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 情感长文刘雪华邓玉昆：宋词般意境的爱情

（几年前采访，以此文哀悼日前在沪坠楼的邓玉昆先生）

十几年来，刘雪华仿佛成了琼瑶电视剧的一个标志，从《几度夕阳红》、《哑妻》、《雪珂》再到《烟锁重楼》，无不有她的身影。十六岁就已经步入演艺界的刘雪华，一直像是这个五颜六色世界中的另类，她不习惯应酬、不爱接受访问、不常做美容，没事儿的时候就躲在家中。

删了一段

很多演员总是爱说，不要把我自己和角色弄混淆了。日前在电视剧《梦回青河》播映庆功会上，见到主演刘雪华，我才真的理解了这句话。身着浅黄色职业装，头带着一顶丝绒小帽的刘雪华，笑语盈盈，率真豁达。聊到兴奋处，她会一下坐到沙发扶手上。一点也看不出，她和那些整日哀怨，成天抹泪的“琼瑶人物”有何关联。而一聊起她的婚姻故事，却又彻头彻尾是琼瑶式的，让听者无不觉得“好浪漫、好感动”。

才子佳人酒为媒

知道刘雪华的人，大多认为她是台湾演员。其实她的出生地竟然是北京城，5岁的时候举家迁去了香港。16岁那年，她背着父母前去长城影业公司应试艺员，一考中的。第二年拍摄了平生第一部电影《情不自禁》。直到她24岁的时候，才去了台湾发展。刚入行的时候，刘雪华在香港接的都是《白发魔女》之类的武侠片。等到了台湾，由于被琼瑶所器重，她才开始演绎那些凄美的爱情故事，一哭就是十多年。

刘雪华是个具有双重性格的人，外表柔弱，内心狂野。在上女校的时候，她和三个姐姐像黄飞鸿一样疯跑、打球、演歌舞，常会冲在男孩子们的前面。她甚至接到过一个小女生的情书，搞得她哈哈大笑。她曾经历过几段不同的情感，开始的时候，人家爱上的是她表象的柔弱。过一段时间，狂野烂漫的天性一旦释放，对方就特别不容易接受了。使得她在谈情说爱的时候，感觉总是阶段性错乱，不知道自己是在戏里还是在戏外。直到遇见了这个叫邓育昆的人，情况才发生了改变。

邓育昆何许人也？他是台湾岛上少有的才子，著名的编剧。《包青天》等上百部脍炙人口的作品都是出自此公之手。雪华对他早有耳闻。

1998年秋天，刘雪华在上海拍电视剧《女生向前走》。一个朋友提出想请她去《傻阿甘》剧组客串一个角色。因为总共只有三集戏份，而且两个剧组之间还有两三个小时的车程，所以雪华就没有答应。那位朋友却说，这个戏是邓育昆写的，你要不要先看看本子啊？雪华知道，有不少港台演员会因为没有拍过邓育昆写的戏而遗憾，就答应先看看剧本。

恰巧当时邓育昆也在上海，他辛辛苦苦改好了《傻阿甘》的剧本，想犒劳一下自己。于是盛邀台湾来的同城好友一起饮酒吃蟹。宾客们携朋带友前来赴宴，这样刘雪华就成了邓育昆的座上客。

邓育昆不愧为宝岛才子，席间他豪饮低吟，感时叹景，高谈阔论，唐宋明清的诗词歌赋无不信手拈来。即使是经常出入琼瑶府第的刘雪华，也不免为其豪放不羁的才情所打动。面对邓才子的共饮之请，刘美人没有像一般女演员那样扭扭捏捏。举起香醇的绍兴酒，她是来者不拒，杯尽盏空。乐得邓育昆马上手书八字：“冰心胜雪春萼启华”，双手赠予佳人。他还兴高采烈地给雪华讲了刚刚写就的剧本梗概，更是把刘雪华感动得泪流满面，当下答应友情出演。

觥筹交错中，一段炽爱种下了种子。

虽然当时雪华有自己的男朋友，而邓公亦有自己的女朋友，但这次近距离接触，双方都在心里留下了极好的印象。此后，每次雪华过这边拍戏，邓公必会热情招待，然后攀谈一番。

待戏拍完了，他们双双回到台北，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这位邓育昆先生祖籍广西玉林，３岁时随父母迁往台湾。他从小饱读诗书，后又追随李敖大哥钻研文史，可谓学通古今。他在年龄上虽比雪华大十四五岁，性情却憨直可爱。经常前往剧组探望雪华，今日送花，明日赠诗。刘雪华照单全收之即，对于邓公那份深情，自然也心知肚明。

回忆起那段日子，雪华曾对老公感叹说：“十几年前你就是编剧我就是演员，咱们完全有可能早点认识啊。”邓先生却说：“那个时候认识也没有用的，你不会喜欢我的，因为我长得丑，女孩子幻想的男朋友永远是高高的、帅帅的。”雪华也附和着说：“是啊，经历了很多东西以后，自己才觉得，我要的是真正的幸福。时间久了，再漂亮再不漂亮其实没什么用处。当然，又年轻又帅气又体贴又博学是最好，但当缺少某几项的时候，你就要重新选择最重要的东西。”

十分钟锁定良缘

随着相互了解的深入，刘雪华越来越被邓育昆逸兴遄飞的性情之美所打动。她发现彼此都是痴情未泯的性情中人。有很多事情，别人不理解。但他们不用解释，就可以感同身受地体会到对方的感受。他们各自讲述着自己初回祖国时的经历，雪华说：“第一次回到自己的出生地北京，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跑到街上，走了三四条街，买了两串冰糖葫芦，然后在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中把它们全部吃光。”邓公也说：“我第一次回到大陆，一下子就跪了下去，伏地大哭，不断亲吻脚下的土地。很多人围着我看，以为我是疯子。”话说完了，两个人都很感动，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对方。

刘雪华自从结识了邓育昆后，逐渐找回了一种久违的感觉。她在家里排行最小，全家人都很疼爱她。以前在台湾拍戏，不舒服的时候，姐姐就会跑来，把她接回香港。到了家，妈妈已经把她最喜欢吃的东西准备好了。而她有什么有趣的事情，也会和老爸讲讲。认识邓公以后，他就成了她最好的倾诉对象。每当剧组收工，饥肠辘辘的时候，他准会适时地出现，陪她去喝粥吃消夜。

某日深夜，他俩在海边一处海鲜酒家把盏话情。邓育昆试探地问道，雪华，你觉得咱们俩有可能结合为一个家庭吗？刘雪华轻描淡写地回答说，看吧，顺其自然吧。邓育昆看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还不死心，他换了一种问法说，如果咱俩结合了，你就不能再叫我邓大哥了。你说叫什么好啊？刘雪华想了想，半真半假地说，我叫你“爹地”行吗？随着两个人哈哈的笑声，邓公首次求婚不了了之。

一九九九年九月十八日晚上，又是一个秋风沉醉之夜。邓刘相识一年之即，相约一帮好友去杨丽花家喝酒赏月。酒酣耳热之际，一个叫洪文栋的朋友提起第二日便是一九九九年九月十九日。此等佳期吉日可谓千年等一回，必有不少有情人结成眷属。他对邓育昆开玩笑说，邓大哥，“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你和雪华的婚事不如趁这良辰美景、佳肴美酒一起办了吧。众人哈哈大笑，邓公听了兴起，私下找到雪华问其意下如何。刘雪华经不住才子三说两劝，没用十分钟竟就答应下来。

邓公重返席间，当众宣布，他和雪华的婚礼将于一九九九年九月十九日零时九分举行。他请客人们都不要走，待午夜过后做他们婚姻的见证人。

这样的另类婚礼，当然用不着传统的结婚证书。身为剧作家的邓育昆当即请朋友的小孩出去买了一张桃红色的宣纸，提笔挥毫写下结婚宣言——

我们决定结婚了！从此，相依相恋，相随相伴；互相扶持，互相眷顾。爱情，不是唯一的理由。把自己的心坦然交给对方的心，把自己的未来交给对方的未来。是托付、是信赖、是永不休止的关怀与喜悦。不需要典礼，因为典礼只是宣告的形式。而我们，由衷地接受在座各位由衷的祝福，从此刻到永远。

1999年9月19日零时9分。

邓育昆诵读这纸宣言时，刘雪华一直低着头倾听。宣言念毕，大伙儿一齐鼓掌祝福，这时只见刘雪华泪水涟涟，感动而喜悦地拿起酒杯，与邓育昆一起接受大家的祝福。然后邓育昆、刘雪华一起在“结婚人”的落款处签名，并且把那纸婚书传交现场友人签名见证，完成了这场别致的婚礼。

欢聚愁散两依依

恋爱的时候，邓先生常以诗词传情，送给雪华，以博芳心。有位好朋友对雪华说，这个男人太会骗女孩子了。等着吧，你们结婚以后，他就不会写了。

结婚后，邓公给雪华的情诗一直没有间断。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季节更迭、添置新衣、共尽晚餐、结婚纪念……邓育昆都会填词作赋，诗赠佳人。兴之所至，餐巾、桌布都成了他的纸张。有的时候，一觉醒来，雪华发现枕边有一首歌咏他睡姿的七律；有的时候，打开冰箱，雪华又会发现一阕感叹美味的江城子。诗词的后面还会附上日期和简要的说明。每看到一首专为自己创作的诗词，刘雪华都激动不已；如今已经过去五六个年头了，雪华手里已经珍藏了一摞厚厚的诗稿。

反复吟咏这些隽永的诗作，雪华对诗词格律也渐渐产生了兴趣。邓公乐得做老师，教她什么叫韵律、何为平仄。邓公说作为演员要多了解一些文史知识，他的读书观是不能太杂，要重点先读一个人的作品。邓先生给雪华推荐的人是他的良师益友李敖，特意给雪华开了一个的书目清单，让她随身带着读。李敖嬉笑怒骂的文风让雪华特别着迷，过去一直看琼瑶小说的她，觉得先生为自己推开了一扇新的窗户。

素来恋家的刘雪华，与老公在家里其乐融融。他们会玩游戏、捉迷藏、朗读诗词，拿笔做智力题。每天要聊到凌晨四五点钟才入睡。好多人都奇怪有什么好聊的，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多话说，无论是电视上的新闻时事，还是各自的工作进度，他们都聊得兴趣昂然。

雪华虽然常年在外拍戏，但从结婚到如今，他俩分开的时间从没有超过20天。在台北拍戏，她自然是天天回家。路途远的时候，老公就来探班。前一段时间，雪华在台中拍戏，三个月的档期他去了剧组六次。第一次去，人家还蛮新奇的，后来大家就没感觉了。最后别人见到他只是平淡地打个招呼，已经把他当成剧组里的人了。如果拍戏的剧组是在上海、北京这些遥远的地方，她会带着他的一身不曾洗过的睡衣，相拥而眠。闻到那种熟悉的味道，她就会感觉他仍睡在身旁。

刘雪华在生活中是一个稀里糊涂的人。她从来不会记路，如果有朋友要请他吃饭或者逛街，必定要到家里来接，完了事再把她送回来。有一阵，家里人知道她爱忘事，就给她买了一款有电脑提醒功能的手机，可手机却常常因为雪华忘记交费而停机。自然而然的，家里所有需要交的水电费、物业费，都由老公去银行代劳。他还总得提醒她，今天是月底你的保险金到期了……看雪华老忘交手机费，邓先生就告诉她可以办手续，每月从帐户上自动转帐。而刘雪华却连信用卡也不会用，出门永远带着现金。邓先生只好先去给雪华办卡，再将各种需要交的费用注入。

邓大哥对雪华像对一个小朋友，细心到家了。每次出门，他都要给助理写好雪华适应的各种化妆品的牌子和吃饭的忌口，交代了好几种药的不同吃法。有一次雪华到上海拍戏，早晨开工的时候，忽然有人送来一大束由玫瑰和百合组成的花蓝。打开附信，雪华才猛然想起当天是11月12日，是自己的生日。邓公为了给她一个惊喜，特地托上海的朋友送来了鲜花。当时在场的人都鼓起了手掌，觉得他们真是太浪漫了。

比翼双飞渡难关

虽说这对老夫少妻的家庭生活充满情趣，不过俗话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刘雪华表示，我们也曾为家庭琐事生气拌嘴。朋友们都知道。刘雪华有打麻将的爱好，她家过去和琼瑶家门对着门住，没事的时候，总要拉上琼瑶的子女一起打牌。虽然后来搬到了邓宅，可几位牌友却一直没变。一般情况下，她们都打到子夜时分；而此时邓先生也差不多写完了当天的剧本。他们俩通常会一起吃些点心，然后小酌闲聊。

话说那一日，已经到了12点。邓公写罢文章看这厢牌局未散，就问雪华还要多久。雪华说还有两圈。邓先生陪坐到两点见尚未打完，就换上睡衣回卧室去了。恰巧那天雪华的一帮牌友兴致颇浓，几轮战罢，意犹未尽。雪华以为老公进房先去睡了，便也安心应战。岂知邓公在卧房内并没有睡觉，而是独自读书赏乐，等着雪华散牌局。

直到凌晨五点多了，邓先生到客厅见牌局还在继续。便气哼哼地出门去买早点了。回来的时候，众人都已经散了。雪华见老公买回的早点，没有自己的。就特别生气。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了起来……雪华此时忽然发现，老公出门时还穿着睡衣。便大笑起来。邓公也才醒悟过来，道：是啊是啊，光顾生气了，难怪街上的人都瞧我呢。说完也憨憨地笑了起来。

从那以后，雪华再打牌，就拉上老公在一旁充当出纳。邓先生虽不深谙此道，对这份差使却相当认真。到了月底，他还会“盘点”一番提示老婆道：“宝贝，你这个月输了三千，下次要加油啊。”

恃才傲物的邓育昆和许多风流才俊一样，都喜欢纵酒怡情。每逢朋友相聚，必狂饮杯中之物。有一天凌晨，邓公和几位好友豪饮之后大醉而归，路上遇到台北警署例行检查。侠肝义胆的他，看警员对自己朋友推推搡搡，便冲过去与警员发生了肢体冲突。第二天，各大报章在重要版面上添油加醋大肆报道，一时间搞得满城风雨。连当地的警署负责人，都出来就此事接受电视台记者的采访。接连几周，许多家媒体记者和一些狗仔队守在邓宅门前屋后，希望能采访到邓育昆或者刘雪华。有多半年的时间，他们夫妻俩的心理压力都很大。平常充满欢声笑语的房间静寂无声，雪华和老公谁也没有多余的话讲。对于这次事件，邓育昆在妻子面前忏悔不已。他对雪华立下誓言，从此以后戒掉酒瘾。

邓公有时候会带着雪华去参加自己的家庭聚会，邓家兄弟姐妹几个人，岁数都不小了，每次见面彼此都要拥抱一番。这个生活的小细节让雪华感慨不已。她家的人，谁对谁好，从来没有过彼此间的明确表达。她过去也认为“都是自己人，没必要”。如今她却特别羡慕这种可以把自己的爱表达出来的家庭氛围。她想起老公总是写情诗表达对自己的爱意，而自己却很少有所回应，忽然觉得特别难为情。于是，就在去年9月19日他们生日纪念日的时候，从不出门的她亲自上街，为老公买了一个金项圈作为礼物。而老公特地为雪华重新安排了一次婚庆仪式。选定了一件价值百万的水晶钻饰礼服，以补偿雪华未拍婚纱照片的遗憾。刘雪华亲手下橱为客人涮锅，已经戒酒的邓育昆只喝可乐。眼睁睁的看着老婆喝酒，他笑说：“老婆比酒重要！酒陪伴我过前半生，老婆要陪我过下半生。”

结婚6年，邓育昆曾对妻子表示，我学到了一个道理——不要要求对方给我多少，记得自己多付出。这几年，他门相互用包容、疼爱、关心与谅解来经营婚姻。头一年偶会有争吵，后来两人已不红脸。在爱心灌溉下，刘雪华胖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有邓育昆掌镜的比基尼泳装照为证。而过去衣着随便的邓先生，如今出门也是周身鲜亮，面貌一新。总结自己的婚姻生活，邓育昆先生曾填词一首，词曰——

海上骑鲸，波涛汹涌，风雨如晦。曾半世沧桑，多少块垒？豪犀染雪，柔情似水。五柳采菊，季鹰早归，谁道英雄不沾泪？云起时，问佳人何在？青青翠微。

灯下也学画眉，方试手，更漏已频催。待罗衣初解，兽炭添香。微嗔浅笑，星眸流翠。芙蓉帐里，细描鸳鸯，轻唾檀郎恁堪醉？共白首，看天涯辽阔，比翼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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