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文周纳”这个词现在用到的已经不多了,四十年前它可是个时代的关键词,常用词,而现在拿出来却必得要做一番解释人们才听得明白。《辞海》里对这个词的解释是:“周,周密,不放松;纳,亦作‘内’,使陷入。谓苛细周密地援用法律条文,陷人于罪。”这个解释有些古老与笼统,与那个年代里的实际运用情况似乎有些距离。再看看“百度词典”里的解释:“周纳:罗织罪名。指苛刻地或歪曲地引用法律条文,把无罪的人定成有罪。也指不根据事实,牵强附会地给人硬加罪名。”比较起来这个解释更加明确,易懂。是的,频繁出现在那个年代文章里的这个词用的就是这样的释义。
我何以今天要把这个老古董挖出来呢?是不是我喜欢回忆过去?不是,我把它挖出来,是发现虽然那个乱哄哄的年代已经过去,但人们“深文周纳”的乱哄哄的思维还是顽固地存在着的,只是表现形式与对象有所改变而已,有乌龟掉进水里脱掉马甲变成蛇爬上岸来的意思。
想到这个词是在听一个讲座的时候。那是一个关于“小学语文观课、议课”的讲座,主讲一是本市一个被不切实际地诩为“专家”的某小学校原校长。非业内人可能不清楚,学校老师有一个最基本的教学研究活动,就是听别人上课,然后大家在一起就所听之课谈谈自己的感受,议议教与学的得失,交流分析总结,以便教学水平的提高与教学方法的改进,这种做法过去叫做“听课、评课”。听课评课,意思明确,已经用几十年了,大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可到了现在这个鱼龙混杂的教改年代却不同了,某大学教授说“听课、评课”过时了,提出了“观课、议课”的概念。那么“听课、评课”与“观课、议课”有什么区别呢?专家和跟在专家后面做诠释工作的研究者们说法多多,他们的有些诠释我想恐怕是连教授专家自己都没有个想到的。如说观课不仅听,更强调了看,而听课只注意了听老师在讲台上怎么说,没有注意学生的做与说;观课会围绕明确的目标,查阅资料,收集信息,而听课只是跟着感觉走,听之前根本就不知道听什么;观课时观课教师注意力高度集中,而听课时则显轻松;观课要求观课教师尽量坐在学生中间,听课教师则往往坐在教室的最后。等等。议课与评课呢?说:议课是围绕观课所收集的课堂信息提出问题、发表意见,超越了谁说了算的争论,改变作课教师在评课活动中“被评”的地位和失语的状态,议课教师与作课教师是在平等地交流,更多的是这样的语言:“我观察到某某现象,请问你是怎么考虑的……”评课侧重对课的好坏下结论、作判断,评课者一般会说:“某某地方处理得有问题……”说:议课活动以“改进、发展”为主要课的取向,不但不怕出现问题,而且鼓励作课教师主动暴露问题以获得帮助,求得发展,而评课是把教师看成等待帮助的客体。等等。总之一句话:观课议课比听课评课好。听课评课是瞎胡闹,而观课议课是科学。这样一看,原来中国几十年的基层学校的教研活动全都是白忙乎。
说过去的听课之前根本就知道听什么,说坐在后面听课不如坐学生中间听课,说过去的听课只是听而没有观,在我看来这全都扯淡,听课前不知道听什么改观课就知道了?“观”里有“听”,“听”里怎么就没有“观”了?这文字游玩得也太低级了吧?还有坐在学生中间听课就不影响学生听课的注意力与学习情绪?为在所谓新的观点上贴金,对旧有的成功的经验成果一概否定,这是实事求是的学术研究的态度吗?至于说到评课与议课的区别,我是更弄不明白了。评课的用语,是个人的表达习惯和方法问题,与评课的质量大概没有什么多大的关系。议课是与教师的平等交流,评课怎么就不是了?议课以“改进、发展”为主要课的取向,谁说评课就不是了呢?难道评课时提出的意见和建议全都瞎掰甚至是促退?说评课是把教师看成是待帮助的对象,那么议课里“鼓励作课教师主动暴露问题以获得帮助”又当怎么解释呢?把这两条放在一块儿看,是不是有自己掌自己嘴嫌疑呢?
专家教授们别出心裁地把“听课评课”换成“观课议课”,让我们看到了一些什么新鲜的东西呢?撕开来仔细地看看,什么也没有,除了他们自己圈子里的人卖了书办了讲座赚了钱外,在对一线教师教学方法与观念的指导上和对整个教育事业的改革与发展上毫无裨益。至于像本土“教育专家”这类货色,讲座里附和着所谓专家意思做的生拉硬拽的阐释,全都是不根据事实,牵强附会地硬加上去的,这就让我想到了“周文深纳”这个久违了的词。是的,这不是深文周纳又是什么?只不过所加不是词条解释中所说的“罪名”而是“美言”而已,其思维方式是完全一样的。领导做了报告,就绝对是重要讲话,领导对自己不熟悉的领域说了看法,可能是胡说,但是因为是领导说的,就必然地有人费尽心思,深文周纳地找到他说的是正确的理由,不管这理由是牵强还是胡说八道。和面对周文深纳、强加罪名一样,面对这样无耻的做法,我们不禁要问一句:这样胡编乱造,公理何在?学术的良心何在?那些学者专家或自以为是学者专家的大人先生们,或者那些领导的忠实走狗们,你们还会用自己的脑子思考吗?
2010年12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