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民心》漫谈 天地民心演员表

《天地民心》漫谈 天地民心演员表

如今每天都在播出的电视剧多如牛毛,大多是平庸之作。难免会挂一漏万,错过了真正的好剧,没怎么宣传造势,更没有炒作,播出一次后,基本上也就石沉大海了无声息了。

最近,偶然看到前几年就已经播出过的《天地民心》,就是这样一部很容易被错过的好剧。

《天地民心》的主人公,祁寯藻,历史上实有其人。

祁寯藻,山西寿阳人,世称“三代帝师(道光、咸丰、同治)”、“四朝文臣(嘉庆、道光、咸丰、同治)”“寿阳相国”。他一生忠清亮直,勤政爱民,举贤荐能,政绩卓著,对朝政有影响。一个人一生能为三代皇帝授课,实乃罕见。

作为一部历史正剧,我相信《天地民心》里的祁寯藻,应该有史实依据。至于某些情节,也难免有“艺术加工”之嫌。因为从编导的构思来看,始终把祁寯藻与穆彰阿的矛盾,作为戏剧情节推进的主线,因此,才会有祁寯藻与穆彰阿妹妹库仑真的恋情,从库仑真女扮男装,和祁寯藻冯怀义结拜兄弟,祁寯藻与库仑真有过一段可以与梁山伯祝英台相媲美的爱情,令人唏嘘不已。冯怀义因父亲的冤案,被满门抄斩,自己死里逃生,成为朝廷的“钦犯”,却与祁寯藻保持了几十年友谊。祁寯藻参加科举考试时,屡次被穆彰阿陷害,甚至差点被开刀问斩,是库仑真找到皇子诺敏拼死相救,嘉庆皇帝的一道旨意,才将他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这样“千钧一发”的情节,应该是悬念剧才有。因此,即便是历史正剧,既是“历史”,也是“剧”。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

当然,如果真的把《天地民心》当成了历史教科书,那么最大的收获,不仅是补上了“祁寯藻”这一课,而且了解了两个重要的历史人物,道光皇帝和穆彰阿。

对于这两个历史人物的最初印象,应该是年轻时看过的电影《林则徐》,寥寥几笔漫画式描述的反面人物,还有琦善。那时候,并不知道,还有鸦片战争时期,还有一个如此重要的人物,祁寯藻。

应该说,《天地民心》除了为祁寯藻立传,还有一个很大的功劳,是真实还原了道光皇帝这个历史人物。从支持林则徐禁烟,虎门销烟,鸦片战争初期击退英军入侵,到后来英军北上打到天津,害怕英军打进北京城,以至于割地赔款,丧权辱国,道光皇帝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想甘心屈服。坐在皇帝的宝座上,总还是想有一番作为。确实是实力不如人,害怕挡不住洋人的坚船利炮,加上穆彰阿琦善等人的一味鼓噪挑唆,才有了后来的败局。而处于抵抗派和妥协派两派势力争斗之间的道光皇帝,既无力挽回战争的失败,不得不同意签订和约,又深感天朝大国受辱失威之耻。可以说,既不甘心,又无可奈何。

另一个重要的历史人物穆彰阿。应该说,在我所看到过的影视作品“清宫戏”里,《天地民心》对于穆彰阿的描写,尽管始终作为祁寯藻的对立面,却是写得最为完整详实的一个。基本上真实还原了穆彰阿的一生,贪赃枉法卖国求荣的种种劣迹,都有史实依据可循。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饰演穆彰阿的著名演员王洛勇,在我的印象中,一直记得当年王洛勇在纽约百老汇主演音乐剧《西贡小姐》的那一幕,那是中国人的骄傲,后来看过他在国内拍的一些电视剧,没想到,从“洋腔洋调”穿越到中国的封建时代,能把一个清朝的历史人物演得如此出神入化,一招一式颇见功力。如此反差,真的让人很佩服。这样的演员,才是真正的好演员,才是当之无愧的艺术家。

同样,对于鸦片战争,《天地民心》也给我们补上了不可或缺的历史知识课。满清时期,鸦片在中国之所以大行其道,并不仅仅是由于英国人的鸦片贸易,在穆彰阿等人的怂恿纵容下,官员贪腐成风,因此从湖南到江浙一带,鸦片泛滥成灾,荼毒生灵,无不都是官员鼓励种植罂粟,而林则徐祁寯藻等人坚决主张禁烟,却遭遇重重阻力。由此可见,贪腐与卖国,总是如影随形,沆瀣一气。古往今来,概莫如此。

在《天地民心》里,还看到一个重要的历史人物的年轻时代,他就是曾国藩。那是祁寯藻在被派到湖南担任“学政”,也就是主持科举考试,为朝廷擢拔人才的时候,从湖南的乡村里发现的。后来曾国藩成为一代名相,祁寯藻当然功不可没。

《天地民心》里,有一个情节十分耐人寻味。

嘉庆要传位于皇太子旻宁,向他面授机宜,称要保住大清的江山,就要保住祁隽藻,要保住爱新觉罗的基业,就一定要用穆彰阿。

因此道光登基后,就始终在穆彰阿和祁寯藻之间维持左右平衡,让他们相互牵制制约。尤其是在鸦片战争中,在以穆彰阿为首的妥协派和祁寯藻林则徐为代表的抵抗派之间,虽然同意了领班军机大臣穆彰阿及满州亲贵耆英、伊里布等人的意见,但同时却任命祁寯藻入值军机处,并给予相当信任。这些矛盾现象的出现,绝不仅仅是为了权力制约,而应当有其它更深层的理由。签订割地赔款的《江宁合约》,他给穆彰阿的“草书一纸”,自应为议和的决定,但他又不准祁寯藻知晓,说明其当时的矛盾心理。在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做亡羊补牢之计,在事实上倾向了抵抗派,对英国可能进一步入侵做出积极的防御准备,并在一定程度上付诸实施。

诸如此类的现象,其实在官场上比比皆是,尤其是在权力的最高层。《宰相刘罗锅》里的刘墉与和珅,不是也在乾隆皇帝面前插科打诨吵吵闹闹,斗了一辈子吗?当然,那是戏说。官场上各个派系之间的相互平衡与牵制制约,牵涉到不同政治力量之间的利益切割,那是一种高智商的博弈,而一个高明的最高统治者,总是会让手下处在相互牵制之中,因此既有矛盾斗争,也有妥协退让的时候。宫廷里发生了什么,在当时肯定是秘而不宣,有些内幕,平民百姓永远无从知晓,传到民间的消息,多半也是点到为止,口口相传,添油加醋,最后不知会走形到什么程度,所谓“野史”,大概就是这么产生的。
都已经二十一世纪了,但是还有没有诸如此类的“秘史”呢,应该会有。这不是一个好现象。信息时代,政务公开,对于国家政治生活的大事,公众当然应该有更多的知情权,也有权力发表自己的意见或者见解,政府与民众之间,应该保持一种良性的互动。这应该是一个现代民主社会最基本的特征之一。但是不得不遗憾地指出,还是远远不够。

看《天地民心》,总有些精彩的台词,放在今天,几乎就是“敏感词”,而且矛头直指“贪腐”与“卖国”,借古喻今,振聋发聩,哪怕你的反应再迟钝,也不可能不让你浮想联翩?

不妨摘引几段:

尧舜之君须行尧舜之政,以一身为天下,爱民如子,视民若伤,倾一生心血使民小康,养生送死而无憾。适才皇上恩旨赦免隽藻仅活一人耳,但天下万民流离死亡不知拯救,那怎么能说是尧舜之政?圣人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不知皇上可否明白,以此治天下,这才是祁隽藻心中的尧舜之君啊!

祁寯藻一介书生,死与不死无关紧要,只是替皇上担忧,我大清危矣。所谓大厦将倾,独木难支。皇上要杀祁隽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可从此天下就再也不会有读书人向皇上讲真话了!

圣人言:当仁不让。什么是仁?救天下万民于水火是仁,而将大难将至的危险告知天下人,让他们知道躲避,这更是大仁!

我们是读书人,此身就非我所有。天下苍生,百姓疾苦,就跟我们息息相关了。

为了救天下万民,不入仕则已,既然入仕为官,就算有可能粉身碎骨,我也绝对不能退缩。

自古圣君从来就不是天下的主人,是天下苍生的奴仆。神农氏为了天下百姓,树五谷,尝百草,中毒而死;大禹治水,十有九年,三过家门而不入;尧舜之君,以生民之心为心,以生民之命为命,他们从来不把天下看作一家一己之私,他们把天下看作是天下人的天下,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皇上将天下视作一家的私产,哪里还是明君?

不贪之人,谋国必公;贪墨之人,谋国必私;谋国以公,天下可救;谋国以私,国破家亡。

皇上要想收拾民心,首先必须整治吏治,替天下之民铲除这些盗贼,要从科场上简拔更多的草野寒士,这些人必须真正懂得圣人之心,懂得什么是官,如何做官。

孔子说,苛政猛于虎。今日给天下一纸江宁和约,岂止是一般的苛政?皇上是要让我大清四万万百姓走上一条万劫不复之路,是让我泱泱五千年中华走上万劫不复之路啊。

最耐人寻味发人深省的,是祁寯藻对于“官”字的解读。

穆彰阿等人,为了陷害祁寯藻,派人设计,将当了县官的祁寯藻的义弟元白拖下了水,元白贪污二十万两银子,咸丰震怒,怒斥祁寯藻,祁寯藻请求主审此案,查出后,祁寯藻秉天下之大义,不肯徇私。依法将元白处斩。临刑前夜,祁寯藻在牢中与元白共度。道出了对“官”字的解读,真是触动民心,令民心震撼。

这两天我翻了一些古书,查这个字的来历,这个“官”字居然在尧舜的时候就有了。古语说,尧舜官天下,这个“官”是“公有”的意思,是说尧舜的天下是天下万民的,尧舜不是天下万民之主,是天下万民共有的官长。古语又说,官者管也。这个“管”字,就是在“官”字上头加一个“竹”字头,是说尧舜在治理天下的时候,茅檐不剪,台阶不修,住的是草屋,门前的台阶是土砌的,日子和老百姓完全一样,只有这样,这个“官”才能变成“管”,才能够代表上天管理天下万民。这个“官”字上加一个人字旁,就变成了牛倌、马倌儿的倌,最好的时候也就是个新郎倌,可是他毕竟还是个百姓,这里边还隐含着另外一个意思,就是说,一个官,只要你还是一个人,你就不能忘记自己是个百姓!和“官”字沾边的还有一个“绾”字,就是“官”字的旁边加一个绞丝旁,绾是缠绕的意思,就是说,一个官员,一旦和丝帛有了瓜葛,手脚就被捆住了,就再也不是“竹”字头的这个“管”了。官字加一个食字旁,就变成了馆舍的馆,是官员们吃喝的场所。“官”字加一个水字旁,是涫,但不是管,就变成了一锅沸腾的水!“官”字加一个木字旁,最不好。它既不是管,也不是官,而变成了装死人的棺材!

有一个带“金”字旁的官,不过古人视铜铁为金,不是今天我们所说的金银和财产,倒是以“贝”字来代表金银。我想找到一个和“贝”字相关的字,来说服自己,天下的官员贪污金银是合理的,是有道理的,可是没有,倒是找到了一个跟“贝”字相关的字,这个字就是“贼”。这个字不是我造的,你看,它左边是“贝”,右边是“戎”字,“戎”字就是动武,是抢夺,就是抢夺别人的金银财产,这样的人是什么?这样的人就是“贼”呀!

还有一个字跟官字有关,我还没讲,这个字就是官字头上加一个草字头,叫“菅”字,有一句话叫“草菅人命”,就是说把人命看得比菅草还要低贱,可见这种菅草的命是多么的低贱,你现在就是这样,你不好好做官,贪图别人的金银,做了贼,你这个官就要下到死牢,你的命连这菅草都不如了,菅草尚且可活命,可明天你就……连命都保不住了!

不知如今那些身居要职位高权重的官员,读到这段话时,会作何感想?

看完《天地民心》,会情不自禁地被一股凛然正气所感动,同时也不禁感慨,身为文人、读书人,究竟应该以何为本?

从古至今,中国知识分子都始终追求着一个共同的、简单却又难以攀越的人生境界,那就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也是祁俊藻所追求的人生境界。只不过他在这条道路上走得更加坎坷。年轻时的祁寯藻风华正茂,才华横溢。传统的四书五经已经不能满足他旺盛的求知欲,于是将视野投向那些被朝廷列为禁书的著作,如《唐末文选》、皮日休的《原谤》等等。即便传统的孔孟之道,也成为他针贬时弊的理论武器。这个阶段的祁寯藻大有“挥斥方遒”“粪土当年万户侯”的气概。相当于今天的“愤青”?身为宝泉局监督的父亲祁韵士,突然遭人陷害,被诬为“贪污”,险些丧命,后被放逐新疆,全家人不得不在小脚母亲的带领下返回原籍,重拾农耕。在经历了突如其来的家难之后,祁寯藻更亲身感到人间不平,世道险恶,他愤怒地放弃了读书人唯一的生路――科考,并发誓再不读书。而此时,年轻的祁寯藻却对探索人间正道更加向往。家难和民间疾苦使他迅速长大,开始思考如何为人,如何为读书人,这一严峻的问题。在父亲“遗嘱”的指引下,他在名士张观藜的商号中当了一名马夫,表面上完全脱离了读书人的轨迹,而实际上,在他的内心深处,一种更为强大的能量正在悄悄地聚集。也正是这个貌似商人,睁眼闭眼只为赚钱的张观藜(实为天下大儒)的不近人情的“调教”下,年轻的祁俊藻建立起“以民为本”“致君尧舜”“使民小康”的人生信念。在亲身经历了一场灾民为糊口夺粮的“打劫”之后,祁俊藻毅然选择了“出生入死,有去无回”的道路――入朝做官。带着“古之取天下也以民心,今之取天下也以民命”的理念,重回“科考”,连闯三关,死里逃生,最终“金榜题名”。

我相信,入朝当官的祁寯藻应该是一个清官、好官,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但是,既然能做到“三代帝师”“四朝文臣”,那么,在待人处事方面,也必然自有他的过人之处,胜人一筹的智慧与情商,不可能像电视剧里所表现的那样,始终“愤青”脾气不改,什么事都和皇帝对着干,而皇帝则始终拿他无可奈何?

古代文人士大夫的最大理想,当然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学而优则仕”,读书科考,金榜题名,入朝做官,报效国家。当然,也完全有可能做个贪官。封建时代,要想太平盛世,唯一的指望,就是有个开明的好皇帝。

现代社会,民主宪政,读书人的报国之路自然要宽阔得多。可以为官从政,也可以保持独立的知识分子立场,批判社会的种种弊端,监督政府行为,真正起到“社会的良心”的作用。当然,这里的前提,首先必须是一个法制完善健全的法治社会,公众有充分的知情权,表达民意有顺畅的通道,而且与政府之间有良性善意的互动,不被各种极左或极右的蛊惑人心的所谓“民意”所裹挟。而要做到这一点,首先取决于知识分子自身的道德素养,良好的情商,也必须受到法治社会环境的约束。

当然,不得不指出,在中国这样一个经历了几千年封建社会,现代人文启蒙与民主启蒙还远远不够,公民素质还有待提高,民粹主义极易裹挟社会思潮的国度,要真正实现这一理想目标,又谈何容易?

看《天地民心》所带来的启迪,或许正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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