”,使男青年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好险啊!如不是王立军眼疾手快,那两根引爆线有几次差点就连上了,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事后有人问王立军怕不怕,王立军说:“怕什么?这个时候我不上谁上?无非是把我这100多斤交待了,公安的路就是铺在生死线上的。”
王立军在人生的道路上可以说是幸运的。他曾两次到大学深造。10年前,他就到北京中国公安大学进修过。谈到这件事时,他说:“我上了警官大学六系,六系是武行,主要上特工课,所以我不仅专修拳击、柔道、散打、擒拿等科目,还练了各种求生的本领,如驾驶各种车辆。我练得非常艰苦,有一次骑摩托训练,翻车了,整个摩托砸在我的身上,差点连小命也搭进去。进修一年多回单位实习,就让我遇上了一次实战的考验。用老百姓的话来说,那就是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那是王立军进修回来实习的第二天。
一个姓杨的劳改释放人员不思悔改,他流氓成性,称霸一方,这家伙身上还纹了一只鹰。那天他在狍子堰水库游泳时与人发生冲突,竟用刀砍伤数人逃回家中。
公安追到杨家,令其缴械投降,杀红眼的杨某岂肯束手就擒,他一手挥舞一把利斧,一手握着把凿子,赤臂立在屋里,活脱脱一个恶煞,摆开血战到底的架势与公安对峙着。
公安堵住了门窗,杨母见儿子已无路可逃,便上前规劝他,哪知儿子将母亲推到一边,破口大骂:
“我跟你们拼了!”这个号称“下山虎”的杨某浑身是血,杀气腾腾,“公安算个球!我弟弟就死在你们手里,今儿个我要来个鱼死网破。”
就这样,双方僵持了两个多小时,这时有人突然喊了一声:“让王立军来抓,他刚学完。”
一句话提醒了现场的指挥,马上派人找来了王立军。王立军来后一脸轻松,丝毫没有那种慌慌张张的样子。他对楼下围观的人说:“闪开楼梯口,所有的人都退后50米。”
人群落潮般退去。
王立军带上几名公安向二楼逼去。
“你王立军也没啥了不起,要么你开枪,要么你上来拼!”杨某在上边气势汹汹地叫嚣。
王立军刷地掏出手枪,“咔嚓”一声子弹上了膛,用手掂掂,突然将枪抛向空中,又顺势抓住闪电般地塞进枪套,这个眼花缭乱的连续动作是向对方警告:公安可不是给你闹着玩的,枪口不留情。
在场的群众也开了眼,他们仿佛在哪部电影里看到过这样的动作。
“你敢开枪?老子不怕死,打吧!”杨某还在较劲。
又一个漂亮的掏枪动作,王立军把枪对准了杨某,说:“我给你倒计时警告,我数5下,你再不老实,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短暂的沉默。
人们几乎屏住呼吸。
“5、4、3、2……”
“凭什么抓我?”杨某发话了。
王立军马上窥见了对方的虚弱,一笑:“凭法律,想看手续吗?”他向身后的公安伸出一只手,一张收容通知书递上来。“就凭这个。”
王立军递给他看时,故意不伸手,让他的身子前倾过来,就在这一刹那,王立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扑过去,拧住了他的双手,只听得“嘎嘣”一声,杨某的一只胳膊断了。
王立军将他往上一提,照他腹部又是一脚,他仰头倒下,没等他挣扎王立军已死死地踩住了他的脖子,接着把他拖下楼去。
干净利索地收拾了杨某之后,围观的人禁不住发出“啧啧啧”的赞叹声,王立军却像没事一样平静地说:“这有什么,小意思。”
三件宝贝
一天,他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输液瓶里的药水一滴滴地流入自己的血管,眼睛不知不觉地合上了。“671、671,请回答!”放在床头的对讲机传来了急切的呼叫。王立军像被注射了一针强心剂似地睁开了眼睛,抓起对讲机说:“我是671,请讲。”
王立军在大明镇任公安公安所长期间,传说他有“三件宝”,即:一支半截牙刷、备用弹匣和一支防爆枪。
这“三件宝”便是他生活的主旋律,也是他忘我工作的写照。他曾经有51天没回过家的记录,一个星期给妻子捎回一包脏衣服。有一次上黑龙江抓罪犯,10天没洗过脸,他形容自己:就像鬼一样。
他终于累倒了。症状是:下楼时晃晃悠悠,看见水沟想跨过去,但身不由己地就往下掉。
他的病就像汽车挂错了档,不听使唤了。为此,一个医疗组进驻了公安局,因为他坚持不上医院。后来,由于始终查不清病因,医疗组命令他住进了医院。
王立军住院了,消息不胫而走。上至市领导,下至一般市民、工人、学生,连远道的农民也赶来了。为此,铁岭市矿务局医院专门给王立军腾出了一间房子,让他接待群众。
市领导特地从沈阳请来了权威医生,给王立军会诊。诊断的结果是:植物神经紊乱,是由疲劳过度造成的,而且相当严重。医院宣布:如果是40多岁以上的人,就没治愈的希望了。王立军还年轻,身体又棒,有恢复的可能性,但继续干公安工作,已不太可能。
王立军的妻子肖素丽得知丈夫得了这种怪病,哭了好几天,王立军安慰她说:“咱们把年华献给了工作,值了。干不了公安干别的嘛,反正死不了人,你又不会当寡妇,哭什么?”
什么时候王立军也忘不了幽默。
一天,他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输液瓶里的药水一滴滴地流入自己的血管,眼睛不知不觉地合上了。
“671、671,请回答!”放在床头的对讲机传来了急切的呼叫。
王立军像被注射了一针强心剂似地睁开了眼睛,抓起对讲机说:“我是671,请讲。”
“宋荒地发生抢劫案,抓获一名案犯,另两名往刘荒地方向逃走。其中一个叫倪政伟的人,是抚顺通缉的重大盗窃团伙头子。全体公安队员准备马上出击,请指示。”
“明白了,我马上到。”
“所长,你的病?”
“死不了人的,少废话。”
王立军顾不上给医生护士打招呼,自己一把扯掉输液管,下床就往外跑。跑到楼外,觉得手臂湿漉漉的,低手一看,针头还插在手背上,回血“突突突”往外冒。他拔掉针头,跳上汽车来到现场,突审刚抓获的案犯,案犯供出倪犯可能藏在他亲戚家。
晚上9点多钟,王立军带人包围了那座平房,从窗户上看到了倪犯正躺在炕上抽烟。王立军一脚踢开门,没等倪犯反应过来,就把他从被窝里拎出来扔在地下,倪犯死死地抓住王立军的袖子不松手,王立军揪住他的脖领子拖到屋外,跟上来的公安队员牢牢地将倪犯铐住了。
有人说:王立军有一双火眼金睛,也有一种特殊的嗅觉。这话一点不假。是多年的职业习惯还是对罪犯的敏感?反正他在人堆里很容易识别谁是小偷,而且一认一个准,对擦肩而过的人也不放松警惕,坏人很难从他的鼻子底下溜走。
1991年春天的一个晚上,暮色沉沉,路灯依稀地亮起了光。王立军执行完任务在大街上往回走。他的目光恰好对准了对面马路上。只见对面街道上有一个穿皮夹克的人有些鬼鬼祟祟,他似乎认识王立军,一看到王立军赶忙把脸转过去。
王立军本能地觉得这个人不对劲。于是他穿过马路,向那人走去。那人好像也有感觉,走到一个烟摊前装着买烟,给王立军一个背影。等他买完烟,王立军一拍他的肩膀说:“伙计,请出示身份证。”
那人有些慌张:“身份证?有。”
王立军没有收回放在他肩头的右手,而左手顺势将他拦腰搂住拥到了一个路灯下,不知是心虚还是走神,那人稀里糊涂地将身份证连同裹在一起的两张火车票和一个国际电话小本子全掏了出来。
王立军拿着电话本问:“你是华侨?”
“不是。”
“是探亲的港澳同胞?”
“不是。”
“你拿这个电话本干啥?说!哪来的?”王立军加重了语气,开始了心理攻势。
“朋……友的。”那人结巴起来。
“朋友在哪里?”
“在火……葬公安场。”
“死了?”
“没死。”
“把裤带解下来,提着裤子跟我到公安走一趟。”
那人慢吞吞地解裤带正拔腿欲跑,王立军一把抓住他后背的衣服拽了回来,然后一个反关节提起了他的手腕:“你给我放老实点。”王立军使了使劲,差点把那人的手腕扭断。
一路上,那人疼得直哼哼,一到公安就蔫了。他老老实实地交待:“我的那个朋友叫李树国,他现在躲藏在铁岭火葬场一间破屋里。他想南公安逃,叫我到他家来取钱……”
一听说是李树国,王立军和战友们全都亢奋起来。他不正是通缉令要追公安捕的逃犯吗?这家伙因强奸幼女被判刑9年,逃监后强奸两名妇女,并用火药枪打伤一人后溜掉。正在四处查寻他呢,想不到送“货”上门了。
王立军带人连夜赶赴铁岭,在火葬场找到了那间房子。正形成包围圈靠拢时,突然,角落里窜出一条大狼狗扑过来。
这狗又粗又壮,显然训练有素,它不大声吼叫,只是呼哧呼哧地纵身前跃要撕咬人,这阵势还真有点军*犬的味道。
说时迟那时快,王立军首先迎过去,先是一脚踢在了狗头上,又是一脚向狗的身子踹去,然后揪住狗的耳朵,正当狗要咬他时,他猛地将枪口塞进了狗嘴里。
那狗也邪了,它好像意识到再逞凶自己就活不成了,或者它明白与公安斗没有好下场,于是它老老实实趴在地上不吱声了。在整个抓罪*犯的过程中,那只狗一直趴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包围圈逐渐收拢。王立军叫其他人守在屋外,他只身一人摸进屋内。李犯发现后感到情况不妙,他疯了一般地跳起来,操起一把刀就向王立军刺来,王立军一闪,仅仅一个擒拿动作,就将李犯一拳打翻在地。
军令如山
“如果我倒下,将不再起来,老婆和孩子就拜托你们安排。”
“所长,还是让我去吧!”一位干警有些伤感地说,“不能每次都让你这样,要‘光荣’大家都有份。”王立军说完就要往里闯。
1991年夏天,王立军所在的公安公安接到省厅的通缉令,说鞍山两个特大杀人犯携带枪支、短刀,很可能潜逃到大明镇的亲属家。
王立军感到此事非同小可,经过缜密的考虑,认为第一步应该传唤其亲属,交待政策。他把一个老头叫到公安,说:“你要真实地向我们反映情况,不揭发就是包庇罪。”老头沉吟了半天,终于说了实话:“他们两天前来过又走了,向我借5000元,我说一时凑不够,他们说隔两天再来取。”
王立军立即布置干警蹲守。他自己也一天24小时地连轴转,隐蔽在罪犯亲属家不远的地方,随时监视和等候消息。
酷热的夏天,蚊虫嗡嗡地“轰炸”。一间破旧不堪的房子里,王立军他们在燥热中倍受煎熬。但这里地势好,从窗户可以望到路上来往的行人。
一晃3天过去了,还不见罪犯的踪影。这天已是凌晨4点多,天刚蒙蒙亮。王立军几乎一夜未合眼,习惯地望望窗外,这时,只见一个年轻妇女怀抱着一个孩子急匆匆地往他们这个方向跑。王立军“登登登”地下了楼,果然那妇女是冲他们来的。她惊魂未定,一脸恐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来了……他们来了……刚到……现在在我们家弄吃的呢。”
王立军立即叫醒还在沉梦中的几个兄弟,快速向罪犯处扑去。他布置:大家分兵把守,一个人守一个墙角,大门处两人。并约好说:“如果听见枪声不要往里冲,我不会开第一枪,减少不必要的牺牲;如果见有人跳墙,那不是我;我也不会第一个冲出院门。”
王立军下意识地感到此次任务凶多吉少,弄不好就悲壮了。他又一次给自己立了“遗嘱”。“遗嘱”的头两句是“歌词”:“如果我倒下,将不再起来,老婆和孩子就拜托你们安排。”
“所长,还是让我去吧!”一位干警有些伤感地说,“不能每次都让你这样,要‘光荣’大家都有份。”他说完就要往里闯。
王立军一把把他拽了回来:“争什么?咱们又不是去抓小偷,是抓带枪的杀人犯,这种玩命的活儿你还嫩点,听指挥!”
王立军在冲锋陷阵上“武断”得出奇,大家也知道他说一不二的脾气,谁不按他的指令行事呢?
他溜进院子,推开了房门,装着是那老头的熟人打着招呼,老头略微有些惊慌地向他递眼色。非常警觉的罪犯一下子明白了,其中一人匆忙掏枪,王立军上去就将他掏枪的手扭住,这罪犯又用另一只手从裤腿处拔出一把刀,霍地一下就向王立军刺来。
好险!差点就扎在了胸口上。情急之中,王立军顺手抓起一个烟灰缸,狠狠地砸在了这人的头上,烟灰缸开了花,罪犯“咚”地一声倒下。
另一个罪犯这时从后边已将王立军的脖子抱住,想卡死王立军。王立军两膀一晃,就像柔道运动员那样将对手从背上翻下来,重重地将他摔在地上,上去就是两脚,这家伙像烂泥一般瘫在了那里。
未等王立军喘过气来,那个刚才被烟灰缸打晕了的家伙又从昏死中醒过来,他满脸是血,踉踉跄跄,又在拔枪,在这千钧一发之刻,窗外王立军的司机眼疾手快,一砖头飞进来正好又把他的头打了个正中,这家伙应声倒下。
王立军上去用枪顶住了他。其他人冲进来收拾了残局。这是一场速战速决的战斗,前后仅仅用了两分钟。
事后,王立军审问罪犯来了一句幽默:“你的亲属早就该抓你,我们抓你都晚了点,让你小子多蹦跶了几天。”
王立军刚从公安调到治安科工作时,就接受了一次破案任务。
那天,王立军有些顽皮的性格又复发了。好家伙,他又玩命了!驾着三轮摩托车“突突突”地在飞车表演。旁边的几位年轻公安一边给他鼓劲,一边与他打赌:你有能耐能爬上楼梯顶吗?爬上去了我们请客。
王立军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犟种,哪经得起别人的激将。于是他铆着劲,加大油门,叮铃咣铛,一蹦三跳地将摩托车开到了楼的最上层。英雄是当了一回,但他的“风光”却换来了挨克。
治安科潘科长被摩托的轰鸣声给震了出来,一看是王立军在玩潇洒,气不打一处来:“我说过好儿回了,谁也不准爬楼梯,好你个王立军,回去给我写检查!”
“是。”王立军像霜打了的茄子,蔫了。那些与他打赌的哥们儿冲他扮鬼脸,他也对他们作怪样。
“科长,检查写好了。”王立军把一份检讨书放在了潘科长的办公桌上。
潘科长瞪了他一眼,说:“刘亚利的案子,你去办。”
“我?我行吗?”王立军诧然。
“什么行不行?还要办好,将功补过。”
“可我从来没办过案子啊?”
“谁生来就会?别成天价跌跌撞撞的。”潘科长也斜他一眼,指着自己的脑袋说,“干公安还要靠这个。”
军令如山倒,王立军还能说什么呢?
第三回王立军巧计破阴谋东北虎铁岭显神威
我王立军从当警察那天起,就没把自个儿百八十斤当回事!你要让我抓住,我肯定干掉你!
——王立军
当代“包公”
那是王立军到大明公安公安上任的第七天早晨,一个衣衫褴褛、满脸愁云的老头儿来到了公安,一进屋就直嚷嚷着要见所长。他一见到王立军就“扑通”一声跪下了:“青天大老爷,你得给我作主哇!”
刘亚利是一个施工队的民工,半年前被人打成脑震荡,头骨骨折,而打人者却没负刑事责任,案子就这样拖了下来。
王立军认真查看了刘亚利的卷宗,作了案情分析。刘亚利案子之所以久拖不决,原因在于有人证明刘亚利那天喝了酒先出手打人,才被打人者哥仨给打伤的。那么刘亚利为什么一再喊冤呢?
王立军来到了刘亚利家。他没有想到刘亚利的家竟是那样惨不忍睹,除了一个炉灶外,一贫如洗。刘妻哭诉道:“大兄弟,你看看我这个家,哪有钱喝酒啊?”刘亚利歪在床头上,也泪眼汪汪地说:“我要是喝酒了,你们把我抓去枪毙都行……”
王立军从刘亚利家出来后有些心酸。但感情代替不了政策,他决定全面取证调查,一定要把刘亚利的案子搞个水落石出。
那些日子正值夏天,骄阳似火。王立军东跑西颠,他多次到工地找人了解情况。有些人不知为什么,一见到王立军就像老鼠见了猫,不是躲闪就是不吭声,或者干脆说“不知道”。
王立军愈觉得事情蹊跷就愈增加了破案的决心。一个中午,他趁无人之际又来到了工地,见看水管子的老头儿正在给预制板养生。他走过去帮他浇水,一边又和他唠嗑。一会儿两人又坐下来休息。他看这老头对他毫无戒心,便聊起了打人那件事。老头儿说:“这事不是结案了吗?”
“听说打人那家很有权势,他们花钱买通了官司,你能把这个案子翻过来?”老头儿若有所思地望着他说。
王立军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开导他:“大爷,咱们天地良心,你说个亮堂话,刘亚利是不是先动手?”
老头儿有些气愤地说:“呸!他们颠倒是非,明明是他哥仨欺负姓刘的,硬说人家先动手,这世道还讲理吗?”
“你亲眼看到他们打人了吗?”
“我虽说眼神不太好,但那天出事我在场,离得很近,我看得真真切切,是他们先动手,围着姓刘的打,还用铁锹把姓刘的打得头破血流……”
王立军激动起来,问:“大爷,如果要你作证,你敢吗?”
“咋不敢呢?咱明人不做亏心事。原来那些办案的就没有来问过我,他们怕我说真话呗。”这老头儿倒是仗义,一下子使王立军的血液沸腾起来。
王立军找了那些作伪证的人,讲清利弊,使他们幡然醒悟。
案子终于真相大白。
那打人的哥仨被拘留。
受害人刘亚利获得了6000元的补偿费。
王立军办的第一个案子旗开得胜。
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明镜高悬”。
那是王立军到大明公安公安上任的第七天早晨,一个衣衫褴褛、满脸愁云的老头儿来到了公安,一进屋就直嚷嚷着要见所长。他一见到王立军就“扑通”一声跪下了:“青天大老爷,你得给我作主哇!”
王立军赶忙把他扶起来,又给他倒了一杯水,让他有话慢慢说。老头儿讲开了:
“我女儿前几天下夜班被两个坏人劫了。这两个人都是劳改释放犯,一个姓刘,一个姓赵。他们都是畜牲啊!把我女儿整到姓赵的家里,给糟踏了两天两宿。我女儿一跑他们就抓回去打,女儿被打得满身是伤。最后求他们把我女儿放了。那两个狗东西就把她的衣服全剥光,说,要走你就这样走吧,这样走你就没负担了。姓赵的一家人缺了八辈子德啊!那两个狗东西就当着他们一家人面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他们家人连管也不管。到了第三天,他们喝醉了,我可怜的孩子才逃回来。我女儿现疯疯癫癫的,她不想活了……”
王立军听完老头儿的控诉,肺都要气炸了:“光天化日之下,竟有这样的祸害!”他安慰老人,“大爷,你放心,这事你就看我的行动,我一定办。”
“说话算数?”老人目光疑惑。
“难道还不相信我吗?”王立军也有些不解。
老头儿临走了仍有些不踏实,又甩出这样一句话:“就看你办不办实事了。”
王立军没有想到老头儿会冷不丁地冒出这样的话。他感到心里有些隐隐作痛,也感到作为公安自己肩上的担子会那么沉重。
兵贵神速。王立军带人一举抓获主犯赵某,但从犯刘某望风而逃,而知情人不愿开口。王立军耐着性子,采用了“水滴石穿”的办法,给知情人谈了整整6个小时,终于敲开了他的嘴巴。不到20天,这个案子圆满了结。
后来,老头儿特地到公安公安致谢。他拉着王立军的手,掏出了肺腑之言:“王所长,不瞒你说,我是个老工人,当过多年的劳模,入党也30年了。出了这件事后,我想不通,这社会到底是谁的天下?我准备……你们把我的问题解决了,看来还有希望,谢谢啦!”
福尔摩斯
他不训别人先训村长:“你站起来,装什么老干部,整天‘修长城’能致富吗?你自己富了,老百姓怎么办?”说着拿出中纪委文件和治安管理条例让他念,念到有关条文时,村长一脸煞白老老实实地认错。王立军称这一招是“杀鸡给猴看”。
1992年1月20日,王立军在铁岭市开会,会议正在进行时,一位公安察来到会场悄声对他说:“大明出了一件杀人案,创业村一名30多岁的妇女被杀死在家中……”
会没开完,王立军就急匆匆驱车赶往现场。正在现场勘查的干警告诉他:没有查到指纹和足迹,凶器是被害人家中的菜刀,被扔在水缸里。地上用水冲洗过,看样子像是个老手所为。
王立军又仔细查看了现场:那个被害妇女躺在床上,上身衣服被掀开,下身赤裸,头被人连砍数刀,脖子差点断了,枕头和床上血迹斑斑……
王立军立即和大家分析案情,认为凶手和被害人必然有某种关系,不是知情人便是离这个村不远的人,否则,他们不会选择这样的时机干得这么顺当和隐蔽。怀疑对象的范围在逐渐缩小,很快就集中在村里两个年轻人身上。
第二天,王立军又来到了创业村。他想起了半年前他到这个村抓整顿。这个村曾是一个赌博窝,村长带头赌。他不训别人先训村长:“你站起来,装什么老干部,整天‘修长城’能致富吗?你自己富了,老百姓怎么办?”说着拿出中纪委文件和治安管理条例让他念,念到有关条文时,村长一脸煞白老老实实地认错。王立军称这一招是“杀鸡给猴看”。
……
正当王立军走到一个变压器下时,一个60开外的老头儿过来便问:“你是王立军吗?”
“我就是,你是……”王立军抬眼注视他。
老头儿仍有些狐疑。恰好这时路边开过来一台拖拉机,那司机和王立军认识便打招呼,这才使老头儿相信了眼前这个人果真就是王立军。他有点神秘兮兮地将王立军拉到远处一个饲养棚旁边说:“听说你们正在破案,我能给你谈个情况吗?”
王立军说:“当然欢迎,你说吧。”
“你们警察叫去的两个年轻人,不会是杀人犯,因为他们头天就卖粮去了,是我亲眼见到的。”
“那又是谁呢?”
“我提供的这个人,你能替我保密吗?我们还沾点亲呢!”
“你放心,我王立军说话是算数的,不相信别人还不相信我吗?”
“我知道你这个人正派,不信邪,要不然我们村的赌博风刹不住,可是……”
“顾虑啥?你也应该不信邪,说错了也没关系。”
老头儿提供的嫌疑者是被害人西院的一个五保户。王立军想:分析案情时曾提到他,此人因年老多病,平时表现也有口皆碑,不可能是他,因此将他排除。那么老头儿现在提供的这个线索到底如何呢?
不管怎样,王立军还是提审了这个五保户。这个五保户给人的感觉完全是一个病秧子。说起话来也有气无力的。他在公安人员的面前表现极好,说:“我这人已是半条命了,还能干那种事吗?……”并且主动揭发了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是村里的一个光棍汉,曾因强奸罪被判过刑。他确实值得怀疑。于是,王立军提审了他。那人被审查了几天几夜就是不松口,并喊天喊地地发誓说不是他,还提出了他不在作案现场的证据。一时间,侦破陷入了僵局。
王立军那几天熬红了眼,他不断地思索着这个案子症结在哪里,下一步的突破口又该从何处下手。他又来到了五保户的院子里,与那人漫不经心地谈话。并从那人一举一动、眼神和面部表情及下意识的反应中去发现一些什么。
他终于发现:此人尽管层层地包裹着自己,但他作贼心虚的一面不时地有所流露,如他伪装自己行动呆滞,本没有咳病却时不时地干咳几声等等。
王立军认为,不管这个五保户是真是假,本着“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的原则,还是应该用事实说话。他使了一个小计策,请民政部门的人出面,以关心五保户的健康为名,让他住进了医院。在医护人员的配合下,把五保户身上穿的衣服里里外外都换了下来。结果,公安人员从五保户换下来的衣服中,提取到了与死者同样的血迹。
一个云遮雾障的谜底解开了。
这个五保户被送上了断头台。
为人所敬
两个武警战士将杨富从监号里押出来,王立军问杨富还有什么交待没有。杨富对王立军说:“没有早认识你,是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如果早认识你10年,我就不会有今天的下场。”
在铁岭市任职时,王立军在当地的人力三轮车夫当中拥有无上的威望。这些人有不少是下岗工人,经常被当地地痞欺压、敲诈。王立军下令:下次当场抓到这样的地痞,不但要依法严惩,还要让他把兜里所有的钱掏出来,当场付给三轮车夫做赔偿。
在当地流传甚广的一个段子是:一天深夜,王立军下班徒步回家,有个车夫看出是他,赶紧蹬过来要送他;王立军一边推辞一边走,结果不出几百米,后边跟上来一串三轮车,足有十几辆。
做主管刑侦的铁岭市公安局副局长时,王立军有个口号:“跟我上”。他甚至要求法医在出事现场时,不许戴口罩和手套,理由是会“影响嗅觉和触觉”。他本人曾经亲自跳进齐腰深的水塘,抱出一具腐烂的尸体。
周力军回忆了这样一个细节:此时,他去铁岭采访王立军的事迹,怕被“蒙蔽”,经常自己跑到社会上找老百姓聊。在一家发廊理发时,他套店主的话,无意中说出自己是来采访王立军的。没想到对方当即表示:你来写王立军,理发钱就不收了。
王立军调任铁岭市公安局副局长后,一举将多个作恶多端的黑社会团伙彻底打掉。在黑社会团伙的头目中,有一人名叫杨富。杨富被抓获之后,其妻也因为包庇等嫌疑被抓了起来。他们两个十几岁的孩子无人照顾,整天流落街头。王立军安排好孩子的生活后,向有关部门建议,杨富妻子获得取保候审。
杨富被判处死刑。杨富是回民,关进来之后拘留所单独为他做饭。他知道这都是根据王局长指示办的,对此,杨富感激不尽。在行刑前夜,王立军同杨富从晚上10时一直聊到第二天早上。
时间已近午夜,王立军让人给杨富买来两罐啤酒和一只清真烧鸡,而他自己却泡了一碗方便面。杨富自知罪行累累,死有余辜,他只有一件事放不下,就是两个孩子还小。
此刻,这个昔日称霸一方的人眼睛里一片焦虑:“孩子的妈妈如今怎样?会判刑吗?房子听说要收回去,他们怎么生活呢?还有,我走后可能会有人找到我家讨债或捣乱。”王立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的妻子已经取保候审放回去了,房子也给留下了一处,孩子的问题你尽可以放心。至于有人讨债和捣乱,有我们在呢。”
杨富难得地笑了:“有王局长在,比自己管用啊。”
早晨6时多,王立军对杨富说,“要走了,换一套新衣服吧。”王立军让看守人员将已经准备好的一套新西装递给杨富,并帮他穿好,杨富的泪水夺眶而出。
两个武警战士将杨富从监号里押出来,王立军问杨富还有什么交待没有。杨富对王立军说:“没有早认识你,是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如果早认识你10年,我就不会有今天的下场。”
杨富脚跟一并“啪”的一个立正,然后深深地弯下腰去,恭恭敬敬地向王立军行了一个大礼:“王局长,我走了,谢谢你!”
王立军调任锦州市公安局局长后,王立军所做的第一件不按常理出牌之事是:破案之后,给警察“扒皮”。
2003年5月31日起,锦州连发五起入室强奸杀人案,先后导致两死两伤。王立军宣布:启动破案后倒查责任机制。
历经两个多月的侦查,最终确定一名40岁的无业男子许贵柱为犯罪嫌疑人。此前,他曾有13年服刑历史。
2003年7月23日上午,锦州市委、市政府召开大会表彰破案有功人员。当天下午,锦州市公安局召开案件倒查责任追究处理大会,处分侦破这一系列案件中有失职渎职行为的13名警察。
其中,负责许贵柱家所住区域的凌河公安分局康宁派出所副所长及一名民警被“双开”——开除党籍、开除公职。东北民间将这种行为称为“扒皮”。该分局副局长也被行政撤职。
处分的理由之一是:许贵柱家离派出所仅一百多米,而且完全符合11项对犯罪嫌疑人的推测特征。他们没有将其排查出来,对这一结果,有些警察则不可避免地觉得委屈,普通市民则大声喊好。
铁岭扫黑
王立军大喝一声:“你知道我是谁吗?”杨俊富一看,如梦方醒:“啊,你是王立军?那我值了。”王立军问:“为什么值呢?”杨俊富说:“死在你手下呀!”
曾几何时,朗朗晴空竟为乌云笼罩,带有黑社会性质的四个流氓团伙把铁岭搞得人心惶惶。他们刀剁手指并当场生吞以结拜誓盟;他们动辄动用几十辆轿车招摇过市,声称“露个熟脸儿”;他们杀人越货,奸淫抢劫,无恶不作;他们还在公共场所殴打执勤警察,抢走枪支,并鸣枪示威……
刚刚到任的王立军了解情况后,猛地拍案而起!
于是,他决定亲自出马,把铁掌挥向黑社会,重还铁岭一个艳阳天。
可是,打击黑社会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首先,看看四个黑社会团伙的头目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吧。张洪俊长得人高马大,性格凶戾异常,杀人连眼皮都不眨一下,人称“惹不起”。杨俊富是铁岭的“黑老大”,为了坐铁岭的“第一把交椅”,与另一流氓头子火并,双方打得死的死,伤的伤。肖建军绰号叫“小老头”,虽长得像个蔫塌塌的老头儿,但他枪不离手,不到两年的时间,他的团伙已配备了五连发、小口径等各种手枪及双管猎枪,成了地地道道的武装集团。而另一个叫何晶的头目竟身为昌图县体委副主任及体校校长,此人散打、摔跤、柔道样样在行,是个在全国都小有名气的“武林高手”,由于他把持一定的权力,又以伪装的面目出现,得到上上下下的青睐和重视……
再者,由于这几个黑社会团伙都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胡作非为,使得老百姓敢怒不敢言,这就更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张洪俊一伙经常光顾东亚娱乐城,时而要一桌酒席,时而要桑拿按摩,时而又霸占舞厅,买单结账时不是签上“佐罗”“兰博”,就是签上国家领导人的名字,还扬言:“谁敢惹我这活祖宗,老子就要谁的命!”吓得娱乐城董事会不得不作出这样的决定:张洪俊作为“铁岭名人”一切免费。那天,杨俊富去一家饭店吃饭,对女服务员说下流话。女服务员质问道:“你干啥呀?咋可以这样说话呢?”杨俊富随即将酒杯里的酒泼过去,并大叫着:“我让你看看我干啥来了!”说着,就将女服务员摁倒在地将其强奸。虽有那么多人目睹残暴,竟无一人敢伸张正义。杨俊富嘻笑着说:“老子是夜夜做新郎,天天办喜事!”
最为恶劣的是,这些黑社会势力渗透到了国家机关内部,使他们因此获得了保护伞,从而愈加飞扬跋扈――
张洪俊要开一家酒店,但他不愿掏一分钱,就找来市治安巡警支队副支队长霍某密谋,决定来“硬”的。张洪俊、霍某带着几名打手找到桥头饭店女经理,以合伙开饭店为幌子,硬是逼其拿出2万元钱来。接着,他们又来到物资贸易公司、市五交化公司、陶瓷总公司、家具商店等单位,强行拉走钢材、装潢材料、空调机、热水器和大小餐桌、折叠椅子及沙发。酒店开张的时候,张洪俊居然还向数百企事业单位和个人下“请柬”,要他们送礼,而送礼者连茶水都不敢喝,放下钱就走。张洪俊仅此就敲诈了现金数十万,而这正是借助了霍某的“法道”。
何晶派跟自己学武的学生帮另一流氓头子王庆山杀死一个“宿敌”后,被公安局列为犯罪嫌疑人。他很快就从公安局内部得到了消息,立刻把该案预审员及其负责上司约出来,要他们“摆平事儿”。结果,这两人一前一后演起了“双簧”,一个按何晶的要求取假证,一个则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与此同时,何晶又找到市中级法院审判员韩守权,让他打亮“绿灯”。韩守权不仅为何晶通风报信,出谋划策,还竟然开出提审单,让何晶冒充律师去会见被抓获的王庆山,和他一起编撰供词,最后使何晶得以脱身,逍遥法外。
面对形成相当规模、拥有武装并渗透到一些权力机构内部的黑势力,作为前线总指挥的王立军深知对他们的重拳出击将是一场恶战,他甚至感到这次战役似乎有些悲怆,也有些不祥的预兆。
1994年9月19日,“扫黑行动”开始。行动前夕,王立军写好遗书,交给战友。铁岭市委和市局确定了“秘抓秘捕”的行动方针,抓捕名单只有市委书记、公安局长和副局长王立军三人知道。然而才刚刚秘密抓捕了张洪俊,王立军便日夜不得安宁了。他走到哪儿,电话和人就跟到哪儿,无一例外都是替罪犯说情的。
那天,一位社会名流来造访,临走时说他有几本书明天让人送来。第二天,果真有人送书来了,王立军打开纸包一看,全是百元面额的现金,足有几十捆。那人转身要走,王立军把他喝住:“你立即把钱拿走,不然我把你也抓起来!”软的不行来硬的,一个团伙的爪牙给王立军打来电话,威胁说:“几十万你不要,那命还要不要?”王立军义正词严地说:“我王立军从当警察那天起,就没把自个儿百八十斤当回事!你要让我抓住,我肯定干掉你!”见王立军软硬不吃,黑社会头目以20万元的巨款到本溪雇来杀手,准备伏击并炸毁王立军的汽车。那天深夜,王立军驾车从市郊“打黑”指挥部返回市内,在体育场转弯处,马路对面突然有人向他开枪射击,王立军即刻停车举枪还击。交火几梭子后,罪犯自感不如王立军的枪法,遂仓惶逃走。
就在开始大规模行动的前夜,心潮澎湃的王立军和治安巡警大队长刘家铎作了次倾心交谈。王立军说:“这次任务危险性太大了,肯定要牵涉到内部和相当一批干部,所以要做好一切准备。”刘家铎担心地问:“得罪了那么多的人,如果将来受到不公怎么办?”王立军斩钉截铁地说:“我得对老百姓、对历史有个交待。再怎么着,我宁愿舍去个人的一切,为正义、为结束铁岭的乌烟瘴气划上句号!”
实施抓捕的当晚,为防止走漏风声,他只带一名警员上阵,夜深了,忽然风雨大作。伴着风声雨声,王立军瞒着妻子、女儿写下了遗嘱。
第二天下午三点半,侦察员报告,说杨俊富可能已打探到消息,正准备出逃。王立军经请示后,决定提前行动。他率领警员直扑杨俊富栖身的银州大酒店,自己埋伏在一楼服务员休息室。随后,他让刘家铎等人将杨俊富诓下楼来。杨俊富刚把半个脑袋探进门里,王立军就猛虎扑食般地将其擒获了。王立军大喝一声:“你知道我是谁吗?”杨俊富一看,如梦方醒:“啊,你是王立军?那我值了。”王立军问:“为什么值呢?”杨俊富说:“死在你手下呀!”
不料,当王立军赶去捕获何晶时,他已得知风声迅速逃逸了,一个月后,才潜回住地。王立军得到情报后,为防止走漏风声,不顾危险,只带了一名警员,赶到几十公里外何晶所开的奥林公司进行追捕。他一眼就认出了何晶的“标致”505轿车。而此时,何晶也发现了一辆陌生的车子开来,他预感不妙,先让两名保镖上车发动引擎,然后钻进车子开足马力逃跑。王立军开车死死地咬住他,眼看就要追上了,忽地,一辆拖拉机挡住了王立军的车子,望着何晶的小车飞驰而去,王立军气得眼里直冒火。然而,真叫得道多助,何晶的车子突然出故障熄了火,王立军跳出车子追了上去。一边是“武林高手”,一边是孤胆英雄,短兵相接,必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较量。
王立军先向何晶的两名保镖腿部连续打了两枪,最终用枪封住二人,制服他们。就在两名保镖被制服的时候,何晶闪到王立军的身后,一把将其握抢的手狠狠抓住。两人在僵持中,王立军把枪倒到左手,狠砸何晶头部,一下就打开了花。由于用力过大,枪脱手了,何晶趁势向王立军面部猛打几拳。王立军的右腮里侧被牙齿完全硌烂,眼角开裂。何晶双手掐住王立军的脖子压在车上,沉重的窒息,让王立军第一次感觉离死神如此之近。
面对何晶使出的十八般看家本领,王立军毫不畏惧,凭着机智勇猛,与何晶对打了20分钟,也许是王立军满脸鲜血的影响,就在王立军逐渐丧失意识的时刻,何晶的双手突然打滑松脱。王立军抓住这一线生机,瞬间做了一个翻身动作,将何晶扣在身下,这个号称天下无敌手的凶犯终于被生擒。
战友们赶到后,王立军把何晶的下颌端过来仔细看了一下。“当时我有两种想法,第一我终于把你拿下了。第二我心里在想,你确实很厉害。”王立军事后回忆说。3个月后,肖建军也被捉拿归案。而涉案的19名国家机关内部的蠹虫,也被一网打尽。
被称为中国“打黑”史上的最大一次战役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那天,作为公安部英模报告团的一员,王立军正坐在北京人民大会堂的主席台上。而这天恰好是这些黑社会头目被依法枪决的日子。王立军多想亲耳听到那正义的枪声啊,所以他从主席台上溜了下来。在大会堂的门厅,他拨通了刑警支队副支队长计连科的电话。老计说:“王局长,你听着,现在毙到第四个了。”“啪!”一声清脆的枪响,从电话里传了过来,回荡在四周。
“9·19”打黑行动抓获主要案犯及团伙成员110人,其中7人被判处死刑,缴获赃款200余万元,涉案的19名政府机关内部的蠹虫也被一网打尽。这一仗让王立军威震全国警界,他被评为“全国十大杰出民警”。时任铁岭市长的李士文说:“铁岭可以没有我李士文,但是绝对不能没有王立军。”
黑社会曾出价500万元买他的人头,王立军身上刀伤、骨折等伤有20多处,最严重的一次头部受伤,10多天昏迷不醒,单位把花圈悼词都准备好了,结果他又挺了过来。打黑最紧张的时候,他开会也拎着一个黑兜子,里面装着折叠式冲锋枪。王立军坦率地说:“有时候安静下来或者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候一想,哎哟,我前一段为某一件事情差一点牺牲了,这个太危险了。私心杂念都会有的。但是当你面对血淋淋的现场和孤立无援的受害人,作为一个警察,你能袖手旁观吗?危险向你袭来的时候,你能选择什么?你只有走上去,战胜它,没有别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