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一家大老远坐着火车 拎着六两六的面和六两六的肉馅
专程来给爸爸过六十六大寿 其实原本我们是想省略这个环节的
因为爸爸是非常彻底的无神论者自然对这些风俗不以为然
说实话 这个习俗不是很人性化 这大热的天儿
爸爸已经连续吃了四顿饺子 还没有消灭干净其他人又爱莫能助
不过形式上的东西总能带给人非常隆重的刺激
让有些稍纵即逝的热情 无法被忽略
让原本就含蓄于表达的中国人 有了抒发的载体
尽管 爸爸并不是个合格的爸爸
但我还是有那么多需要感谢他的地方
首先要感谢爸爸 把艺术带到我的身边
记忆中的第一个画面 就是爸爸哼着"丽达之歌"哄我入睡
尽管妈妈忿忿不平的说爸爸这样的行为只此一次
可是 那简单的旋律随着节奏摆动的长发 都深深烙在我的记忆中
爸爸超爱看电影 为了惩罚他不做家务妈妈让他必须带着我
于是我小时候最高兴的就是 每天晚饭后屁颠屁颠的跟着爸爸去电影院
因此 80年代的经典电影 我无一错过
爸爸爱画画 各种ABH素描铅笔排笔油彩水墨 一应俱全
于是从未正式学过美术的我乱描乱画的也出了功底
爸爸有个橘色的电唱机 和一摞在我看来很神奇的黑胶唱片
每天盯着唱针在唱片上一圈圈旋转 音乐的种子就这样在我心底发芽
爸爸经常出差 每次都要妈妈叮嘱 他才会给我带礼物
但小孩子 不会计较初衷 只会享受结果
雀巢黑咖啡 贝壳巧克力蜡质花瓶 俄罗斯紫金耳环 ...
每一样都让我见识到无限宽广的外面的世界
只是爸爸脾气暴躁 有时一个玩笑 也会天翻地覆
所以 我很少和他交流 有时甚至会躲避
时间久了 便有了无限疏远和隔阂
这种莫名的敌对 持续到我22岁
那一年 爸爸去哈尔滨办事 顺便看望在哈工作的我
吃过晚饭 已接近末班车的时间
我们一路快走 却在距离车站近百米的地方看见末班车徐徐进站
于是 来不及道别 爸爸便背着他的大包向车站跑去
就在那一瞬间 看着爸爸的背影 我泪如雨下
因为 我突然发现不知不觉中 爸爸就老了
那种伤感 来自骨髓 来自对生命的无可奈何
同时我也开始理解 命运给爸爸的一切苦难
造就了他内心的焦灼 而我 或许懂的太晚了
04年底 我在北京叔叔打来电话 说由于医院的误诊
爸爸的右眼失明了 要来同仁医院做最后的诊治
听完我在公交车上哭了一路
那么热爱摄影的爸爸 老天对他是否太过残忍
在旅馆里见到爸爸的那一瞬间 我真的崩溃了
我从未见过那么憔悴的爸爸消瘦似乎只在一夜之间
不过 爸爸的个性 是那种啥事都不会想太多的人
所以 他恢复的很快 他不但还可以继续摄影
现在还爱上了收藏手表 经常拿着一堆工具捶捶打打的
现在对爸爸真的没有什么别的期望 就希望他身体健康
08年爸爸自己出去玩了一趟 临走时却把画了半年的地图忘在桌上
我和妈妈便都开始担忧他的记忆力
前几天 他早上用豆浆机磨好了豆浆自己却又冲了杯豆粉
至于 每天找不到眼镜忘记自己有哪件衣服之类的事情 早已是家常便饭
尽管爸爸的脾气依然那么臭 但我能感觉出他对我深深的依赖
尽管我遗传了爸爸的臭脾气 但我希望从现在开始能弥补前20几年的疏离
很巧 爸爸六十六我三十三 两个生生不息的数字
借着这个吉利 让我们一家人都更加顺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