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朋友
您的信我读了
你是什么长相 我想了想
大不了就是长得像某某吧
想到有一天你要来找我
不免有些担心
我怕我们天话可说
一见面就心怀鬼胎
想占上风
我怕我们默然不语
该说的都已说过
无论这里还是那里
都是过一样的日子
无论这里还是那里
都是看一样的小说
我怕我讲不出国家大事
面对你昏昏欲睡 忍住呵欠
我怕我听不懂你的幽默
目瞪口呆 像个木偶
我怕你仪表堂堂 风度翩翩
我怕你客客气气 彬彬有礼
叫我眼睛不知该看哪里
话也常常听错
一会儿搓搓大腿
一会儿抓抓耳朵
远方的朋友
交个朋友不容易
如果你一朋踢开我的门
大喝一声:“我是某某!”
我也只好说一句:
我是于坚
我始终固执地认为于坚是第三代诗浪潮中的佼佼者,反崇高反优美,表现日常生活平凡情绪的第三代诗歌主张,在他的作品中几乎都可以找到影子。让我们看看《远方的朋友》。
企图从诗里寻出点社会或现实意义的人恐怕会大失所望。它呈现给你的全部东西就是语言,就是语感的一种自由流动,其中没有清晰情感迹象也没有明确的价值评价,仿佛就是生命节奏的自然奔涌,谈不上令人回味的内涵。可仔细品味一番后你会发现,它的语感仍是一种有意味的形式,它是诗人对日常生命方式、形态的体验与显示。一个不曾谍面的朋友信中说要来访,一瞬间诗人脑海中快速闪过种种见面时的场面:好的、坏的,自然的、尴尬的,平淡的、热烈的,庄重的、随便的。把各种各样的设想猜测罗列在一处,让人感到每一种都滑稽可笑、又都合理可能。突破表层现象我们发现它是一种心平气和的对生存方式的观照沉思,这一代的人们表面热情平静,内心却孤独无依;思想善于幻想,行为上手足无措;并且对世界都有总一种莫名的期待与恐惧。
由此看来此诗的语感实际上并非像一些人说的没有意义,相反倒是种有意味的形式。诗人说,诗近书法,是种语感的流动,它是诗的全部美感来源,有语感的诗要有生命的灌注。《远方的朋友》实现了这一理想,从而达到了诗人——生存——语言三位一体的境地。于坚这种语感诗的追求轻松活泼、自然随便,有很强的趣味性与鲜活力,亲切拙朴,可以使读者松弛神经、平心静气。这一切都是诗走向民间与凡人后留下的必然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