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以此文献给我的CP第二爱——萧峰与阿朱
塞上牛羊空许约烛畔鬓云有旧盟
他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用手轻轻拂去那早已被雨水浸透,遮住她面容的缕缕发丝,尽管那面容已不再鲜活。
他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用手轻轻将她抱起,温柔地揽入自己怀中,尽管她再也感觉不到这种温柔……
“乔大哥!”
“阿朱?”
“乔大哥……”
“阿朱,真的是你!”
“嗯!”
“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在这儿等了你五天五夜了。”
“什么?你等了我五天五夜了?”
“嗯。我知道你心里面一直牵挂着三十年前雁门关一役,你早晚都会到这里来的。所以,我一直守候着,不敢离开。你果然真的来了!你平安无事我实在太开心了!我好想你啊!”
……
怀中的她,已然冰凉。
可他仍然抱着她,一步一顿地前行,没有方向,没有目的……
……
“乔大哥!你别下去!”
“你别拉我,我是个禽兽不如的契丹人呐!”
“乔大哥,你要是想跳下去,我跟你一起跳下去!你不能扔下我不管!如果你要死,我们一块儿死,乔大哥!”
“当年我爹就是在这儿,抱着我死去的娘跳崖自尽的。”
“可是他在半途却把你给抛了上来。可见他多么珍惜你的性命。你怎么能辜负他临死前的一番心意呢?你死了怎么对得起他呀?契丹人,也有好人跟坏人……”
“你不用可怜我。”
“我不是可怜你啊,你刚才没有看见吗?杀人的都是汉人,受害的,都是契丹人。”
“但是我毕竟是一个汉人所怨恨的契丹人。”
“乔大哥,你不要不理我啊。除非,你看不起我这个低三下四的丫头。不然的话,我跟定你一辈子了!我不管你是汉人也好,契丹人也好,阿朱这辈子,永远都不会离开乔大哥的!乔大哥,我生生世世都要跟着你,做你的奴婢,你答应我,不要扔下我不管!”
……
一抔,又一抔,他用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一点一点,帮她筑起坟墓。此时,再剧烈的疼痛,都比不上他的心痛。
将她轻轻放入坟中,再一次拂去她颊边已经干去的发丝,再一次注视她曾经亲切的容颜,却久久不能鼓起勇气为她盖上那最后一抔黄土。只怕这一盖,便是永远的天人相隔……
……
“乔大哥,等你找到杀你父母的仇人之后,我们也像他们这样吧。与世无争,自由自在,过着逍遥淡薄的日子。到时,把一切的江湖恩怨都置诸度外,乔大哥,这种生活你喜不喜欢?”
“嗯,能过这种日子当然好了。不过首先,我要先回中原去查明真相,找出这件事的所谓带头大哥,为父母报仇,其他的人,我就饶了他们。”
“乔大哥,其实你的心地很好。答应我啊,一切事情了结之后,我们再回到这里来。”
“好,我答应你。”
……
眼前耳边,仍回荡着她的音容笑貌。
这个刚强的男子,哪怕是再悲惨的灭门之痛,哪怕是再委屈的身败名裂,都不曾让他哭泣,如今,他却坐在她的墓旁,默默流下了一滴又一滴眼泪。
……
“阿朱,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觉得孤单。我再也不是被人们歧视的胡虏贱种。因为世上,因为世上起码还有一个人,起码还有一个人……”
“起码还有一个人,佩服你,敬重你,感激你,一生一世都会陪着你,跟你一起忍受欺辱,共患难……”
……
“萧大哥,如果我们到了关外,你可以牧马,我可以放羊。”
“你真希望跟我一起?你不嫌弃我的出身来历吗?”
“契丹人和汉人也没有什么贵贱之分啊。我……我愿意做契丹人……是真心诚意的啊!”
……
终于,他决定不再留恋。一个干脆地转身,出掌,霎时,滚滚而起的黄土,重重将她掩埋。紧接着,他起身,站定,一掌劈向手中的木桩,木桩随即一裂为二。他把其中的一半紧紧握在手中,咬破指尖,在木桩的断面,用自己的鲜血写下“爱妻阿朱之墓”,六个大字,最后,用淌着血的双手,将半面木桩深深地立在她的墓前。
……
他是中原武林人人敬仰,前途无量的大英雄,却因小人陷害而身败名裂,因契丹人的身份而遭到世人否定。一夜之间,他从很高的天空跌落到了很低的谷底,好像什么都失去了,好像什么都不再属于自己。“我不过是一个人人鄙夷的契丹孽种,不过是一个丧心病狂的胡虏之后。”连他自己,都开始否定自己。
她是姑苏慕容府上的一个小丫头。她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更不知道自己爹娘亲人何在。表面上,跟着公子爷一伙人,她的生活是简单而轻松的,但其实,她心里却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萧大哥,原来你和阿朱一样,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萧大哥,阿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丫头,当日在聚贤庄,你为什么不惜得罪中原武林,而要拼死救我呢?”
他和她的相逢,就像是一场被安排的意外,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处。他误伤了她,只是简单地想救她,却不料救人之路如此艰辛。可他却挺了过来,于是,注定她再也不能忘记他。五天五夜的等待,早在那时,她就把自己当成了他的人。丫鬟也好,奴婢也罢,她都不介意,只要能够陪在他的身边。
为什么他会爱上她?因为在他失去一切的时候,她却得到了她的真心真意,得到了她的心心相惜;因为在整个世界都在向她远去的时候,她却向他走来;当所有人都投给他憎恶和怨恨时,她却带给他温暖和希望。
“到了关外,我们就可以忘却一些世上的恩恩怨怨,每天牧马放羊,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
塞外,他们共同编制的未来之梦。就在这一切纷扰结束后,他们就远离这纷纷扰扰的尘世,管他大宋大辽,管他汉人契丹人,他们只求和彼此的相守。
只要去找出真相,只要再杀一个人,一个人,然后,他们就永远地离开。所有爱恨情仇,都一笔勾销。这本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可以,奈何天意弄人,那即将为此死去的人,究竟是谁呢……
“天上星,亮晶晶。永灿烂,长安宁。”
“我的这个,和阿紫的是一对。我是段正淳的女儿……”
那小小的锁片,锁住了她,更锁住了他们的幸福。
“你为什么不早说。如果你告诉我我就……”
“你就怎么样?你会放弃报仇吗?就算你为我放弃了,你这一辈子过得会安心吗?”
如果说阿朱有缺点,那就是太过懂得。因为懂得,所以早早的就做出了牺牲,默默的就贡献了自己,甚至不让身边的人有一丝觉察,有一线挽回的机会。
“可你死了,我报了仇又有什么意思……”他绝望地哀叹……
原来这个从来不问津儿女情长的大英雄,大丈夫,早已深陷情网不能自拔。当他看破世道,只想和心爱之人白头偕老时,苍天却做出如此安排,看来,天也不懂情……
其实,天又何止不懂情?倘若她真的是替父受罚,他便也可以心甘情愿的绝望了。谁又聊到,这一切,只是闹剧一场,她狠下心肠做出的巨大成全,不过是一场枉死。这样的事实,该叫他如何接受呢?该叫他如何甘心呢?
“阿朱阿朱阿朱!你的心里只有阿朱!阿朱已经死了,她早就已经死了!姐夫,你醒醒吧!”
他又如何醒得过来呢?即便辗转漂泊到了辽国,他原本的故乡,可从小就生长在宋土的他,真的就回家了吗?家在哪里?家不在大宋,也不在大辽。他没有家。他的家,在梦中,在塞外,在梦中塞外那一片青草丛中,她的微笑里。
“萧大哥,你的衣服破了,我帮你补补吧。”
“这……”
“萧大哥,我是你的妻子,以后我每天都要替你洗衣做饭,何况补衣服呢……”
“那好吧,麻烦阿朱了。”
那是家的温暖,即便没有凤冠霞帔,即便没有明媒正娶,她却早已成为他的妻子,为他筑起了一个家。
“其实她当时早就知道,那是最后一次替我缝补衣衫……”
空空的南院大王府中,他抚摸着手中的那件她亲手替他缝补过的衣衫,喃喃地念到。
手中这件衣衫,是她留给他的唯一纪念,是他们幸福的唯一鉴证,是他那个夭折了的家的唯一痕迹。原本应该是最平常日子中最不起眼的一样东西,如今却成了他逝去梦想的最高祭奠。
“我撕了它,撕了它,这样你就再也不会想起阿朱姐姐了,你就会忘了她,和阿紫在一起了!”
“阿紫你住手!你知不知道这是你阿朱姐姐当年亲手为我缝补过的衣服!”
衣服碎了,被阿紫撕得粉碎,他没能留下它,就像当年没能留下她。
“算了,你爱怎样怎样吧。反正阿朱也不可能回来了……”
反正阿朱也不能回来了,幸福也不可能回来了。说得好听叫作无牵无挂,其实就是再无留恋。
“我萧峰一生,既对不起大宋,也对不起大辽……”夹缝中的孤单生存无时无刻不令他感到窒息,无论他怎样做,都是错。
于是最终,这个男人,选择了一死以谢天下。
他用自己最宝贵的生命换来了宋辽之间的和平,天下百姓的安宁。——人们这样称赞他。其实,谁又知道,他的心里,早就对这个世界失去了留恋。世人的偏见与贪婪,早已让他疲倦。挚爱的远去,早已让他对未来不保希望。他的心里只有回忆,只有过去……
“到了关外,你可以牧马,我可以放羊,萧大哥,这种生活,你喜不喜欢啊……”
就在他纵身跃下悬崖的那个刹那,他终于做到了他和她一直以来所梦想的事情,那就是把整个世界都抛在脑后,不再顾及。
而至于前面等待他的,到底是塞外青草芬芳,还是冰冷的崖底岩石,已经不再重要。
因为他再也不觉得孤单。他再也不是被人们歧视的胡虏贱种。因为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有一个人,至少还有一个人,佩服他,敬重他,感激他,一生一世都愿意陪着他,跟他一起忍受欺辱,共患难……
也许不会再有人记得,当春风再次吹过塞外的草木,当牧羊人赶着羊群经过。那里,曾有一对恋人最美丽的梦想,曾有一对恋人最美丽的承诺。
那里,是一对恋人最永恒的家……
问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曾记否,塞上牛羊空许约,烛畔鬓云有旧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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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说说萧峰和皓南吧。
萧峰是正,皓南是邪。邪须逊正三分气,正却输邪一段魅。
萧峰是白昼,皓南是黑夜。人们向往着如同白昼的光明,却忘不了如同黑夜的痛苦。
萧峰是长剑,皓南是匕首。长剑要么披荆斩棘,立功显人前,要么折剑去锋,存节于人心。匕首则总藏在暗处,默默无闻的背后往往承担着的是更沉重的使命。
大辽,契丹,报仇,萧与耶律,救了所谓无父无母的小丫头,然后被小丫头告白并相爱,即便如此不同的两人,生命中还有有一些共同符号的。他们都和辽国,和契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都是与所谓的仇家人相爱,都是一生骄傲,却被自己无可选择的出身所累,都是历史的悲剧。
细想这两位仁兄和他们的挚爱,还蛮有内容的,有兴趣的筒子可以去研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