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庭筠--
“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船儿一艘艘地驶过,希望一次次地破灭,这夕阳的脉脉斜晖和那一江悠悠春水,不正是女主人公的款款深情、绵绵相思?
晚唐词人温庭筠是一位写情高手,他的这首《梦江南》描绘的是江中景,抒发的却是心中情,只三言两语,就塑造出一位倚楼独望、愁肠百结的思妇形象,并生动地揭示了她由希望到失望,最后绝望的心理历程,读后令人扼腕。美学大师朱光潜先生认为这首词最后一句“肠断白苹州”是败笔,如果将这五字删去,“斜晖脉脉水悠悠”的迷离、朦胧景色就能让蕴味更深远,更耐人寻思。
梳洗罢,独倚望江楼。
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蘋洲。
--梦江南
温庭筠(约公元812-870年),字飞卿,晚唐著名的词人、诗人。温庭筠从小聪明好学,文思敏捷,精通音律,善鼓琴吹笛。《北梦琐言》说他“才思艳丽,工于小赋,每入试,押官韵作赋,凡八叉手而八韵成”。曹子建“七步成诗”已属不易,温庭筠“八叉手成八韵”更是了得,于是他有了“温八叉”的美誉。
温庭筠是我国第一位大量写词的文人。中晚唐文人张志和、白居易、刘禹锡等虽然也有词作传世,但他们的词在韵律和形式上与七言诗是非常接近的,运用的词牌也很少,只有《渔歌子》、《忆江南》、《长相思》、《潇湘神》等几种。温庭筠则不然,据林大椿先生所编的《全唐五代词》统计,留传下来的温词共有七十首,而他用过的词牌也有近二十种之多。
温庭筠生性风流,轻佻放荡,他的词多写花间月下,闺情幽怨,构思精巧,语言含蓄,词风香软艳丽,浓妆重抹,充满脂粉香泽,在艺术上有独到之处。温庭筠善于从容貌、服饰、情态上描写思妇、宫女、青楼女子生活及情思,他的词对五代及宋词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半个世纪之后的花间词派,就是在他的影响下形成的,因此温庭筠被誉为“花间鼻祖”。
温庭筠才华横溢,却屡试不中,科场之中,他又“好代人为文”。有一次考试,主考官久仰温庭筠考场救人的大名,特将他召到庭前应试,严加防范,但温庭筠还是在暗中帮助了八个人,便又得一绰号“救数人”。温庭筠终生未能通过进士考试,并因才高气傲,得罪权贵,仕途坎坷,一生潦倒。不过其间不是没有转机的,他曾被宰相令狐绹相中,拿着丰厚的俸禄,写下了奠定了他词名的代表作《菩萨蛮》。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鳃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菩萨蛮
这首词层次分明,色调香艳,语言华丽,读罢却能隐隐感受到深闺女子的空虚孤寂和幽情愁怨,达到了相当高的艺术水准,是最能体现温庭筠、乃至整个花间派风格的作品。
唐宣宗喜欢曲调《菩萨蛮》,令孤绹读到这首词后,就署上自己的名进献给皇帝,并再三嘱咐温庭筠为他保密,千万不要泄漏出去。然而,温庭筠看不起令狐绹的才学,非常鄙夷令孤绹的这种行为,很快就将这件事捅了出去,让令狐绹大为不满。后来,温庭筠还讥讽令狐绹无学,说他是“中书堂内坐将军”,劝其“燮理之暇,时宜览古”,让令狐绹更为恼火,找了个借口,将他逐出了相府。
从此,温庭筠更加放荡不羁,他四处飘泊,浅吟低唱,出入楚馆楼台,沉缅于声色犬马之中。
晚年的温庭筠景况极其凄凉,他穷困潦倒,身名狼籍,落魄江湖,甚至因醉卧街头而遭夜巡兵毒打。最后,中国文学史上的奇才温庭筠贫病交加,在权贵们的嘲笑、鄙夷、不屑、甚至唾骂中客死他乡。
一代词人竟然沦落至此!
“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词人走了,可他的作品却像这脉脉斜晖、悠悠江水,魅力永存。
【传世名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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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江南
温庭筠
梳洗罢,独倚望江楼。
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蘋洲。
[参考译文]
清晨梳妆完毕,急匆匆地独自登上临江的楼台倚栏眺望。
千船过尽,不见心上人的归舟,夕阳西下,斜晖脉脉,江水悠悠,柔肠寸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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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萨蛮
温庭筠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鳃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参考译文]
清晨旭日光辉映照在金色画屏上,有明有暗,金光闪烁。闺中人还没起床,一抹乌黑蓬松的秀发披散在雪白的香腮上。终于懒懒起床了,慢腾腾地梳洗妆扮,描画蛾眉。
双鬓簪了鲜花,对着妆台上的座镜从正面照,又拿着带柄的手镜从背后照,红花与容颜,交相辉映,美艳绝伦。妆扮完毕,便开始在丝织短袄上,帖绣成双成对的金鹧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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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展阅读】
花间词派
公元940年,后蜀赵崇祚选录了唐末五代词人温庭筠、皇甫松、和凝、孙光宪、韦庄、欧阳炯、牛峤、牛希济、毛文锡、鹿虔扆、李珣、张泌、薛昭蕴、魏承班、阎选、尹鹗、毛熙震、顾夐十八位词人的作品,编成了《花间集》,欧阳炯为《花间集》作了序。
《花间集》是我国最早的文人词总集,所录词人的词风非常接近,后世称他们为花间派词人。花间派词人中,除温庭筠、皇甫松、和凝、孙光宪四人外,其余都是集中在蜀地的文人,他们奉温庭筠为“鼻祖”,极力推崇温庭筠的词风。因此,与温词相似,花间词的主题大多是描写绮情闺怨,风格浓艳香软。
《花间集序》是我国最早的词论,欧阳炯在《花间集序》中对花间词风、词与音乐的关系、词体发展的文人化趋势等均有阐述,并且确立了与诗评迥然不同的词评标准。
虽然花间词在题材、思想等方面有一定的局限性,但她规范了词的文学体裁和美学特征,确立了词的文学地位,为后来宋词的繁荣打下了坚实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