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出场了。
带着浅笑,一袭红裙,在庞大的交响乐队面前,那般娇小。
她叫迪里拜尔,我最为欣赏的国产美声女高音之一。
知道她的名字时,我还很小。那时听不懂美声,心里好奇,这样捏着嗓子的歌唱好听在哪儿?怎么会有人喜欢那样的歌?后来,等到自己也学了一点音乐的皮毛,这才感到她歌声的美妙。虽然不至于迷得疯狂,却也是喜欢得紧。
拿到节目单,看到她的名字,我的心里就开始了期待。
她唱了两首歌,《我爱你中国》《七月的草原》,一首舒展深情,一首欢快跳跃。《我爱你中国》似乎是美声女高音中国艺术歌曲的必唱曲,很多歌者演绎过,印象最深的,还是原唱者中央音乐学院声乐教授叶佩英。我一贯不很喜欢这样的赤裸裸的所谓爱国歌,特别是很多人唱得激情洋溢甚而亢奋,如果没有技术,就要声嘶力竭了。但是迪里拜尔不这样,她唱得极有节制,那美妙的声音在贯通的气息支持下柔和地送到我们的耳边,仿佛在对着远方倾诉,有些乐句的处理甚至给我一种小夜曲的感觉。她始终浅浅地笑着,一曲歌罢,甚至连动作没有一个。她是在追求纯粹的声音表达吗?
相比之下,我更喜欢第二首《七月的草原》。这是一首具有新疆地区哈萨克民族风格的花腔女高音歌曲,迪里拜尔演唱得得心应手,身子随着节奏轻轻地摆动。那时而跳出的花腔,轻巧而欢快,仿佛山涧的清泉淙淙流淌,卵石颗颗可见,有时掠过成堆的尖石,溅起串串水花。又如草原上的羊羔,在阳光下操着碎步奔跑跳跃。
她是压轴,又一个歌舞后便是谢幕,她自然在最中间。大家鼓掌,却并不热烈。没有鲜花,没有欢呼,更没有尖叫——观众们都是成功人士,成功得已经很节制了。于是,我这个唯一的非成功人士心中开始跃跃欲试。我走到台前,看着演员们开始回后台,瞅准时机从舞台一侧的踏步跑上去,穿到迪里拜尔跟前。她和周围的演员似乎都有点小吃一惊,大概没想到这样的场合竟也会遭遇粉丝。于是,她在我的节目单上用维语签了自己的名。
这是1月31日的省春节团拜会。在那个超级大的宴会厅。
其实,我的粉丝之举原本是预备献给另外人的。
在数天前,我就开始期待我们的父母官团拜会上的讲话。
我设想,他会这样说:
新的一年,我们要让所有的孩子都能在晚上9点前躺到床上;
我们要让外来打工者学校的孩子们都有课外书读;
我们要让化工厂附近的老百姓没有忧虑;
我们要让所有生病的人都看得起病买得起药;
我们要让准备结婚的年轻人有个自己的巢;
我们要让老百姓看着自己的菜篮子不再担心总涨价……
如果是那样,我一定克服自己内向、羞怯的毛病,把对迪里拜尔的敬爱献给他。
可是,我的敬爱又算得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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