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有天晚上十三把这照片发我,我看最上面那张,没留意,肯定是老陈干的,他以拍饭局照片发微博为生,我们怜悯他也就随他去了。
然后再往下看。
我第一反应也是,我滴妈呀,理科男。
十三说这个测算是松鼠会的猴戏同学搞的,他在老陈那儿看到这照片,一时兴起,说“告诉我快门用的是多少,我可以算出柴静右手切东西的速度!”后来有人回复说快门是1/13秒。于是他做了这张图来算挥刀速度是“大概0.5米/秒”。
他洋洋自得,“如果你此刻以这个速度走过柴老师身边,会看到一把静止的刀子。”
有人问他干嘛费这个劲,他说,“BecauseIcan.”。
2
科学松鼠会就是一个这样的地方,先天带点八卦的气质。
十三是创办人,他看着不吭不哈的,也是闷骚科学男。
两年前这个时候,我俩在鼓浪屿碰上,他刚从复旦博士毕业,当时犹豫是找一份工作,然后结婚?还是去做想做的事。
我问他想做什么,他一直在沉吟用什么词来表达。
“科普?”我问。
他说,“我一直不愿意用这个词,科普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后来的科学松鼠会,确实挺随他的劲儿,自得其乐,不装。文章都是四海八方的年轻人写的,写辣椒为什么是红的,猴子喝了酒会怎么样,手机能不能爆爆米花?……不见得学理上非常严谨,或者论据上超前,但是有种智力上的平等,把读者看作跟自己相似的人,大家共同去探索世界的未知,分享乐趣,然后彼此校正。
3
有些科学工作者觉得这些事情太小,琐碎,不屑说。
我当年跟老郝做华南虎照调查的时候,也有很多人说,新闻调查一个45分钟的节目,去做这么一张小破照片的事儿?
做完那期节目,我才有些理解胡适,他当年考证红楼梦,很多人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用功夫在世俗小说中,而不是去做学问。
他说是要借这种人人知道的小说材料提倡一种方法-----什么东西,都要拿证据来,大胆地假设,小心地求证。“这种方法可以打倒一切教条主义,盲目主义,可以不受人欺骗,不受人牵着鼻子走。”
我原来觉得这句话并不高妙。
等时间长了,才明白他为什么说“一个肯疑问‘佛陀到底到过庐山没有’的人,方才肯疑问‘夏禹是神是人?’,有了不肯放过一个塔的真伪的思想习惯,方才敢疑上帝的有无。”
4
我写叶企孙那篇文章时,说到叶先生当年在哈佛23岁就写出他的第一个研究课题,实验结果发表后,很快被国际科学界公认为当时最精确的h值。
这些话是从一本杂志的资料中引用的。
也是猴戏同学,他在美国读物理,看完去找到了九十年前那篇论文,考证了当年的研究工作,“测定h值的工作由三人完成,发表时的排名次序为,WilliamDuane,H. Palmer和叶企孙。第一作者,也是项目发起者,WilliamDuane,是哈佛教授——因为致力于把X射线应用于癌症治疗,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个生物物理学教授”
而我的文章里,孤立地突出了叶先生的作用,不够严谨。
他安慰我“一个人靠不靠谱,并不在于知道很多东西,而在于保持探索未知事物的兴趣和能力”
无知的人并不是没有知识的人,而是不肯接受新知识的人。在这个意义上,松鼠会传播的并不只是知识-----科学实际上是一种思维的方式,而不是被垄断的知识。这样的传播,才可能渗透进我们的头脑,形成我们看世界的方式和方法。
有了这样的思维方式,才不会轻信一个人可以在水里憋两个多小时的气,一颗丸药可以包治各种疑难杂症,或者随便哪个人给你的“不容质疑”的答案。
(松鼠会在招募中,可前往http://songshuhui.net/jo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