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字经》有云【父子恩,夫妇从;兄则友,弟则恭;长幼序,友与朋;君则敬,臣则忠;此十义,人所同】。此所谓的“十义”,是指十种恰当、正当的交往处理方式。即父子之间要注重慈爱与孝顺,父要对子慈爱,子要对父孝顺;夫妻之间和睦相处;兄长必须友爱弟弟,弟弟应该恭敬尊敬兄长;交往的时候要注意长、幼、尊、卑的次序;朋友相处应该相互讲究信义;君主要尊重臣子,臣子应该忠于君主。【此十义】意即此十种恰当的行为准则,【人所同】人都应该做到或要争取去做到。所以概括来讲,十义就是父慈,子孝,夫和,妇随,兄友,弟恭,朋谊,友信,君敬,臣忠。这是季羡林得意门生钱文忠教授在《解读三字经系列》中对其内容的讲解。
不才想在这30个字的基础上通过理解《三字经》剖析焦大侠在《江湖小子圣武令》中人物角色萧逸龙的扮演。比起展昭的忠肝义胆、玉堂的桀骜机敏、心竹的深情款款、天霸的铁骨铮铮、寻欢的隐忍担当、相如的温文儒雅,逸龙的率真豁达别具风格,尤其是在重伤于扶桑鬼塚剑下濒临死亡的一刹那,那凌厉绝望的眼神仿佛是几生几世的相识,凄然无助、心有不甘的眼波流转之间,伴随着那么多的快乐忧伤、悲欢离合的历历往事。孙兴说他每拍一部电视剧都有收获,而从《七侠五义》中所获得的最大收获即是学会了使用眼神诠释角色,而通过眼神表露人物内心无疑是大侠不胜枚举的卓越演技之一。
逸龙相救上官红一行的情景是义满下山的少年剑客,背上昂然背着七把剑,每把剑都锐气逼人,逸龙昂首挺胸的告之世人“武当七绝剑萧逸龙”,逸龙和红儿在对话中曾提及他到集市去挑选物品的机会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终日与剑为伴。所有的追求、所有的荣耀、所有的信仰,基于剑也源于剑,“七绝剑”之绰号承载了少年逸龙所有的风流和傲然。
古龙的名著《七种武器》被武侠迷一致认为是古龙超越于金庸的一部著作,《七种武器》——古龙的极度出色的一篇武侠小说,七种武器,七个中篇,七个主人公,七段迥然不同的故事,七种快慢缓急、冷热刚柔各具特色的写作风格。长生剑、孔雀翎、碧玉刀、多情环、离别钩、霸王枪、拳头七种非一般江湖武器,件件精妙绝伦。这七件武器在一个个大侠的手里,耍得出神入画。七件武器交织出七个精彩的武林故事。小说故事奇崛诡异,人物性格各异,富有深意。《圣武令》中逸龙一人七剑,却绝可媲美于古龙笔下的七个主人公、七种武器。古龙所谓的【笑、自信心、诚实、仇恨、戒骄、勇气、不放弃】在逸龙一人身上完全得到彰显。“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戏外的大侠是一位熟谙角色的哲学家,戏中的大侠是一位名副其实的演绎家。“杯”和“刀”是属死物的道具,“举”和“抽”是人类自然的动作,而最重要的,显然还是道具和动作背后,人,真正的心态。我想说的是,剧本的撰写和演员的诠释,水乳交融密不可分,三流演员演场景,二流演员演动作,一流演员,一如大侠者,在镜头前展示给观众的,则是通过揣摩和思考后对于剧中人物心态和风神的展现。
【三纲者,君臣义。父子亲,夫妇顺】,董仲舒为了维护封建等级制提出了的三纲理论,“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要求为臣、为子、为妻的必须绝对服从于君、父、夫。在【兄则友,弟则恭】方面,逸龙无疑做得很好,当小杰还是红儿弟弟的时候,为了一睹七柄宝剑的光华溜进逸龙房间,逸龙在先知先觉的情况下,小小戏弄了好奇心盛的小杰,确是因为怕宝剑出鞘伤及于他故而未能满足其愿望,但终于借着误毁小杰玩具的因由带着宠溺的目光让小杰一饱眼福、意愿得偿,此举尽显逸龙的爱心和耐心。【父子恩,夫妇从】,盟主上官一剑所言者所有的痛苦应有逸龙一届男儿独自承担,逸龙也是没有想到,生身父母上官一剑和灵蛇夫人最终是在阻止其与同父异母的妹妹相结合时才迫不得已道出原委而先前哪怕其身受重伤亦不与他相认,一时间,惊愕、诧异犹如五雷轰顶令逸龙茫茫然不知所措,或许正是因为逸龙从小未能得到父母宠爱的缘故,短暂的不知所措之后他当机立断,理性的正视与上官红的情感纠葛,慧剑斩孽缘。…,…。时光纵横飞逝,红儿成亲前夕,他声情并茂的向布成龙言道“完全是为红儿着想,因为我这一生,没有办法娶她照顾她,所以我希望你好好爱她照顾她,我希望她这一生过得幸福。虽然我明知道这一去生死未卜,但我死而无憾”,此言无疑显现了逸龙为人兄长对妹妹的在意和关怀,希望妹妹和其夫婿恩爱百年、携手一生,忍心挥别深明大义的红颜知己明珠,明知危险所在却义无反顾,将力战扶桑鬼塚的危险任务一力担当。
【曰仁义,礼智信;此五常,不容紊】,三纲、五常来源于西汉董仲舒的《春秋繁露》,作为道德原则规范的内容,是渊源于先秦时代的孔子。孔子曾提出了君臣、父子和仁义礼智等伦理道德观念。孟子进而提出“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的“五伦”道德规范。“五常”所指之“仁、义、礼、智、信”,是用以调整规范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等人伦关系的行为准则。《圣武令》不同于大侠其他系列的剧情,该剧并未提及协王保驾、江山社稷等政治画卷,而是在呈现引人入胜之爱情和出神入化之武功的基础上使得江湖道义风尚尽显。
【长幼序,友与朋】,古人在“友”和“朋”之间是有区别的,古人称有同样德行的人,道德一样的,行为操守一样的为“朋”,同样类别的人为“友”。意即比如你我都是读书人,或者你我都是做官的,此谓“友”而非为“朋”。“友”不一定德行都一样,故而“友”不一定是“朋”,朋不一定是“友”,不可否认我们今天已经把它混为一谈统称为“朋友”。逸龙自言“这两年来,我经过大小战役无数,战无不勇”,明珠自是逸龙的贤内知己,红儿自是逸龙的孽缘红颜,而在我想来,包括布成龙在内,逸龙却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除却与明珠在一起的时光之外,自始至终陪伴在逸龙身畔的唯有那流光一般的七柄宝剑。
幼年的娇养、父母的呵护,未曾拥有的东西自是无所适从;人生中最最绚烂的爱情也是饱受磨难,逸龙和红儿美好坚贞的情爱在命运和现实的面前脆弱的那么不堪一击;在历经磨难得到明珠救助恢复记忆后,傲然勃发的逸龙性格明显转变为内敛隐忍。
看到逸龙和明珠在之后的岁月里携手江湖、患难与共,使得我想起金庸先生《射雕》中郭靖和黄蓉的爱情,黄蓉之所以心许郭靖是因为她深知郭靖并非一如欧阳克般被她明艳的外表和博古的家世所吸引,黄蓉在“长发披肩,全身白衣,头发上束了条金带,白雪一映,更是灿然生光恢复”、“肌肤胜雪,娇美无比,容色绝丽,不可逼视”这本来面目的情况下向郭靖言及“我穿这样的衣服,谁都会对我讨好,那有甚么希罕?我做小叫化的时候你对我好,那才是真好”,由此可见郭靖和黄蓉的感情起源于黄蓉作小叫花的时候,是从纯真的友情发展至真诚的情感。明珠或许在初见逸龙的时候已经心许于他,二人的交往并没有花前月下、抚琴舞剑的浪漫场景,唯一句平平淡淡才是真,在逸龙失忆期间,明珠日夜悉心相伴不离不弃,正是在明珠这种博爱仁心的照顾下,逸龙身体复原意志重振。之后,逸龙和明珠二人在旁人眼中即是一对璧人,山东螳螂门的罗春庭提及“萧大侠真是好福气,得一知己,死而无憾,萧大侠你南征北讨,不但深受嫂夫人的支持,而且时时相伴,真是羡煞旁人”,想来,这也是逸龙和明珠最快乐的时光。
明珠虽不如红儿妩媚艳丽,却有着独属于自身的恬淡和安逸。永远记得逸龙那句“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没有人供给给我,现在我什么也不需要了”,永远记得明珠那句“你这么不会打理自己,…,我就是要照顾你”,逸龙感动之余随即释然,这才是二人长期相伴应有的结果,二人的感情到此刻方才达到共鸣。当初在逸龙相救红儿的时候,四娘言道“逸龙出手太重未免赶尽杀绝”,逸龙的解释是“对敌人不可心慈手软,以免伤及自身”,由此可见逸龙幼年孤苦可怜在师傅的教育下虽艺有所成却心有所悸,在成年后因为受伤的缘由得到明珠的照顾重新获得这份亲情怜爱,此二者的交往中,明珠所表达的是女性的精神需要和心理需要,逸龙展现给我们的则是一种理想的两性文化的展望,只因两性互补的状态,方是人类理想的状态。逸龙豪迈大度,明珠活泼俏皮,他们在一起正像手足一样互补互助,意即我们今天所言达到一个双赢的局面。
不可回避的要相较逸龙和红儿的爱情,始终觉得许是初恋的缘故,逸龙对红儿的爱要比他对明珠的爱来得刻骨铭心。逸龙在获知红儿与布成龙成婚的消息重返红叶山庄,红儿来到上房满心满眼只有她的未婚夫布成龙,此刻回观逸龙的表现至关重要,逸龙在酒馆听闻红儿的婚讯,在欣喜之余难掩一种令人唏嘘的心酸,待到见到红儿,冲口而出的呼唤换回的只不过是一声“逸龙哥”礼貌性的寒暄,此后佳人眼中仍只有她生命中除却她父亲外的另一个重要男人——她的未婚夫布成龙,令人可哀可叹的是,“除了我父亲之外,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表白性的话语犹响耳畔,现实却早已物是人非。
中国封建社会无一例外皆是礼法加强、开始森严的时代,逸龙和红儿的爱情面临着是兄妹身份的人伦缺陷,不管重重阻隔怎生突破,反叛之余冷静面对现实此缺陷无疑是致命的。二人的恋情使我不禁与《飞狐外传》系列相比较,胡斐因苦恋袁紫衣所以决意要与程灵素拜为兄妹,面对程灵素的侠骨柔肠,胡斐又怎能丝毫不觉,想来结尾兄妹在当时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兄妹名份既定,就绝无男女情爱而言,纵然江湖险恶、人心叵测,正邪两方例如福康安、汤沛抑或陈家洛、赵半山对于胡程二人单身相处共同进退确因其是兄妹身份而毫不怀疑。鲁迅先生说过,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破碎了给人看,当胡斐执着刚从集市上买来的梳子去见紫衣时,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青丝尽断的圆性,不仅胡斐肝肠寸断,连读者尽皆扼腕叹息。
愚以为紫衣和其师傅都没有真正领悟佛教的精髓,剃度不是履行一种承诺或者誓言,身入佛门只是形式,心入佛门方为永恒。内心是否真正宁静,是否真正看破红尘,师太和紫衣显然都没做到或者说做不到这一点。师太如果真参透真谛,就应一切遂缘不去该约束紫衣。紫衣也一样,他把剃度当成一种履行誓言和对师太的报恩,她曾言当初在苗疆出师前如无此誓,定与胡斐双宿双飞。此语足可说明紫衣与佛无缘,枉费紫衣在离别前送给胡斐“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的佛偈,我们的一切畏惧、一切忧愁、一切恐怖都是源于爱,因为爱是一种欲望,所以有了爱就有了担忧,有了爱就有了恐惧。《飞狐系列》中出家为尼的紫衣应了《武林外史》中出家为僧宋离的那句“若能参透,我已成佛”,此语道尽当事者心中的迷茫、无奈。
胡斐是为了逃避程灵素的情爱与其义结金兰,而逸龙与红儿却是毫无争议的骨肉同胞,一如《天龙八部》中段誉和王语嫣、木婉清、钟灵等人的恩爱情仇,尽显佛家因果轮回和红尘孽缘的学说,好在金庸大师慈悲为怀——段誉并非段正淳亲生,此种笔下超生无疑令读者对他心存感激,《天龙八部》中段誉的情感方面,是皆大欢喜的大好结局。对于逸龙和红儿,深爱的恋人是骨肉至亲,在爱情和人性方面这皆是人类永恒的悲哀。
逸龙在明珠的照料和鼓舞之下,重振意志是我们所期待的情景,苍松色服饰装束的逸龙愈发显得豪气干练、沉稳成熟,逸龙在酒馆中对明珠提及“扶桑武士为了追求武学,向来不计生死,这也是他们民族的天性;反观我中原武林,只要有一点小小的成就,就沾沾自喜、固步自封,这种行径不足效仿”,逸龙的这番言论在剧中显示出历经磨难后一代侠客品评世事的犀利眼光,此情此景与江湖众门派掌门人为派代表迎战扶桑鬼塚之事彼此之间在上官盟主面前互相推诿的丑恶情景相映成趣。在经历了情感折磨和人生磨难后,逸龙的人生境界再不像以前那样局限于自身范围,而是扩及到道义的善恶、人类的文明、江湖的兴衰和民族的荣辱。
萧逸龙在剧中的结局是应大侠的要求在原剧本上改编后得出的,逸龙在比武中失利死在泰山之巅,纷纷扬扬一阵紧过一阵的大雪簌簌洒落,一如明珠的泪水似乎永不停止。陪伴他走向死亡的是萧瑟的寒风和疲惫不堪的孤独落寂,明亮的眼眸闭合,显得星月都因此失了光彩,那一刻令人体会到绝望的寂静。天地之间茫茫的白色如同逸龙纯洁的内心,看着逸龙明亮的眼睛和醉人的微笑,我的心不由自主的悸动,随之为大侠叹为观止的演技再次喝彩。
逸龙留给明珠的骨肉构筑了我对于《圣武令》续集的无限憧憬,遗憾的是此愿望时至今日今时仍然未能如愿,每每重温《江湖小子》,逸龙的那句“只要有一点小小的成就,就沾沾自喜、固步自封,此种行径不足效仿”即回响在耳畔,此句影射了大侠孜孜不倦的敬业精神和追求完美与突破的职业爆发力,伏羲、二郎神、朱仝、游所为,性格迥然不同的角色经大侠的演绎构筑成为难以比拟和逾越的巅峰,而我们对于大侠的肯定、欣赏、赞叹和追随之心意,也会如同大侠所塑造之形形色色的人物一般,言有尽而意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