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 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

(转)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

佛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老庄:虚空以游世,乘物以游心。

佛道空观,是历代文人摆脱宦海沉浮、获得自我心理平衡的一棵“菩提树”,是遍尝人生况味,消除一已内心焦虑的一杯佳茗,是笑对现实磨难,实现主体心灵高扬的一昧清醒剂。

佛与道,一路行来,挟几缕空谷清风,拭去尘埃无数,练就了士人清瘦的风骨。即使形容憔悴,又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山河大土已属微尘,而况尘中之尘?血肉之躯且归泡影,而况影外之影?非上上智,无了了心。”归隐林泉,潜心诗文,便成为他们最后的选择。既不能得意于官场,终不如忘情于江湖。

精神的淡泊,往往是艺术空灵化的开始。“空潭泻春,古镜照神”(司空图《诗品》),空明澄澈的艺术心灵,空灵冲淡的诗歌风格,空寂幽玄的审美意识,正是源于佛、道思想的影响。



秋空霁海,得意忘言。

“心无物欲,即是秋空霁海;坐有琴书,便成石室丹丘。了却尘境,澄然心空,抚琴弄月,对弈作画,如闲云野鹤,似行空仙人。”(《菜根谭》)

误入尘网三十年的陶潜,感叹“人生似幻化,终当归虚无”,官场名利终是一场空。“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不如挣脱现实的羁绊,在大自然中鸢飞鱼跃,尽享自由洒脱。

“舟遥遥以轻扬,风飘飘而吹衣”,卸下官服的陶渊明,抖落满身的负荷,于晨光熹微之际,衣袂飘飞,一派道骨仙风。令我等“羁鸟”“池鱼”自叹弗如。

“善万物之得时,感吾生之行休”,泡沫人生,何争名利?“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顺应自然,才能乐天知命。



空诸一切,心无挂碍,和世务绝缘。道法自然,吐纳天地之气,联属万象之表。

宁静而悠远,并非松风不动,林猿未鸣,渺渺望水,杳杳看山,而是内心彻悟的空灵冲淡。
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 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无心之遇合,是道而非禅。山光共云影一色,物华与心境交辉。万物静观皆自得,物我合一,表里澄澈,一片空明之境。

“此间有真意,得意已忘言”,天地有大美而不言,此乃道家美学之最高境界。



空山无人,水流花开。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王维的诗,总会让人想起禅悟的第二境界:空山无人,水流花开。

深山空谷,晨钟暮鼓。空阔幽潭,泉咽日冷。空谷传音,愈见空谷之空;空山人语,愈见空山之寂。此乃“空古准今”之极致。

一切功利,不过是寒潭雁影,雪泥鸿爪。“自顾无长策,空知返旧林。”

理想落空的王维,买庐终南,游心禅悦。素心闲淡,一如清川。松风解带,山月照琴,渔歌入浦。闲云野鹤,志存高洁,自甘淡泊之心,可见一斑。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在禅宗的空谷墟烟中安置理想,空明的觉心,容纳着万境,于是,万境融入诗人的生命。

空山,在王维走过的每一寸角落,都拂过一片空灵。

养空而游,蹈光揖影,抟虚成实。此等诗家之境,委实如“蓝田日暖,良玉生烟,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之间。”



万古长空,一朝风月。

黄州的一切,与东坡结下了不解之缘。

清风,让他领略了“吹落黄花满地金”的美景;明月,令他发出“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的感喟;江水,早已淘尽了千古英雄的丰功伟绩。

原本“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的东坡,俯仰明月江流,不觉悲叹:“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

然而,东坡毕竟是东坡。浸染于佛法禅风,犹如觅得一枚忘怀宦途失意的萱草。“东方云海空复空,群仙出没空明中。”海市蜃楼也罢,浮世万象也罢,一切皆为幻影,岂敢有劳神工?

不如归去。“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芍药樱桃俱扫地,鬓丝禅塌两忘机。凭君借取《法界观》,一洗人间万事非。”石火光中争长竞短,几何光阴?蜗牛角上较雌论雄,许大世界?万象皆空幻,达人须达观。人生于世,终不过是“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惟有“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才是永恒。



江山无尽,天地无私,风月长存!

“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东坡幻化为清风明月,飘浮于黄州的亘古长空,照彻了华夏几千年的文化史册。

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

空寂中鸢飞鱼跃,是古典诗文的艺术境界。

“静故了群动,空故纳万境。”(苏轼)

事来不受,一切处无心,永寂如空。

虚空,方能涵容万物,包孕无限。忘我,方能神游于天地之间,抵达天人合一的永恒境界。

空,是永恒的般若智慧和涅槃之境。在顿悟间,生命走出岁月的泥淖,涤荡浊气,澡雪精神,从而达到澄澈空明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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