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生之手by颜凉雨 幻生之手 番外 颜凉雨

第 1 章 ...


  你有没有试过,曾经很想要变成另外一个人?你觉得如果你不是你而是他,那么你将会比现在幸福得多。
  李闯曾经有过。不,应该说从很小很小刚刚懂事的时候就有过,然后一直延续到现在。小的时候是希望可以变成邻居家的小胖墩,因为那家伙一天只需要做两件事,吃和玩,即使下巴都变成了三层,他娘依旧会在傍晚时分非常自豪的从窗户探出脑袋对着楼下喊:大宝子,吃饭了!等长大点,则希望能变成班级里那个人缘样貌都非常好的学习委员,曾经一度,李闯觉得那就是最成功的人生样板,尽管,那时候他才十四岁。再后来,李闯自己成了别人羡慕的对象,虽然他脾气差得可以,人缘烂得彻底,可阳光帅气的脸,挺拔欣长的身材,敏捷迅速的思维,即使逃课也依然优异的成绩,足以让人向往,所以他渐渐学会了把儿时就生根发芽的那个愿望埋在心底,当然此时这个愿望已经不能称之为愿望,二十岁的人总可以分得清愿望与幻想。
  赵清誉也曾经有过。不过他没有李闯那么具现化的对象,他的心路历程也很简单,七八年来想法都是那一个,随便谁都好,只要他不是他,赵清誉都觉得自己会比现在快乐。不过有一天他和李闯不谋而合,那就是别把妄想当成愿望。
  李闯家下雪的时候赵清誉家在下雨,赵清誉让空调吹暖风的时候李闯宿舍早就来了暖气,李闯在网吧包夜的时候赵清誉在实验室里观察化学反应,赵清誉在星巴克里喝咖啡的时候李闯正第一个冲过校运会的百米终点。
  中国从南到北有五千多公里,这大致是赵清誉和李闯之间的距离,所以如果不是那次全国大专辩论赛,他们压根没可能相遇……
  
  “我提请对方辩友不要偷换概念,没有过程就没有结果,这一点我方并不否认,但先后顺序并不能说明先来的就一定比后到的重要,一件事情如果没有以结果为导向,那么它将走向何方,如果不是因为有明确的目标,我们又怎么能一往无前的走下去?”
  “按照对方辩友的逻辑,结果比过程更重要,那么请问我是不是可以为了发财而抢劫,为了报复而伤人,反正我的结果是没有错的,那你自然就不需要管我用什么手段。”
  “对方辩友说我方在偷换概念,我倒认为这有些贼喊捉贼的味道。我们今天讨论的是过程与结果哪个更重要,结果比过程重要,就等于可以为了结果不择手段吗?我对对方辩友的推论过程很感兴趣,对这一结论则表示费解。”
  “感谢对方振聋发聩的呐喊,那么我方只有一个问题,今天这场辩论,对方辩友希不希望赢呢?”
  赵清誉认真记录的笔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戛然顿住,他不自觉的抬头望向礼堂上最中央那两排八字摆放的长案,左边是正方,一个没怎么听过名字的北方大学,右边是反方,那是他的学校,一个除了生源,其他任何条件甚至师资力量都堪称一流的三流大学。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正方的三辩那个梳着马尾头的清爽的姑娘给他们学校的四位辩手下了个套,赵清誉微微皱眉,在密密麻麻的笔记本上写了两个字,是,和否。哪个回答,都会被对方咬住,回答是,那么怎么解释重在参与?回答否,那么等于直接否定了自己方的论点……
  脑中忽然一个闪念,赵清誉几乎是瞬间就理清了解决方法。那就是把问题抛回去,如果对方回答重在参与,那么自己这方可以直接问,难道你不希望赢么,对方一定回答结果并不是最重要的,我们享受的是过程,无论胜负,我们都可以在交流中提高自己。那么好了,提高自己本身就是一个目的,那么也可以称之为结果,其实想要辩好结果比过程重要,掌握一点是最关键的,就是将对方所有能分解的过程都分解成一个又一个小的目的也就是结果。如果没记错,昨晚讨论的时候他也跟他们这么说过的。
  无数种可能出现的辩论过程在赵清誉大脑里逐一不落的过了个遍,于现实里,却仅仅一瞬间,台上的校友已经站了起来,那是他们年级经管院的风云人物:“我们当然是希望赢了,正是因为有了这样明确的目标,我们才可以不知疲倦的讨论交流共同备战。就像一场战争,难道我们不是为了追求胜利而是享受弹药穿透身体的滋味么?”
  赵清誉他想骂人,但他从小养成的近乎于强迫症的所谓涵养不允许。所以他只能放下笔,然后疲惫的一下又一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昨天讨论的时候他明明跟他们说过的,在辩论里面对任何需要你回答是或者否的问题,都绝对不可以正面回答,因为这些问题都一定是对方无数次讨论中琢磨出来的,无论是或者否,吃亏的一定都是我们。可显然,没人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后面没有再记录的必要,因为对方已经开始就重在参与引申到或者说又拉回到不择手段,跟对方在不利于自己的阵营里纠缠是自由辩论阶段的大忌,一旦进去,想出来就太难了。辩论不同于其他,并没有绝对的对错,输赢,就在谁被谁牵着走。谁在优势,谁在劣势,谁进攻凌厉,谁狼狈招架,明眼人一看,就懂了。
  随着主持人的“时间到”,自由辩论结束,赵清誉不甘心的咬住嘴唇,想着如果站在上面的是他,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明明可以冲锋陷阵却只能困于一隅的感觉很糟糕,但没办法,因为如果他真上场了,那么感觉最糟糕的恐怕不是对手而是队友。
  为了活跃赛场气氛,比赛组委会特意在四辩总结陈词前加了个观众提问环节,这是团队交给赵清誉的唯一任务。虽然这会儿他觉得问一两个问题哪怕能刁难住对方辩手也已经没什么意义,但当主持人问“有哪位观众想要提问”的时候,坐在台下第二排的赵清誉还是尽职的举起了手。
  大屏幕上的影像迅速切换到赵清誉的脸上,过分白皙的清秀脸庞在摄影师的特写中显得不大自然,好在薄薄的眼镜片可以挡去一部分光。
  定了定神,赵清誉才举着麦克风开口:“我想请问正方,你们一直在强调过程重于结果,享受过程更重要,那么按照你们的逻辑,救火队员扑灭大火为的是享受呲水枪的乐趣?石油工人钻探开井是为了给地球扎耳朵眼儿?再极端一些,如果买彩票的人被事先告知自己一定不会中奖,那么你们认为有多少人会觉得他要的只是过程?”
  主持人微笑地听完赵清誉的问题,并未说话,只是把目光又转回了选手。因为按照惯例,一旦观众提问结束,那么被提问的一方直接回答就可以了——他们领口都别着小型麦克风。
  可礼堂忽然就静了。
  好像都心有灵犀的敛住了呼吸,等着某根针的掉落。
  赵清誉努力压抑住心头的紧张,使自己举着麦克风站立的姿势不会特别的傻。同时又很矛盾的既希望对方被问得哑口无言,又希望对方快些回答以结束自己略带尴尬的众目睽睽的状态。
  正方的四个人似乎都想拍案而起,可又都不约而同的忍耐住了,因为他们尚未想到最有力的应对和回击,语无伦次或者答非所问,往往比沉默还要丢人。唯一能看出他们情绪的,只有眼底的紧张和焦急。
  提问者紧张,被提问者居然也紧张,冷场只有几秒,但弥漫起的尴尬带给主持人巨大的压力,而台下像是忽然反应过来般,升起了细碎的议论。
  “替补选手可以代表正方回答这个问题吗?”巨大的礼堂音响里传来了清亮而略带张扬的男声。
  赵清誉下意识的转头去搜寻,然后他看到了李闯。
  当然那个时候赵清誉是不认得李闯的,他只是觉得这个男生很帅气,很俊朗,并且带着一点点不讨人喜欢的嚣张,哪怕他极力地使自己看起来彬彬有礼,但那种感觉怎么说,该叫气场吧。
  女主持人很为难,她看评委,评委不动如山,看正方队员,没人去迎着她的视线,再转回来,主动应战的男孩儿眼里闪着自负的光。赵清誉忽然觉得那句“我可以回答吗”的疑问仅仅是个形式,它的潜台词是“我要回答”。
  果不其然,不等女主持人说话,男孩儿已经扬起嘴角,然后赵清誉听见他说:“你给正方设了个套,把辩题局限住了。如果我也这样问,人生来就知道自己的结果是死亡,那你还活个什么劲儿,直接自我了断得了。所以说,举例可以,但不能举特例。从哲学的角度讲。所有的事物都是处于一个过程中的,包括间或出现的各种结果,灭火队员灭火当然不是为了缅怀童年,但同样仅仅是为了灭火吗,那灭火又是为了什么呢,你可以认为它是消防队员为了追求自我实现而做出的努力,但他们最终一定能自我实现么,不然,那么这个追求的过程本身却已经有了很大的意义。沉思录里说,生命本质上是实践的,只有在实践过程中的生命,才有审美意义,与君共勉。”
  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对方的眼睛里明显有着奚落。赵清誉迎着他的目光,不恼,却只觉得有趣。这人把所有的结果都包含到了过程里,你说结果重要,那么好,人家可以说这个结果其实是属于一个追求更大结果的过程里,不是结果而是过程,呵,直接把你的主体否了,再往深里,今天的辩题都直接成伪命题了。
  什么叫诡辩?下次若再有人问,赵清誉会直接扯出今天的录像给他看。
  观众提问不等于辩论,也不可以辩论,只能是一问,然后一答。所以小插曲很快告一段落,接着就是毫无悬念的总结陈词以及评委宣布比赛结果。
  赵清誉学校毫无悬念的,落败,好在是小组循环赛,还并非全无希望。
  散场的时候,赵清誉远远看着领队老师在低声的给队长训话,秉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精神,赵清誉抄近路回了比赛组委会安排好的宾馆。所有参加复赛的外地学校队伍,都被安排在了这个宾馆,吃住一体,所以当晚餐时段赵清誉和李闯在宾馆餐厅自助台的蛋炒饭前相遇时,二人都很淡定。
  “你一替补辩手装观众提问,你也好意思?”
  说这话的时候李闯居高临下的瞥着赵清誉,半眯起的眼睛满是不屑。可惜左手的勺子和右手的饭盘削弱了他的气势。所以赵清誉只是浅浅一笑。
  “你很轻易的就能把人带偏,挺厉害的。”
  李闯显然没受过这个,以德报怨在他看来都是传说中的名词,所以这会看着赵清誉就有点晕,听着对方软软的南方调调,再一对上对方温润如水的眼神,不知怎么的,李闯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咳,那个啥,我先过去吃饭了。”李闯一个激灵抖落周身的寒气,准备逃离自己常识外的生命体。
  赵清誉莞尔,没再说什么。
  哪知刚走出两步的李闯忽然又回来了,问:“你小子挺能下套的啊,怎么就当个替补呢?”
  赵清誉一愣,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说:“你不是也一样?”
  “切,”李闯几乎把眼睛翻上了天,矮他大半个脑袋的赵清誉只能看见对方的鼻孔,“你懂个屁,哥是秘密武器!”
  ——直到总决赛第二场李闯他们学校被淘汰,秘密武器哥依旧雷打不动地坐在观众席第二排。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说什么。。呃,但是新文的第一章一定要说话!
所以。。挨个搂过来MUA一个吧~~(^o^)/~


2

第 2 章 ...


  “情先于理还是理先于情?谁他妈找的这么二的题目。”
  “我倒觉得挺好的,看起来无从下手,其实能延展的地方很多。”
  “拉倒吧,反方简单得要死,这题目一看就知道胜负。法律干嘛使的,还不就是要凌驾于情理之上。”
  “可是国家既提倡依法治国,又提倡以德治国。”
  “那你问问感情和法律起冲突时,哪个先?”
  “呵,你又给我下套了,这题目只问哪个先,可没说在法律面前。”
  “那你再给我找个假定环境?我跟你说,反方肯定紧紧咬住法律。”
  “那法律是谁制定的?”
  “……呃?”
  “这就是正方的点,要能抓住,就是个铁桶立论。”
  “你的意思是……”
  “恩,反方要是说法律,那么正方就可以说,法律是人制定的,人为什么制定法律,是因为希望大家都可以在相对自由和相对限制下和谐共存,那么这个希望,就是情。”
  “也就是说所有的理都是人讲出来的,那么他的出发点都是人心里的美好愿望也就是出于情?”
  “没错。”
  “靠,你也太狡猾了,好么,反方没活路了。”
  “呵呵。”
  “喂,你说咱俩跟这讨论人家俩学校明天的决赛题目,是不有点儿傻?”
  华灯初上的京城,从窗口看去,古朴中透出些许迷幻的味道,就像一曲古筝中忽然飘出电子音符,奇异的违和感,却很美。
  赵清誉坐在宾馆床铺的一边,看着大咧咧趴在床上的李闯,很自然就产生了“这到底是我的房间还是他的房间”的疑问。不过感觉不坏,所以赵清誉难得的没有爆发“领域被人侵犯便会炸毛综合症”。
  “喂,傻啦,”李闯用腿撞撞赵清誉,“跟你说话呢,发什么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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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清誉眨眨眼,然后浅浅的笑:“我觉得这样蛮好。没有人规定不参加比赛就不可以讨论辩题吧。”
  恶寒的感觉再一次扑面而来,李闯扯过被子在胸前做掩护:“我说,你能不这么乐么,看得我毛毛的。”
  笑意僵在脸上,赵清誉的嗓子有点干。他觉得李闯的眸子特别亮,时刻都特别亮,这会应着灯光,就让他有些不自觉的晕:“呃,毛毛的……是什么意思?”
  李闯纠结了。
  思来想去斟酌半天,李闯也没想出合适的解释。总不能说赵清誉那笑容让他觉得自己像被怪叔叔盯上的小萝莉吧,所以他很果断的总结:“这没法解释,咱俩有地理代沟。”
  赵清誉有些困惑的歪头,不一会儿,又问:“那你刚刚说的那个拉倒,又是什么意思?”
  李闯终于开始挠床,可怜的被单在他的利爪之下发出刺耳的惨叫:“哥,我错了,我以后一定说普通话!”
  赵清誉看着在床上纠结成一团的被子球,隐约觉得自己还是咽下那句“其实我挺喜欢你的口音”比较好。
  要说赵清誉和李闯的关系,其实也不算多近乎。从认识到现在,也不过一周时间。只是都住在同一个宾馆,出来进去难免打照面,加之两人对比赛其实都异常关注,自然有了共同话题。哦,还有一点,俩人谁都没说但彼此心照不宣,那就是貌似对方跟自己一样不招人待见,没上过场的替补不稀奇,但不随队讨论的替补就少见了。
  赵清誉觉得李闯这人挺有意思,李闯觉得赵清誉这人虽然有点假模假式的,但不讨人厌,起码他看着白白净净挺顺眼。要说能让咱李闯看顺眼的人不多,所以他乐意跟这人唠嗑。而且赵清誉思维很快,这点李闯是有些佩服的。当然他肯定不会告诉赵清誉,那多掉价啊。
  哦对,还有一点也可以充分看出两人的差异。认识第一天,赵清誉就通过对方胸前的身份牌认识了这个张扬的家伙叫李闯,而李闯则是在认识第四天才想起来问,哎,你叫刘啥来着?
  俩人不知扯了多久,直到有人给赵清誉打电话。
  手机在书包里的震动闷闷的,但却异常响亮,赵清誉俯身过去翻,李闯也不让开,就那么看着他打趣:“你这震动可比铃声都好使。”
  赵清誉被逗笑了,他觉得听李闯说话跟看小品相声一样,虽然有些词听不懂,但就是让人心情愉快。
  李闯支着胳膊,看赵清誉几乎可算是优雅的按下接听键,那一句喂,赶上饭店门口迎宾的亲切了,冲着天花板翻个白眼,就听赵清誉在那一个劲儿推辞,什么太晚了不过去了,你们玩得开心点,恩恩,行,你们别喝太多,明天还有闭幕式颁奖什么的。
  “你们学校的?”看赵清誉挂了电话,李闯随口问。
  赵清誉点点头:“他们要去泡吧,和我说一声。”
  李闯挑眉:“要你过去?”
  赵清誉推推眼镜:“理论上是。”
  “切,你就扯吧,”李闯利落的翻身坐起来,“让你在老师这边帮着打掩护吧。”
  赵清誉不说话,只是笑。
  这个笑李闯倒不觉得浑身发毛了,自在的伸个懒腰,李闯由衷的感叹:“你们学校够阔的,一人一间房,都说特区有钱,我这回信了。”
  赵清誉很好奇:“你们北方人都这样吗?”
  李闯没听明白:“都啥样?”
  赵清誉还没来得及说话,李闯那手机就开始唱歌了:“俺们这疙瘩都是东北人~~~俺们这疙瘩盛产高丽参~~俺们这疙瘩猪肉炖粉条~~”
  李闯大大方方的把手机从裤子兜里掏出来,按下接听第一句话就是:“胖子,干啥?”
  赵清誉咽了咽口水。
  李闯那边还在继续:“等我睡毛?你又不跟我一被窝。对,今儿晚上不回了,你赶紧死觉吧。”
  把电话往床角一丢,回过身,李闯才注意到赵清誉瞪得圆溜溜的大眼睛。对视几秒,李闯利落挑眉:“看啥呢,小眼镜?”
  赵清誉彻底扶额,完全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抗击新昵称了。
  李闯那还神采奕奕的,一下下调着电视频道,一边问:“哎,你刚才问我啥来着?”
  赵清誉嘴角抽搐,第一次觉得闯式用语很给力:“不用了,哥悟了。”
  
  两个就这么扯啊扯,不知到了几点,后来聊到兴起,李闯干脆出去弄了好几罐啤酒,赵清誉其实没什么酒力的,所以这饮料一九分,按比例进入了俩人的胃。结果倒是一样,两个人都喝了个晕乎乎。
  李闯一喝高就HIGH,一个劲搂着赵清誉的肩膀拍啊拍,跟亲兄弟似的,险些把人家孩子拍散了。好在赵清誉也挺兴奋,小身板都好像比平日里硬朗了点儿,任凭李闯横拍竖打愣是坚持住了岿然没动。
  然后两个人就你一句我一句的掏心掏费的对话。
  “我给你说……哥难得这么心平气和的跟谁说话……你偷着乐去吧……”
  “恩……辩论真是件很神奇的事情……有魅力的不是台上的几十分钟……而是台下日以继夜的头脑风暴……真的……说夸张一点……好像能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听说你那一到夏天就刮台风,全校都得停课,真的假的啊,靠,要那样不得爽死!”
  “哪有,海浪声听多就烦了……对了,你会讲笑话么,讲个听听呢?”
  “妈的昨天他们非得去看什么故宫,没把老子挤死,其实沈阳也有故宫的……”
  “其实淡季去欢乐谷合算……该玩的都能玩到还不用排队……”
  “真他妈的不想回学校!”
  “嗯……”
  发散版对话,到此处,才总算是接上了头。
  眼里的赵清誉变成了两个脑袋,李闯觉得头晕,干脆埋进枕头里闭上眼睛,赵清誉也躺了下来,宽阔的双人床一点也不拥挤,甚至可以允许李闯摆出个螃蟹状。
  “咱俩换得了,你这真他妈舒服!”李闯无意识的用脸蹭蹭枕头,几乎算是呓语了。
  赵清誉摘下眼镜,世界便碎成了模糊的光点,不自觉的打了两个哈欠,他伸手关掉了床头的灯。
  “我还没见过雪呢……”再无一点光亮的空间里,飘散着赵清誉的呢喃。
  
  李闯这一觉睡得舒缓而绵长,并且做了个很有爱的梦。梦里,他成了阿凡达,精神与肉体分开进入另一个生命体,然后尽情地驰骋在美丽曼妙的潘多拉星球。就在他期盼与命运中的蓝色公主相遇时,身下一个颠簸,梦碎,人醒。
  广播里传来空姐甜美的嗓音:“飞机遇到气流,请各位旅客在座位上坐好……”
  李闯下意识的去看窗外,出了白色,再无其他。焦距拉近,玻璃窗上反射出小眼镜的光。李闯木然的抬头,上方的按钮隐隐泛着荧光绿。不自觉抬手按下,扑啦,一个氧气罩掉了出来。
  “先生您不用紧张,”空姐跟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冲着李闯露出端庄微笑,“飞机遇到气流有一点颠簸很正常,很快就会恢复平稳的。”
  李闯想解释他不是因为紧张所以按下氧气罩,而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那是氧气罩,可是他现在看着眼前左右晃动的氧气罩又觉得自己好像被这个氧气罩催眠了所以大脑一片空白根本说不了话。
  空姐不以为意,俯身过来温柔的把氧气罩塞了回去。
  李闯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气。
  氧气罩般的……操!去他妈的氧气罩!
  李闯再度转头看向玻璃,这会儿那东西好像比镜子还清晰,无框四方小眼镜,白皙的肤色,薄薄的嘴唇……他小麦色的肌肤呢,他结实的肌肉呢,他挺拔的鼻梁呢,他伟岸的浓眉大眼呢啊啊啊啊啊——
  “清、清誉,你没事吧?”邻座不知道谁,小心翼翼的唤道。
  李闯恶狠狠的转过头来:“你他妈看我像没事儿么!”
  没等对方答话,李闯二度崩溃。谁来告诉他那个软兮兮的嗓音不是他的不是他的不是他的啊啊啊啊啊——
  好在李闯的崩溃式亢奋没有持续多久,他晕机了。
  足足挨满三个小时,李闯觉得自己是飘出飞机的。学校居然派了专门的大巴来接送,还是贼豪华那种。
  李闯又继续飘上了车,只有几个人的大巴车很空,似乎所有人都乏了,包括领队在内,纷纷找舒服的位置闭目补眠。
  李闯漂移到最后一排,借着发动机声响的掩盖摸出书包里的苹果手机,鼓捣半天总算开机,没理会瞬间钻进来的几条短信息,李闯直接拨出自己那个用了两年多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一通便被接了起来,李闯却没等对方说话直接劈头盖脸地低吼:“喂?你他妈在哪儿呢,老子现在想抓狂!”
  吼完,李闯才听见那头也满是嘈杂。几秒后,自己那中气十足的嗓音便以一种奇怪的南方调调出现:“你想抓狂?你想抓狂!?你试试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坐在火车车厢卫生间门口屁股底下只垫着一块泡沫塑料的感觉!!”
  把手机撤离耳朵半米远,李闯虚脱般瘫倒在大巴后座上,真心希望随便来个什么人,一刀捅醒他吧。
  


3

第 3 章 ...


  赵清誉这辈子第一次坐火车,还是非自愿的站票。他以前只在电视上看到过所谓的春运,但现在只是七月,所以当他第N次起身给人让路并被挤趴到车厢壁上的时候,才真切的明白新闻也是润色过的。
  “喂?喂?人呢?”破旧的诺基亚还在尽职尽责的工作着,赵清誉都快让人挤成驴皮影儿了,好容易才披荆斩棘的转移到距离李闯那领队和老师都稍微远一点的地方——车厢中间吸烟区一角——靠墙蹲了下来。
  “我在听。”赵清誉总算可以喘口气,说句话。
  “哦,”李闯没好气道,“我还以为你吓傻了呢。”
  赵清誉甩甩头,希望能减轻些许疲惫。刚醒来那会儿他几乎是发了疯的往自己的手机打电话,明明听见了关机,却还是一遍又一遍徒劳的拨。因为除了这个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近乎神经质的举动持续了快两个小时,他才渐渐平静下来,也才终于能在李闯面前维持住一贯的淡然:“还好。”
  “操,这他妈叫还好?”李闯有些急了,似乎在找寻合适的形容词,“咱俩这根本就是……就是……”
  “灵魂互换。”赵清誉皱着眉帮李闯补完了剩下的话,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脏话对于赵清誉来讲不是一个愉快的体验。
  那头的李闯似乎哭笑不得:“这玩笑开大了。”
  赵清誉习惯性的想要去摘眼镜揉太阳穴,手却直直的触到了眼皮。胳膊僵在那儿,赵清誉似乎找不到下一个动作了。恍然间,一个场景闪过大脑,赵清誉几乎脱口而出:“昨天晚上喝酒,你好像说过希望我俩换换?”
  李闯无语:“大哥,你当我神仙啊,我说话要真这么好使我买彩票去行不行!”
  赵清誉也觉得这想法挺可笑的,所以他也只是随口说说。正想着乱七八糟没线索的凌乱片段,却听见李闯在那边试探性的问:“我说……咱俩喝酒是昨天的事儿吗?”
  赵清誉愣住,瞬间找到了问题的症结。喝酒的第二天应该是辩论赛总决赛以及颁奖晚会,按照组委会安排,颁奖晚会八点开始十点半结束,所有学校规程的日期都应该定在那之后也就是第三天!
  赵清誉拿下手机迅速去翻电子日历,如果他没记错,他和李闯喝酒是在七月十三号,而今天是……十五号。
  “妈的还能不能行了!老子那一天的记忆呢!”李闯似乎又抓狂了。
  赵清誉抿了抿嘴唇,半晌,才道:“李闯,你最后的记忆停在哪?”
  那头想都没想,就答道:“喝酒。”
  “我也是。”赵清誉沉吟着,随后立刻想到,“那昨天我们两个是怎么过的呢?”
  李闯似乎想了两秒,忽然说:“你等等啊。”之后赵清誉就听见那头自己的声音用异常爽朗的语气问着,喂,昨天总决赛谁赢了?
  被问到的应该是孔迪,赵清誉隐约听见他那不耐烦的广东话,估计李闯没听懂,所以没过几秒就听见他压着声音问:“他刚是说我昨天也去了吧,好像是政法赢了?那个脑入草还是啥的又是什么玩意儿?”
  脑入草其实就是说脑子坏了,不过赵清誉不准备给李闯解释,这对解决现阶段问题没有任何帮助,而且根据李闯那性格,保准会节外生枝。所以他直接挑出重点,道:“也就是说,我们少了一天的记忆。”
  李闯也想不出更好的解释,但却还是无法认同:“这破事儿整的都新鲜,我想换就换了?妈的没听过意识能决定物质的!”
  “倒是符合能量守恒定律。”赵清誉的应对几乎是条件反射的。
  李闯没好气道:“你化学系的啊。”
  不想赵清誉竟然嗯了一声,然后反问:“你学哲学的?”
  李闯撇撇嘴角,忽然就不想说话了。
  赵清誉不以为意,把当前所有情况在脑袋中理了一遍,最后他清清嗓子,缓缓地说:“李闯,我觉得我俩有必要重新认识下彼此。”
  “没必要,”李闯想都没想就拒绝,这会儿的他靠在最后一排的座位里,把窗户全部推开,大巴正在高速上疾驰,灌进来的热风吹得脸生疼,李闯看着远处陌生的摩天大厦,烦躁的想抽烟,“兴许明天就换回来了。”
  赵清誉想说话,张嘴却吸进了一大口的二手烟,咳得他眼泪都出来了。火车不知什么时候停下来了,却不是站台,折腾好一会儿,他才找到李闯的或者说自己的声音:“如果一直换不回来呢?”
  那边的李闯似乎捶了下车窗玻璃:“你就不能盼着点儿好!”
  赵清誉没答话,露出一丝苦笑。他好像总是习惯于做最坏的打算呢。
  “我叫李闯,你知道的,”电话那头响起李闯不情愿的调调,“师大哲学系二年级,跟你一个车的那几个,领队是校学生会马老师,管学生工作的,平头的胖子叫庞言,物理院的,戴眼镜高高瘦瘦那个叫任敬轩,商学院的,哇啦哇啦嗓门贼大那个是数科院王谦,小矮个瘦得跟猴似的那个跟我……呃不对,是跟你一个班,叫张志远。哎呀,反正你名字别叫错就行了,也不用跟他们说话,他们要是跟你说话,你爱搭理就搭理不乐意搭理哼两声翻个白眼就成,OK了不?”
  赵清誉之前一直特努力的吸收消化,结果等听到最后一句,险些吐血:“你都是这么跟人相处的?”
  李闯冷哼:“一个个都拽得不行,他们看不上我,我干嘛要给他们好脸色。”
  赵清誉觉得头又开始疼了。
  “行了,哪那么多唧唧歪歪的,你就是缺乏锻炼,才一天到晚没个爷们儿样,”李闯有些不耐烦,“你这边几个歪瓜裂枣都叫啥啊,介绍介绍。”
  赵清誉觉得他那一队都自觉是英俊才子的同僚要是听见李闯的用词,能跟对穿肠一样倒地喷出一公升的血。
  “我们领队是商学院的辅导员李子尧老师,刚刚和你说话的那个人是环境学院的孔迪,广东佛山人,头发有自然卷的是文学院的杜欣宇,珠海人,女生是艺术学院的许唯,山东人,剩下那个高高壮壮眉毛很浓的是数学系的谭冬,他家是哪的我有点记不……”
  没等赵清誉说完,李闯就出声打断:“可以了大哥,你咋连人祖宗八代都能记住,我就是要个名儿,一会儿别喊错就成。”
  赵清誉哦了一声,有点尴尬。
  李闯总算觉出自己那话有点不中听了,难得补救了一下:“我说,你活得这么仔细干啥,没用的该忽略就忽略,别自己找罪受。他们可没对你这么上心吧。”
  何止不上心,按照北方话的说法,那就是很不待见。可在电话这头,赵清誉只是沉默。他总不能跟李闯说你说的对我就是很被人排挤被人讨厌。太过难堪,他开不了这个口。
  李闯倒不以为意,还在那自顾自的说:“行了,先这么着吧,希望明天一觉醒来老子就回东北了,不然我真能疯。”
  赵清誉无奈的叹口气:“那在换回来之前,你能尽量别说脏话吗?”
  李闯估计没料到这个要求,顿了一会儿,才阴阳怪气的哼:“那你能说话底气足点别跟大病初愈似的并且尽量来点东北气息吗?”
  赵清誉被堵的没了言语。
  “行了不说了,我再自己缓缓。”李闯叹口气,也有些累了,“妈的,就我一个人在这呜呜嗷乱叫,你咋能这么冷静呢。”
  赵清誉干涩的笑笑,伸出手掌摊开,手心斑斑点点都是指甲留下的印记,指尖还在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他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般冷静,只是他习惯了忍着。
  通话结束,赵清誉却依旧维持着蹲在角落的姿势,手机上已经被攥出了一层汗水,他浑然不觉。这时火车忽然再次启动,猛烈的颠簸让他完全没有防备的摔坐到了地上。屁股钝钝的疼,一点点扩散开来,直到心底。
  李闯几乎要在大巴里睡着了,不知什么时候被压在身子底下的iphone却又发出了清脆的提示音。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显示有一条新信息,皱眉打开,几个字映入眼帘:小东西,在外面有没有乖乖的?
  恶寒从脊背一路爬上头皮,李闯想大巴掌抽死那发短信的人,丫的见过恶心的没见过这么恶心的!
  几乎是同一时间,赵清誉也收到了短信,发信人显示为宋心悠,内容也是简短的一句话:回来了吗?
  赵清誉盯着短信看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按下回复——还在火车上,再过两个小时应该能到站。
  远在千里之外的李闯盯着“发件人:韩”也看了半天,然后难得的记起了赵清誉的要求,所以很和谐的一个脏字都没用——请你圆润的离开。
  
  这个时候的李闯和赵清誉都希望并且愿意相信,混乱只是暂时的。
  


4

第 4 章 ...


  李闯比赵清誉早一个小时结束旅途,一下大巴,他就有点晕。赵清誉他们学校的门脸颇为壮观,有点泰山南天门的味道,李闯站在这大门底下,很自然就想起了他们学校那个跟圆明园残骸有一拼的大门,于是狠狠腹诽了下共产主义社会的迟迟未到。
  领队让他们回去好好休息,又巴拉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大家辛苦了接下来就好好享受暑假吧的没啥营养的话,辩论队就地解散。李闯本来想和队友们打个招呼起码说声白白,结果一抬头,人家四位早各走各的阳关道了,留李闯站在大门口傻了吧唧的过自己的独木桥。
  李闯压根没个目的地,没辙,还得打电话。
  “宿舍?”赵清誉听见李闯的疑问后先是一愣,然后才说,“你别回宿舍了,我在外面有租的房子。”
  “靠,你还能再腐败点不?”李闯极度的不平衡,不过一身疲惫的他也实在没那个精力去亲身体验一把了,“我都进你学校了,就宿舍凑合一宿得了。兴许明儿一早我就搁自己铺上睁眼睛了呢。”
  赵清誉觉着李闯说得也有点道理,便详细的说了宿舍的位置,楼层,门牌号,还有同宿舍的几位室友,因为帮导师做个项目,所以几个人都没回家,赵清誉几乎算是千叮咛万嘱咐了,中心思想就一条,少说,少错,最好不说,反正他平日里也不是一个话多的人。
  “不就装哑巴嘛,能难得倒你闯哥?”李闯打个哈欠,“不说了啊,电话好像快没钱了。”然后不等赵清誉回话,直接收了线。
  这会儿是下午四点钟,太阳发疯似的烧着。空气里没有风,所有的水汽都凝结成颗粒堵住身上的每一个毛孔,李闯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毒的太阳,也没经过这么热的天气。不是干热,是湿热,外带能把人逼疯的潮气和憋闷。
  如果说刚刚坐在大巴里还有些飘,那么现在,李闯算是真真切切的落地了。他李闯,现在在赵清誉的身体里,然后跟着这具身体来到了这个完全陌生的南方都市。校园里再找不到高大挺拔的白杨,取而代之的,是低矮茂密的棕榈,是叫棕榈吧,李闯不确定,他也只是在植物园里见过。
  仰头深深的吸进一口满是热度的空气,李闯觉得自己正在慢慢平静。
  赵清誉学校规划得很标准,宿舍区在校园的最深处,周边建得跟桃花源似的,鸟语花香,小小的水潭精致而清爽,凉亭修得古色古香,不过终究是太热,所以并没有多少人在外面活动。
  走到宿舍楼门口,李闯从背包里摸出赵清誉的学生证,用磁条在读卡器那一划,大门才应声而开。李闯冲头顶的监视器翻个白眼,心说我他妈这是进宿舍还是进自动银行啊。
  没想到就在开门的同一时间,凉气却扑面而来,源源不断的,怎一个心旷神怡了得!李闯瞬间烦闷全消,就原地满状态复活了。
  “807,807,807……”李闯一边念叨一边在八楼长长的走廊里行进,好在房间不难找,很快他就走到了807的门口。本来李闯想掏钥匙,转念一想赵清誉和他说这个时候宿舍该是有人的,便省略了这一环节,直接把手摸上了门把,结果一拧,门被顺利地推开。
  少说少错不说不错,李闯一直在心里温习赵清誉的告诫呢,所以当看到宿舍里三双水汪汪……呃,好吧,人不能昧着良心说话,是三双无比猥琐的小眼睛的之后,他只是扯动嘴角给了室友们一记蒙娜丽莎的微笑。
  躺在床上的小肉球拿着鱿鱼丝在嚼,抬头看见蒙娜丽莎闯,半张着嘴愣住,鱿鱼丝飘飘忽忽落到了地上。
  坐在桌前的竹竿男正打着魔兽,转头看见蒙娜丽莎闯,瞪大眼睛呆住,屏幕里的小人被BOSS一个抚摸秒之。
  站在窗前的眼镜哥本是聚精会神的观察培养皿,回头看见蒙娜丽莎闯,表情没任何改变,淡定的石化了。
  蒙娜丽莎闯下意识的抬手去寻找自己的眼镜,还在,也就是说他还在赵清誉的身体里,于是,这是个神马状况……赵清誉同学你是美杜莎转世么!
  “清、清誉,你怎么回来了?”
  先开口的是小胖子,果然吃得多营养好反应就快,李闯投给他赞许的一瞥,不过这个问题问得很奇怪,他自己的宿舍干嘛不能回来。不过疑问归疑问,李闯还是努力维持和善的微笑,并用自觉良好的普通话调调说:“辩论会结束就回来了呗。”
  小胖子哦了一声,回去啃他的鱿鱼丝了。
  其他人也好像从惊讶中回复过来,纷纷继续自己的事情。
  李闯有些困惑的蹙眉,下意识去找自己的床铺,这是个标准的四人间,不像李闯他们上下铺,而是上面床下面写字桌,但问题是……别告诉他那个堆满行李的床铺是赵清誉的!
  李闯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的走过去,写字桌上很干净,除了两本人物传记外再无任何东西,凳子却是不见了,有可能是损毁了也有可能是让别宿舍借去又或者其他,不过李闯现在没有研究它下落的这份心。
  微微眯起眼,李闯环顾四周,这个宿舍对赵清誉有种微妙的疏离感,不是错觉,那种淡淡的冷漠是实实在在的。
  李闯不爽,很不爽。于是他重重的咳嗽一声,等三双眸子重新在他身上聚焦之后,才缓缓绽开甜美笑靥:“晚上我得在这住呢,看是你们清理还是我自己动手?”
  估计三个人都有点懵,半天没动作,李闯倒也不恼,把身上的包甩到赵清誉的写字桌上,顺手就拉过旁边的凳子踩着蹬了上去——赵清誉同学的破身高也让李闯很纠结。
  吃力的从铺上扯过来一个中型旅行包,李闯笑模笑样的回头问:“这谁的?”
  竹竿男愣愣的眨眨眼,下意识回答:“我的……”
  “哦~”李闯拉长音,然后微笑的将之拎过来,松手,只听啪的一声,旅行包呈自由落体状重重的坠到了地上。
  估计里面都是衣服,所以并没有特别激烈的破碎音。但光这一声闷响,足够让全宿舍时间凝固了。李闯还没过瘾,继续踩着凳子努力向前俯身,又扯过来一塞得满满当当的书包,继续微笑:“这个呢?”
  眼镜男似乎想回答来着,可嘴唇抖了抖愣是没出声。李闯了然,拎起来就是一果断撒手,书包没拉链,落到地上的瞬间里面的书直接摔了出来。
  李闯冷哼两声,转头看对面床:“小胖儿,哪个是你的?”
  被直接点名的邵小东无辜的想哭:“就、就你踩那凳子是我的……”
  好吧,李闯同学难得的愧疚了。
  警示枪响两声足矣,接下来眼镜和竹竿虽然一脸郁闷,但还是乖乖的开始收拾了。小胖子呆呆的看了一会儿,也骨碌碌从床上下来帮着一起收拾。李闯没那么好心,他满肚子不爽还没发泄完呢,要不是想到现在他是赵清誉,总得绷着点,他能一脚给那俩人扫到外太空。
  “我这人就这样,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谁都是爹生娘养的,别总想着挤兑谁。”把书包重新背上,李闯推门往外走,离开前还不忘提醒室友,“记住啊,晚上我可要回来睡呢。”
  结果一出宿舍楼李闯就后悔了,他们听不懂挤兑吧,呜,白威胁得那么帅了。
  同一时间,在宿舍帮宋红庆和王寒收拾行李的邵小东正絮絮叨叨的感慨外加抚慰同僚受创的心灵:“首都真是挺神奇的哈,这人才去几天就脱胎换骨了……”
  
  “他们没看出什么破绽?”听李闯描述完“自己”的英勇事迹之后,赵清誉额头一层凉汗。这人字典里就没控制二字!
  李闯却很冤:“我从头到尾都在克制成吧,才扔几个破行李,回头你问问那几个孙子,我动他们一下没?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赵清誉觉得自己和李闯对于“分寸”的理解存在严重分歧,刚想说,那边李闯却忽然问:“对了,你租那房子怎么走?”
  赵清誉奇怪:“你不说晚上在宿舍住吗?”
  李闯翻翻白眼:“大哥,你那地儿连个铺盖卷都没有就一床板儿,空调风还嗖嗖的,你让我体验极度深寒啊。”
  赵清誉有点跟不上李闯的大脑转速:“那你还跟他们说……”
  “住不住是我的事儿,”李闯总算在校门口的便利店里买到了烟,着急忙慌点上一根,光闻味就觉得整个人都舒坦了,“反正床费我交着呢,他们想用,得看老子乐不乐意。”
  赵清誉哭笑不得,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刚在火车上听的相声,于是现学现卖一句:“得,你是爷。”
  李闯嘿嘿的乐。
  赵清誉笑着又补一句:“不过有一点要弄清,床费是我交的。”
  夕阳西下,染红了半个天。
  李闯抬头去看,刺痛了眼睛。缓缓吐出几个烟圈,他忽然说:“真累呀。”
  赵清誉安静了几秒,说:“对不起。”
  “啊?”李闯皱眉,没懂。
  “我人际关系不大好,你……挺难做的吧。”
  “晕,我还以为啥呢,”李闯叹口气,难得自我客观评价一次,“咱俩吧,半斤八两。”
  按照赵清誉的提醒,李闯先到自动提款机取了几百块钱,又给手机充了一百话费,然后辗转公交、地铁外加出租车,才总算到了赵清誉租的那个小区。
  虽然对这个城市不熟悉,但李闯也看得出这属于比较繁华的商圈。刚出租车路过的地方全是商场酒店购物中心什么的。
  折腾到小区的时候太阳早就落山,华灯初上,城市的夜绚烂起来。楼下很热闹,玩耍的孩子,遛狗唠嗑的中年妇女,做着健身操的老头老太太,要不是耳边的口音天南海北哪都有,李闯会觉得这就在自己家小区。
  电梯一点点的往上升,超重感配合着映在视网膜上的不断变化的红色数字,让李闯有点晕。好容易到了十九层,电梯发出叮的一声,李闯飞快从里面钻出来,有种重生的感觉。
  赵清誉说他租这房子门不太好开,里面防盗的那个锁孔可能颇为复杂,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给李闯很是讲解了一通,结果李闯站在门前的时候就给忘后脑勺了,拿钥匙直接捅进外侧的锁孔的时候才想起来还有里面防盗的呢,不想钥匙半天没撤出来,随手拧30°不到,门居然就开了。
  李闯无语,一边咕哝着“根本没反锁好不好”一边开门进屋。
  房间是大亮的,正对着门口的就是客厅,一名三十五岁左右的男性公民正坐在沙发上摆弄着遥控器。
  李闯与之遥遥相望,石化在了玄关。
  不知怎么的李闯就想起了郭德纲的段子:那锁拿根面条一捅就开,一包方便面能开一小区……
  “想什么呢?”男人挑眉,饶有兴味地问。
  李闯很尴尬:“不好意思大哥,我好像开错门了。”
  


5

第 5 章 ...


  男人闻言先是一愣,继而笑了出来,声音低低闷闷的,但很好听。
  李闯很配合的,毛了。
  直觉告诉他不对劲儿,李闯一点点原路蹭回去,末了扶住门框把身子后仰,然后从下到上从左到右的确认了三遍防盗门上的号码牌,等重新立正时,除了眼睛知道放在遥控器大哥健硕的胸肌上,其他身体零部件都找不到位置了。
  房间没错,因为赵清誉不光发了短信还在电话里说了好几遍的。
  小区更没错,因为李闯实地勘验了,那喷泉中央的石头背面确实隐匿着用锋利器物划出的XX大法好的不和谐字眼。
  那么,眼前这笑得二五八万的大哥到底是他妈哪路神仙啊!
  朋友?
  兄弟?
  房东?
  ……爹?!
  韩慕坤本来抱着观望的态度,想看看赵清誉这脸上还能弄出多少种表情,可眼看着小东西呼吸急促俨然有心脏骤停的趋势,便再也没忍住,将遥控器随手丢到一旁,起身走过去把小孩儿直接压到了玄关的墙上,眉对眉,眼对眼,韩慕坤轻轻咬了下对方的嘴唇:“有日子没见,你倒是变可爱了。”
  李闯木木的眨下眼,咣当一声坐到了地上。
  韩慕坤胳膊还维持着搂腰的姿势,脚面却已经在赵清誉的屁股底下发出阵阵哀号。
  空气凝固住,两个人都没说话,韩慕坤是疼的,李闯是吓的。
  “你……”
  “我去下厕所!”
  乒乒,乓乓,咣,当——
  看着小东西龇牙咧嘴那样,韩慕坤都有点儿不忍心了,好么,光听声音还以为是个弹力球在屋里蹦呢,东磕西碰的。
  “那是厨房,厕所在最里面。”韩慕坤实在看不下去,出声提醒。然后下一秒,就看小孩儿刺溜一下钻进去紧接着重重的关上了门。
  韩慕坤歪头看着紧闭的卫生间大门,若有所思。
  一门之隔的卫生间里,李闯坐在马桶盖喘息,很单纯的,喘息。
  【我人际关系不大好……】
  李闯想爬到东北把赵清誉给掐死,活活掐死!
  “小东西,你掉里面了?”敲门声伴随着男人打趣的调调一并响起。
  李闯心跳骤然加快,赶忙摸出手机。
  没等到回应,男人又敲了两下:“喂——”
  “叫魂哪,”李闯没好气的回了句,“飞机上没吃好,闹肚子了!”
  男人没再说话,李闯不知道人走没走,因为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听筒上,然后里面响起了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反复拨三遍都一个结果,李闯彻底懵了。
  
  韩慕坤今天也是心血来潮,下午被市委那几个老油条邀去跟京城来的什么要员喝酒,席间把他给夸成一朵花似的,韩慕坤知道这么捧他不是白捧的,指着他给项目砸钱呢,可他就是愣没松那个口,也没什么别的原因,这项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玩玩儿倒也行,他就觉得那几个京官看着不顺眼,所以不想让他们把事儿办顺了。当然分寸总是要把握的,韩慕坤通常只会在适度的范围内耍耍,不然这人活着也就没多大意思了。
  当然一开始韩慕坤没想过来找赵清誉的,他跟这孩子断断续续玩儿了也快一年,始终没提起特别大的兴趣。但这孩子模样确实很对他的味,别看平时一副冷清的样子,可在床上一摘了眼镜,尤其是床头灯笼着,就跟一粉雕娃娃似的特招人。刚跟他好那会儿赵清誉估计还是个雏,涩得不得了,很是费了他一翻功夫的。现在调丨教得差不多,虽然反应还是有点乏味,但吃惯了海鲜,换个甜点总也是惬意的。不过今天动心思,却实实在在是因为那条短信。
  小东西前两天发过信息说比赛如何如何,韩慕坤懒得看,也没回,今天喝完酒偶然想起对方好像是今天回来,便抽空发了条信息逗逗,没想到就收到了如此有爱的回复。
  韩慕坤一开始没读懂,也没当回事。结果坐车回家的时候,顺口问了下自己的司机,然后司机就真相了。
  我前妻跟我离婚的时候就这么说的,让我带着小老婆赶紧滚蛋——司机原音重现。
  韩慕坤这人不禁招,当下便让司机改道,直奔了小东西的住所。
  只不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东西从北京玩了一趟回来,好像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韩慕坤随意的点了根烟,坐回沙发,难得的有了些许耐心。
  
  赵清誉家的马桶盖软硬正好形状舒适,坐上上面颇有种心旷神怡如沐春风之感,疗效可媲美足浴盆,功能可盖过按摩椅,所以李闯逐渐平复了心情,就连炸起的毛也一根根落回了原地。
  人一平静,思路就跟着清起来。发现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是适用于任何突发状况的方法论,所以李闯深呼吸,再深呼吸,一点点分析厘清了眼下的状况。
  首先,赵清誉是GAY,这个毋庸置疑了,难怪他每次看见那人笑都觉得毛毛的,合着这是正常男人的自我防御系统。其次就是厕所外面男人的身份,朋友兄弟房东爹……咳,自然都不可能,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对象儿了,哦不对,这里该叫男朋友。于是最后一个问题,他李闯该怎么办?
  思索两分钟,无解。
  如果赵清誉家住二楼,他可以直接跳窗户溜了。但现在是十九层,窗户正下方是个小花坛,李闯还没有那么大的奉献精神甘愿化作春泥。
  从马桶盖上起来做了几节广播体操活动开筋骨,李闯觉得自己准备充分了。硬着头皮上吧,他跟自己说,至于刚刚吃的亏,呃,就当被他家笨笨啃一口好了。
  悄悄推开厕所门,李闯先是慢慢探出个脑袋,不想下一秒便被人逮个正着,男人就那么夹着他的脑袋给他一路拖到沙发上了。随后翻身把他压住,淡淡道:“别挑战我的耐心。”
  李闯整个人被压进了柔软的沙发里,与此同时,他闻到了熟悉的烟味。得,这人跟他抽同一牌子。
  韩慕坤也闻到了什么,微微皱眉:“你抽烟了?”
  李闯厚颜无耻的眨眨眼:“刚在你身上沾的。”
  韩慕坤眯起眼睛,似乎在衡量这话的可信度,李闯却已经有些受不住,用胳膊努力的抵着对方的胸膛:“我说,你能先起来么?”
  韩慕坤戏谑的扯起嘴角:“如果我不呢?”
  李闯翻翻白眼:“我快让你压成人民币了。”
  韩慕坤的嘴角越扯越高,最后直接变本加厉的把头埋进了身下人的脖子。
  湿漉漉的吻一直从颈窝蔓延到锁骨,李闯正觉得头皮发麻不知怎么处理,就觉得浑身过电一般战栗起来,勉强撑起脑袋去看,那流氓居然隔着T恤在咬他的……
  活了二十二年,李闯第一次知道原来男人身上的这个东西不是摆设而是敏感区啊敏感区!!!他想哭。
  李闯同学的一贯宗旨就是,你欺负我,我退一步,你再欺负我,我再退一步,现在我都靠墙了你还欺负我,打你丫的!
  所以当韩慕坤企图撩开他的T恤进行无阻隔心贴心的肌肤交流时,李闯二话没说一脚就把人给蹬了下去。可惜赵清誉的小身板在面对韩慕坤先生的身材时太过吃亏,所以韩慕坤没有按照李闯预想的直接飞到玄关,而只是从沙发上掉了下来。
  地毯很厚,这一下摔得并不重。
  李闯腿疼之余,没来由的有点不安。
  韩慕坤坐起来,从容不迫的掸了两下肩膀,然后才看向自己的小东西,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闪出些疑似危险的光:“这是新情趣吗?”
  李闯咽了咽口水,他摸不太清深浅,只能应付着来:“你觉着是就是了。”
  韩慕坤看着赵清誉或者说是李闯,半晌,笑了:“呵呵,我喜欢。”
  李闯黑线,眼看着男人脑袋顶上飘出青烟然后慢慢形成两个字——变态。
  之后就是所谓富有情趣的拉锯战。赵清誉的身体对上韩慕坤绝对是吃亏的,可李闯的运动细胞还残留在元神的大脑皮层里,所以尽管一路跟韩慕坤拉扯到卧室,还是没让对方真正占到便宜。
  韩慕坤起先还觉得有趣,可到后面便有些烦了,等进卧室后他直接把李闯甩到床上拿过枕头就把人脑袋捂住,任凭李闯挣扎得像离开水的鱼,另外一只手干净利落的就把李闯那裤子给扒了。
  屁股一凉,李闯就疯了。背后位一个尥蹶子脚后跟直直砸向韩慕坤后背,那落脚点前面就是心脏,韩慕坤疼的直接把手就松了,李闯借机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二话不说先找裤子。
  等心脏的疼痛稍一缓和,韩慕坤就炸了:“你他妈到底别扭什么呢!”
  穿上裤子的李闯又找回了底气,对上男人盛满怒气的眸子,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来正直而刚烈:“你知道的,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6

第 6 章 ...


  韩慕坤被李闯噎了个兴致全无,放过他吧,不甘心,可扑呢,又立刻想到女人那几天……
  最终,韩慕坤向伟大的女同志投降。
  李闯心有余悸,贼眉鼠眼的观察好半天,终于确认自己的或者说赵清誉的或者管他谁的,反正小花儿是不会被摧残了,这才放下心来,一瘸一拐的去卫生间换睡衣——刚勇斗色狼的时候把脚扭了。
  看着镜子里穿戴整齐的自己,李闯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赵清誉衣柜里有那么多种款式的睡衣,好吧,他其实更纠结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他一大老爷们儿睡觉要穿衣服啊!
  李闯无比悲催。
  “我说,厕所里有什么宝贝吗,你这一次又一次寻宝似的,”看着小东西可算从卫生间里出来,韩慕坤没好气的打了个哈欠,“说放过你就放过你了,别总跟我耍小心思。”
  李闯耷拉着脑袋决定不回嘴,怕万一哪句没说好又把人惹毛了,他这一宿都别想踏实。所以悲催闯小猫似的爬上床,扯过薄被,先把自己捂了个严实,才腼腆地冲韩慕坤笑笑:“哥,晚安。”
  李闯这一声哥可把韩慕坤叫得酥到了骨子里,低头就堵住了小东西的嘴唇,先是长吻,接着是细碎的啃啊啃,最后还整了点耳鬓厮磨的余韵。
  这会儿李闯淡定多了,可以完全不炸毛地感受着娇嫩肌肤被胡渣子刮来刮去的微妙触感,作挺尸状。
  “你他妈就不能给点反应。”折腾一晚上,韩慕坤也有点累了,重重咬了一口小东西的脸蛋,满意的看着上面多了圈牙印儿,才伸手去关床头灯。
  黑暗降临,一切慢慢归于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李闯感觉到身边人翻了个身,下一秒自己便落入一个宽厚的怀抱,然后他就听见男人带着浓浓不满的轻哼:“下次再给我整事儿,干不死你。”
  声音不大,带着困倦的睡意。
  李闯凌乱了……
  这咋还是个老乡?饿滴MY GOD!!!
  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之后才入睡的李闯却做了个很有童趣的梦,梦中的他变成了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穿着小花裙子在课间操场上跳皮筋,学校广播里重复放着“小鸟在前面带路,风啊吹向我们,我们像春天一样,来到花园里来到草地上……”然后他就被一个猥琐的小胖子掀了裙子。
  对于李闯来说,这是个纠结的夜晚,无论现实还是潜意识里。
  
  时光倒推至李闯在厕所给赵清誉打求救电话,空间转移到千里外的某市。
  赵清誉一下火车就跟辩论队走散了,好在这个城市并不像自己原先生活的地方那么大,按照李闯的指导换了次公交车就到了学校门口,一共也才用了五十分钟。到门口之后赵清誉想给李闯打电话问下宿舍的具体位置,还有一些其他的情况,他们俩现在基本属于挤牙膏性质,因为没人知道什么时候会换回来,所以都下意识的遇见问题才会共享信息资源然后再解决问题。
  可一摸兜赵清誉就愣住,手机没了。
  校门口的路灯很亮,赵清誉在北方的凉风里打了个喷嚏,刚下火车的时候光顾着找路了,以至于此刻才觉出一点冷。
  退到校门侧面栅栏底下,赵清誉卸下背包仔细的翻找,钥匙和证件之类的都还在。他微微舒了口气,有点庆幸李闯只是把零钱跟手机随意丢到裤子口袋里了。
  补充一下,李闯同学全身上下的货币组成只有零钱一种。
  所以赵清誉,华丽丽的身无分文了。
  赵清誉很郁卒。他不郁卒的时候整个人都属沉闷型,这一郁卒,险些连人带元神都融进虚无的黑暗里。他虽然不喜欢原本的自己和原本的生活,总想着随便是谁只要让他不再是他就OK,但这闯哥的人生……怎么就那么霸道呢。从他一睁开眼睛坐在泡沫上起,人生轨迹就开始向麻花状扭曲发展,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这会儿抬头看看天,连月亮都好像成了三角的横竖不顺眼。
  “李闯——”
  远远的忽然传来野兽派呐喊,听得赵清誉一激灵。下意识抬头看,就瞧见马路对面一人影飞速朝自己奔过来,也不管车流人流斑马线的,就是一个冲。
  赵清誉拍拍自己脸,想提起点精神,刚要绽放微笑,对方已经电光火石的到了自己面前,伸胳膊一勾,赵清誉连脑袋带脖子都让人勒了过去,下一秒整个人都被拖着往校园里走。
  “哎……同学……”赵清誉吓了一跳,脚底下一阵阵踉跄,好容易才调整好步伐,但脖子上的禁锢却怎么都弄不下去。
  “同你妈个头,”男生恶狠狠的骂,“上回你怎么说的?嗯?见我一次打一次是吧,你他妈有种别跑外地去啊。”
  赵清誉被勒得脸都憋红了,想说话半天发不出声音,只能在心里叫苦。见一次打一次?他要能说这话天都可以下红雨了。
  没半分钟,赵清誉就让这不明身份的可疑男子带进了校园某处一阴暗角落,周围除了不知名的高大草木外再无其他,石板铺成的林荫小路几乎被杂草盖得看不见原本样子。
  月黑,风高,杀人夜。
  赵清誉坐在泥土上看那人丝毫没环保公德心的折断一截树枝。
  “就这了,咱原地画个圈儿,看看他妈的谁先……”男生一边弯腰作图一边哼哼,结果没一会儿树枝就撞到了赵清誉的屁股,男生顺着树枝搁浅的地方往上看,咫尺间,四目相对,“呃,你坐地上干啥?”
  赵清誉理所当然:“你推的啊。”
  男生先是一愣,继而黑线:“我推你他妈就倒啊。”
  赵清誉很奇怪:“你推我了而我没有站稳,倒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吗?”
  月黑,风高,杀人夜。
  男生莫名的打了个冷战。
  “我说你没事儿吧。”男生索性蹲下来,歪头观察“李闯”,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破绽,眼瞅着对方要起身,男生当即伸手又是一推。
  赵清誉没防备,直挺挺的就跌坐回了地上。
  男生的表情诡异而纠结起来,烦躁的抓抓头后,那语气都成了无比温柔的半商量无奈式:“我说,咱能按套路出牌不?”
  赵清誉是真累了,他不知道眼前这男同学是谁,显然这人跟李闯关系“非同一般”,但他真没这个心继续探寻或者思考下去了,他现在只是想找个地方栖身,然后一觉醒来他又重新成了赵清誉,李闯继续做他的李闯。
  “喂,别装哑巴。”男生不乐意的又杵了他两下。
  “那我起来,你先画圈。”赵清誉索性从地上爬起来站直,退到一旁,特配合。他的想法很单纯,把事情赶紧解决,然后找到宿舍,睡觉。
  哪知道男生也跟着站了起来,抱着胳膊跟他对视,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不下五分钟,末了咬牙切齿:“你这是新发明的精神折磨法吗,还是去北京两天连舌头都不会卷了。你要说你怕我了,那倒也行,可你他妈……”
  “我怕你了。”
  男生瞪大眼睛。
  “这就可以了么?”赵清誉问得很认真。
  男生嘴角抽搐额头满是黑线:“你再说一遍?”
  赵清誉同学很淡定,完全不需要任何思想斗争:“我怕你了。”
  月光洒在男生脸上,把黑线晕染成银丝,不一会儿飘过来一片云彩,把月亮也遮住了,周遭一切都隐匿到了黑暗里。
  然后赵清誉就挨了一拳,从力度和角度分析该是左手勾拳,正中胃下。
  赵清誉疼的蹲了下去,却马上又被人提起来下巴紧接着挨了第二下。
  赵清誉这辈子还没碰见这么不讲理的人,就连韩慕坤总也能分出一只耳朵听人说说话,这倒好,直接动手?而且,真的很疼好不好!
  云散,月出。
  赵清誉眼看着一拳头又向自己面门砸来,下意识把头往左一偏,李闯的身体貌似还残留着一些条件反射,所以动作起来格外灵活。
  男生一拳挥空人稍稍向前倾,赵清誉趁机电光火石般卸下背包拎手里就是一记抡包砸,正中对方的大脑袋,一袋子换洗衣物书籍笔记外加一双皮鞋的力度也不是盖的,直接让对方底盘虚晃眼冒金光。
  赵清誉砸完转身就要跑,哪想没跑出几步就又让人勒了回去:“妈的,占了便宜就想跑?”
  赵清誉一边挣扎一边叫:“有话不能好好说?为什么非要动手呢?”
  “他妈能说句人话不!”
  赵清誉憋一肚子气,豁出去了:“那你他妈的先给我松开!”
  “嗯,这多舒坦。”男生好像乐了下,下一秒赵清誉就觉得天旋地转,连人带包直接被撂倒,后脑勺和泥土亲密相拥。
  男生坐在他身上,居高临下眯起眼睛:“有能耐你再跑啊,妈的上次没逮着算你命大,还见我一次打一次,我告诉你,以后我他妈见你一次揍一次。”
  赵清誉很讨厌这个姿势,动弹不得让他有种待宰的不安和烦躁,加之刚刚的一切,其实赵清誉同学的情绪已经到达崩溃边缘,但他没什么具体表现,只是声音忽然就冷了:“你先起来。”
  占据优势的男同学自然没那么敏锐的感知力,依旧得意的勾着嘴角:“来,叫声哥我听听。”
  逆着光,对方的五官染上了青葱岁月特有的那种张扬光芒,某个瞬间,竟然跟印象中的李闯莫名重合,但这消除不了赵清誉一肚子的气,无端被打的气,身体疼痛的气,以及悲催受辱的气。多数时候,赵清誉是一很敏感的同学,呃,很敏感。所以当这些事情发生在今天的一团混乱和疲惫之后,他觉得自己需要个倾泻的出口。
  “喂……”迟迟等不到回应,男生皱眉。
  缓缓的,赵清誉露出和善的浅笑,连语调都柔柔得好像小桥流水:“你先让我起来呢。”
  虽然那个“呢”险些把自己秒杀,但鉴于对方今天难得的合作,男生还是半信半疑的挪开身体:“记住,以后别他妈惹我。”
  赵清誉很用力的点头,并从容不迫的从地上爬起来,先是拍干净周身的尘土,才又背上已经变形的书包。等做完这一切,他走到男生面前,两个人身高差不多,所以赵清誉不需要费多少力气便勾过了男人的脖子。
  “怎么,你他妈还想挨……”
  赵清誉没给对方说完话的机会,把最后的“打”字堵在了男生的唇齿之间。光堵住还不够,赵清誉灵活的舌头把对方丝丝纠缠住,从里到外双宿双飞的嬉戏了五十四秒二。
  打架附赠舌吻,赵清誉这回算是下血本了,但当看见男生那副外焦里嫩轰天雷霹身状之后,赵清誉真是从脚底板舒坦到头发丝儿。
  他现在压根不去考虑什么后果,李闯曾经说过句话他很认同,大意就是你欺负我,我忍了,可你三番两次欺负我,那我就得打你。可要是打不过呢?赵清誉在今天总算摸索出了答案——打不过你,我就恶心死你。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住让大家等久了,前两天请假去外地,本来说去祝贺婚礼顺便玩两天,结果我成娘家唯一青壮年劳力了。。天天陪着我那姐妹又试婚纱又准婚又……额,当然,没有耽误吃吃喝喝。。。
结婚是件很幸福的事情,人家主持人在台上煽情的时候台上还没反应我先哭了,又不是我嫁人也不是我嫁女儿的。。囧。。。
总之,希望所有爱我和我爱滴朋友们都能幸福快乐,跟凉凉一起沾沾喜气吧,吼吼~~


7

第 7 章 ...


  赵清誉趁受害者石化之际,捡起包撒丫子就逃离了作案现场。由于横冲直撞之姿甚为狂放,一路还惊起了好几对野鸳鸯。
  连跑带颠中的赵清誉不知怎么就忆起了高中历史课本里的话,北方自古民风彪悍。
  就这么没头苍蝇似的乱冲,竟也让他找到了生活区,S大的生活区以一个小型旱地喷泉为中心,周围遍布着食堂、超市、热水房以及宿舍楼。此时是晚上八点,喷泉随着优雅的乐曲忽高忽低的起伏着,几个不知打哪来的小孩子正在里面嬉戏玩闹,哪个地方不喷了,他们就站过去,等要喷的时候又大笑着跳开,有时候闪避不及,便会被滋一身的水,可那笑声却愈发的欢乐了。
  赵清誉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偶尔有些小水花溅到他的脚上,无比清凉。
  赵清誉他爹是江苏人,他妈是宁夏人,所以赵清誉大小也算个混血。后来那二老不知怎么商量的破釜沉舟就去了深圳,依靠小平爷爷那个圈儿就一路打拼成了先富起来的那一拨人,然后才迁居到另外一个小小的海滨城市,赵清誉便是在那时候呱呱坠地的。虽然从小在吴侬软语、广东俚语和港台普通话的熏陶下形成了特色的发音腔调,但总体来讲赵清誉同学还算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民,小学初中高中乃至大学,就没出过珠三角的一亩三分地,他也从没想过出来,更没想过有朝一日还得跑到大东北。
  北方尤其是东北,对于赵清誉来讲就跟国外一样。当然,赵同学不是试图分裂我疆土,只是这个地方对于他而言太过遥远,脑袋里对那个地方的全部印象就只有铺天盖地的大雪纷飞。不怪他孤陋寡闻,而是伟大领袖已经总结过了,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所以当赵清誉从满是冷气的火车车厢出来踏上站台时,有一瞬间的错愕,要不是大大的站牌写着地名,他还以为自己晃了一圈还在广东省境内呢。一样的热,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没有深圳那样闷,海边的潮气总会在夏天里被烤得很热很热,然后夹杂到空气中侵袭人周身的每个毛孔。而这个城市的热更单纯,干干的什么都不掺杂,有太阳的地方就热,有树荫的地方就一下子凉爽起来,分界简单而明显,就像小孩子的世界里只有好人和坏人一样。那时正值夕阳西下,通红的霞光染了半边天,火烧云漂亮得醉人。
  音乐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了,水花停止了喷涌,广场中心又成了一片坦途。几个玩轮滑的在地面上摆了整齐的障碍物,方寸之地里自娱自乐着;有三三两两拎着暖瓶的同学出来打水;不远处的长椅上两对恋人背靠背在打着自己的KISS;烧烤的香气顺着风飘过来,找不到源头……
  一切都朴实而美好,赵清誉有种微醺的感觉。
  宋心悠霸占着校园公共恋爱长椅已经有一个多小时了,期间傲然顶住无数恋人们的白眼,就是不动如钟。这是李闯回宿舍的必经之路,她就不信她逮不着那王八蛋。之前发短信的时候还以为那家伙转性了,语气语调那叫一个有礼貌,好吧,她也承认她看得很别扭,一度以为发错手机了,可后来再发短信那人居然敢不回,打电话居然还给她来个暂时无法接通,她就断定那家伙又皮痒了。
  好容易摩拳擦掌把人等来了,宋心悠几乎是眼前一亮。结果下一秒,就见那人对着喷泉那叫一陶醉,眼看着元神都要飘飘然出窍去拥抱夜空,宋心悠无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等对方陶醉完了,宋心悠也不冷了,起身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就给了青梅竹马后背一巴掌:“还想跑?姑奶奶跟这干等了俩小时!”
  赵清誉在之前的搏斗中受的内伤被宋心悠这一巴掌彻底引了出来,脚底下一绊,直接坐到了地上,他以为是之前那家伙又追过来了呢,结果听声音发现不对,再一抬头,就对上了行凶者逆着光不甚清晰的面孔,宋心悠居高临下,赵清誉觉得自己恍若看见了从天而降的无敌女金刚。
  “我说,你这是哪一出,在咱伟大首都受啥摧残了,整的这么虚?”宋心悠有点心疼的伸手摸上对方的衣领……
  下一秒赵清誉发现自己被人提溜起来了。
  好容易站稳,赵清誉觉得头都在嗡嗡的响,偷瞄下对方凹凸有致的曼妙身材,赵清誉很纠结,此女这力气都哪来的呢。
  见对方迟迟没说话,宋心悠有点奇怪,跟逗小狗似的摸摸对方帅气的短发,出声关怀:“怎么傻了吧唧的?”
  赵清誉可算找到了牵动组织肌肉的神经,露出个疲惫的笑:“坐火车时间太长了,有些累。”
  宋心悠恍然大悟,然后关切的拍拍对方肩膀:“看出来了,这说话味儿都变了。”
  说多错多,所以赵清誉干脆不应,只是暧昧的笑笑。
  宋心悠没看出什么端倪,仍在说着:“走吃饭去,姐请客,算给你接风洗尘。”
  赵清誉连忙摇头:“不用不用,火车里呆得时间太长了,没什么食欲的,现在就是累,想赶紧洗洗睡觉。”
  宋心悠这一次总算觉出点奇怪,狐疑的上下打量“李闯”半天,皱眉嘀咕:“不是你风格啊,你的格言一向不都是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么。”
  赵清誉努力回忆着李闯的说话风格,照猫画虎道:“这不是在首都受了两天熏陶,升华了嘛。”
  宋心悠一愣,继而笑起来,亲昵地用胳膊肘杵了赵清誉两下:“得,这个升华好,继续保持啊。”
  赵清誉在心里松了一口气,面上则是忙不迭的点头。
  “傻样,”宋心悠玩笑的白了他一样,胳膊很自然的跨住了赵清誉的,“走吧,姐护送你回寝。”
  赵清誉很喜欢这个提议,尽管青春女孩儿特有的体香让他浑身僵硬,但相比于“总算可以找到宿舍了”的美好未来,这便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的了。
  一路上,宋心悠依旧在喋喋不休,比如什么你为啥不回我短信啊,不接我电话啊,北京好不好玩啊等等,赵清誉有心套词,所以还没走到宿舍楼下,他就大抵可以确定女孩儿的身份了。不过她和李闯的关系,赵清誉还是一头雾水,说是普通朋友又太多亲昵,可这亲昵又和恋人有些微妙的不同。
  听见赵清誉丢了手机,宋心悠连骂了好几句“你这人就不长脑子”,赵清誉这才知道丢手机这事自己不是先例,早有李闯先辈在前方开辟出了康庄大道,就刚丢那诺基亚,已经是李闯从二手市场买来的第三个手机了。
  “别忘了明天去营业厅挂失补卡。”宋心悠几乎是耳提面命的。
  赵清誉听着,却也没有特别往心里去,明天在他看来又是另外一个未知数,或许就换回来了呢,所以他拒绝深入去思考以后,而尽可能的活在当下,比如脑袋九转十八弯的努力思考——李闯的宿舍究竟是几零几。
  “OK,安全抵达。”
  宋心悠在一栋楼面前停了下来,赵清誉心里便有了谱。
  “送佛送到西,”赵清誉转向宋心悠,半玩笑道,“你干脆把我送到宿舍门口吧。”
  宋心悠没当回事,想也不想就说:“拉倒,别得寸进尺啊,姑奶奶我可没参观男寝的欲望,别回头再给雷着。”
  赵清誉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倒也是,那你就在楼下目送吧,看我屋的灯亮两下,就表示我确实安全抵达了。”
  宋心悠微微皱眉,忽然警惕起来:“别想整我,你要一直不开灯那我岂不是要一直站着,你这大七楼的我仰脖子眼巴巴望,傻不傻啊。”
  赵清誉心满意足地翘起了嘴角。
  宋心悠总觉得自己似乎被算计了,可细又一想,也没损失什么或者让对方占了便宜啊,正纠结着,就听“李闯”说:“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宋心悠将信将疑的转身,说不上来,她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走两步再回头,看见“李闯”已经要进楼门了,宋心悠忽然大喊一声:“喂,你说要带给我的礼物呢。”
  赵清誉顿住,赶忙转过头抱歉的笑笑:“时间紧给忙忘了,要不请找时间请你顿大餐?”
  “你当我一天就知道吃啊,行啦,赶紧回吧。”宋心悠状似无意的摆摆手,然后目送赵清誉的身影消失在楼门。
  又在楼下站了好一会儿,宋心悠才抬头深吸口气。这是个晴好的夜晚,月亮星星甚至云朵,都清晰而明亮。
  暑假的宿舍楼总是很安静的,多数同学都回了家,走廊几乎看不到人。赵清誉跟做贼似的用一把钥匙捅了七楼一半的寝室,才总算找对了门。结果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屋里扑面而来的浓烈气味熏了个五迷三道。
  赵清誉捂着鼻子打开灯,被惊着了。四张上下铺的铁架床不规则的分布在屋里,六个铺位疑似有人居住,还有两个上铺横七竖八的堆满了行李,也不好好堆,旅行箱编织袋还有各种叫不上名字的大小包裹杂物随意的丢在上面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高地,造型跟乱坟岗子差不多。
  赵清誉咬着牙憋着呼吸一鼓作气冲到里面推开了窗户,凉风灌进来的时候他才发现,刚匆忙中踢倒了地中间的一盒不知什么时候吃剩的泡面。
  浓郁的残羹冷炙气息里,赵清誉低头,望着鞋前的一大块汤水油渍,发呆。
  赵清誉有轻微的洁癖。
  李闯宿舍有轻微的不整洁。
  赵清誉想他或许可以轻微的自我了断一下。
  
  后半夜两点,赵清誉才总算把宿舍收拾出了一点人模样,本就在火车上筋疲力尽的身体,这会儿真是一根指头都抬不起来了。找个还算能看的床铺,他几乎是在躺下的瞬间就进入了深层次的睡眠。
  一夜无梦。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中秋快乐~~愿所有的朋友,幸福,团圆!


8

第 8 章 ...


  清晨的阳光从忘记拉窗帘的落地玻璃洒进来,零零碎碎的漫到床上,照亮了横七竖八几乎睡成一幅抽象画的两个男人。
  李闯起初只是觉得脸有些痒,便没当回事,可反复几次他忍了又忍,终是不太甘心的睁开了眼睛,哪知刚一下,又让阳光刺得闭了回去,反复几回,才总算适应了这个明亮的早晨。
  坐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李闯才弄明白原来扰他清梦的是太阳,那种大自然孕育的光一旦照在脸上,总会温煦中带着些痒痒的酥麻。
  可惜没有风。
  窗户紧闭着,整个屋子里只有空调静静的运作声。
  李闯不太甘愿的带上眼镜,然后蹑手蹑脚的下床,弯腰从床头柜一侧的地板上拾起遥控器,对着头顶按下关闭,只听滴的一声,百叶慢慢合上。李闯这才悄悄走到旁边,推开了窗子。
  李闯深吸口气,作闭目心旷神怡状,迎接它的是扑面的热浪,汹涌而富有朝气。
  零点五秒之后,李闯果断关窗。不,在他看来关闭的是洗浴中心蒸汽房的大门。
  李闯确认了,自己不适合长期吹空调,但他更确认了,自己适应不了这里的天气。事实是只有二选一才能活下去,所以他毫不犹豫的选择高科技。
  关窗的时候他瞄了眼对面阳台,两栋楼的距离很近,近到他可以看清那家窗台上的向日葵,不高,几簇种在花盆里,全都向着自己这边的方向,明亮的黄色花瓣围成大大的圆盘,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美好希望。
  李闯想着或许自己也该种一盆,这样他以后都不用买瓜子了。
  打个哈欠,又活动活动筋骨,李闯算是从里到外彻底醒了。并且接受了一个不怎么讨人喜欢的现实,那就是他还是赵清誉,一切都和昨天一样。
  男人还在床上睡着,精壮的肌肉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的古铜色,三角内裤紧紧包裹着他浑圆的臀部,因为是趴着的姿势,所以李闯很遗憾没有机会判断他最重要的部位是否也和这一副好身材相称。
  这是个百无聊赖的早晨,李闯像屠夫一样看着自己案板上的猪,并对其肉质淡定而客观的评头论足。
  几分钟后,李闯又打了个慵懒的哈欠。
  “猪……”李闯咕哝着对男人猥琐的侧脸呼了两口气,见对方没反应,便又加了个字,“死猪。”
  男人的裤子搭在椅子上,看似随意,但没一点皱褶。李闯忽然来了好奇,把手伸进裤子口袋里摸啊摸,不一会儿就摸出个钱夹,打开,一溜的卡。社保卡,银行卡,信用卡,会所贵宾卡,俱乐部会员卡,酒店VIP卡等等,让人目不暇接,该放照片的地方也塞着个金卡,一整面没一个英文字,设计得倒是简洁而富有质感,大约看得出档次。
  不过这些李闯都不感兴趣,好容易在眼花缭乱的卡堆里找出了对方的二代身份证,李闯总算确认了对方的身份,韩慕坤。李闯想起了那条署名韩的短信。他本来还想说,赵清誉这“小东西”的昵称普及度还挺好,谁逮着谁叫,现在才恍然大悟,合着都是一个人。
  只是既然是男朋友,李闯想,干嘛不写全名或者叫坤呢,通讯录里光输入个韩,怪怪的。
  “贼头贼脑干啥呢,”男人沙哑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带着淡淡的调笑,“缺钱花了?”
  李闯让人吹得耳朵直发痒,不太适应的躲开点,才转过头对上那张现在看来依然欠扁的脸:“我缺钱?老子穷得就剩人民币了!”
  韩慕坤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待领悟就笑得肩膀都抖了:“你他妈到北京学相声去了吧。”
  李闯一边往身上套T恤,一边贫着:“这还用学,哥无师自通。”
  “操,给你点颜色就开染坊,你他妈是谁哥啊。”韩慕坤哼着揶揄,同时慢悠悠的看着小东西的下半身,从脚看到小腿,从小腿看到大腿,从大腿看到大腿根……
  李闯上哪知道饿一晚上的韩大爷又复苏了,刚把头从T恤里露出来,就没防备的整个人被对方压到了身下,李闯刚要抬腿踹,对方的大手已经捂上了他的那儿,不轻不重的揉两下,力气直接给泄了。
  李闯欲哭无泪,这赵清誉的身子也忒敏感了一点吧,就这体质要是大晚上逛街碰见个流氓啥的,那一失身一个准儿。
  韩慕坤急切的撩开身下人的T恤,含住对方的一点轻轻咬着,手下也没闲着,继续熟练的爱抚。李闯在多方进攻下连话都说不全了,脑袋里就一念头——韩慕坤这手法,绝对技术流。
  终于,李闯缴械投降。
  秉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破罐破摔精神,他也就含糊着给韩慕坤撸出来了,期间韩大爷还杀猪般叫了两次,控诉李闯图谋不轨企图令他断子绝孙。李闯不管那个,继续一如既往的幻想自己手里的是握力器。
  终于,两人消停了,李闯避开眼不去看满床狼籍,说实话,他还是适应不了,所以怎么想都觉得这事儿挺恶心。
  没好气的往身上套裤子,李闯闷闷的咕哝:“他妈的大早晨你发什么情。”
  韩慕坤振振有词:“谁让你白花花地在我眼前晃。”
  李闯想拿皮带抽他:“合着我还得穿迷彩服睡觉?”
  韩慕坤坏笑起来:“那不行,穿衣服还怎么玩儿啊。”
  李闯被皮带扣扎到了手,死忍住没骂娘。
  “啧,又不好意思了?”韩慕坤不知道,只当小东西那害羞的老毛病又犯了,所以难得鼓励两句:“其实你进步挺明显的,比以前浪多了。”
  横空飞来长矛,李闯被直接戳到了地上。
  韩大爷没自觉,趴在床上仰头看小东西:“你站地上想啥呢?”
  李闯把牙磨得响亮:“杀了你,然后再自焚。”
  韩慕坤若有所思的望了他半晌,忽然咧开嘴:“那咱俩殉情之前,再干一次。”
  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李闯无语问苍天——
  赵清誉你他妈找的什么破对象啊!
  
  从小东西家出来的时候,韩慕坤神清气爽。他难得在赵清誉那有这种感觉,就连花样玩儿得最野那次,都好像没今天这般酣畅淋漓的通体舒畅,而他们昨天晚上压根毛儿都没做,早上也就是用手意思了意思。
  于是,这就成了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韩慕坤觉得他可以重新去挖掘这个小东西骨子里的东西了,剥掉隐忍后的野性,毛躁,很有趣。呃,或者说,就跟换了个人一样,看着活泼机灵逗趣,却其实又有点傻了吧唧。
  坐进低调的黑色奥迪,韩慕坤一边发动汽车一边又抬头看看小东西家的窗子,果不其然,一圆咕隆冬的脑袋趴上面目送他呢,好像生怕他赖着不走似的。
  关闭车窗,打开空调,待凉风彻底让车内舒爽之后,韩慕坤才有趣的笑了出来,笑够了,男人微微仰头,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同一时间,深陷东北的赵清誉在一阵汗脚味中醒来,没关严的窗户夜里被吹了开,小风嗖嗖的灌了一早上,又冷又难受的赵清誉睁开眼睛,发现枕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只没刷的球鞋,看不出颜色,鞋帮磨损得面目全非。往上看,头顶放行李的床板断掉一角,漏了个洞。
  
  上午十点,李闯在赵清誉家楼下发现个甜品店,主打的冰芝麻糊能把人香死。他坐在店里的高脚椅上,一边吃着,一边惬意的看着往来匆匆的人流。他还在赵清誉的身体里,这个有点令人失望。
  上午十点,赵清誉从抽屉里翻出一板疑似感冒药的化学片,就着凉水吞了两片,之后发现厕所里在渗水,汩汩不算急促的水流分几个方向,蛛网般从顶棚流淌下来,湿润而惬意。他还在李闯的身体里,这个很令人绝望。
  


9

第 9 章 ...


  平米见方的厕所里,水泥地面凹凸不平,下水漏口被头发杂物等不知名的东西糊住,顺着墙壁留下来的水形成大大小小的水洼,撒点苗儿就能直接当鱼塘了。
  赵清誉先是找来塑料袋套手上把下水口清理干净,当然全程几乎80%时间闭眼屏息,可水依然盘踞不动,他只好又用拖把蹭地,哪知清理之后,水洼又迅速形成,就好像只是被外力打散了分子结构,一旦条件恢复,它们便又重新抱成一团。
  看着依旧源源不断的水流,赵清誉丢开拖把,重重的叹口气,决定治标改为治本。
  赵清誉的宿舍是716,正对着楼梯口,所以他出门上楼梯,没半分钟就到了816门口。不确定里面是否有人,因此赵清誉敲门时完全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
  哪知里面很快就给了回应,底气十足的声音透过门板依旧洪亮:“谁啊?”
  赵清誉微微皱眉,总觉得这声音哪里听过,但出于礼貌的条件反射,还是赶忙回答:“你好,我是住在楼下716……”
  没等赵清誉说完,里面的人已经哗啦一声把人打开了:“咋啦?”
  赵清誉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而里面的人大张着嘴,电光火石间,厚实的木门被重重的关上。
  赵清誉眨眨眼,心说不是该自己跑吗?
  结果没等他想完,门又再一次被扯开,里面的人一脸纠结:“我他妈的跑什么!倒你是,恶了八心的还有脸来找我?”
  若在以往听见人说自己恶心,赵清誉必然惶惶然如受刑,可现在这话从眼前人嘴里出来,他就怎么都想笑。昨天月黑风高的时候觉着这人挺恐怖,但现在光天化日的,反而觉得对方五官透着一股子正气,眉眼也都还算英俊……
  赵清誉轻咳一声,将自己对青春同性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屋内陈设,这个宿舍似乎只住了五个人,所以有三个床铺上面放着行李。但收拾得还算整洁,不同于李闯宿舍惨白惨白的墙壁,这里三三两两的张贴了几张体育明星的海报……咳,外加一个舒淇。
  回过神儿,赵清誉言简意赅:“你们宿舍卫生间漏水,把我们下面都淹了。”
  艾钢完全不知道这李闯的思考回路怎么来的,好么,昨天刚熊瞎子似的啃得他鼻青脸肿肝胆俱裂,今天就跟啥事儿没发生似的来找他探讨物业问题?他现在应该做的就是二话不说一记左勾拳一记右勾拳让他知道惹毛自己的人有多危险。
  赵清誉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情绪,可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这人现在不会同他动武,起码在此时此刻这么个情景里,他就是恨得牙痒痒,距离恶拳相向也终究是差了那么一口气,所以赵清誉让自己笑得特别谦和:“我能进去看看吗?”
  艾钢有点云山雾罩。动动嘴唇刚要说话,就见“李闯”伸出一只手轻轻去挡他的腰侧,人往屋里进,嘴上则彬彬有礼道:“那我就冒昧打扰了。”
  不用“李闯”说,艾钢早在对方的手背碰到自己衣服之前,便已经一蹦三尺的跳到了一丈开外,后脑勺貌似还撞到了床上铺的栏杆,发出一声闷响。
  赵清誉垂下头,藏住忍俊不禁的嘴角,快步往厕所走。待拉开有些摇摇欲坠的门,潮气混合着异味扑面而来。刚刚的小欢乐马上消失殆尽,赵清誉扶额,原来宿舍千万种,厕所都雷同。
  “瞧出啥了?”艾钢随后过来,站在赵清誉身后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探头往厕所里看。
  赵清誉转过脸,冲着对方迷茫的摇摇头。他什么都没看出来,他压根儿就没敢进去看。
  艾钢撇撇嘴,用拇指和食指拈住“李闯”肩膀一块小小的衣服布料,毕恭毕敬地往外揪:“得,还是哥来吧。”
  赵清誉很喜欢这个决定。
  艾钢撅着屁股在下水管那儿钻研,赵清誉靠着窗台仰头看天。这个城市的天没有深圳蓝,但是清晨的日光很和煦,不刺眼。
  “操,就是水管这儿漏的,”两分钟后,艾钢直起腰公布自己的研究成果,“我说这两天厕所这么潮呢。”
  赵清誉点点头,他想到了,问题是:“现在怎么办?”
  艾钢一脸戒备的看他:“找宿管呗,怎么着,还指望我拿透明胶先缠两圈?这湿淋淋的胶要能粘上我把脑袋给你。”
  赵清誉对他的脑袋没兴趣,借着李闯1.5的视力往卫生间里瞄了瞄,他淡淡地开口:“我觉得你可以先把水阀拧上。”
  艾钢呆滞三秒,然后杯具的意识到,对方真相了。
  拧水阀的时候艾钢还在琢磨,他不是应该开门伊始就把那孙子二话不说踹出去么,怎么就成了现在这光景呢。难道是对方一改嚣张跋扈鼻孔朝天的模样,改走温文尔雅以理服人路线的缘故?
  下意识回头瞄一眼。
  对方淡淡的笑了下。
  初生的太阳把“李闯”周身染上了金色的光辉,再配以他那笑容,整个人就跟一尊瘦版弥勒佛似的,艾钢额头齐齐生出三条黑线,全方位立体式的领悟到对方好像比以前更难搞了。
  这是为毛啊为毛?!
  水阀似乎有些生锈,艾钢拧了半天才拧动,刚弄好,就听见床铺上的手机响。他连忙打开水龙头冲掉手上的水锈,快步走过去拿起电话查看。
  结果来电显示是宋心悠。
  这可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艾钢吹了记口哨,小心情立马飞扬到三万英尺高空:“悠悠,早啊。”
  半天,那边才说:“大哥,我刚啃完煎饼果子,麻烦照顾下成么。”
  艾钢乐得眉飞色舞的:“得,不雷你了,啥事儿?”
  “我有事儿找李闯,你帮我下楼喊他一下。”
  小心情从三万英尺高空自由落体,摔得稀碎。
  艾钢抬眼,一边狠狠瞪着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一边没好气的对着电话磨牙:“你直接打他电话不就得了!”
  “他电话丢了,不然你以为姑奶奶乐意找你啊。”
  “……宋心悠,你他娘的是真心让老子帮你跑腿吗!”
  “你到底去不去,不去我找别人了。当姐就你一个小弟呢?”
  “行了姑奶奶,”艾钢决定缴枪投降,他在宋心悠这儿也就此技术最熟练,“那家伙现在就跟我这屋呢。”
  “啊?”宋心悠挺惊讶,不过很快又恢复,“那你让他下来,我楼下等他呢。”
  艾钢警惕的皱起眉毛:“干嘛?”
  “我找他有点事儿。”
  艾同学很哀怨:“怎么不见你找我有事儿?”
  宋心悠想拿块砖头砸他脑门儿上:“爱、新、觉、罗、刚——”
  通常宋心悠呼唤艾钢同志全名,代表着她的暴走前兆,所以艾钢赶紧着:“行行,我这就让他下去。”
  宋心悠用鼻子哼了一声,以示姑奶奶勉强放过你。
  矫情钢则借势卷土重来的咕哝:“切,也不知道你俩密谋啥呢,好事不背人背人没好事……”
  宋心悠想用指甲挠地:“大哥,咱不磨叨了,你带他一起下来总行了吧。”
  五分钟后,艾钢和赵清誉一前一后的从楼里走出来,宋心悠迎上去第一件事就是跟“李闯”确认:“你跑他宿舍干啥去?话说,他没欺负你吧。”
  不等赵清誉回答,艾钢先不满了:“靠,他是那一声不响让人欺负的主儿吗!”
  赵清誉轻咳一声,把两个人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自己这儿,然后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唇角刚结痂的伤:“他昨天打的。”
  一字一顿,无比淡然。
  腼腆微笑,异常纯真。
  


10

第 10 章 ...


  想知道掉进蛇精圈套里的葫芦娃是什么感觉吗,可以采访此时此刻的艾钢同学。
  针刺般的锐利视线从宋心悠微眯的眼睛里射过来,艾钢迎着朝阳泪流满面。想不通怎么只去了趟首都,人就能变得这么阴险了呢?直接从李元霸改版到王熙凤,连个过渡都不给,还让不让朴实的劳苦大众过日子了!
  没人理会艾钢同志的悲切。宋心悠收回眼刀,上前仔细查看“李闯”的伤:“真是他打的?”
  赵清誉觉得宋心悠关切的神情里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微妙,顿了顿,他才微微敛下眸子谨慎的回答:“哦,就昨天晚上见到你之前。”
  艾钢嚷嚷:“也没打几下好不好,你不知道这家伙多恶……得,噩梦,不提了不提了,反正他娘的趁乱溜得那叫一个快。”
  宋心悠皱眉看向“李闯”:“你逃了?”
  赵清誉这个时候还没有觉得事情坏了,只隐约感受到一点点异常,一个人的灵魂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体里,行为举止总归有些违和,如果宋心悠真是李闯很亲密的那种朋友,那么察觉到些奇怪再正常不过,因此赵清誉觉得自己要做的只是尽可能给这些蹊跷的地方找到比较合理的解释:“啊,要不是我昨天火车上太受罪,能跑?早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赵清誉这话有闯哥的内容,可惜没闯哥的气场,他已近更努力让自己的语调抑扬顿挫,可惜听在那俩纯种东北人耳里,还是温和得一塌糊涂。
  艾钢抱着胳膊上下打量“李闯”半天,然后用胳膊肘推推宋心悠的肩膀,咕哝道:“喂,你觉不觉的这家伙去了趟祖国心脏,从里到外都变得很奇怪?”
  宋心悠没有回答,她只是轻轻咬了下嘴唇,然后像下了什么决定似的拉起“李闯”的手就大踏步往前走。
  赵清誉被这变故吓了一跳,忙不迭的出声:“哎,怎、怎么了?”
  宋心悠不语,只一个劲儿往旁边僻静的林荫小路上走。
  赵清誉不敢再说话,有些忐忑的跟着。
  艾钢被忽略的很心寒,但他坚决的秉承革命乐观主义精神,不抛弃,不放弃,也就一路小碎步的尾随了过来。
  终于,三个人来到了树荫深处,浓密的叶子盖满了树梢,枝枝桠桠交叠到一起几乎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赵清誉不太敢去看宋心悠的眼睛,所以他微微仰头,看看树叶,看看枝条,希望能以此消除些紧张。
  宋心悠直接上手把那颗脑袋拧了回来:“看着我。”
  下意识的咽咽口水,赵清誉把视线固定到宋心悠的鼻子上,再没敢游移乱动。
  艾钢一脸茫然的抓抓头,问宋心悠:“亲爱的,你这又唱的是哪出?”
  话音未落,小腿已经印上半个脚印,爱新觉罗钢立刻消停了,默默的抱树流泪。
  这时候,风忽然停了。
  树叶的沙沙声消失得一干二净,时间恍若静止。
  宋心悠深吸一口气,又慢慢的吐出。
  赵清誉摈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半晌,宋心悠嘴唇微微翕动——
  “算了。”
  赵清誉险些脚底一滑地跌倒。
  艾钢想倒拔垂杨柳!
  始作俑者还在那儿自己念叨:“估计还是我想多了,这没可能的事儿啊,但问题是不这么解释事情就说不通……”
  艾钢一脸黑线的走过去,身体前倾凑到女人脸前:“姑奶奶,有啥事儿你赶紧说吧,算我求你行不,不带这么一惊一乍折腾人的。”
  宋心悠忽然搂过艾钢的脖子,抵着他的脑袋低声问:“你昨天晚上揍他了对吧,怎么个过程?”
  “啊?”艾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摄于女人的淫威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就我出来吃夜宵嘛,正好看见他在思竹林那儿乱晃,我就跟着进林子,然后出其不意以一个猛虎扑食之矫健身姿……”
  “句子主干。”
  “偷袭两拳一脚,被害人跑之。”
  “欧了。”宋心悠点点头,松开艾钢,转身走到“李闯”面前,指指身后问:“知道他昨天晚上为什么揍你吗?”
  预感坐实,赵清誉把手心攥出了汗,却发不出一个音。借他八个想象力也不可能凭空勾画出这人和李闯间的爱恨情仇,与其说些可笑的胡言乱语,不如不说。
  宋心悠把姣好的眉毛皱成了一团,语气也有些急切起来:“不记得了是吧。还有昨天我在楼下等了快二十分钟你那屋里的灯才亮,上个七楼对你来说分分钟的事吧,那这么长时间你磨蹭什么呢?还有,我压根就没让你给我带什么礼物,你也不是那带礼物的人哪,李闯,连艾钢都感觉到了,这一次从北京回来,你变得很奇怪。”
  能不奇怪么?赵清誉在心里苦笑,都换人了,不奇怪才是最奇怪的。可看着宋心悠亮晶晶的眼眸,他却真的不知从何说起,他要说他和李闯互换了身体吗?换位思考,赵清誉想,如果有个人这么跟自己说,他一定建议对方去看精神科。
  进退,两难。
  “喂,女人,你怎么了?”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钢觉得当下情况莫名的诡异。
  宋心悠正目不转睛的观察着“李闯”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因此没功夫理他。
  他只好自言自语的嘟囔:“倒确实是变奇怪了,说话腔调也怪,做事情也怪,呃,还恶心。”
  赵清誉用力咬住嘴唇,大脑中除了痛感,依旧一片空白。
  宋心悠眯起眼睛,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忽然问:“你是不是失忆了?”
  啊?
  赵清誉呆住。对方这个结论怎么说呢,咳,挺微妙。说错吧不全错,他确实是没有李闯的记忆,可说对呢也不全对,因为他压根就不是李闯。唯一能确定的是,女人的想象力和第六感同样神奇。
  艾钢显然没赵清誉那对新鲜事物和理论的包容力,当下就一脸无语状:“我说,你老人家韩剧看多了吧,还失忆,你怎么不说他穿越了。”
  宋心悠忽然就生起气来:“那你给我找个合理解释?”
  “哎哎,怎么冲我来了,”艾钢赶紧退后几步远离战火,“我是最无辜的啊。”
  “那就别说话!”宋心悠头也不回,然后狠狠掐了下“李闯”的脸,“倒是这位哥,你能说句话不?”
  手足无措的摸了摸被掐得泛起红润的脸颊,赵清誉咽了咽口水:“能。”
  宋心悠额头隐隐跳动:“那、就、说。”
  “疼。”
  宋心悠想挠墙,但四周无墙。她想嚎叫,但顾忌形象。所以她只能把一肚子火死死压着,任其在四肢百骸乱窜。
  艾钢有点幸灾乐祸:“我说什么来着,他现在气你这功夫比咱国家GDP增长都快,蹭蹭的。”
  赵清誉有点愧疚,他其实是故意的。东拉西扯不是他的强项,但说一两句噎人的话倒是熟练的,其实也没什么目的,就是想再争取些时间整理下思路,说不说?怎么说?说完对方能信吗?这些都是问题,他其实不害怕让这两个人知道真相,唯一担心的只是自己被当成怪物,然后再来一堆科学家之类把他弄到秘密实验室去摧残……
  之前已经说过了,赵清誉总是喜欢给事情先拟定一个最坏的结果。
  僵持了快五分钟,宋心悠泄了气。她的表情从气势汹汹变成了赵清誉难以理解的复杂,赵清誉看着她眸子里的火花慢慢湮灭,最终成了隐隐的受伤。
  心忽然针扎似的痛了一下,赵清誉愣住,有点不明白这情绪源自何方。是李闯残留在这个身体内的心疼?还是此时此刻他赵清誉的愧疚?
  宋心悠不知道这样的变化,她看向别处,赌气的撇着嘴:“李闯,咱俩认识多少年了?你还跟我这矫情?”
  “呃……”
  “还有那家伙,别看你俩掐了大半年,但平时除了我之外,不就他跟你玩儿了,还谁爱搭理你?”
  艾钢摸摸鼻子,不发表意见。
  赵清誉黑线,之前在北京的时候某人明明说过自己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人见人爱的,现在看,那话能拧出一洗脸盆的水。
  宋心悠叹口气,总算重新看向“李闯”:“我也知道我可能有点小题大做,但你这样我就是别扭,特纠结,我昨天一宿没睡光想这事儿来着,你这样又不像要整我们,那你要么失忆,要么就是受啥刺激了。说吧,你到底咋了?”
  赵清誉实在受不住这个,他对男人没辙,对女人比对男人更没辙。所以他决定冒着被栽种到试验田的危险豁出去了:“我说你就信?”
  宋心悠眼睛一亮,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点头:“你说我就信。”
  赵清誉深呼吸了好几下,等四只耳朵都竖起来后,终于缓缓的把事情和盘托出。就像王刚讲故事一样,从头到尾,每个场景都没遗落。
  又起风了,阳光从摇摆的枝桠间透过来,支离破碎。
  片刻后。
  “这就完了?”看赵清誉没有说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的打算,艾钢满脸的意犹未尽。
  宋心悠则是一脸鄙视:“有意思么?”
  赵清誉有点委屈:“你刚刚说我说你就信的。”
  艾钢扒拉开宋心悠的脑袋替他她发言:“她没说你编她也信。”
  赵清誉眯起眼睛,虽然对面两人没有把他揪到医院精神科进行脑扫描抑或押解到试验台做个解剖,但是,他生气了。
  赵哥很生气,行动很犀利。
  直接扑过去从艾钢同学的大裤衩子兜里摸出屏幕裂了两道的国产手机,二话不说就拨了串外地号码。
  艾钢和宋心悠都还没反应过来了,那厢电话已经接通。
  “我有事找你。”赵清誉义愤填膺的直接把招呼省略了。
  当然这对从来不寒暄的李闯来说压根儿没影响:“妈呀,可算知道给我打电话了,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
  赵清誉此时此刻压根儿没有唠家常的心情,于是又义正言辞的重复一遍:“我有事找你。”
  李闯往嘴里塞进一大勺香甜的黑芝麻糊,闭上眼睛由衷的叹了口享受之气,才边品味边含糊的咕哝:“嗯嗯,你说,我听着呢。”
  赵清誉听出了端倪,下意识皱起眉毛:“你做什么呢?”
  李闯很诚实,且因为心情被美食陶醉得像飞翔的小鸟,所以语气也格外欢快:“哥们儿,你家楼下这芝麻糊绝了!”
  “……”
  赵清誉开始幻想李闯变成了一颗芝麻然后被自己用鞋底碾烂碾碎碾得尸骨无存最后飞升成一滴芝麻糊。
  


11

第 11 章 ...


  “你告诉她了?”听见赵清誉要他和宋心悠说话,李闯相当意外。
  “形势所迫,”赵清誉无声的叹口气,余光扫了眼旁边一脸狐疑的两人,“不只是宋心悠,还有那个艾什么……”
  “白钢也知道了?”
  赵清誉愣愣的:“白?我记得是姓艾呢?”
  “白痴钢,简称白钢”李闯用牙咬着勺子一下下得瑟着,“我说刚看来显怎么是这个破号呢。”
  赵清誉忽然觉得李闯的肉体在小树林里被殴打不是没有道理的。
  抬头看了下宋艾两人,赵清誉把听筒声音调成扬声,才说:“我把来龙去脉都跟他们说了,不过他俩不信。”
  “正常,”李闯大咧咧的东北调调乘着赵清誉温润的嗓音从扬声器里扩散出来,有种不协调的错位感,“那娘们儿可是坚定的共产主义战士,绝对的无神论者,能信就他妈怪了。”
  赵清誉还没来得及说话,手机就让宋心悠一把夺了过去,女人几乎是贴着话筒吼的:“你说谁老娘们儿呢!嗯!不想给笨笨留全尸了是吧!”
  李闯没料到这就直接跟宋女士接上轨了,有几秒的错愕,之后就觉得头皮发麻:“靠,赵清誉你他妈调扬声了啊!”
  知道李闯看不到,但不影响赵清誉同学云淡风轻的耸耸肩,继而半仰着头感受微风的吹拂:“唉,我早就说过讲话太粗鲁不好……”
  那边宋心悠才不管那个,还在纠结那个不美好的称谓:“姓李的,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悠哉烟消云散,李闯把赵清誉秀气的眉眼皱成了苦瓜:“大姐,我这都他娘的沦落到祖国边缘了,你不说言语安慰送来点家乡人民的温暖居然还拿那么可爱的笨笨做狗质?你也好意思?”
  宋心悠似乎发泄得差不多了,才慢慢眯起眼睛,缓缓地说:“我现在连你是真是假都弄不清楚。”虽然语气用词都很像,但这事情果然还是太匪夷所思了,宋心悠实在接受无能。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忽然说:“那你问我答不就好了,你觉着什么事儿只可能我李闯知道。”
  宋心悠抬头看看“李闯”和艾钢,又低头看着手机上的陌生号码,有点凌乱,但还是呐呐地开口:“你阴历生日几月几号?”
  “腊月初八,家家户户那八宝粥都是为庆祝小爷我出生熬的。”
  “晕,你脸怎么这么大呢!”
  “这不叫脸,叫面子。”
  “对,你一贯没脸没皮嘛。”
  “我说咱还能继续了不?”
  “艾钢这两天净琢磨怎么揍你了,知道为啥么?”
  “切,不就去北京前一天打篮球不小心踹着他了嘛。”
  “你家打篮球用脚?”
  “谁让他恶意阻挡。”
  “嫉妒人家结实比你壮吧。”
  “拉倒,小爷比他帅一万八千倍,我用嫉妒他?”
  “你爸叫什么?”
  “李公正。”
  “你妈呢?”
  “呃,范雅茹”
  “……”
  “喂,人呢,怎么没音儿了?”
  “对不起。”
  “靠,我有那么娇嫩嘛,赶紧的下一个问题!”
  “不问了。”
  “信了?”
  宋心悠眉头紧锁,理论上来讲,无论是从对方应对的速度还是问到母亲姓名时那个情绪都不像是装出来的,她该信了,可这一落到实处,她真就点不下来这个头,所以纠结半天,她还是下意识的咕哝:“那没准是你俩提前串好词儿了呢……”
  “我去!逼我是吧!”李闯终于抓狂了,“你别以为你塞俩海绵垫就真36D了,咱俩一路长起来的你几斤几两我还不……”
  宋心悠险些把手机摔出去,反应过来后第一个动作就是把扬声器狠狠关了。
  艾钢正听得劲劲儿的呢,下意识就脱口而出:“哎?咋给关了?”
  宋心悠回头一个怒视,伴随甩动的长发都有了点钢丝的力度,艾钢咽了咽口水,左晃右躲闪过无数眼刀,赶忙堆上讨好的笑容:“当我没说,当我没说,您二位继续,继续哈。”
  还继续个头!宋心悠杀人的心都有了!
  那边李闯也难得的有了愧疚:“晕死,你没关扬声器啊,我说你平时大大咧咧不像个女人也就算……”
  宋心悠也不知道听见没,反正下一秒她就对着电话吼出了自己的心声——
  “李闯你他奶奶的赶紧客死异乡吧!”
  通话结束的好长一段时间里,赵清誉和艾钢都没敢说话,不光不敢说话,这二位根本是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让无敌女金刚的愤怒火焰给秒了。不过在心里,他俩到是默契起来,不约而同地把那个千里之外的肇事者虐杀了一百遍,一百遍!
  唯一的区别只是一个用皮鞭抽打一个用机关枪突突。
  天边飘来朵云彩,把太阳遮了。本来树叶间还能透出点光亮的,这会儿成了漆黑一片。宋心悠的脸隐匿到阴影里,愈加的让人发毛。
  赵清誉已经退到了艾钢的身边,再退,背就抵上了艾钢抱着的那棵大树,艾钢有点不忍,于是一咬牙一跺脚抱着无比崇高的献身精神面向宋心悠开了口:“其实,36C也不小的,你这形状也好看,圆润□一手都无法……”
  ……
  那一天,艾钢同学的下场,一个惨字都不足以形容万分之一。因为场面太过血腥限制级,所以佛曰,咱还是甭说了。
  至于赵清誉,则在溅到一身血之前明智的逃离了现场,带着身上所剩无几的零钱去了学校门口的话吧,正正经经给李闯打了回电话。
  那厢李闯的一碗芝麻糊早就见底,人家李小爷从高脚椅上下来,又窝进了旁边的沙发椅,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摸着肚皮,跟加菲似的:“嘿,女人抓狂很恐怖吧。”
  赵清誉缩在话吧的小格子里,鼻间总好像能闻到一股发霉的味道:“我要是宋心悠,早跟你绝交了。”
  “啊,那你赶紧让她跟我绝交吧,好么,我都让这女的折磨快二十年了,谁知道我心里的苦啊。”李闯打了个哈欠,硬是挤出两滴泪。
  赵清誉看不见,但从对方的声音就能判断出来那吊儿郎当的样儿。几条黑线从赵清誉额头滑下来,李闯在他这的印象从一开始的高大全彻底沦为了矮小缺,他就想不明白自己当初怎么就能觉得这人还不错呢?
  “算了,我说那些没用的,”赵清誉叹口气,“咱俩谈谈正经事。”
  李闯正拿着摘下的眼镜对着镜片吹气玩儿,听了这话,也难得正色起来:“嗯,我早想跟你唠了。哦对,你手机怎么一直打不通啊,还有你干嘛用公共电话给我打?手机欠费了?”
  赵清誉皱眉看着缠成一团的电话线,慢悠悠道:“更正一下,你一直打不通的那个不是我的手机,是你的手机。”
  “晕,这时候你跟我掰扯什么逻辑关系啊,”李闯莫名其妙,“行,我的手机成了吧。”
  “嗯,你的手机,”赵清誉点点头,然后才开始进一步的说明,“丢了。”
  “哦……”李闯从沙发上坐起来,随后很快瞪大眼睛,“你刚刚说啥?!”
  赵清誉冷静的回忆:“昨天晚上下火车之后就不见了,应该是让小偷摸去了。”
  李闯把牙磨得直响:“你怎么不把你自己一起丢了!”
  赵清誉微微皱眉,很客观的评价:“那个手机不值钱。”
  “感情,感情你懂不懂。”李闯很伤心。他的小诺跟了他四年,想当初掉进煮饺子的锅里都凭着顽强的意志品质挺过来了,怎么一碰见赵清誉就香消玉殒了呢,“你这绝对是打击报复,绝对的。”
  赵清誉觉得好笑:“我打击报复你什么呢?”
  李闯掰手指头就数了起来:“我坐飞机软座你火车里拿个泡沫凑合,我地铁里吹冷气你让白钢给揍了,我在席梦思上呼呼酣睡你肯定在我的硬板床上辗转难眠……”
  “早上这里水漫金山臭气熏天你却给我在那边喝芝麻糊。”赵清誉帮他补完,很好,他现在对于弄丢某人手机的事情完全不愧疚了。
  李闯撇撇嘴:“别整得好像我光占便宜了似的,你怎么不说你是GAY呢,还他妈弄个大老爷们儿那叫一流氓,老子……”话到一半,李闯忽然打住了。早晨起来他跟韩慕坤摸来摸去那一幕就这么蹦进了脑袋里,恶心之余,不知怎的居然还冒出点小心虚。反正他觉得赵清誉肯定不会喜欢听见这么一段。
  “你见过韩慕坤了?”赵清誉吃惊不小。
  李闯抓抓头,觉得这事怎么形容怎么别扭:“妈的,老子一开你家门就见一男的坐沙发上,我还以为你们小区钥匙通用呢。你也不提前给我打个预防针,要不是老子反应快,早露馅儿了!”
  赵清誉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韩慕坤有日子没找他了,怎就这么寸灵魂穿越第一天就让李闯撞上了呢?不过他觉得李闯的担心有点多余:“放心,那人发现不了。”
  李闯不太认同:“宋心悠那么没心没肺的女人都能发现,你男人能察觉不到?”说到你男人三个字的时候,李闯险些咬了舌头。他觉着自己果然还得加强锻炼,这接受新事物的能力也忒弱了。
  “他和宋心悠不一样。”赵清誉淡淡的敛下眸子,电话线不知纠缠成一团多久了,绝缘外皮灰土土的,看不出原本颜色。
  “有什么不一样,”李闯想了想,才叹息着说,“都算咱俩最亲近的朋友了吧。”
  赵清誉没说话,只苦涩的扯了扯嘴角,韩慕坤算是他最亲近的朋友了,可他却只是对方很多很多亲近人中的一个,又或者都算不上亲近,所以他才让李闯百分百的放心,这人在自己身上压根儿就没当福尔摩斯那心,就算有,恐怕他掌握的线索都不足以帮他破案。
  李闯似乎从赵清誉的沉默里悟出了什么,有点烦躁道:“得,搞不懂你们,反正这人是你对象没错吧。”
  赵清誉知道对象就是男朋友的意思,想了想,勉强“嗯”了一声。
  “既然这样,”李闯想了下,忽然说,“要不我也告诉他真相吧,省得天天应付费神费力的。”
  “……”
  李闯皱眉:“不能说吗?”
  赵清誉耸耸肩,总算开口:“不是不能说,是你说了他也不会信。”
  李闯往上吹气,扇动着刘海一飞一飞的。韩慕坤信不信的先不说,反正他是没信赵清誉。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可以先告一段落。
  接下来,赵清誉和李闯互相全方位立体式的交代了下各自的情况,主要是当前可能会遇到的问题,比如学院年纪班级室友以及人际关系网等等,当然,还有李闯的银行卡密码。
  当听见对方卡里就剩下三百元的时候,赵清誉连无语的力气都没有了,李闯还宽慰他呢,说这个月花钱是大了点,再挨几天到月底,老头子就汇生活费过来了,让他撑住黎明前的黑暗。
  赵清誉觉着自己没这毅力,所以果断的让李闯从自己卡里打两千过来,先不说生活质量,起码也要让他买个新手机吧。
  李闯用的电汇,五分钟就到账了。赵清誉先去最近的移动营业厅补了张卡,又到隔壁的国美花一千多买了个新款中低端的诺基亚。赵清誉没考虑很多,就琢磨着如果哪天两人换回来了,起码李闯不会觉得手机用不顺手。
  换了新手机的第一件事,依旧是给李闯打电话。赵清誉觉得他该办个定点拨长途的业务,不然照他和李闯这样的打法,一个月多少电话费都不够。
  “动作够快的呀,这就换好了?”
  “嗯,现在正往学校走呢,对了,你把你课表给我发一份吧。”
  “晕倒你要不要这么好好学习天天向……”
  “李闯。”
  “嗯?”
  “你一天少说两成话,就能为全人类减少温室气体排放做出巨大贡献。”
  “……靠!”
  赵清誉在正午的太阳底下睁不开眼,正好,可以眯着一直笑。
  临挂电话之前,李闯忽然想起来:“对了,你要我课表干嘛?”
  赵清誉叹口气:“万一开学的时候我们两个仍然没有换回来,我不是就要帮你上课去了。你把课程给我,我可以提前去图书馆借书预习预习。”
  李闯觉得心里异样了下,也不知道那根神经就被触动了,低头看着脚上帅气的板鞋,他没好气咕哝:“我说,你还真要帮我上课去啊。可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我那些个课程能把正常人给折磨不正常了,你做好心理准备。”
  “我本来就不正常,”赵清誉和李闯开玩笑:“或许这么一折磨,反倒歪打正着呢。”
  李闯对着甜品店的天花板翻白眼:“拉倒吧。”
  退去笑意,赵清誉一字一句认真道:“这是你的人生,我没有权力破坏。”
  
  结束通话后,李闯都一直坐在甜品店里发呆,侍应态度很好,没一个过来打扰的。期间他反复看了几次邵小东发过来的信息,他现在知道了,这就是那个软乎乎的很好欺负的胖子,发短信的大意就是说今天下午要去实验室观察结果并写实验报告。
  短信是九点发过来的,在此之前李闯连一丁点去的念头都没有。
  三十分钟以后,李闯起身从甜品店里结账出来,顶着能把人晒冒烟儿的烈日钻进了去地铁站的大巴。
  得,这赵清誉的人生,他乐意不乐意也他娘的得负责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有亲回帖说这饿一顿饱一顿的很纠结,俺才发现,最近确实。。呃。。上餐不太规律。。汗,都是俺的错,这个。。俺努力调整!
把坑底的亲都搂过来,挨个补上愧疚之吻哈~~MUA~~


12

第 12 章 ...


  地铁在一片虚无的黑暗里飞速前进着,有人说错综复杂的地铁线路就像是一个城市的脉络,隐匿在柏油路的皮肤下面,每一趟高速前行的地铁,都是这个城市的血液。越是高速发展的城市,地铁越是迅捷,就像越是剧烈奔跑的人,血液流动速度越快一样,稍慢一点,心脏便会缺氧。
  李闯生来就是个急脾气,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出门,因为无论是打车还是坐公交,半个小时的路程总会给你磕磕绊绊的蹭上一个小时甚至更多。所以他挺喜欢这个城市的速度,想做什么,都有最效率的通道,无阻碍的,全速运转。
  只是,如果人没有这么多,就更完美了。
  此刻,李闯正在地铁车厢里,被被层层叠叠的人群挤压在玻璃门上,他觉得背后那些人只要再使劲一点点,自己就可以化身成一张完美的手机膜,且全面附着在玻璃门上都不带有丝毫气泡的。
  这就是海拔低的烦恼,李闯郁闷的低头叹气,赵清誉不到一七零的身高实在很愁人,以前坐车他都是看着一车人脑瓜顶的,现在倒好,只觉得头顶是黑压压一片。低头的时候,李闯又不经意看到了自己的T恤,哦不对,是赵清誉同学的T恤,奶奶的他翻箱倒柜就没找到一件顺眼的,他不过是想要件圆领休闲松松的大T恤,有那么难吗!一柜子不是格格衬衫就是跟校服似的翻领素色短袖衣服——在咱们李闯这,一切不能随风晃荡的T恤都不叫T恤——最后李闯闭着眼睛随手抓了件。
  穿着倒是无比合身,照镜子的时候李闯还感叹了下本尊的样貌。虽然不是李闯能欣赏的风格,但镜子里唇红齿白的“小东西”,确实……呃……挺好看的。和小姑娘的那种美不是一个路子,好看里透着干干净净的书卷气,李闯想如果自己是GAY的话,估计也会喜欢赵清誉这种。
  地铁到站,门在李闯求爷爷告奶奶的祷告里依旧执着的打开,毫无悬念,李闯被人顶了出去。好容易要下的人都下完了,李闯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撞进去并咬紧牙关一直坚持到了关门才松开怀抱着的女士皮包。
  后背总算可以贴上玻璃门,李闯对着死命捍卫自己财产的大姐投以感激微笑。
  惊魂未定的大姐抱着包跟穿山甲似的几下就钻进了人海,直到只在此车中云深不知处。
  地铁再一次开动,李闯浑身上下除了手指头,哪都动弹不得了。有人踩在他洁白的休闲板鞋上,他想把脚挪开,结果踩到了旁边的人。最后他索性一动不动了。
  穷极无聊中,李闯脑袋里忽然闪出很多以前看过的痴汉类A片,大同小异都是在人山人海的地铁里的上班族或者学生妹被怪叔叔们欺负,李闯想果然还是祖国安全环境好,就这氛围,这条件,你想骚扰也看胳膊腿能不能动弹。
  到学校是正午时分,李闯在校门口吃了碗据店主说是不正宗不要钱的桂林米粉。李闯第一次吃这东西,横竖都觉得跟米线长得特像,基本就是一脉相承,所以他觉得这个东西完全可以叫干拌米线。
  吸溜吸溜狼吞虎咽的时候,邵小冬又发来条短信,特客气,就问,到了吗?因为李闯之前发短信说会过来。李闯也简洁,直接回个,你哪儿呢。等了会儿,那边回复,宿舍。李闯赞许的点点头,回了两字儿,等着。半分钟,邵小冬又可怜兮兮的发过来一条:我等一上午了。李闯看着短信眼前就浮现出了小胖子可怜兮兮的样子,怎么说呢,这人算是赵清誉社会关系里难得有那么点可爱的家伙。
  一推门,李闯就看见了对窗哀怨叹息的胖胖儿东,听见声音对方也回头,看见李闯的时候眼睛都亮了,颇有点喜极而泣的架势:“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李闯环顾了下空空的屋子:“他们呢?”
  邵小冬有些困窘的抓抓头:“呃,他们说先过去了。”
  嗯,这倒是那像那帮家伙能干出来的事儿。李闯挑眉:“那你怎么不一起过去?”
  邵小冬低头磨蹭半天,才呐呐说:“我总觉得,不等你不太好。”
  某种不良预感从李闯的脊背一路蹿到头皮,下一秒他直接用胳膊揽过邵小冬的脖子,头抵头,眼对眼,嘴唇动动都好像能擦上似的:“我说,你不是对我有什么想法吧?”
  邵小冬先是愣了下,过几秒似乎才反应出来李闯的意思,立刻瞪大眼睛把李闯推了出去。
  李闯没防备,踉跄着那腰就磕写字台上了,狠狠的一下,他龇牙咧嘴半天,等缓过气儿来才冲邵小冬瞪眼:“你他娘的对付阶级敌人哪,要不要这么狠啊。”
  邵小冬有点慌,手足无措半天总算挤出句完整话:“我喜欢女的,我发誓!”
  李闯嘴角抽搐,一边揉着后腰一边咬牙切齿:“光说就成,不用行动证明!”
  慌乱过后,邵小冬才有点愧疚,关切道:“没事吧?”
  “得亏哥们儿我还练过。”李闯活动活动筋骨,腰上的疼还没散全乎,显然,赵清誉这身体的抗打击能力实在不咋地。
  邵小冬长舒口气。
  李闯敏锐捕捉到对方微妙的情绪状态,继而豁然开朗,合着邵小冬之所以对“赵清誉”友善不是因为有什么想法,而是摄于他李闯的淫威。
  李闯对于自己寄身于赵清誉的体内还能用气场威慑人,表示很欣慰。
  去实验室的路上,李闯套出来邵小冬是四川人,家里做生意的倒是富裕得很,他是老么,上面有四个姐姐。李闯觉得他似乎能够理解邵小冬这个温柔得略显婆妈的性格是怎么来的了。
  李闯进实验室的时候,围着仪器仔细观察着两个人里只有宋红庆抬了头,对邵小冬打了声招呼后便低头继续在纸上吐血,至于麻竿似的王寒,连头都没抬。
  邵小冬没想那么多,赶紧过去也摊开实验报告,一边抬头看看,一边低头写写,还不时的跟其他人讨论着什么,比如变色多长时间了,一开始就是这个颜色吗,催化剂用量是否有变化等等。过一会儿,才发现李闯还在那里站着,便奇怪的问:“怎么了?”
  李闯淡定的摇摇头,他不能跟小胖子说试管里湛蓝的液体让他想到了蓝莓味佳得乐——他每次打完篮球都爱喝那个。
  若无其事的走过去,李闯有样学样的也弯腰对着复杂的仪器左看右看,觉得看差不多,就到一旁摊开实验报告,开始聚精会神的……转笔。
  李闯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数理化,曾经他一度以为自己已经脱离苦海了,收到哲学系录取通知书那会儿他HIGH得像个得到了福音书的教徒,可现在,看着实验室黑板上一排排天书般的化学方程式,李闯觉得自己可以去皈依我佛了……
  该死的赵清誉,这学的什么破专业啊!
  足足在实验室熬了一个下午,出来的时候,李闯有重见天日的感觉。邵小东问他去不去食堂,让李闯谢绝了,关键是另外两个人听见这邀请时候的脸色实在称不上好看,李闯难得的体恤了下民意。
  不知道是中午的米粉太顶饿还是赵清誉的胃实在不大,总之李闯没觉出一丁点儿饿。所以趁别人吃饭的当口,他则优哉游哉的进了学校的图书馆。
  等他拎着两本书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李闯拿出手机从电话本里翻出了邵小东电话,接通后直截了当问:“最近的大超市在哪儿?”
  小胖儿关心的问题很全面:“你去超市做什么?”
  李闯翻个白眼:“买铺盖卷儿,我今天要在宿舍住。”
  邵小东沉默两三秒,李闯估计他在努力理解铺盖的含义,刚要解释,就听见那边说:“不用买啊,你柜子里不是有么?”
  “啊?”这回轮到李闯惊讶了。
  邵小东以为他忘了,耐心提醒道:“你忘了?我们入学的时候学校不是发过一套吗,被子褥子枕头床单都有,你一直没用就塞柜子里了。”
  李闯越听越舒坦:“欧了,哥这就回去。”
  挂了电话的李闯哼着小曲儿往宿舍飞。
  挂了电话的邵小东被宋红庆和王寒按到地上好一顿摧残。
  ——宋红庆负责用枕头压住邵小东肚子,王寒负责在上面捶砸揍打。
  王寒怒视:“你吃饱了撑的往宿舍招他?”
  邵小东委屈:“我减肥呢,刚才只吃了八分饱,呜……是他说晚上要住的……”
  宋红庆瞪眼:“你不会说没有被子枕头?”
  邵小东扁嘴:“可他说要去买了啊。”
  叹口气,王寒先停了手,其实他下手也不重,小胖子根本毫发无伤。反坐到写字台前的椅子上,王寒趴着椅背,看向另外两人:“你们觉不觉得从北京过来之后,那家伙变得怪怪的?”
  宋红庆把邵小东拉起来,然后倚靠着门板,皱眉想了想,道:“那家伙一直古里古怪的。”
  邵小东捡起枕头来拍拍上面的灰:“其实他也没对我们做过什么,或许这是个机会,如果他搬回来,我们就好好相处呗。”说到这里邵小东停顿了下,想了想才又补充,“不过,我也觉得他好像和以前有点不太一样了。”
  宋红庆下意识摸摸自己脖子,忽然道:“让你俩一说,我怎么觉得这脖子凉飕飕的呢?”
  王寒慢慢眯起眼睛:“你想到什么了?”
  宋红庆咽咽口水:“就那个一直被同学欺负,总是郁郁不得志的内向的那个,杀了一宿舍的人然后把尸体塞进柜子里……你知道的,人一旦精神压力过大……”
  王寒也有点肝颤了:“不至于吧,按说咱没怎么欺负过他啊。”
  面面相觑。
  宋红庆一拍桌子:“不管了,以防万一。”
  十分钟以后,全宿舍的管制刀具包括水果刀裁纸刀美工刀甚至剃须刀都被丢进了暗无天日的抽屉,钥匙由王寒保管。
  邵小东觉得两位室友有点小题大做了:“或许是以前我们接触的少,所以对他的认识还不全面,不用这么严阵以待的。”
  宋红庆和王寒不说话,只盯着邵小东手上的东西。
  莫名其妙的邵小东低头,半晌,一脸纠结:“指甲刀就不用收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一段更新一直不大稳定,追文的亲都辛苦了,这马上又要十一了,凉凉又要回家,事情可能也有些多,所以。。呃。。也就是说不稳定依然继续(表抽打偶>_<)。
各位亲也可以等攒多点再一起看,用力蹭~~~~
最后,祝所有看文的朋友国庆快乐,身体健康,家庭圆满幸福,鞠躬!


13

第 13 章 ...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晚了~~自PIA>_<

捉虫,咳,捉虫。。
怎么米人和俺说有口口呢T T。。。继续捉虫= =

  快走到宿舍楼的时候,李闯接到韩慕坤的短信,内容没什么营养,大意就是下次没那么容易让你逃了云云,不过用词比较露骨,李闯虽是经历过了早晨那场你帮我来我帮你,可对男同志间的此类调情,还是有点不适应,最后绞尽脑汁回了六个点,也算有个反应,起码比晾着人家强。
  对于韩慕坤这边,李闯的想法很简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能应付就先应付着吧。总不能换个身体,就把人男朋友搅黄了,俗话不是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么,万一真遭了啥天谴他可扛不住。
  这一次回宿舍,李闯算是熟门熟路了。并且在楼门口刷卡时再一次感慨了一下同人不同命,好么,都是大学生,这待遇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宿舍楼里的中央空调吹得李闯透心凉,视电梯如无物……呃,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完全没有坐电梯回宿舍的习惯,总之李闯同学哼着小曲儿走着消防通道就一溜烟儿上八楼了。
  几个人还是老样子,李闯推门而入的瞬间,除了邵小东从他略显僵硬的笑了下外,其他俩人头都没抬。李闯也不在乎,因为床铺早就被清理出来,之前堆在上面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晓得塞到了哪里,现在就一块床板干干净净,所以,他对此很欣慰。
  “被子就在那个柜子里。”看李闯站在床前发愣,邵小东以为他忘了被褥被放到了哪里,所以连忙出声提醒。
  李闯点点头:“欧了。”说完看邵小东要从铺上下来,连忙摆摆手,“我自己能搞定,你不用下来帮忙了。”
  邵小东愣住,半晌,颤巍巍收回自己已经踩上床梯的一条小胖腿。
  李闯三下五除二就把床铺好了,之后带着刚刚在学校超市买的毛巾和香皂,进了阳台上的浴室。
  不一会儿,花洒的水流声淅沥沥的传到了屋子里。
  宋红庆和王寒这才把抬头,目光一致对准邵小东。
  王寒一脸战友叛变被出卖的凝重悲切:“帅哥,平时没见过你这般殷勤哪,还准备帮人家铺床?”
  宋红庆则用笔杆磨着牙:“如果我没记错,邵小东同学最后一次叠被是在大一军训的时候吧?”
  邵小东有些为难的抓抓头:“你、你们误会了,我就是想下来喝口水。”
  “胖胖儿,给我拿个盆儿——”
  嗖!
  啪!
  咣当!
  咚!
  砰!
  “他是飞下去的?”
  “且身姿矫健。”
  “可以鄙视吗?”
  “我陪你。”
  李闯对于铁三角的内部风暴全然不知,他刚研究明白环保节能的太阳能热水器,这会儿正拿着小胖儿送过来的盆一下下往自己身上浇着热水。花洒的水流其实不小,但习惯使然,热水泼到身体的一瞬间总能让李闯有种泡在澡堂子里的感觉,很过瘾。
  袅袅的雾气在全封闭的浴室里慢慢升起,熏白了玻璃。
  低下头,李闯第一次认真审视自己寄居的这个身体。他之前只觉得赵清誉这人瘦弱单薄,这会儿才发现,也并非全然如此。准确的说是赵清誉的骨架偏小,肉倒还有些的,白白嫩嫩均匀的覆盖在身体上,想象中难民般的肋骨凸显完全看不到,从胸前到小腹一路平坦,只不过很难觅到肌肉的影子。胸前两点因为热水的刺激,此刻傲然挺立,小巧而娇艳,李闯努力回忆自己的,觉着好像没这么粉嫩来着。当然,李闯同学的这一系列观察都是很纯洁的,不带任何猥亵和下流的成分。
  赵清誉的体毛不重,热气一熏更透出白皙光滑,冲洗肥皂沫的时候李闯还在想,赶明儿给赵清誉打电话的时候可以建议他取个既贴切又霸气的诨名,比如浪里白条。
  隔墙,有耳。
  “他好像快洗完了。”王寒也爬上了床铺,倚着枕头半个脑袋靠墙,就差扣个茶杯搞监听了。
  宋红庆依旧坐在下面,前后晃荡着座椅,破天荒的还叼了根烟:“他怎么就忽然回来住了呢?王寒,你说他会不会是看上小东了?”
  邵小东刚洗了个苹果正往上铺爬呢,听着这话直接一脚踩空,所幸手上抓得紧人挂住了,苹果一路弹跳得滚到了桌子底下。
  宋红庆投以安慰的目光:“我这也只是猜测,来,淡定点。”
  邵小东挂在梯子上欲哭无泪:“这咋个淡定嘛。”
  王寒没好气的乐:“宋红庆你别吓唬他了,没看连乡音都出来了。”
  宋红庆挑眉,用手指轻轻磕落烟灰:“怎么能说是吓唬呢,那家伙也不是没有过前科,军训的时候不是跟应用物理的谁谁搞一起来着了,要不是这样,我们到现在也不知道他是那个呢,对吧?”
  王寒望着天花板努力回忆半天:“可问题是,如果我的记忆准确,应用物理的那个谁谁比我们的小东帅了不只一个N次方吧。”
  “那确实。”宋红庆客观点头,“身材也好了不只一个N次方。”
  邵小东把嘴唇咬出了深深的牙印,然后静静的爬回了自己床上。被子一蒙,哀怨的气场便一波波扩散开来,无数恶灵扑过去争相拉扯那俩没良心的头发,有的哭号,有的控诉……
  不过,被虐者毫无所觉。
  幸好,没过一会儿王寒就意识到话题跑偏了,便及时纠正了回来。其实说看上邵小东,大家都知道玩笑成分居多,不过对于赵清誉最近一段日子的反常,每个人心里都会有点小嘀咕。就像忽然看见老鼠乱跑猪乱叫,青蛙上街井水冒泡,本能的就会联想到地震是一个性质。
  “喂,我刚见到他拿了本书回来,”王寒冲唯一在下面坐着的宋红庆努努下巴,“你过去看看是什么,说不定可以借此揣摩一下他最近的思想动态。”
  “不用,我刚才就瞄到了。”
  “哦?是什么?”邵小东也好奇的探出脑袋。
  “咳,”宋红庆把烟掐灭,又清清嗓子,然后才用一种“我们都可以自我了断了”的悲壮语调缓缓道,“犯罪心理学中的哲思……”
  寂静,良久。
  第一个找回自己声音的是王寒。
  “要不……我们晚上轮流值班吧。”
  第二个恢复的是邵小东。
  “站岗放哨?可万一熬不住呢?”
  第三个反应过来的宋红庆提出了宝贵的建设性意见。
  “去年军训的时候为了应付半夜集合,物理系那帮人好像研制出来一个叫丨床器,就是定时用低压电刺激人起床,要不我们借过来?”
  王寒:“叫丨床器?这名字起得霸气。”
  宋红庆:“听说是他们看片儿的时候琢磨出来的。”
  邵小东:“真的假的?”
  宋红庆:“谁知道呢。”
  王寒:“要不改天我们做实验的时候也试试?”
  邵小东:“那是看欧美的还是看日本的?”
  宋红庆:“你能听懂哪个就看哪个。”
  邵小东:“可我都听不太懂。”
  王寒:“嗯嗯啊啊还有什么懂不懂的,记住几个关键词就行,我要,我不要,多一点,再多一点,OH YES,COMEON……”
  至此,话题二度跑偏。
  这一次,偏得很彻底。
  李闯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看室友们一个个都满面红光的,虽然他不知道这仨人背着自己又开什么小会呢,但显然气氛不错。所以他很欣慰的关上大灯,上床睡觉。
  李闯一向睡眠质量高,基本属于沾枕头就着的主,并且这特征并没随着身体的转换而消失,所以上床没多久,就四仰八叉的呼呼上了。
  三位室友围观半天,颇为绝望。因为“赵清誉”那睡觉的姿势实在是豪放,横竖看着都是一副豁出去的架势。
  从这天起,李闯算是真正开始了“赵清誉的大学生涯”。
  不过也正是从这天开始,李闯算是知道了什么叫“生不如死”。
  班级同学异样的目光他可以忽视,没人跟他坐一起他乐得清静,问题就在赵清誉那些个专业课,李闯无数次都想拿菜刀把编教材那人剁了,或者干脆给自己身上撒点白磷自燃得了,起码也能有个解脱不是?
  逼到后来,李闯一上课就躲到最后一排听MP3,再不然就是原地打坐看看能不能从冥想中剥离出自我本我他我和超我……
  宿舍生活则波澜不惊的维持着大面的平静,除了门上贴的“值日表”让李闯有点时空错乱的感觉外,其他一切都还好。呃,好吧,他还是忍不住想唠叨一句:值日表,世界上现在还有这种东西?
  室友们的疏离不是一两天的事情,李闯倒也没特上心的非要搞团结友爱。不过有时候叫外卖人家上来就说三份啥的,还是让他心里多少有点不痛快。
  好在学校食堂东西也不差。
  不过语言算个不大不小的问题。之前李闯没有特别注意自己的口音,直到那一次去食堂和人家师傅说“给我拿个匙儿”,对方愣是半天没反应过来。后来李闯绞尽脑汁,才找了个近义词,改成了“师傅,麻烦给我一个调羹”。大师傅这一次反应了十秒,然后心领神会,冲着后面就喊“王师,给他娃拿个勺子!”后来李闯才知道,那师傅是地道的陕西人。
  不管怎么说,打那之后李闯就挺重视口音这个事儿了。给赵清誉打电话谈近况的时候也顺带提了下,没想到对方也正要说这个,俩人一商量,当即决定共同努力,攻克语言关。毕竟这算个很大的破绽,赵清誉那边还好说,起码有艾钢和宋心悠帮着遮一下,李闯这可一穷二白没任何阶级兄弟。
  最终,李闯制定了个普通话速成计划,每天早上六点就爬起来到宿舍楼下对着棕榈树练发音,光“阿、波、呲、的、呃、佛、哥”就练了一个礼拜。
  后坊间传言化学系二班赵清誉信佛了,每天必准时早起吟诵梵文。
  闻此讯807全体同仁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信佛不杀生啊。
  


14

第 14 章 ...


  李闯这些日子过得还算逍遥,虽然对于高温还是有些忌惮,可南国的风景确实妖娆。光是湛蓝的天,就不知比他家那个老工业基地透亮多少倍。夜里不那么热的时候,李闯偶尔也会小资一下,仰面躺在操场的角落数星星,有时候看着看着,就会忘了自己还在赵清誉的身体里,以为回了家。
  微小的思念,悄然绵长。
  如此过了快一个月,要不是韩慕坤打来电话,李闯都快忘记了世界上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那是一个八月末的下午,宿舍三个人早早去了实验室,等李闯午睡醒来想去的时候,天忽降大雨。李闯这辈子还没见过如此阵势,前一秒还万籁无声的天地间几乎是瞬间就狂风大作了,就像个走火入魔的练功者,发疯似的想把地面上的一切都席卷摧毁。雨声大得骇人,就像是一个又一个沉甸甸的水袋子砸到了地上,树木被吹得东倒西歪,毫无招架之力,有些小的已经被连根拔起。
  李闯就那么半张着嘴站在阳台上足足看了五分钟,忽然就特别能理解大话西游里猪八戒让他媳妇出来一起看上帝的心情了。
  韩慕坤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小东西,干嘛呢?”韩慕坤那边很安静,从声音听起来,男人的心情不错。
  李闯转身从阳台回到屋里,拉门阻隔了些许雨声。
  “没干嘛,呆着。”拉过凳子,李闯随意的跨坐上去。
  “想我呢?”韩慕坤压低的声音颇有那么点小性感。
  可惜李闯同志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审美能力:“你脸可以再大点。”
  韩慕坤先是愣了两秒,继而笑得花枝乱颤的:“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他妈这么招人疼呢。”他的小东西可爱了不只一星半点,每交锋一次,这种感觉就愈发强烈,很意外,但意外的喜人。
  “切,疼哥的多去了。”李闯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看着外面被暴雨敲打出的片片白雾,一股倦怠不期然从身体涌了出来,“你有正事儿没,没有我挂啦。”
  韩慕坤有点下不来台,硬邦邦的哼了一声。
  李闯耸耸肩,决定不跟朋友的男朋友一般见识。
  韩慕坤轻咳一声,也用行动表示自己不跟小孩儿一般见识:“明儿我过去找你,吃的用的玩的有什么想要的没,我一起带过去。”
  “想要什么我不会自己买,你当你探监啊。”李闯没好气的扯扯嘴角,刚要继续说什么,却忽然想起来,“等下,我回学校住了。”好么,差点把这茬儿忘了。
  韩慕坤哦了声,问:“几天?”
  李闯愣了下,才说:“应该一直住了吧,那房子有点远,来回上课太不方便。”
  韩慕坤皱眉,咕哝道:“你不一直最烦住校吗,说什么你出来大家都自在,你在里面呆得也郁闷的。”
  “……我说过这话?”
  “呃,应该是。”
  李闯皱眉,啥叫应该啊,说过就是说过,没说过就是没说过,他怎么总觉得这人对赵清誉不那么上心呢?
  “哎,跟你说话呢。”韩慕坤不太高兴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
  李闯回过神儿:“嗯,什么?”
  “晚上出来,我去学校接你。”
  “啊,晚上有实验。”李闯的拒绝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当然谎话那就属于随手拈来了。
  韩慕坤那人多精啊,真话假话一听就分明了,当下声音就沉了:“我说,你别蹬鼻子上脸。”
  李闯这才注意到自己有点过了,虽然他没处过对象,更别说男对象,但这态度好像似乎也是有那么点不靠谱。思及此,李闯下意识想找补,可转念又一想,凭什么啊,他一大好青年风华正茂的,凭什么就得跟个老男人你侬我侬恶心巴拉的扯来扯去?要是自己那边也有个对象让赵清誉应付,那李闯多少还平衡点,可问题是人家赵清誉在那边姐妹弟兄都搞定,连底儿都撂了,那叫一潇洒自在。
  越想越不平衡,李闯烦躁得有点兜不住了。
  雨似乎更大了,砸得玻璃叮咣作响。
  “赵清誉肯定不会蹬鼻子上脸,你找他去。”点燃香烟深深吸一口,李闯有点恍惚。
  “嗯?”韩慕坤没反应过来,“你这说的哪国语言?”
  “汉语,揣逆思。”
  “……”
  香烟顶端忽明忽灭,李闯就那么一瞬不动的盯着:“我不是赵清誉,我叫李闯,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反正我俩灵魂互换了,也就是对穿,他在我的身体里,我在他的身体里,懂了么?”
  电话另一端是长久的沉默。
  李闯皱眉:“人呢,死啦?”
  半天,才听见韩慕坤飘飘摇摇的声音:“切西瓜呢,没事儿,你讲你的,继续。”
  李闯想把他切了!奶奶的,白酝酿半天情绪了!
  “姓韩的,你当老子给你讲笑话哪!”还敢给他切西瓜?那再来点茶水瓜子儿得了,齐活儿!
  “那哪能,”韩慕坤似乎又把电话放回嘴边了,“你这怎么着也得算一科幻巨制。”
  “你可以滚蛋了。”李闯让姓韩的搅和得一点没有“出柜”的心情了。
  韩慕坤闻言,不怒反笑:“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赶明儿你给我示范示范,怎么个圆润的离开法。”
  “不用赶明儿,我现在就能指导你,”把烟蒂按进易拉罐里,李闯磨牙霍霍,“把电话放下,或者调扬音都行,然后蹲下双手撑于两侧,垂头顶地,以头为轴心向前翻滚,循环往复直至到达目的地。”
  “……”
  “对了,别找有地毯或者床垫的软地方,这种活动一般都在瓷砖上进行,尤以阳台和楼道最为合适。”
  “操!”
  韩慕坤同志终是爆了粗口。
  李闯长舒口气,顿觉身心透爽元神荡漾。
  这一通电话打得韩慕坤跟中了七伤拳差不多,内伤到吐血。他觉得自己纯属没事儿找虐型。反观李闯,则收获颇丰。虽然韩慕坤跟赵清誉当初说的一样,压根儿不信“真相”,不过管他信不信,反正自己是说出去了,他痛快!
  其实这一个月,李闯虽说把日子过得挺顺当,但就某方面来讲,他是压抑的。李闯本来就不是那种能藏住秘密的人,而如今却要守着个天大的秘密不说,还要海陆空全方位努力保护着它不被第三者发现,真不是一般二般的艰辛。有好几次,李闯都想拿个大扩音器站到操场主席台上喊,老子不是赵清誉,老子姓李名闯!
  当然,只是想想。
  另外,赵清誉就没个能说说心里话的朋友。李闯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属于够独得那种人了,却没想到赵清誉更甚。他好歹还有个宋心悠,那人却真是彻底的独行侠了。所谓男朋友,也就是个半吊子,反正李闯是没体会出来他俩有多亲密。唯一的作用,恐怕也就是穷极无聊的时候逗逗闷子。
  阳台上有几件晾着的衣服忘了收,正在纠结中的李闯眼睁睁看着它们被狂风卷走。待他跑出去,连衣服带衣架早成了天边一个小小的光点。李闯黑线,回忆下自家的雨,好像顶多把衣服刮到地面,沾点泥土,相比于这里的片甲不留,真是厚道多了。
  热气夹着雨水扫过脸颊,微微的痒,李闯抹了把脸,忽然特想知道那一端天空下的人们在做什么。
  


15

第 15 章 ...


作者有话要说:呃,捉虫,捉虫。。

继续捉虫。。。

  赵清誉这些天脾气有点暴,他怀疑是机体细胞中残留的宿主本能被艾钢和宋心悠绵延不绝的科研精神给逼出来了。尤其是艾钢,恨不得拿个放大镜天天围着他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的研究,估计当年挖掘兵马俑的都没这份执着精神。
  “你们再怎么看,我也变不成ET,死心吧。”
  这是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赵艾宋三人溜进空旷饭堂的角落开组织内部小型会议。没有阳光,半开的门不时有凉风溜进来,很是惬意。
  最近他们经常开这样的小会,其实就是人手一杯宿舍楼下一块钱一份的绿豆汤,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探讨下某些不能外传的秘密。
  “可我怎么总觉得你俩这事儿比ET还神奇。”宋心悠用手托着下巴,一幅天真无邪的少女模样。
  赵清誉把吸管从廉价的塑料杯中取出,就着杯口微微仰头,让沁人心脾的绿豆汤从舌尖开始,传递清凉,不一会儿,才放下杯子,说:“感慨之余,你们俩能不能做些实际的?”
  宋心悠眨眨漂亮的眼睛:“比如呢?”
  “比如研究一下让我们归位的办法。”赵清誉叹口气,情真意切的,“如果研究这个,我一定全面配合,别说让你们这么观察,就算是让我拿大脑去做个切片我都愿意。”
  艾钢闻言就给了赵清誉脑袋一下:“废话,这又不是你的头。”
  赵清誉目不转睛的看他:“但是你这么打,我也会疼的。”
  艾钢大咧咧的拍拍赵清誉肩膀,一幅你好我好哥俩好的架势:“没事儿,这家伙壮着呢,来这么几下绝对小意思。”
  赵清誉眯起眼睛,他怀疑艾钢是被李闯欺负出心理阴影了,不然不会一找到机会就给这个身体施点儿虐。不是这掐掐,就是那捏捏,最常见的便是经常冷不丁给这颗本就不大灵光的脑袋来那么一下,美其名曰加深感情。
  这厢赵清誉忍了又忍,那厢艾钢却舒坦得不得了。这些日子,他从“赵清誉”身上获得了多方面的乐趣。一来当然是这事儿太新鲜,能当个传奇听了,更遑论如此近距离的就发生在自己身边儿,二来便是李闯同志的远去和赵清誉同志的到来。虽然都是这么个壳子,但换了灵魂之后组成材料好像就是不一样了,怎么欺负怎么顺,倍儿有手感,打一下,想两下,捏三下,想四下,而且最快乐的是,赵清誉从来不会还手。
  艾钢那正想着呢,那位从来不会还手的同学忽然笑了,不大,云淡风轻的还有那么点小帅气,与此同时,艾钢看见他朝自己勾了勾手指。
  “嗯?咋了?”艾钢凑过去,不明所以。
  赵清誉没说话,以耳语般的姿态,缓缓贴过去于其面颊印下一吻。
  “噗——”宋心悠直接把绿豆汤喷了出来。她忽然觉得从某种意义上讲,赵清誉其实比李闯还要狠,李闯最多就龇个牙,这位爷是真下得了嘴。
  赵清誉整整衣角,重新坐端正,眼睛淡淡得弯成了月牙儿。
  当然映在艾钢同学的视网膜上,便是圆月弯刀了。
  “靠,你是我祖宗!!!”
  看着艾钢恨不能把脸搓下来一层皮的狼狈,赵清誉相信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自己寄居的这个身体将非常之安全,再不会被人欺负来折腾去。
  宋心悠一边乐不可支,一边满脸的恨铁不成钢:“你说都吃亏多少回了,咋还一点危机意识都木有呢?”
  艾钢泪在心里流:“这他妈根本是防不胜防!”
  原本淡淡的笑容逐渐绽放,这会儿的赵清誉乐得就像朵盛开的太阳花儿。
  扁扁嘴,艾钢同学抱着胳膊蜷缩在那儿,可怜巴巴的一声不吭。
  宋心悠难得柔情的摸摸对方的头:“我都说了选个阳光明媚的地儿,你非要到这破食堂,被欺负了吧。乖啦乖啦,下次咱不选这么阴暗的角落了。”
  艾钢没好气的扑棱掉恶女的爪子,把头扭到一旁,重重的“哼”了一声。
  “你被笨笨附身了么。”
  宋心悠横看竖看,都觉得此刻的艾钢像极了李闯寄放在她家的那只……吉娃娃。
  赵清誉惬意的趴在桌子上,难得没有考虑上面会不会残留些许饭后油渍。这是每天最悠闲的一段时光,空旷而安静的食堂,聒噪而美好的朋友,温暖却不闷热的风。
  这么多天过来,赵清誉愈发觉得李闯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如果他的日子有这人一半的逍遥,那么他会是那家伙两倍的快乐,甚至,更多。虽然有漏水的卫生间,坍塌的床板,贫瘠的银行卡,但与精神上的愉悦相比,这些似乎都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宋心悠还在单方面的欺负艾钢,后者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就好像在说你拿竹签儿扎我手指头我都不跟你一般见识。尽管赵清誉已经从宋心悠那里获知了这三人缠绵悱恻的纠葛,但每每看见他们如此和谐,都觉得挺奇妙。
  要说这李闯宋心悠的关系,那得追溯到孩童时代了。两人从小就手拉手的上幼儿园,据宋心悠回忆他们俩经常为一袋儿盼盼鱼片争得你死我活。后来慢慢长大,又一起上小学,初中,高中,直到大学。赵清誉觉得宋心悠应该是喜欢李闯的,虽然她没说。至于艾钢,则是他们上了大学之后才认识的,一开始是因为艾钢追宋心悠,自然而然把李闯当潜在情敌对待了,加上两人横竖就是看不对眼,基本是一见面就掐,后来不知道艾钢的追女仔之路哪里出了差错,总之追啊追啊就跑偏了,结果把宋心悠给追成了哥们儿。不过这并没有影响他跟李闯的关系,两个人还是默契的保持着你用鼻孔哼我我就用下巴甩你的友好局面。
  “想什么呢,”宋心悠伸手在赵清誉眼前晃晃,“都出神了。”
  赵清誉直起身子,长舒口气:“想着怎么换回来。”
  宋心愣愣的问:“想出来了吗?”
  赵清誉想了想,诚恳回答:“有点难。”
  宋心悠没好气把他的脸掐成饼状,一字一句:“那、是、有、点、难、的、问、题、么!”
  赵清誉有些狼狈的从魔爪下躲开,脸上微微泛起困窘的红:“靓女,我们说话归说话,可否不加动作?”
  宋心悠一脸无辜的耸耸肩,指指艾钢:“我跟他学的。”
  赵清誉扶额。
  宋心悠笑容可掬:“你也要啃我一口吗?”
  赵清誉发誓,对方水灵灵大眼睛里的那抹可怖的神情,叫做期待。
  
  接到李闯关于口音问题的讨论电话是在一个美丽的黄昏,夕阳把天映得特别漂亮,没有一丝风,树叶的枝条就那么一动不动的垂着,恍若睡熟了一般。
  说实话,赵清誉不认为李闯能够在自己那似水般的日子里支撑多久,他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比如倘若李闯打个飞机就回来了然后跟他说“老子不干了”他该怎么办。因为在他的印象里,对方脾气暴躁且耐性几乎为负值。但意外的,电话里李闯的声音神采奕奕,听着情绪也很不错,就像两个人互换的第一天那人就可以没心没肺的去吃芝麻糊一样,有时候,赵清誉真的挺羡慕这种性格。
  并且,李闯在积极的为更好融入他赵清誉的生活而努力。
  “我们两个互换了一个多月,你才想起来改口音?”
  “呃,这不是也没人提醒我嘛。”
  “宿舍的几个人没有怀疑?”
  “拉倒吧,人家压根儿也不关注你啊。哦对,你宿舍那几个人没什么问题吧,我觉得他们老喜欢在我背后开小会,不能半夜捅我一刀啥的吧?”
  “我怎么觉得这像是他们要担心的。”
  “扯,哥我这么和人儿,你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你可以再无耻一点。”
  结束通话,赵清誉也开始认真思考改口音的问题,之前他只是有想到过这方面,可一直没具体实施。
  其实,赵清誉很矛盾。
  他一方面贪恋这次错位带来的意外之喜,又时刻用理智提醒自己这是别人的你迟早要还回去,一方面总惦记着找复位的办法,一方面却又被迫着学习扮演“李闯”。很多时候,他被各种心思和念头拉扯得异常纠结。
  赵清誉觉得他遇到的这些问题在李闯那边多多少少也会有些的,可他就是想不通为什么那家伙可以洒脱的随遇而安,而自己却不行。
  
  决定要改口音之后,赵清誉花费了好几天来查有关东北话和东北俗语的资料,包括一整套东北话版《猫和老鼠》,之后每天研读并结合自己的耳濡目染将所学不遗余力的用到日常生活的每个角落。
  其实学一种方言,难的并非词或者俗语,关键就在口音,哪怕你一个俗语都不懂,只要口音一出,旁人也听得出,哦,这是东北的,哦,这是广东的,哦,这是美国的……
  当然一些常用词得优先学习。
  “‘他妈的’重音在‘妈’还是‘的’?”艾钢张着嘴正准备咬热气腾腾的大肉包,结果一听这问题愣是被震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随后立刻没好气的低吼,“你他妈大早上请我吃包子就为这?”
  赵清誉得到标准示范很是欣慰,在小本本上认真记录着:他妈的=你他妈,后者均为轻声。末了抬头锲而不舍的继续求学:“那他妈的呢?”
  艾钢阵亡。
  ——所以说,俗话通常都是很有道理的,比如天下没有白吃的包子。
  


16

第 16 章 ...


  赵清誉是那种一旦决定了就会全力以赴去做的人,也就是俗称的认真,所以当决定了学习东北话之后,那刻苦的尽头不亚于当年冲刺高考。
  可这个在当年高考前仍然捧着爆米花于电视机前重温《西游记》的爱新觉罗钢看来,便很不可思议了,于是此君不只一次在别人埋头钻研的时候搞骚扰。奈何手段乏善可陈,想诱拐赵清誉出去玩吧,人家清心寡欲,想诱拐赵清誉出去吃吧,人家点那菜都在大馆子里,没一两个存折那是肯定下不来,弄到最后艾钢只能是围着赵清誉的书桌干转圈,一会鼓捣鼓捣自己手指头,一会揪个树叶扑弄扑弄,再不然就对着罪魁祸首呼呼吹气儿。
  一开始赵清誉不胜其烦,恨不得弄些乙醚把人放倒。可后来他发现,只要心理调试做得好,这个问题完全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待。比如,就当屋子里多了只大型犬。这个做起来一点不难,因为艾钢同学下意识的就相当配合,没人陪他玩的时候他就吵你,吵半天看你不动,他就继续自娱自乐进行拟人版的狗狗追着自己尾巴转圈,等你忙完了终于搭理他两下,得,立刻就欢实了,恨不能扑你怀里蹭啊蹭。每到这时赵清誉会无厘头的想,如果此刻自己手里有张飞碟嗖的扔出去,那估计犬钢同学也就顺着窗户飞了。
  如果放到以前赵清誉遇见这么个人,指不定就想偏了,因为在他一直生活的那个环境和圈子里,通常这种情况只有一个解释,对方看上自己了,不管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的,只要打破了所谓“社交距离”,那就等同于接近和示好。
  可现在,或许是在李闯身体里的缘故,又或者这些天来跟艾钢和宋心悠的交往比以往经历过的都亲密,他莫名的就能理解艾钢的行为——
  纯属闲的。
  宋心悠前两天回家一次,结果被扣了三天用以聆听爹妈的教诲,重点就是“以艰苦奋斗为荣,以骄奢淫逸为耻”,深受震动的宋心悠当下就去了家附近的肯德基打工,学校这边只给艾钢打过来个电话,说开学再回来。弄得艾钢跟丢了媳妇儿似的一天到晚哀叹,加上假期中的学校本来就很空,想娱乐都找不到人,故而艾钢就贴上赵清誉了。
  后来赵清誉才知道,艾钢也是本地人,做生意的父母在他初中的时候因为交通意外去世了,留下了一大笔钱和几处房产,一开始房产都是姥姥打理,祖孙俩就靠着租金过日子,后来姥姥年纪大了,艾钢也成人了,就把这些事情慢慢接过来了。有一次忘记因为什么了,赵清誉提了一嘴让艾钢回家看看,说难得放暑假,陪外婆说说话多好,结果让艾钢一口否了,说老太太现在对麻将比对他这个外孙子还亲,天天早上六点多就起床去老干部活动中心砌长城,风雨无阻的,碰见活动中心不开门,就组织街坊邻里的老头老太太在自己家开局,倒是不赌钱,就往脖子上挂俩酒瓶啥的。赵清誉都听愣了,觉着跟天方夜谭似的,傻乎乎的还问,就那么挂着脖子不难受吗?不想满腹经纶的艾同学还真是无所不知,当下就给出了标准答案,老头儿能抗住,没事儿,一般老太太就不挂了,改贴纸条。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赵清誉想起这事儿脑袋里就自动浮现出相应场景,然后那笑意就止不住的散开,弄得艾钢很无语,说我看这辈子弄仨笑话足够养活你了。
  暑假,就在一场又一场的夏雨中,进入了尾声。
  赵清誉的东北话学习还在艰难爬坡中,他也逐渐意识到这不是速成的事,所以后来就把学习计划改成长期的循序渐进式了,这样每天又空余出了挺多时间,艾钢一开始挺高兴,以为终于有人陪自己扑腾了,结果赵清誉放下笔记本又捧起了他的台式机。
  这是个暴雨欲至而未至的午后,风卷着尘土呼啦啦的吹,纱窗被晃得咔咔作响,天暗得像夜幕时分,艾钢盘腿坐在自己的下铺,看从午饭后就一直聚精会神在他的宿舍霸占着他的电脑研究着他未知的领域的某人,而这样的情形已经持续了近一星期。
  说不上原因,但艾钢分明发现自己不喜欢这个事件往前行进,所以在连灌两杯冰镇绿豆汤都没有消除胸口的烦闷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出声:“我说,你干嘛非得换回去啊,我觉着这样挺好,你比姓李的招人稀罕多了。”
  赵清誉不为所动继续浏览网页信息:“站着说话不腰疼。”
  被冷落的艾钢同学有点小哀怨:“喂,我坐着呢。”
  赵清誉总算把头抬起来,淡淡的瞥了艾钢一眼:“你也可以躺着。”
  艾钢看着赵清誉缓缓勾起嘴角,当下便竖起了汗毛,大脑中专门针对赵清誉研制的报警器开始惊声尖叫。下一秒,艾同学就从床铺骨碌碌下来趿拉着拖鞋凑到了赵清誉身边儿:“光坐着不好,是该多站一站。”
  赵清誉愣了下,两三秒之后,才会意的微笑。并且有种摸摸对方的头说声乖以兹鼓励的冲动。
  正想着,艾钢忽然低头凑了过来:“话说回来,你搜索这么多天有成果么?”
  赵清誉不着痕迹的收回手,目光重新放回显示器上:“关于灵魂的学说有很多,你想听哪一种?”
  桌上放着两个赵清誉带过来的苹果,艾钢一点不见外的拿起来就啃,边砸吧嘴边咕哝:“都讲讲呗。”
  赵清誉关掉网页,转过身来,指指凳子示意艾钢坐下。
  艾钢点头:“
  正在啃苹果的某大型犬很听话。
  赵清誉轻咳一声,下意识就想抬手推推眼镜,好在很快反应过来:“关于灵魂,单单它存在与否,这么多世纪以来就一直存在争论。不过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都主张人有灵魂,我们古人所说人有三魂七魄,某种意义上也是这个道理。”
  艾钢点头:“我看过一个报道,说有科学家做过实验,人死了以后体重会减少8克。”
  赵清誉倒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有点意外:“真的?”
  是不是真的艾钢不知道,他就觉着现在微微张大眼睛的“李闯”看起来居然有那么点可爱,好像看着看着眼前的就不再是那个讨厌的家伙了,而成了一个全新的个体,虽然鼻子眉毛眼睛都还是原装,可就是跟原先一点都不像。
  “喂——”赵清誉发现艾同学很擅长在非常重要的严肃时刻走神儿。
  “啊,哦,”艾钢不太自在的抓抓头,“我听着呢。”
  赵清誉好整以暇的望着他:“那你说说你的看法呢。”
  艾钢皱眉:“我?我是个无神论者……”
  赵清誉嘴角抽搐,觉得脑袋又开始一跳一跳的疼了。
  “……认识你之前。”艾钢同学这口气喘得很大。
  赵清誉彻底明白有些人是可以交流的而有些人只适合单方面灌输,于是他果断的不再纠缠,直奔这些天的研究核心:“虽然很多人相信灵魂存在,但关于灵魂存在形式的阐述却相去甚远。比如精神体说,认为灵魂是稀薄细微的精神妙体,能够离开人体而独立存在,并且具有感知、思考和情感,它附着于人的肉体,人便有了生命,而当它离开人的肉体,人便入睡或死亡。并且脱离肉体的灵魂依旧可以存活,并且永垂不朽。古兰经也这样认为,虽然它强调人的灵魂由真主赋予或者收回,但本质依旧是精神体说。我国的三魂七魄也算这一类,不过与之前两种有细微的差异,这里面将灵魂分成三魂七魄,并且这三魂七魄并不一定同进同出,当人生病时,就是魂散了,所以要用药物去阻止,如果失去的魄没有回体,那么及时这个人活着也可能神志不清或者痴痴傻傻,而人死后,则七魄先散,然后三魂再离。不过精神体说在所谓科学面前,总会被斥作封建迷信,并很难找到科学依据,所以近现代又出现了磁场说。这种学说认为灵魂是一种潜意识里的科学现象,是人类的反生物磁场虚拟形体,当人死后,这种磁场的虚拟形体便会与人类脱离,且会携带着人类生前的所有信息,游荡于人类的生存空间和负宇宙空间也就是三维至五维或者更高级的维数空间,并且具有波粒二象性。灵魂的反生物磁场形体和运行速度都可以随意变化,且不受控于时间的限制,没有阻力产生,而当这种磁场靠近生人时,活着的人类机体便会受到干扰,主要表现在神经系统发生紊乱和内分泌系统遭到破坏,在磁场干扰下人会做很多不受自己控制的事情,这些也就是俗称的撞鬼或者鬼上身。”
  赵清誉一口气说很多,等停下来,才发现艾钢似乎安静得太久了。定睛望过去,只见那人半张着嘴一动不动,表情非常呆滞。
  赵清誉莞尔,体贴的递过去水杯。
  艾钢木然的接过来,咕咚两口喝见了底儿,待几秒钟后甘露滋润到了五脏六腑,这人才慢慢缓过来,看着赵清誉那眼神儿透着肝儿颤:“那个,要不咱别研究了,就你刚刚絮絮叨叨那样,打上个绿光就能直接上那啥功去当教主,真的,可邪乎……”
  话音未落,窗外咔嚓就是一个炸雷。紧接着一声不大不小的“砰”,显示屏瞬间灭了。大下午的俩人谁都没开灯,加上本来天就灰压压的,屋里瞬间陷入黑暗。
  艾钢哭的心都有了。
  赵清誉也吓了一跳,半天没说话。
  这时就听见楼道里传来嘈杂的一溜跑步声,也不知道谁在那奔走相告呢:“我日!老子刚打到BOSS,谁他妈的用大功率电器了——”
  隔着门板,声声入耳,字字催泪。
  艾钢和赵清誉在黑暗中相视两秒,不约而同地乐出了声儿。
  翻箱倒柜的鼓捣出一截蜡烛,点燃,屋里总算有了些光亮。外面雨点已经落了下来,砸得玻璃当当作响。赵清誉趴到桌上,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暂时忘掉纷乱纠结的灵魂学说,沉浸在恍若偷来的浮生半日闲里。
  艾钢也跟着趴下来,侧脸贴着桌面,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赵清誉。
  风从纱窗吹进来,影子在烛光里摇曳。
  一瞬间,好像万物都寂静了。
  “再看下去要收费了。”赵清誉难得开起了玩笑。
  艾钢伸手揪了揪赵清誉的头发,捣蛋似的,然后说:“其实看多了,你也挺顺眼的。”
  赵清誉没说话,就那么看着艾钢,好半天,才露出淡淡的笑:“你看的是我吗?”
  艾钢愣住,有片刻的恍惚。
  赵清誉重新坐起来,敛了笑容,几不可闻的叹口气:“所以我才要找方法把我们换回来,不然日子久了,我都会忘掉自己是谁了。”
  “有那么严重吗?”艾钢说着也起身,用手支住下巴,继续皱着眉头道,“你前两天不是和我说换了身体有种解放的感觉,说这边天气也比你那边舒服,这边日子也比你那边舒服,那干嘛要非得换回来?这不没事儿找虐么。”
  赵清誉歪头想了会儿,才道:“这么说吧,假如你的东西被人拿走了,并且那个人没有归还的意愿,你会觉得开心吗?尤其是这个东西还是你很重要很重要的。”
  艾钢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实话实说:“我看那家伙挺开心的,宋心悠说他前两天还去世界之窗了呢,哦对,有照片,回头让宋心悠发你看,那乐的比中国申奥成功那会儿还神采飞扬。”
  “……”
  赵清誉被噎着了,深度内伤。
  艾钢同志于心不忍了,赶紧又补充一句:“行了,不就是觉得自己把别人的东西给偷来了么,甭管怎么舒坦反正就是过得不踏实,不心安理得,非得物归原主对吧。”
  赵清誉苦笑下,有种酸酸的东西从心底冒出来,慢慢侵袭。艾钢确实说到了关键。不管这身体好与坏,这日子舒坦不舒坦,归根结底都是别人的,他再怎么努力也没办法当成自己的身体用,自己的日子过。所以他别扭,他纠结,他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艾钢翻个白眼,有点看不下去了,伸手摸过剩下的一个苹果递给赵清誉:“别乱寻思了,你光想就能把灵魂复位?要我说呢,船到桥头自然直,指不定哪天噗的一下,你俩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所以呢,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一切杂七杂八都从大脑里踢出去专心啃个苹果。”
  赵清誉把苹果接过来,有点愣的看了几秒。
  艾钢没好气的敲了他一下:“吃啊,想啥呢。”
  赵清誉咽咽口水,破天荒的产生了些许内疚:“呃,这两个苹果是我在楼下买完直接带上来的,还没洗。”
  “……”
  “上面的水珠应该是水果店老板娘为了让水果看起来更新鲜而用喷壶喷的。”
  “……”
  “我去买的时候她刚好在自来水那边灌喷壶。”
  “……”
  “是不是……我说的有些晚了?”
  “你、觉、着、呢!!!”
  艾同学制造的精致苹果核安稳地躺在书桌上很久了,在烛光的映衬下,氧化出的茶色看起来并不那么真切。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米更。。俺。。俺惭愧啊~~o(>_<)o~~
那个,今天分量足点,俺以后争取日更,请群众们督促我啊。。督促。。督促。。督促。。回音。。。


17

第 17 章 ...


  随着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校园里也慢慢热闹起来。李闯那学校又是个老校区,就那么点地方,虽然新生还没到,可老鸟们成群结队的回巢就已经挺壮观了。赵清誉没见过这阵势,他原本的学校是新建成的,占地跟不花钱似的超级壮观,从校门口走到宿舍能把腿走软,所谓地广人稀,有时候走半天都碰不上一个同学,所以这两天当赵清誉被无数着急奔赴宿舍的同学以“麻烦借过”“麻烦让开”“借光”“我说你能快点走不要不然就别挡路”等借口推开或者超越后,越发的觉得自己喜欢这里了。
  性格相对冷清的赵清誉同学,其实,很钟爱热闹。
  艾钢宿舍这两天陆续回来了几个人,艾钢忙着跟兄弟们闹哄叙旧,便没怎么去找赵清誉,他以为不管怎么说俩人也算亲密战友了,虽然才几天,也总该有点思念吧。结果整整三天,赵清誉愣是一点音信没有,最郁闷的是连进出宿舍楼都没碰上,居然一个照面没打过。等第四天艾钢怀揣满腔哀怨去找人家的时候,赵同学正一丝不苟的擦桌子呢。见艾钢来了,第一句话就是,哎,帮我换盆水。
  艾钢叹口气,心境无比凄凉。
  好在这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艾钢都快忘记自己上一次劳动是在什么时候了,所以此刻看见如此勤劳的身影,就有点接受不能。
  “这年头,世界上还有打扫宿舍这种事儿?”
  赵清誉没好气的用把透出薄汗的额头贴到胳膊上蹭蹭:“你一个人喜欢住垃圾堆,别把其他人也算上。”
  艾钢翻翻白眼,自觉地拿过脏水盆转身去了宿舍楼里的公共盥洗室,不一会儿,又端着一盆清水进屋,才说:“那你是太不了解咱这楼男同胞了,知道我们一贯的生活方针不?”
  赵清誉想到了宿舍楼门口贴的标语:“以人为本,爱舍为家?”
  “不全面,”艾钢语重心长的补充道,“后面还有,衣服不洗,地板不擦,桌椅不蹭,饭盒不刷,让学子们尽情体味青春物语,让小强们都有一个温暖的家。”
  “……”
  紫霞仙子说:我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这结局。
  赵清誉把水盆从对方手里接过来,由衷钦佩:“好追求。”然后继续埋头蹭着全宿舍唯一的学习桌。
  赵清誉擦得很专心,也很卖力,艾钢看着看着,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家附近洗浴中心专业搓澡的大爷。
  艾钢一直陪赵清誉劳动到中午——确实帮干活了,本来想站着观望,结果没坚持住。
  学校食堂还没开放,俩人就在校门口的小饭馆解决了午饭。艾钢吃的牛肉面,赵清誉要的扬州炒饭。吃完了往宿舍回,不想路过篮球场的时候被人叫住了。那人看着和艾钢挺熟,上来就叫钢子,一起耍会儿啊。艾钢瞬间跟打了鸡血似的,一边嚷嚷最近老不活动关节都锈了一边也不管赵清誉乐意不乐意,直接把人一并给扯进了战场。
  赵清誉小声的咬牙切齿,跟艾钢说自己压根儿不会这个。不想人家淡定钢一点不担心,还安抚赵同学说没事儿,就玩一乐儿,再说姓李的总能有点身体残留记忆吧。
  结果还真让艾钢说准了。赵清誉在经历了两次走步一次三秒违例以及一次带球撞人之后,终于发现了李闯这个身体绝佳的运动力——成功的在对方球员要投篮的时候蹦起并最终以绝对的高度优势稳稳的砸到了人家身上。
  火锅盖没盖成功?嗯,这不是问题的重点。
  受害者当下就怒了,赵清誉一开始就觉得这人对自己不太友善,艾钢扯自己下场的时候他那表情就不是欢迎的样子,现在更确定,这人是李闯的“宿怨”。
  “你他妈故意的吧!”受害人起身后对着赵清誉就是一记大力推搡,明显怒火蹭蹭的。
  艾钢赶紧过来挡在对方面前,把他和赵清誉隔开后才拍拍人家肩膀打圆场:“算啦算啦。”
  “算个屁!他是啥样人你还不清楚啊,妈的要不是故意的我把脑袋给他!”
  赵清誉对他的脑袋没兴趣,但自知理亏,所以绕过艾钢重新来到受害人身边,关切道:“你还好吧,我刚才真不是故意的,身体蹦起来之后就好像不大听使唤。”
  受害人瞬间后退三尺,速度之快完全看不出曾受到重力冲击:“你他妈干嘛?”
  赵清誉莫名其妙:“嗯?”
  受害人一脸警惕:“你这唱的哪出?靠,还他妈说普通话……”
  赵清誉有点心虚地看向艾钢,后者扶额,脑电波传递出的信息大意就是“你看着编吧”。
  赵清誉领会了精神,重新看向受害人:“呃,我这学期想考普通话证书。”
  受害人一脸黑线,忿忿道:“你他妈扯淡吧,心里指不定盘算着怎么找个晚上从阴暗角落蹦出来往我头上套麻袋呢!”
  “……”赵清誉花费了好几秒去理解对方语速极快的东北话,之后又用半秒鄙视了一下李闯同学的前科,然后才特诚恳的说,“我陪你去校医院吧,仔细检查检查。”
  受害人自然体会不到赵清誉的心路历程,只觉得这会儿的“李闯”静若止水,怎么瞧着怎么让人发毛。
  赵清誉目不转睛的,等待回答。
  受害人有点纠结地看向艾钢,后者继续扶额,身体磁场传递出的信号大意就是“你看着办吧”。
  七秒钟之后,受害人来了个干净利落的鲤鱼打挺,然后以“我对象叫我去她家吃饭”为由,闪人了。
  本来就是三对三的斗牛,跑一人,自然就散了。
  下午的阳光很热。
  艾钢一路从篮球场乐到了宿舍区。赵清誉不明所以,问这人跑什么?艾钢说那是你今天表现反常,那小子怕你有后手。赵清誉就有点犯愁,说“李闯”怕是要一直反常下去了。结果艾钢却乐得更欢实,说李闯那小子要是知道你这么窝囊,能憋屈死,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以柔克刚吧?赵清誉觉得某人的笑容很碍眼,于是对着那笑脸就悠悠的吹了口气。该方法那叫一悠然,那叫一暧昧,那叫一立竿见影——艾钢同学瞬间收敛笑容,面瘫了。
  不过,当晚上赵清誉躺在宿舍的硬板床上再想起受害人落荒而逃的背影时——后来才知道那人压根就是李闯的同班同学——却忽然也乐了。那时候赵清誉刚刚擦洗完毕,加之下午也算运动过一段,便好像身体被全部打开了,特别的舒服。而微凉的风从纱窗偷偷溜进来,拂过脸颊,更添了几分惬意。于是赵清誉第一次没有压抑自己的想法……
  或许,就这么换了,也没什么不好。
  意识像电波一样从身体中发散出来,又慢慢在虚无的多维空间弱化,消失。只有某些极其微弱的粒子,以科学无法解释的规律运动到了它们该去的地方。
  北京时间,二十三点十七分二十五秒。
  李闯意识混沌的看着“室友”们围着试验台忙前忙后,恨不得弄两根火柴棍撑住眼皮以防它们亲密接触。抽风机貌似罢工了,空气里弥漫着诡异的化学品味道。
  “出来了出来了,就是这个效果了!”
  宋红庆忽然大叫一声,手里还拿着滴管便已经手舞足蹈起来,兴奋得就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
  不,或许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时是很淡定的,李闯有些漫无边际的想。重重打了个哈欠,他摘下眼镜,揉了揉满是水气的双眼。等重新戴上时,就见不远处的三个人已经亢奋的把试验台团团围住,你一句我一句的交流经验分享感动,并不时的在实验报告上奋笔疾书刷刷刷。
  李闯无力的瘫倒在桌子上,实在理解不了死守在酒精灯面前七个小时只为等待一小管液体从蓝色变无色再滴点东西进去让其出现些许沉淀物到底是为什么啊为什么!
  他耗尽了三百六十分钟的青春,总算记住了这个宝贵的红棕色沉淀的名字——亚铁氰化铜。至于它的字母写法什么Cu2[Fe(CN)6]的,还有一系列相关反应化学方程式什么*&%#¥%*&%#¥%*&%#¥%的……
  这他妈不是人类的学科吧!!!
  “赵清誉,过来记录,”王寒回头不太甘愿的招招手,“想什么呢?”
  想用酒精灯自焚。
  李闯耷拉着脑袋蹭过去,分明听见心房里传出了凄切的二胡音。
  

作者有话要说:55555,还是过了十二点了,泪奔。。。。。。。。


18

第 18 章 ...


  赵清誉这两天一直有点精神紧张,因为室友随时有可能回来,有时候门被风吹动一下,他都会竖起耳朵把精神和肉体都调整到警戒状态。可郁闷的是,李闯的这些室友们似乎都对学校没什么情感,一直到临近开学的倒数第二天,仍然没有一人归来。
  赵清誉就趁这几天,把宿舍彻底收拾了一下。
  和自己原本的四人间不同,李闯的宿舍很简单,四张上下铺整齐分在两侧,一张比较大的木桌和六个小巧的木质板凳摆在屋子中间,上面满布群众们的饭盒水杯剃须刀以及书本等等杂物,还有一部固定电话。这个宿舍应该没人拥有电脑,起码是没有台式机,所以看起来比艾钢那里清爽得多——那家伙的宿舍有两个台式机,且都是老式显示器,把桌子堆得满满的。
  宿舍看起来不大,呃,当然,实际上也不大,可由于前期积累实在太到位,所以这一番收拾也着实累够赵清誉受的。好在成果喜人。两个放行李的上铺再看不出一丝凌乱,箱子按照大小形状逐一摆放,袋子则被巧妙的安置到箱与箱的缝隙间,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赵清誉手法确实好,整个铺上严丝合缝跟拼七巧板似的;桌子上的杂物都被归置到一侧,一切暂时用不到的则被放进了抽屉,桌面留出五分之四平整而空旷的可使用面积;地砖恢复了本来的淡黄色,在赵清誉用了不知多少盆肥皂水之后;室友们的床铺赵清誉没敢动,顶多就是每天用校门口五元店里买的扫床刷子帮他们掸掸床单被罩上的灰,然后皱皱眉任由那些被褥继续东倒西歪。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窗户了,赵清誉对它们真是没辙,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也不知是方法不对还是工具不对,加之每次宿舍管理员都会在楼底下吼“716的你干啥呢,赶紧给我下来!”,最终赵清誉不得不放弃。
  可即便如此,邓泽——该宿舍第一个回归的娃——还是在开门的一瞬间有种退出去重新确认下门牌号的冲动。
  那是八月份的最后一天傍晚,赵清誉拿着从艾钢那弄来的课表,坐在小板凳上对着窗玻璃发呆,第二天就要开始上课了,他想,难道李闯的室友们都习惯开课当天归来然后直接去教室?
  像有心电感应似的,正想着,门外就传来了钥匙的窸窣声。
  赵清誉神经瞬间绷紧,转过头去盯住门口,混合着紧张和期待的复杂情绪让心跳不自觉加快,他甚至听见了清晰的咚咚声。
  很快,门开了,一个顶着短短的栗子皮色头发的男生出现在门口,看见赵清誉的瞬间,便把帅气的眉毛挑成了八达岭:“你在?那锁屁门啊!”
  赵清誉轻轻皱眉,努力思索在和锁门之间到底有什么必然联系。片刻后,未果,又转而回忆李闯从校内网上给他找过来的几张舍友照片用以确定来者身份。一七四左右的个子,略瘦,冠希君的发型,Rain的眼睛,应该是邓泽了。
  赵清誉这边确认完身份,那边人还站在门口,赵清誉正奇怪,就听邓泽倒抽口气:“靠,这还是咱宿舍吗,学校给翻新了?”
  赵清誉想举手,说,工人在这里。
  可惜没来得及,一个有些奇怪的疑似东北腔调的声音便从邓泽身后飘了出来:“你小子站门口干啥,放假放傻了?”
  邓泽回头看清来人,一脸惊喜:“操,老四你啥时候回来的啊?”
  “也刚到,估计跟你前后脚的车,”后者说着就把邓泽往屋里推,“堵门口干啥呢,傻了吧唧的。”
  看见人的一瞬间,赵清誉就把对方认准了,顾延宇,全宿舍唯一来自沿海城市的锦州人,最显著标志便是那短到不能再短撑死两毫米的寸头。难怪觉得他说话调调有些奇怪,赵清誉回忆起李闯对该君口音的形容——扑面而来的海蛎子味儿。
  顾延宇看到屋子里居然还坐着一个人的反应跟邓泽如出一辙,都是眉毛先皱起来,然后眼睛便蒙上一层明显烦躁。不过此君看到屋里变化的时候倒是比邓泽淡定得多——
  “咱屋换地砖了?”
  赵清誉总算找到机会说话:“那个,我简单打扫了下。”
  邓泽正往屋里走呢,闻言险些立扑。顾延宇则眯起眼睛一脸不信:“你?打扫?”
  赵清誉理所当然的点头,露出善意的微笑。
  一片,安静。
  邓泽抓抓顾延宇衣角:“老四,我怎么觉得有股邪风儿……”
  顾延宇上下打量赵清誉半天,才不耐烦的走到自己铺前一屁股坐下,一边低头收拾东西一边咕哝:“谁知道他抽的什么风。”
  邓泽深一脚浅一脚的也摸回了自己床铺,那模样就跟进了雷区似的。
  赵清誉表面不动声色,心里早乐不可支了。他想到了李闯的室友们会有这样的反应,可等真见到,却又是另一番光景。尤其是他们所有的表情都会出现在脸上和眼睛里,简单得几乎一下就能看透,有趣得紧。这一点几乎和艾钢一样。赵清誉原本的初衷只是希望能帮李闯改善下宿舍关系,毕竟若要让他模仿李闯的性子来跟这些人相处,那难度不是一星半点,可现在,他好像找到更多的乐趣了。
  但有一点不得不承认,李闯的人缘还真是烂。
  ——赵清誉同学如是想着,完全忘记了自己那异曲同工的人际关系网。
  到晚上快八点的时候,年纪排行老大的周鹏和老六的房欣也陆续回来了,这下除了家住本地最恨别人连名带姓叫自己的董东东外,宿舍人基本齐了。每个人进门时都被扑面的清新气息顿住了足,然后再洗礼了下赵式的“同窗爱微笑”,所以走向自己床铺的时候多是晃晃悠悠的。
  赵清誉想不通李闯怎么会跟这些人相处不好,因为在他看来,这些人比自己宿舍的有爱多了。虽然态度简单粗暴,但粗暴总比冷处理好,尤其是好声好气跟对方说话而对方有火发不出的又纠结又无助的囧囧表情,简直可爱到了骨子里。
  越晚,宿舍楼越热闹,随着回来的人慢慢增加,满走廊都是追逐嬉闹的声音,期间隔壁宿舍的人还过来几次,都是同班同学,互相交换下土特产啥的。赵清誉人都还没认全,所以也不敢轻易插话,不过却一直兴味盎然的做个安静的围观群众。他们那边似乎也有这种习惯,因为他吃过家住海南岛的班长递过来的椰子糖。不过由于几乎没在宿舍住过的缘故,他还真的一次没见过这种好像久别重逢的场面,所以看着看着,就有点儿感慨和羡慕。
  一屋子人折腾到九点多才慢慢消停,各自洗漱了趴床上唠嗑。
  “我说,老三家最近,咋还没回来?”兴奋过后的同窗们总算发现宿舍还少个人。
  房欣提供了线索:“我回来那阵儿看见他了,搁楼下小棚子那儿帮学生会接新生呢。”
  “拉倒吧,”长相颇有点古天乐气质的周鹏露出坏笑,“他那是接学妹。”
  一语惊醒梦中人。
  邓泽懊悔的直拍大腿:“靠,我咋没想到还有这招呢!”
  顾延宇推推眼镜,让灯光在上面折出好看的角度:“逆境出人才,你还不够饥渴。”
  赵清誉听得起劲儿,没忍住便乐了,哪知当下四双眼睛就都盯了过来,有狐疑的,有厌恶的,有探究的,有困惑的。赵清誉瞬间从安分小听众变为了大众聚光点,颇有点不适应,正想着如何应付,就听见了董东东同学的开门声。
  “妈的,累死老子了!”
  董东东个头有一八零,身强体健,五官并不突出,但整张脸透着稳重可靠,赵清誉以GAY的角度,给这人打了85的较高分。
  “哟,这是跟学妹干啥去了,累成这样啊?”周鹏不怀好意的调侃。
  众人皆会意,露出嘿嘿淫丨笑。
  “我谢你,”董东东三两下把T恤脱掉,又从床底下把脸盆拿出来,才没好气道,“一晚上接六个人,五个公的,还全他妈艺术学院的!”
  众人悲切凝视,以表同情。艺院儿的别说人家看不上你,就是看上了你也未必能追到,追到了也未必养得起,养得起也不见得能长久,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跟他们就属于两个世界。
  等董东东光着膀子去了楼层盥洗室,赵清誉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周鹏那句调侃的意思。大学里男生开这种玩笑很正常,但他没经历过这个,现下就有点不自在,脑袋里自顾自就出现了不和谐画面,开始是一男一女的,后来就变成了两个男的,再后来其中一张脸就变成了董东东……
  咳,你说这天也不是太热的,脱什么衣服呢!
  董东东洗漱用了三分钟,而他的电话从他出门的五秒后就开始响,改编自黄健翔解说的铃声“接通了!接通了!电话终于接通了!”声嘶力竭的折磨了大家一百八十秒。
  直到一身清爽的东东兄哼着小曲儿回来。
  “操,赶紧看看谁找你,催命似的!”同在一侧下铺的房欣伸手把电话摸过来,递过去。
  董东东奇怪的接过电话,等看清来显,脸上立刻晴转多云。
  赵清誉看见他挣扎了好久,才按下接听。
  “喂?嗯,是我……我说了不用……没事儿,举手之劳……我这都准备睡觉了,明天还有课……对,我们开课比你们早……嗯嗯,放心,能帮上的我肯定帮,什么前辈不前辈的……不、不麻烦,呵,呵呵,嗯?你说什么?喂?信号好像不太好呢……那就这样了……拜拜——”
  到最后,董东东已经把电话举到了胳膊所能抵达的最远距离。
  室友们视线交会,用眼神达成共识——鄙视。
  “不好看?”房欣试探性的问了句,“这得什么尊容能把你吓这样啊。”
  董东东缓缓摇头,目光迷茫而悠远“倒挺好看的……”
  邓泽奇怪:“那你这唱得哪出?还不赶紧扑过去。”
  “等下,”周鹏似有所悟,“不是学妹吧?”
  “……”
  邓泽:“难道是那五分之一的学弟?”
  “……”
  房欣:“艺术学院的果然开放。”
  “……”
  顾延宇:“哥们儿,你杯具了。”
  “……”
  “东东?”
  “……你们他妈再乐我就血洗716!!!”
  
  第二天上大课,艾钢和赵清誉两个哲学班拼到了一起。艾钢问赵清誉说昨天半夜你们宿舍呜嗷喊啥呢,赵清誉笑而不语。只是偶尔听听课就能走神到董东东伟岸的背影上去,并且以一个同志的审美肯定了美术系那个美丽男孩儿的眼光。
  

作者有话要说:某凉:为什么淫丨笑也会被口口!
有关部门:这是标准的口口词汇好吧= =
————————
修改小BUG>_<


19

第 19 章 ...


  李闯的课不多,并且赵清誉完全不需要像从前那样还得利用课余时间做各种实验,故而日子似乎和放暑假没什么区别。倒是宋心悠忙得紧,三个人想聚聚都得找傍晚以后。
  赵清誉喜欢这样悠哉的日子,吃饭,喝水,欺负艾钢。
  宿舍的人还是老样子,见他了就瞟一眼,态度上依旧爱答不理的,不过赵清誉气定神闲的坚持每次都笑脸迎人,而且一次比一次温柔,一次比一次和善,就这么的一个礼拜下来总算开辟出了新的局面——人家连瞟都不瞟他了,直接无视。
  不过赵清誉分明可以清晰看见他们浑身炸立的毛儿,所以他乐此不疲。而且那几个人对他的态度也确实有缓和的,以前是充满火药味的紧绷,现在则是束手无策的悲催,貌似还夹杂着点微妙的紧张。
  至于他的口音,还有其他一些跟从前截然不同的习惯,似乎没多少人关注。赵清誉把这情况跟艾钢说的时候,那人一脸自豪的,说咱爷们儿就是不拘小节!赵清誉当时就没好气的乐,怎么哪都有你呢?
  不过对于这样的不拘小节,赵清誉觉得很自在。当然最重要的是,这里没有人知道他是GAY,所以他从前给自己的那些压力,全都自然而然的散掉了。加上室友们无一例外的简单而直接,宿舍生活比赵清誉原本想象的要美好得多。
  “你说我宿舍那帮人可爱!?”
  李闯听见赵清誉这形容的时候正在宿舍里跟小胖子偷摸喝酒,并且一边喝一边给小胖子讲金威和雪花的口感差异云云,正讲到激动处,赵清誉的电话就打进来了,然后他就听到了让他纠结指数直线上升的论调。
  由于太激动,李闯吼完了才注意到邵小东狐疑的目光,他赶紧伸手捏捏对方的脸蛋,一幅和蔼和亲的前辈模样:“嗯,是挺可爱的,呵呵。”傻笑完他就转身去了阳台,等把门关死,才一脸黑线的咬牙切齿,“我说赵清誉你脑袋被门挤了吧,你哪只眼睛瞧出来他们可爱的?难怪你近视,我看你压根就是斜视!”
  赵清誉把电话举远一点,惬意的欣赏窗外的树叶,等那边安静了,才重新把电话拿回来,慢条斯理道:“容我纠正下,近视只是肉体上的缺陷,不涉及灵魂。”
  李闯额头跳动:“再说我把你眼镜腿儿掰了。”
  “你怎么知道我早就想换隐形了呢?”
  “……”
  “闯哥?”
  “我说你最近气人有一手啊……”
  李闯的磨牙声从听筒传出来,完全没失真,历历在耳。赵清誉扬起嘴角,笑了。他也觉得,不知道是不是水土的原因,他的话似乎真比从前多了,而且颇为伶牙俐齿。
  赵清誉在宿舍过得挺好,就担心起李闯这边来。不想人家也很滋润。
  “我刚还跟小胖子喝酒呢,话说回来,你们这边儿啤酒口感不错啊,就是有点淡。”
  “小胖子?”赵清誉不记得自己有这样一位好朋友。
  “就邵小东啊,”李闯皱眉,“你咋这么迟钝呢?”
  赵清誉黑线:“这是你给人家取的昵称么。”
  “这还用起啊,”李闯心说,一看不就知道了么,“他很喜欢啊。”
  赵清誉对李闯的结论表示怀疑:“那宿舍其他人呢,你们没有发生什么矛盾吧。”
  李闯想了想,如果武力威胁言语挤兑翻翻白眼恶语相向——当然这些都是他单方面主动出击的——都不算的话,那:“没有。”
  赵清誉扯扯嘴角,横竖都没听出踏实来。
  “不过看样子你过得还可以,精神抖擞的。”赵清誉说着说着就想起了白居易那野火烧不尽的原上草,在哪里都朝气蓬勃李闯,让人特别羡慕。
  “生活上是没得说啦,你这条件奢侈得让我都想劫富济贫,”朝气闯阴阳怪气的唠叨两句用以发泄小老百姓内心的不平衡,然后才步入正题,“我说,你这能转系不?”
  赵清誉不明所以,想了想道:“好像能吧,不过挺难的,而且手续特复杂还得考试之类,呃,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说呢……”李闯有气无力的趴到了阳台的围栏上,有种想大头朝下自由落体的冲动,“哥啊,你那专业课让我再上几天,能自杀你信不?”
  赵清誉莞尔:“不信,在我印象里你就是放到上甘岭都能坚持到战斗胜利的。”
  “你这是在鼓舞我吗?”
  “可以当做是。”
  “那行,我就再忍十块钱的。”
  “这就对了,要珍爱生命。”
  “放心,什么自杀的我也就是说说,关键是怕你自杀。”
  “嗯?”
  “回来看见成绩单以后。”
  “……”
  接下来一周,艾钢发现赵清誉研究“灵魂学”有走火入魔的趋势,小郁闷之余更多的是担心,因为按赵清誉这劲头,还用找什么方法啊,再废寝忘食下去可以直接灵魂脱壳了。
  716的弟兄们这阵子也有点惴惴的,总觉得“李闯”像被什么给附身了,眉宇间透着妖气,举止间散着诡异。就拿那天学生会发防火防盗宣传单来说,要搁以往送走人门一关那宣传单就得进垃圾箱,结果这次人“李闯”回身就给贴门板上了,还煞有介事的跟大家商量要不我们以后都下楼去水房打水,别用螺旋电阻丝了。拜托,那东西就是他自己买的好不好!而且热得快就热得快,整什么螺旋式电阻丝!拜这张宣传单所赐,五个人又发现门上还多了样东西,定睛一看,靠,值日表!六个人名字依次往下,周日轮空,还备注,谁忘记值日就在轮空这天补上,好么,这算得上发明了都。可话是这么说,几个人还不好意思撕,不光不好意思撕,还得悻悻的按上面去干。没办法,一个多礼拜一直是“李闯”在打扫卫生,这窗明了,几净了,别的宿舍都不好意思穿鞋进了,任谁住着心情总归是好的。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享受完服务,不贡献你好意思么你。
  可话说回来,单看“李闯”的反常,还是挺渗人的。于是,某个阴风测测的夜晚,716的弟兄们趁赵清誉去艾钢宿舍用电脑之际,召开了内部扩大会议。
  “反常,绝对的反常,不是磕了迷幻药就是被人下了巴豆霜。”老六房欣第一个发言。
  老五邓泽不认可:“巴豆是让人拉稀的,和反常没半毛钱关系好吧。”
  房欣锲而不舍:“那要是拉反常了呢?”
  大哥周鹏出声:“老六,你可以不用发言了。”
  顾延宇点了两根烟,自己叼上一根,又分了一根给周鹏,吞云吐雾两三次后,才说:“我可看咱窗户外面挂了一溜衣服袜子呢,都老二的吧,是不是得给收进来啊,一天怎么也风干了。”
  董东东没心没肺的乐:“我说,他要听见你这么叫他,啥也不用说又得跟你亮拳头。”
  “我倒希望他这样,”顾延宇敲打敲打烟灰,“起码那看着正常啊,妈的,现在我一看他笑就毛愣。”
  周董邓房齐黑线:“你不是一个人。”
  “按理说不应该啊,”董东东认真思索,“一个人就是变化再大,本质总不会变吧。可那家伙现在真是见人三分笑不说,还特任劳任怨,就今儿早上没课,他不还帮咱们买早餐来着?”
  “还有那袜子天天搓,衣服天天洗,勤快劲儿快赶上我妈了。”邓泽想了想,很肯定道,“以前他绝对不这样。”
  周鹏嘴角抽搐:“咱全男生楼你看能找出来一个这样的不?”
  “换个角度想,这也算好事儿吧,”房欣抓抓头,“起码他现在不那么欠扁了。”
  顾延宇盘腿坐在上铺,一手拿着烟,一手支着下巴,沉思者似的:“要真脱胎换骨凤凰涅槃的当然好,就怕不是这么回事儿,咱得透过现象看本质。他是谁?李闯,那个一天到晚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得得瑟瑟的李闯!”
  董东东试探性的举手:“那个,说不定本质也变了呢?事物从来都不是静止的而是发展变化的嘛。”
  “拉倒吧,”周鹏嗤之以鼻,“变化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你当喊一声代表月亮惩罚你就能真成美少女战士了?打开个破箱子就真成圣斗士了?我们得唯物。”
  邓泽不同意:“是要唯物不假,可我们也得从实际情况出发,实际情况就是他确实变好了,这有目共睹的。”
  顾延宇掐灭香烟,决定站到老大周鹏的阵营:“老五,事物的性质是由主要矛盾决定的,而矛盾的性质是由矛盾的主要方面决定的,虽然矛盾的各方面可以相互转化,但你不能忽略这种转化所需要的时间,你觉得李闯跟咱处一年了都那死德性然后短短一个暑假就转性?这不符合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
  “好了好了,”董东东纠结的想薅头发,“这压根不是一两次能说清的问题,干脆继续再观察一阵子好了,看看他到底是真转性了还是另有所图。”
  房欣有些烦躁的给腮帮子鼓气,鼓了放,放了鼓的:“咱都知道这个么理儿,但不闹明白心里就总挂着,着急嘛。”
  邓泽点头:“嗯,越弄不懂越心急。”
  董东东安抚大家:“顺其自然,平常心,平常心啦。”
  周鹏调侃他:“你这时候倒淡定了,那有能耐你在找对象也平常心啊,别火急火燎跟天下姑娘要灭绝了似的。”
  董东东抗议:“别污蔑我,哥现在很淡定了,今天文学院跟我一起上选修课有一女的约我中午去食堂,我都没搭理。”
  顾延宇挑眉:“哟呵,不是你风格啊,怎么着,又没相中?”
  董东东如实点头:“性格长相都挺好的,就是身材差点。”
  邓泽嘴角抽搐:“差不多行了啊,要什么自行车,你想找嫦娥啊。”
  董东东很坚定:“我现在的原则就是宁缺毋滥。”
  周鹏乐:“敢情咱老三是真淡定了。”
  “必须的,”董东东说着从上铺探出个脑袋靠近围坐在桌前的几个弟兄,跟要泄露什么天机似的,“其实我一直没好意思跟你们说,前两天我不被文学院那女的拒了么,郁闷的满嘴燎泡,后来又很快好了,其实中途李闯来劝过我,妈的,就几句,他说还是在百度贴吧里看的,当下就让老子豁然开朗。”
  四双目光都集中到了董东东脸上:“啥啊?”
  董东东轻咳一声,才道:“他说,黄忠六十岁跟刘备,德川家康七十打天下,姜子牙八十为丞相,佘太君百岁挂帅,孙悟空五百岁西天取经,白素贞一千岁下山谈恋爱,年轻人,你说你急什么?”
  ……
  安静。
  良久。
  “洗洗睡吧。”
  “嗯,老四你把风扇关了。”
  “老六你找下看还有蚊香没。”
  “我买蚊香液了,老三,记得关机啊,我可不想半夜又听见黄健翔。”
  “等下,老二还没回呢……”
  “没事儿,他有钥匙。”
  “嗯,不用管它。”
  “我觉得我们大晚上开这会就是抽了。”
  ……
  就是,大学还有三年呢。真善美,假恶丑,谁人是兄弟,谁人是朋友,都能现出来。年轻人,你说你急什么?
  享受现在吧。
  

作者有话要说:咳,捉虫~~


20

第 20 章 ...


  转眼就到了九月下旬,日子在简单的欢乐里总是像流水般划过,快得让人来不及细细体味。
  当然这只指赵清誉这边。
  虽然没什么大事情,可也总有几件值得拿出来说说。一是学生会突击检查宿舍,结果让716给震了,当下让宣传部的人过来拿着数码相机这叫一通乱拍,第二天就见了校园报——食堂前面的黑板报。表扬词是铺天盖地的,整的其他宿舍相当羡慕嫉妒恨,义愤填膺的鄙视你们他妈学生会里指定有内线!第二件事就是赵清誉终于受不了每一次推眼镜都扑空的失落,去校门口配了个黑框的平光镜。却没想到,本来张扬的模样瞬间就斯文起来,宋心悠喜欢得不得了,说颇有点韩星范儿。宿舍却人心惶惶,纷纷于背后讨论这是不是变着法隐藏杀气呢?艾钢同学也不怎么稀罕这造型,觉得本来赵清誉心眼就多,这下带上眼镜一逆光,显得更阴险了……
  李闯那的日子可真算得上平淡如水了,室友老样子,实验老样子,姓韩的十天半月也没个信儿,他唯一的乐趣就剩下每天去学校里的特色汤品店喝各种煲汤,东北不太有喝汤的习惯,所以他最近有点把过去二十年落下的全找补回来的架势。
  赵清誉没听李闯怎么提过自己的家庭,当然,反过来说他给李闯那边关于家庭的线索也很有限。两个人好像不约而同在规避着这个话题,之前他问李闯既然家住本地假期为什么不回家的时候,李闯的态度简单粗暴,说怎么哪哪你都操心?消消停停在学校呆着就成了。赵清誉就没再多问,也没敢提那个“是不是该给家打个电话”的设想。后来有好几次,赵清誉都想跟宋心悠打听这事儿来着,可每回话到嘴边又怎么都出不了口,他总觉得既然李闯不想说那自己这么做就有点窥人隐私的嫌疑。至于自己这边的家庭情况,李闯压根儿就没问,好像无论什么状况他都能应付自如似的,那叫一个淡定自若,一个胸有成竹。有时候赵清誉左提醒右提醒的唠叨多了,那人就会不耐烦,说要不然你整个容回来得了,弄得赵清誉哭笑不得。唯一能做的只是在心里祈祷,家里那对恨不得没生过自己的爹妈可以坚持一如既往的冷处理——生活费给够,之后不闻不问。
  接到李闯妹妹的电话是在礼拜三的下午,那是九月份的最后一个礼拜三,716正联合715、714以及713其实也就是全班弟兄在宿舍里开班级扩大会议,热火朝天的讨论十一黄金周干点儿啥,赵清誉坐自己铺上打酱油,正听得津津有味,一个来显为“赵秋蕾”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刚对调的时候每次有陌生电话,赵清誉都会按掉然后第一时间打给李闯询问相关信息,但后来时间长了,他才发现其实这个真没必要,李闯的朋友没比他这个GAY多多少,所以打进来的电话除掉艾钢和宋心悠的,十个里有十个都无关紧要,班干部打来通知各项事宜或者是否参加各种班级活动算是相对有营养一点的了,偶尔也有远方的高中同学或者朋友问候寒暄,但最后总会带有一定的目的,要么是借钱,要么是帮着打听打听XX同学的近况等,再余下,便不是XX银行信用卡销售就是10086推广业务了。备注,响一声就挂掉的诈骗电话不算在列。至于短信,则更少了,除却广告,基本为零,只偶尔会收到类似“各位帅哥美女,这是我的新号,以后常联系,某某某”这样的群发信息。
  赵秋蕾就是其中一个。
  九月初的时候赵清誉收过她的短信,内容也是群发的,大意就是换号码了,从前的不再使用。他也没回,但还是规规矩矩的把人记电话本里了——自从弄丢李闯的手机并且从那人那里获取不到任何有用的联系资料后,赵清誉对重新获取的每一个李闯关系网里的联系人都很珍惜。
  不过既然是不咸不淡的朋友,赵清誉也没有什么警觉性,把一只耳朵留在热火朝天的讨论堆里,另一只耳朵则才用于听电话:“喂。”
  “……”
  光听喘息不见说话。
  赵清誉开始发散思维的想或许是李闯的某个仇家,把另外一个耳朵揪回来,有了那么点严阵以待的味道。
  半晌,听见电话那头怯怯的叫了声:“哥……”
  赵清誉怀疑是宿舍太嘈杂所以自己出现了幻听:“什么?”
  女孩儿以为赵清誉故意的,声音更微弱了,就像随时会被风吹灭的烛火:“哥,我就是想问问你十一回来么……”
  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但是赵清誉有点晕。才听清女孩叫他哥的时候他第一个感觉这是李闯的干妹妹,直男嘛,总会有些厘不清的姐啊妹啊啥的,就像同志也喜欢认个弟弟什么的是一个道理,可女孩儿后一句话把他弄懵了。
  十一回不回来?
  回哪去?
  做什么?
  李闯从来没跟他说过这边还有个同居小姑娘啊!
  赵清誉下意识就把这个定性成了恐怖的桃色深渊,而自己一个没留神,一脚踩进去了。
  “哥?”迟迟没等来答复,女孩儿又鼓起勇气叫了声。
  赵清誉怀疑李闯对人家小姑娘采取过家庭暴力:“啊,那个,我十一学校这边有事情,怕回不去了。”
  答案并没有让女孩儿意外,只是声音愈发黯然了:“就一天也不行么,爸妈都挺想你的。”
  赵清誉满身满脸的黑线,决定快刀斩乱麻的挂掉电话找李闯问个究竟:“要不这样,我现在还有点事,一会儿给你打回去,好吗?”
  赵清誉那尾音还没消散,小姑娘颇有点受宠若惊的声音句传过来了:“嗯?啊,好,好的!”
  挂上电话,赵清誉七手八脚的跑到宿舍外面,楼道里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才把电话给李闯拨过去。他现在设的快捷键,按1直接就过去。
  “我妹?”李闯的声音谈不上高兴,但比之以往提起家里人时缓和多了,“她干嘛啊。”
  “就问你十一回去不,说你父母都挺想你的,看样子挺希望你回去的。呃,她真是你妹?”赵清誉怎么看都觉得那姓氏往上回五百年没准是自己妹。
  “她随母姓。”李闯显然知道赵清誉的纠结点,直截了当给予解惑,但同样他对这个问题也不愿意多谈,“不用回什么电话了,直接不回去就行。放心,他们不敢怎么样。”
  赵清誉相信他们不敢怎么样,按照那小姑娘的态度,他倒是怀疑李闯把他们怎么样了。
  草草收了线,赵清誉还是没弄明白究竟怎么个事儿。但起码有两点确认了,第一,小姑娘确实是李闯妹妹,第二,李闯跟家里关系不见得比自己融洽。
  虽然李闯说直接不回去就行,但赵清誉觉得自己毕竟承诺过,所以思来想去,还是把电话回过去了。那边几乎是响了就接的。
  “哥?”赵秋蕾的声音透出了些许期待。
  赵清誉有点不忍心,咬了咬嘴唇,才勉强开口:“十一学校确实有事儿,所以……”
  赵清誉还没所以出个所以然来,那边忽然哭了。
  赵清誉头皮蹭的就麻了,耳边嘤嘤的抽泣声让他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
  “哥……”女孩儿哭着呼唤。
  “嗯嗯,我听着呢。”赵清誉赶紧麻利儿接茬。
  女孩儿抽泣好几下,才说出句完整话:“哥,我十一……我十一结婚……”
  赵清誉无力的瘫到墙壁上,那你第一个电话怎么不说呢!!!
  “我知道……我这么一说你肯定更不乐意……更不乐意回来了……可、可我这辈子可能就结这么一回……爸其实没让我打电话……但是……但是……我知道他也特别想你……”
  晕,什么叫可能就结一回。
  “安安心心准备,你婚礼几号,在哪个酒店,到时候我直接过去。”赵清誉不知道李闯跟家里究竟有什么矛盾,但女人的眼泪,他真没辙。
  女孩儿意外而惊喜:“哥,真的?你真的会来?”
  赵清誉不自觉笑了,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柔:“嗯,保证准时到,不然诅咒我一辈子结不了婚。”
  远在祖国南方的李闯如果听见这句话,一定会把眼皮翻上九重天以鄙视赵同学的狡猾和无耻。
  不过赵清誉的心意,倒是真的。
  几天后的清晨,赵清誉出现在了自己家……呃,确切的说是李闯家门口。答应的时候赵清誉以为直接去酒店吃顿饭就成,却忘记了自己属于娘家至亲,按赵秋蕾的说法“姑姑大爷们都看着呢,你就来家露个脸呗,一下就成”,于是赵清誉就责无旁贷的回家露脸了。
  参加赵秋蕾婚礼这事儿属于赵清誉的自作主张,所以他思前想后,还是没跟李闯坦白。况且他也确实想不通有什么理由可以连妹妹的婚礼都不参加。
  李闯家的小区还挺新,楼看着特别干净,小区里花花草草也规划得整整齐齐。赵清誉从进小区大门开始就一路沿着铺了红纸的井盖走,轻松摸到了自己家门口,单元楼门大开着,左右各贴着一个大大的喜字,赵清誉小心翼翼的往上走,终于在上到六楼的时候看到了敞开的防盗门和婚庆中心的摄像机以及里三层外三层的娘家亲友兼围观群众。
  凭着李闯的身高,赵清誉轻易的便透过人墙看见了客厅沙发上坐着的一对新人还有伴郎伴娘。可能是当地的习俗,新人在互相喂着饺子,婚庆公司的司仪在一旁煽动着气氛,摄像则尽职尽责的捕捉着每个甜蜜的细节。
  一对中年夫妇在旁边看着,满脸欣慰。
  直觉告诉赵清誉,这就是李闯的父母。
  终于把娘家的各种礼节做到了位,赵清誉听见司仪喊着好像是要亲友跟着新人去新房。然后他就看着新郎一路把新娘抱到了楼下又送进了婚车。
  楼下除了婚车外还有二十多辆黑色的轿车,上面都绑着气球彩带,赵清誉眼看着亲友团们纷纷钻进车里,一时有点无措。
  身后忽然传来刺耳的车喇叭,赵清誉回头,赫然发现自己挡住了婚车的路。他忙闪到一旁,婚车却不动了,下一秒他就看见顶着白纱的新娘子从车窗探出了脑袋大叫:“哥——”
  赵清誉还没答话,司仪先纠结了:“哎呦我说新娘子,这没到新房呢不能出来!”说着赶紧冲过去把要下车的赵秋蕾给塞回去了。
  赵清誉哭笑不得。
  另一辆车在赵清誉身边停了下来,车窗摇下,赵清誉看见了坐在副驾驶的李闯的父亲。
  “上来。”男人的声音有点哑,望向赵清誉的目光也有点颤抖。
  赵清誉乖乖上车,决定做个少说多做的好孩子。
  不想李闯妈坐在车后面呢,赵清誉一进去就愣住了,关上车门挣扎半天,才露出有点僵硬的笑容:“妈。”
  李闯爸猛的回过头,瞪大眼睛。
  李闯妈则由惊讶变喜悦又从喜悦变激动,最后眼睛居然红了。赵清誉不明所以,下一秒却直接被女人抱了个满怀!
  李闯妈的身材很好,赵清誉有点透不过气。
  “你终于肯叫我了……你终于肯叫我了……”女人哭起来和她闺女一样,没丝毫预警信号的。
  婚礼的车队在S市的高架桥上浩荡穿行,这是个黄道吉日,阳光明媚,宜婚嫁。
  赵清誉被动地靠在李闯妈——如果这真是李闯妈的话——怀里,想着自己到底会被李闯怎么处理。
  先砍后剁?
  先煮后炖?
  先蒸后炸?
  总之定是落不下全尸了,赵清誉想。
  那么就让他在跟这个世界说拜拜之前多享受下温暖吧。比如说,久违的妈妈的味道。
  
  同一时间,李闯被电话铃吵醒,确切的说是吵个半醒,属于意识迷离的懵懂状态。
  “……爷爷生日?我爷早没了好吧……不回……学校运动会……我还得锻炼呢……我找借口?我没孝心?你谁啊你……打错了吧……我爸?靠,我爸敢这么跟我……等下……不对……呃……(我不是李闯我是赵清誉,我不是李闯我是赵清誉,我不是李闯我是赵清誉低音含糊无数遍之后)……爸?!”
  李闯同学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彻底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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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 写在凉生4大结局前的一些话 凉生大结局番外

原文地址:写在凉生4大结局前的一些话作者: 乐小米今天和紫木商量起来,这个故事的大结局,放到哪本杂志上连载好一些。《青城2》在《暖》杂志上连载,一直会连载完整个故事。紫木问我,凉生4会多少字,我说,比《青城2》多,会冲过30万……我会努力

网游 神无之月+神无之祭+番外BY:雅纪6

  晨胤看着那张纸,苦笑了很久很久。  仿佛像窥窃到了什么秘密般,后来,晨胤用打火机将那张纸烧掉了。  化为灰烬的纸,无法再承载任何只言片语。其实不是不了解那种感情,只是,不能接受。  那只是个秘密。永远的秘密。  内测结束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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