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欲擒故纵
作者(琴锁)
良嫔诞下皇子,风头一时无人能比,三日后,修缘宫大开方便之门,众人来来往往,恭喜祝福,络绎不绝。
茜宇和璋瑢二人于第二日便已前去探望,但是血房污浊,两人只是留下了礼物和话语,便走了。三日后,众人来来往往的,茜宇二人也不便前来,直到晚上人渐渐少了,两人才携手同来。
蕰蕴脸面尚显浮肿,一言一行中透露出不尽的喜悦。
璋瑢笑道:“方才奶娘抱了给我看,啊呀,好俊的一张小脸蛋儿,像极了妹妹呢。”
茜宇刚才看到初生的婴儿,一副顽强的生命力,心中大悦,便暂时放下心中的芥蒂,这会儿也是笑盈盈:“好羡慕姐姐,多漂亮的孩子啊!实在讨人喜欢。”
蕰蕴一如既往温柔的笑容,眼神中多了喜悦与得意,笑道:“皇上说像他呢?妹妹看呢?”又收了笑容看着茜宇,脸上露出淡淡的哀愁,“好妹妹,你不要伤心。因为嬷嬷们说忌讳,所以姐姐不曾来看过你。你还年轻,将来一定还能有孕的,皇上又这么喜欢你。”
茜宇握了蕰蕴的手,笑道:“姐姐说的极是,皇上说了,将来要和妹妹生好多皇子皇女呢,因而妹妹一点儿都不难过。”
蕰蕴脸上难以掩饰的尴尬,笑道:“这样啊……”
璋瑢连忙圆场道:“姐姐不要听这蹄子胡诌,她如今仗着皇上宠爱,越发没规矩了,连害臊都不知道怎么写了!”
茜宇斜眼看了一眼璋瑢,笑道:“难道这话皇上没对姐姐说过?我可不信,皇上不是日日巴着瑢姐姐为皇家生下一儿半女的吗?”
蕰蕴的脸色更加尴尬,璋瑢见了,嗔道:“小蹄子,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便过来拧茜宇的嘴。茜宇坐到床上,躲在蕰蕴身体后面。
蕰蕴拉开两人,笑道:“好端端的说话,闹什么。知道我身体还弱着,哪里挨得住你们折腾。”
璋瑢笑着停了手,“好姐姐,自从你有孕后,我们可好些日子没这么玩耍了。”
茜宇笑道:“瑢姐姐,以后你就和我玩吧,蕴姐姐如今都作了娘了,哪里有空子陪你。要不……”茜宇坏坏地笑道:“要不姐姐找皇上玩去?”
璋瑢跺脚道:“该撕了你的嘴。”茜宇得意地靠着蕰蕴咯咯地笑起来。
“怎么这么高兴?”三人正笑着,赫臻熟悉的声音传来。三人抬眼望去,确实是赫臻,穿着明晃晃的龙袍,脸上带着笑容,大步走进来。茜宇和璋瑢,连忙过来施礼。
赫臻笑着扶起来,说道:“你们这么晚了,也不让良嫔歇着?”
璋瑢笑道:“皇上说的是,臣妾说要走,宇儿就赖着不走。”
茜宇自从初五到现在,已经四日未见皇帝了,乍一见不免有些激动,急急地挽了散乱的发鬓,淡淡笑着道:“皇上信不信呢?”
赫臻笑呵呵地走到蕰蕴床前,道:“信不信问良嫔不就知道了?不过朕觉得,妍儿不像宇儿这般调皮,朕还是相信妍儿。”又对蕰蕴道:“良嫔,你说呢?”
蕰蕴尴尬地笑道:“皇上英明。”却不愿再多说一个字。
璋瑢看出其中缘由,笑道:“皇上怎么来了?”说着亲自将桌上的手炉里添了精碳,递给赫臻。
茜宇见了,独自坐到桌前取茶喝,不屑道:“哪天臣妾也会递手炉了,皇上是不是就信臣妾的话了?”
璋瑢笑着嗔道:“皇上,您说这丫头该怎么教好呢?”
“由着她吧,不过是个孩子。”赫臻笑道,只以为茜宇是在吃醋。
茜宇听说皇帝叫自己小孩子,心里不禁一凉,怔怔地坐在哪里,玩弄手上的茶碗。
蕰蕴温柔道:“这么晚了,皇上还来?要不要叫奶娘抱了小皇子给皇上看看。”
赫臻看了一眼茜宇,笑道:“朕从寿宁宫来,今日几位老王妃来给太后请安,朕过去打个照面,论礼都是伯母婶娘的。”
璋瑢笑道:“日里臣妾去向太后请安,几位老王妃还拉着臣妾的手说了好一会儿话呢。”
赫臻笑道:“良嫔,方才朕与太后商议了,小皇子的名字自然是顺朕名讳中的一个‘臻’字,后面一个字,太后和朕想让你这个娘来定如何?”
蕰蕴激动不已,笑道:“臣妾哪里有什么学问,皇子的名字,还是皇上定夺吧!”
赫臻笑道:“既然如此,朕也不勉强你。”想了想道:“‘臻云’如何?你的名中有个‘蕴’字,取其谐音‘云’,这样皇子岂不是爹娘的福气都占尽了!”
璋瑢笑道:“好,这个名字真好。”转头对茜宇道:“妹妹你觉得呢?”
茜宇淡淡道:“皇上起的名字当然好。”
蕰蕴很是满意,欠身笑道:“臣妾替云儿谢过皇上了。”
赫臻点了点头,对璋瑢二人笑道:“我们走吧,良嫔也该安置了。”
“是,臣妾送皇上。”璋瑢笑道,又对茜宇道:“怎么,妹妹还要留在这里?”
茜宇站起来,过来对蕰蕴笑道:“姐姐你且歇着,我们先走了。”说着转身,对赫臻福了福身体道:“臣妾身子不爽就不送皇上了,先行告退。”说着也不等赫臻、璋瑢反应过来,就快步走出去了。
璋瑢不去理会,挽着赫臻慢慢走出来,赫臻在璋瑢耳旁轻声道:“宇儿今日怎么了?”
璋瑢淡淡笑道:“还不是皇上宠的?”两人说笑着,登上了辇车。
方才茜宇出来时,连风衣皮袄都来不及穿,就冲跑了,缘亦吓得跟在后面,一路追着。
茜宇一口气跑到了福园,来到那个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来过的小渡口,站在风里。缘亦急着赶上来,为茜宇披上皮袄,自己也是气喘吁吁了。
茜宇喘着粗气,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哽咽道:“缘亦,连我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缘亦不知道刚才寝宫里面发生什么事情,但是这些天茜宇无论是言行还是举止都与以前有了很大的改变。缘亦知道主子承受了太多,自己却不知该如何劝解。
“缘亦,你刚才没有听到我说的话。”茜宇恨恨道:“姐姐说我如今不害臊,呵呵!我真是不害臊了,可是我看到她尴尬的表情,我就觉得好开心。”
“娘娘。”缘亦见茜宇十分激动,不免担心。
茜宇伤心道:“你知道吗?那个孩子真的好可爱,为什么她蕰蕴可以保住自己的孩子,我就不可以呢?”
缘亦一直都以为主子对孩子没有感情,早就不会那么心痛了,如今才知道主子都把苦楚藏在了心里。
茜宇蹲下身子,哭泣道:“够了,真的够了。我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随即怔怔道:“在他眼里,竟一直都当我是个孩子。”
缘亦过来搀扶,茜宇笑道:“我还是个孩子?”
“主子。”缘亦有些害怕了。
茜宇哭道:“娘说我一定要进宫,我听话,我进来了,也开始接受了这种生活,可是,他竟然到现在还觉得我是个孩子?”
缘亦觉得主子有些语无伦次了,过来搀扶,发觉茜宇浑身发烫,连忙要扶她回去。茜宇也觉得头昏脑胀,倚在缘亦的身上,慢慢地走回去,缘亦只听茜宇口中喃喃道:“现在才刚刚开始。”却不知是什么意思。
蕰蕴被茜宇二人一阵闹腾后觉得有些劳累,但想着儿子的名字也由皇帝亲口起下了,便喜悦不已,正要躺下休息,却觉得床上有什么东西,伸手拿起来看,却是一块自己从未见过的丝帕,上面的牡丹绣的惟妙惟肖。细细想了想,刚才似乎只有茜宇在床上坐过,难道是她落下的?便淡淡一笑,正要收起来,却突然计上心头,牡丹……?
蕰蕴想着,便将丝帕藏在枕下,自己缓缓躺下,闭上双眼,脸上有着莫名的笑容。
茜宇回去后,病了几日,因为正当年下,皇后不便下禁足令,赫臻便天天都来陪着茜宇说话。身体渐渐好转后,茜宇心里的伤感也渐渐消除,豁然了许多。这几日笑容又挂到脸上,缘亦看了也放下心来。
很快便到了元宵节,元宵节一过,春节便完全结束了。这一日晚上皇宫里灯火通明,各式的灯饰挂满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茜宇换上缘亦用娘送进来的丝绸和棉缎缝制的新衣,梳了涵烟芙蓉髻,将太后赏赐的红宝石金簪戴在最显眼的地方,发鬓上缀满了小指甲大小的水晶芙蓉,光彩夺目。晚霞妆衬得茜宇娇艳欲滴,进宫一年的功夫,茜宇的身形有了很大的变化,越发的妩媚动人。
缘亦看着,心里暗暗赞叹茜宇的美貌,嘴上道:“主子,时辰不早了,我们动身吧!”
茜宇将红唇在胭脂上轻轻地抿了抿,淡淡道:“急什么?慢慢来好了……”又道:“把那件我进宫时带来的炫色紫金线貂皮风衣拿出来,今日就穿这个。”说着站起来,给了缘亦一个肯定的眼神。
当茜宇一身华丽地出现在坤宁宫时,众人都将惊讶地目光落在她身上。茜宇盈盈地走至上座前,徐徐拜倒:“臣妾姗姗来迟,还望皇上、太后、皇后娘娘降罪。”
太后很满意茜宇今日的装束,笑道:“何罪之有?不过来晚些,来来来,快脱了外衣到哀家这边来坐。”茜宇笑着应了,抬眼望赫臻,也是满脸的笑容。
缘亦连忙过来为茜宇脱去风衣,里面新衣华丽加上精心打扮得妆容,茜宇站在那里光彩夺目,熠熠生辉。缘亦收了衣服,和其他宫女退到一处,看着茜宇笑靥如花地坐到太后身边,想起刚才来路上,茜宇对自己说:“缘亦啊,这段日子我倒忘记了,我还是太后的侄女儿呢!”不禁有些惆怅。
茜宇坐在太后身边,放眼望去,今日盛装打扮的又何止自己。缓缓扫过,却看到皇后身边做着许久未见的若晴公主,便在太后耳边轻声问道:“老佛爷,怎么没听说过大公主进宫呢?”
太后看了一眼若晴,笑道:“嫁出去的女儿,是不能回娘家过节的。但是哀家实在想晴丫头了,就让皇上把驸马爷一家子都叫进宫来,今日傍晚才到的。”
茜宇笑了笑,轻声道:“臣妾也很想大公主呢。不知道驸马爷是哪一位。”
太后笑道:“你看那位挨着大皇子坐着的便是……如今已是吏部尚书了,年轻有为。”
茜宇顺着看去,果然臻杰身边坐了一位男子,二十来岁的光景,相貌虽不及臻杰,但眉目间忠厚老实,再看若晴,脸上明显多了幸福的神态,顾盼间也看到茜宇,于是两人相视一笑。
元宵节,赏花灯。最开心的莫过于孩子,臻海、臻麟、若岚、若珣四个孩子提着花灯到处跑,若珣虽然是最小的,但是此时俨然成了老大,领着哥哥姐姐们玩得开心。若岚平日娴静,今日也倒也愿意跟着若珣玩。众人一片欢声笑语,因为只是家宴,除了驸马一家外,其余皆是宫中之人,只蕰蕴尚在月子中没有到场。家宴过半,众人纷纷开始向赫臻、向太后敬酒。
轮到璋瑢,她举杯笑道:“良嫔为皇家喜添龙子,臣妾恭祝皇上多子多福、老佛爷万子千孙,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赫臻笑道:“好!大家举杯共饮。”于是众人高呼万岁。
太后笑道:“不如把小皇子抱来,大家瞧瞧。”皇后应了,便让人去安排。片刻后抱来,太后看着小婴儿十分欢喜。
茜宇恰看见赫臻与璋瑢眉目传情,心中不免有些酸意,于是举杯,柔美地笑容绽起,道:“敬妃娘娘方才将臣妾的贺词说了,臣妾这会儿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老佛爷您说怎么办呢?”
皇后娘娘笑道:“这可是不许的,恬妹妹这么聪明,怎么会想不出贺词来?”
太后笑道:“就是如此,要是她说不出来,该罚她的。”
茜宇看了一眼赫臻,见赫臻也同样笑看着自己,嘴角便挑起满意的笑容,得意地望了一眼璋瑢,却不见她任何的不悦。
茜宇缓缓起身,走到赫臻面前,稳稳地跪下身子,将酒杯举过头,笑道:“臣妾恭祝皇上再添龙子。”众人一怔,赫臻却站起来,笑道:“是啊,但愿琪淑容能为朕再添龙子。”众人还来不及将目光投到已羞涩不已的琪淑容身上,却见赫臻已绕过桌案走出来亲自将茜宇扶起来,茜宇却脚下一软,摇摇欲坠,赫臻连忙抱住。茜宇柔柔靠在赫臻的臂弯里,趁机在耳边娇笑道:“谢皇上。”
众人唏嘘不已,纷纷啧嘴耳语,向茜宇投来嫉妒的目光。茜宇很快地站正了身体,将酒杯递给赫臻,赫臻一饮而尽,茜宇笑着接回了酒杯,慢慢回到座位上。两人旁若无人的亲密举动,自然惹来众怒,茜宇却依旧自顾与太后说笑,不理会众人的目光。
底下看着的缘亦暗暗地叹了口气;璋瑢依旧温柔地微笑着左右迎合;德妃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是把若珣招回身边;懿贵妃同出一辙,仅照顾臻麟为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若晴公主看着依稀觉得眼前已不是那个翰宛亭中的恬婉仪了;瑾贵妃眼中含着泪水,举杯饮尽了苦酒,暗自叹息眼前物是人非的景象。
宴席渐尽尾声,今日正月十五,皇帝要依例在坤宁宫休息,众人便只等皇后宣布宴席结束。
太后见时辰差不多,便笑道:“你们且玩乐一会儿,哀家要回去歇息了。”
茜宇笑着道:“臣妾送老佛爷回去!”说着过来搀扶,却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踉跄了身体,幸好被太后身边的嬷嬷扶住。
太后关切道:“怎么了?”
茜宇定了定神笑道:“臣妾不胜酒力,让老佛爷担心了。”
众人见了撇嘴不已,却又见赫臻站了起来,走到太后身边,看了一眼茜宇,对太后道:“还是让儿子送老佛爷回去吧!”
太后笑了笑,便站起身来,众人也纷纷站起,赫臻挽了太后向侧门走去,茜宇也跟在了后面。待皇帝与太后离开后,皇后便宣布家宴结束,于是众人纷纷散去。
璋瑢缓缓走出来,只听得前面几位充媛走在一起窃窃私语:
“你说,皇上一会儿会不会送恬嫔娘娘回去啊?”
“也许会吧!但是今日是十五啊!”
“好厉害的恬嫔,平时只以为她长得比别人强些,才博得皇上宠爱,没想到狐媚功夫也是一等一的。”
“说的就是,看来她要做第一个在月圆之日从坤宁宫把皇上抢过去的人了。”
“这是什么意思?”
“哈……皇上待会儿送了太后,当然要送她回去,这一送,还会回来吗?”
“这样啊……她也不怕得罪皇后,对了,刚才我看到瑾贵妃一脸的悲伤呢。”
“她怕什么?你看看,就连皇贵妃都不能坐在上座,她一个嫔妾却次次都坐在上面。”
“对啊!谁让她是太后的表侄女呢,虽说皇贵妃是太后的亲侄女,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嘛!”
璋瑢见她们越说越起劲,正要上前去,瑾贵妃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快步上前,在她们身后清咳了两声,那班充媛回头看身后站了瑾贵妃,吓得纷纷跪地请安。
瑾贵妃却回头看了一眼璋瑢,淡淡一笑,转身换了脸色,闲闲地对地上的充媛们道:“虽然过了春节,天气要暖和了,但北风还刮地劲呢!各位妹妹那么爱说,但且不要闪了舌头。”
地上的人纷纷点头称是,瑾贵妃满意地笑了笑,回过来拉了璋瑢道:“妹妹可愿意送本宫一程?”璋瑢微微一笑,便于瑾贵妃并肩同行。
果然不出众人所料,赫臻送太后回去安置后,便送了茜宇来到馨祥宫,两人前脚踏进宫门,坤宁宫的安泰便过来向滕广示意,说皇后多饮了水酒,身体不适,今日不能侍驾。滕广如实禀告后,赫臻与茜宇会心一笑。
月光如洗,洋洋撒落于宫闱,月圆之时,便是天地精华最胜之期。多日不与亲近,赫臻痴醉于茜宇周身细腻的香气,火一般的热烈几欲将茜宇湮没,茜宇用温柔包涵着着他激情与耸动,沉浸于这久违的耳鬓厮磨中,只是心中隐约存留着一份淡淡的伤感。
几番缠绵,沉沉睡去。茜宇醒来时,赫臻还在熟睡。她并不愿意吵醒他,只是静静地将头轻轻靠在枕上看他的脸庞,浓密的眉毛,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双唇,饱满的身肌。我爱的就是这个男人吗?原来我也不过是一个俗人,一个既来之则安之的俗人。赫臻,在你心里,我究竟占多少?难道我一定要去争、去夺,才能守护住你对我的爱吗?瑾贵妃那么爱你,我又何尝不是呢,看着她现今的处境,日后的我,又将是怎样一番景象呢?
许是到了时辰,赫臻缓缓醒来,十几年来,他早已习惯了每天早朝的时刻。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赫臻微微舒展了身体,欠起身体靠在床头上,溺爱地看着茜宇。
“臣妾要伺候皇上上朝啊?”茜宇调皮地靠在赫臻身上,这个宽厚的肩膀早已代替了茜宇心中对于父兄的依恋。
赫臻低头亲吻了茜宇的额头嗔道:“何不多睡一会儿?”
茜宇用手搂住了赫臻的脖子,笑道:“皇上那么辛苦,臣妾好心疼,千斤担臣妾愿能为皇上分担。”
赫臻拍了茜宇的和脑袋,笑道:“傻瓜……”
“皇上!”茜宇嘟着嘴转过身体对着皇帝,鲜红的抹胸映着雪白的肌肤,异常妩媚,“臣妾不是说过了,臣妾不是小孩子了,皇上不要老是……”
“好!”赫臻宠爱地笑起来,他知道,若晴公主接风宴上稚嫩的女孩子早已不存在了,眼前撒娇的已是自己深爱、及智慧于美貌于一身的女人,于是道:“以后朕再不叫你小傻瓜了好不好!”
“皇上才知道疼臣妾呢。”茜宇正笑着,门外传来滕广的声音,“皇上,您起了吗?”
茜宇对赫臻嘟嘴道:“老公公,又来催了。”于是高声对门外道:“起了。”
滕广在外面应道:“是。”
茜宇说完便起身披了睡袍,又过来伺候赫臻起床,一招一式都娴熟到位,俨然一个成熟的小妇人,赫臻爱怜不已。片刻后,滕广、缘亦等便进来伺候,一番忙碌,终于将赫臻送出了宫门。
缘亦搀着茜宇回去,笑道:“娘娘再睡一会儿?”
茜宇挽了挽头发,看了看东西两殿还未上灯,笑道:“不睡了,我们早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罪。”
缘亦愣了愣,看着茜宇径直走进去,便连忙跟过来,轻声道:“主子可愿意听奴婢 一句话?”
茜宇在梳妆台前坐下,梳理着自己的乌黑的秀发,笑道:“你说啊,怎么了?”
缘亦过来接过梳子,轻柔地梳着她的头发,轻声道:“主子,你这会儿去给皇后娘娘请罪,恐怕别人会觉得您是去向皇后挑衅呢?”
“缘亦你果然谨慎些。”茜宇拿起乌炭眉笔,轻轻地描了眉,笑道:“即便如此又怎么样呢?”
“奴婢……”缘亦顿了顿道:“奴婢觉得您变了。”
茜宇转过来,拉了缘亦的手笑道:“好缘亦,我也觉得自己变了。但是爹爹曾经教导过的‘非善不为’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即便我现在做一些让你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情,也绝对不会超越我原则的底线。你放心,无论我做什么事情,我还是当初那个恬婉仪。刚才我不过是一句玩笑话,你就当真了?”
“娘娘。”缘亦笑了,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利索地为茜宇梳好发髻。
当茜宇来到坤宁宫时,皇后确实没有起床,茜宇便同品鹊等服侍她梳洗。
“上回你这么早来,是因为缘亦伤了,几个小丫头照顾的不周到。”皇后看着铜镜中映出的茜宇的精致的脸颊,笑道:“今日又是为了什么?”
“臣妾想早些来,给娘娘请罪。”茜宇梳理着皇后的头发,轻声道,抬眼看镜中的皇后,眼神中透出一丝欠意。
“恬嫔你……”皇后眼里透出一缕难以捉摸的神情。
“臣妾该死!”茜宇突然跪了下来,品鹊等知意地纷纷退了出去。
皇后将一支金簪拆下来,重新对着镜子插好,淡淡道:“你起来吧!”
茜宇并没有起来,只是低着头道:“昨日的事情,臣妾罪该万死。”
皇后拿起桌上的白玉盒子,用细簪子轻轻挑了一点胭脂,均匀地抹在唇上,颜色温和润泽,顿时让脸颊鲜亮起来,罢了拿起玳瑁制的护甲逐一戴在纤纤玉指上,口里闲闲道:“本宫自从册封以来,皇上还从来没有例日不在坤宁宫休息的。”
“臣妾不敢辩解什么,只求娘娘降罪。”茜宇如此说着,心中却没有半点惧怕之意。
皇后挽了挽发鬓,转身起来,扶起茜宇道:“你又何罪之有?”说着拉了茜宇一同在桌前坐下,淡淡地笑了笑,无奈的神情从眉间流过,“其实本宫什么都没有为你做过,你能有今日,本宫已然很欣慰了。”
茜宇不解地看着皇后,一想到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后,突然又明白了皇后话中的意思,垂首道:“娘娘您太辛苦了。”
皇后惨然一笑:“你我心照不宣,果然是该做姐妹的。”
茜宇抬头看了皇后,嘴角挂起笑容:“表姐!”
皇后笑了笑,起身去取屏风上的披肩,茜宇也跟着过来伺候,皇后道:“就是这声表姐,你的命运就不是敬妃、兰妃她们能比的。既然你叫了,有什么事情,你只管说吧。”
茜宇为皇后整理了肩头的薄纱,轻声道:“娘娘果然非常人的智慧,臣妾的心思终究逃不过您的眼睛。”
皇后穿戴整齐,又坐了下来,自信的目光落在茜宇身上,“这宫里,又何尝有谁逃过本宫的眼睛了?”
茜宇微微一怔,随即正色道:“臣妾今日来,是为了求皇后娘娘一句话。”
皇后笑道:“你说说看,看本宫想的是不是你要说的。”
茜宇深深吸了口气,道:“臣妾要为自己所受的伤害讨回公道,要为那未出世便死去的孩子报仇。”
“‘报仇’两个字太严重,”皇后端起茶碗,轻轻喝了一口,缓缓道:“你要做的只是为后宫清理门户,往大了说,你是为皇上在办事,往小了,才轮到你自己。”
“娘娘。”茜宇看着皇后,坚定道:“臣妾知道您英明过人,您自有您的道理,但是臣妾并没有想这么多,臣妾只是……”
皇后未等茜宇说完,抢白道:“很多事情,太后早就交待要本宫教给你去做,可是本宫一直都没有开口,老人家老早不满意了。本宫不想教你,只是因为在等你自己来找本宫。”
茜宇深吸一口气,看着皇后,缓缓道:“难道娘娘知道臣妾对往事的知晓?”
“缘亦最是善良的孩子,把她安排在你身边,不过就是为了有一天她会告诉你一切,也不用本宫操心。”皇后的神态,让茜宇难以揣测她的城府究竟有多深。
茜宇的身体微微一颤,心中暗暗哭道:原来还是在别人算计好的戏里,一步步唱下去。于是福了福身体道:“既然皇后娘娘知道一切,那么臣妾也不多说了,只求娘娘日后能给予臣妾帮助。”
“这是自然的,”皇后拉了茜宇坐下,笑道,“一切你都放心去做,本宫会默默地关注一切,必要的时候,本宫自然会出手。”
“太后那里……”茜宇试探地看着皇后。
“你我都是皇上的人,我们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皇上,而不是太后。”皇后坚定地看着茜宇,眼神中没有丝毫杂念。
茜宇淡淡一笑:“谢娘娘。”
品鹊在外面道:“皇后娘娘,各宫娘娘都陆续到了。”
皇后道:“知道了,一会儿就出来。”又对茜宇道:“今日你就不要出来了。”
茜宇会意地看着皇后,轻轻道了声:“是。”
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便转身出去了,茜宇送至门口,本想听听前殿的谈话,无奈中间隔了饭厅,根本听不清楚,于是暗自笑笑了之,正打算坐回原处却听到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恬婉仪。”
茜宇心中一惊,难道室内还有别人,那么刚才……,可是如今还有谁会称自己为婉仪?于是端正了神色,笃定地转过身来,看到的竟是美若不食人间烟火的若晴,心内不禁“呀!”了一声,继而笑道:“公主别来无恙!”
若晴公主欠身道:“娘娘还恕若晴无礼,方才忘记了娘娘如今已晋升为嫔主了。”
茜宇微笑着拉了若晴一同坐下,笑道:“公主何须多礼?一切名讳不过是身外之物,公主与本宫之交寡淡如水,何必记挂这些,或许公主还宁愿与当年的恬婉仪共叙也无从可说。”
若晴听出其中意思,欠了欠身体笑道:“难道娘娘因为刚才的事情,误会若晴了?方才若晴从后园回来,无意间听见娘娘与母后的对话,实在失礼。”
茜宇看着眼前的若晴,比起去年四月,不仅眼神中没有了凄苍反更多了几分成熟。于是浅浅笑道:“那么公主想必也知道本宫知晓了公主的往事了?”
“那天看到缘亦跟着你,就知道您早晚会知道的。”若晴公主自己从暖笼中取出茶碗,斟了一杯。
“公主不必诸多挂心,过去的事情,毕竟如流水般一去不返。”茜宇接过若晴递给自己的茶碗,道,“公主的心境,臣妾始终是明白的。”
“娘娘的为人,若晴自然也从没有怀疑过。只是若晴有几句话,想要对娘娘说明。”若晴意味深长地看着茜宇,深潭般的眼睛仿佛会说话。
茜宇喝了一口茶,微笑道:“公主但说无妨。”
“刚才听娘娘的一番话,若晴知道,娘娘心里始终对太后、母后、若晴所作的往事无法释怀。”茜宇微笑如常,不做言语。
若晴继续道:“即便太后当年逼迫若晴作此等泯灭良心的事情,若晴除了感叹自己的命运坎坷外,从未记恨过太后。”
茜宇惊地看着若晴,手上的茶碗跟着颤抖。
若晴伸手拿了茜宇手上的茶碗,放在桌上,又拉住她的手淡淡道:“娘娘,您一定要相信若晴,缘亦她只是看到了一些表象,但是其中真正的缘由,若晴最是清楚了,只是不便再提。”
茜宇抽手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雪景,心中想到:若晴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竟然为太后的行径辩护?难道若晴表面文弱,内心也是和太后、皇后等是一丘之貉?缘亦口口声声说陈妃温良,难道一个温良的人也碍到她们了?
“娘娘,后宫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真正有城府的人,才可以‘任他波涛汹涌,胜似闲庭信步’。后宫虽然是女人的天下,却与前朝有着千丝万缕的牵绊,朝廷上的事情是瞬息万变,后宫的女人,能做的只有随机应变。”
茜宇转过身来,淡淡道:“这些道理公主如此谙熟,可见太后教导之用心。”
若晴听出她话中讽刺的味道,微微笑道:“娘娘如今也贱看若晴了?”
“本宫不敢,只是惊讶于……”茜宇一语未完,若晴便道:
“惊讶于若晴并非外表这般娴静温淑?”若晴说着,眼中露出无奈。
“公主尚比本宫年长一岁,本宫如今尚且如此的心境,又怎敢责怪从小生长在宫里的公主呢?”
“娘娘……”若晴叹了口气,笑道:“也许若晴此生的知己就是您了。”
茜宇无奈:“未进宫时,就知道后宫是个是非之地,非常人能够生存,既然来了,就不能让自己的生命默默地消逝,即便是消亡,我也要轰轰烈烈的。”
若晴淡淡笑道:“早就听说娘娘不是一般官宦小姐的秉性,又听说您曾经只身往藩营寻找失踪的兄长,就知道在娘娘的心中,没有‘不可能’三个。”
茜宇想起往事,淡淡笑起,“公主笑话了。”又收了笑容道:“如今公主嫁出皇宫,也算脱离了苦海。接下来的戏,本宫会好好唱下去,只是一件,如果公主愿意,烦请转告太后:我傅茜宇,绝对不会是第二个若晴公主。”
若晴怔了怔,随即笑道:“这件事情,只能娘娘日后自己告诉太后了。若晴在母后,”她顿了顿,解释道,“是我的生母。”茜宇微笑示意心中明白,若晴吸了口气继续道,“在母后生祭时就已指天发誓,从此都不再过问宫中的事情。”
“那么今日公主又……”茜宇问道。
“今日若晴只是想对挚友说些心里话,并非干涉宫中之事。”若晴拉了茜宇的手,站起来,笑道,“我们从后园出去,再从前门进来,难保不会有人看到你过会儿出坤宁宫,不如这一刻去了的好。”茜宇笑了笑,便跟着若晴走了。
绕至宫门,若晴并不进去,茜宇知道她的用意,于是只好自己进来,皇后见了茜宇,先是一怔,随即又摆出自然的姿态。
茜宇也是自然,只是行礼就座,看璋瑢等并没有看出什么门道,于是也同大家说些玩笑话。片刻后,襄亲王带着新王妃来向皇后请辞。
真悠儿穿着宫服,梳着妇人的发髻,已没有了先前小姐的装扮,眉宇间流露着初为人妇的幸福。
皇后看着儿子成家,心中自然喜悦,但从此宫内宫外不得时常相见,心中不免伤感。
众人安慰一番,茜宇看着真悠儿,这样清透的女孩,不被后宫这座染缸玷污了才是好。可转念一想,倘若将来臻杰继承大统,真悠儿不就是六宫之主!眼前小两口你侬我侬,可到了那时,真悠儿能如她的婆婆一般坦然面对那数不尽的妃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