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美关系“重启”与俄外交新变化 2016中国外交新变化

黄登学

2013-3-17 23:36:24  来源:《现代国际关系》2011年第7期

[内容提要]自 2009 年初俄美关系“重启”以来,俄外交出现了大幅度“西倾性”调整,把发展与西方国家的关系放在优先位置,目的是想借后者之力来实现俄罗斯的全面现代化。但鉴于俄与西方之间存在着根深蒂固的矛盾,双方关系短期内不会出现实质性改善,俄外交再次向西“一边倒”的可能性不大。俄外交的另一个着力点是独联体。由于俄不拥有统领独联体未来发展的硬实力和软实力,其欲重塑独联体“霸主”地位的目标短期内亦难以实现。面对中国的快速崛起,俄对华战略疑虑呈上升趋势,“借重”与“防范”将是俄今后对华外交的一种常态。

[关键词]俄罗斯外交;俄美关系;独联体;对华关系

[作者介绍]黄登学,山东大学当代社会主义研究所、政治学与公共管理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俄罗斯政治与外交研究。

俄自 1991 年底独立以来,与美及西方国家的关系几经波折,俄外交也随之多次调整: 先是实行“一厢情愿式”的对西方“一边倒”外交,后又转为实施东西方平衡的所谓“双头鹰”战略,再到普京时期实行所谓“务实性全方位”外交。2007-2008年间,俄因北约欲吸收格、乌( 克兰) 为成员国以及小布什政府执意部署东欧反导系统,对西方展开了强力“抗争与反击”,以致国际社会广泛认为双方关系进入了“新冷战”、“新对抗”。2009 年初,奥巴马政府“重启”俄美关系,俄外交再次出现重大变化。



俄美关系“重启”以来,俄外交出现了以下三大变化。第一,俄外交进行了大幅度“西倾性”调整,合作与协调再次成为俄对西方外交的基调。在对美关系上,俄积极响应奥巴马政府对俄的“善意表白”,开始着力改善和发展与美关系,重新视美为主要合作对象。在安全领域,俄美于 2010 年 4 月签署了新的削减战略武器条约,并于 2011 年 2 月互换了条约批准书; 俄松动了对美东欧反导系统的强硬立场,取消了在加里宁格勒部署导弹的计划; 2010 年 8月 6-14 日,俄美举行了名为“警惕之鹰”的联合空中反恐演习; 2011 年 5 月 6 日,俄美在彼得堡签署了两国国防部门反恐合作备忘录。在经济领域,2010 年 6 月,梅德韦杰夫总统赴美开展所谓的“创新之旅”并与奥巴马共同发表了“创新领域伙伴关系联合声明”,宣布将按照美国硅谷模式在莫斯科建立斯科尔科沃“创新中心”,力邀美国数家大公司首批进驻园区,同时任命了美多位高管担任“创新基金”顾问委员会成员; 俄还向波音公司订购了 50架波音 737 商务客机; 2011 年 3 月 24 日,俄原子能集团公司与美“USEC”集团公司在华盛顿签署了价值 28 亿美元、为期 10 年的铀浓缩服务合同。[1]在阿富汗问题上,2011 年 2 月 25 日,俄国家杜马批准了俄与美签署的有关通过俄领土向阿富汗空运武器及军事技术装备的政府间协定。按照俄副外长谢·梁布科夫所说,该协定“能够使俄罗斯在与美国及北约讨论有关阿富汗议题时发挥强大影响力,促进俄与北大西洋联盟以及美国的伙伴关系”。[2]2011 年5 月 26 日,俄与美国签订了 21 架米-17В5 军用交通直升机销售合同( 供阿富汗军队使用) ,“这是俄美军事技术领域合作史上俄与美国防部直接签订的第一笔大合同,也是俄美两国就提高阿富汗武装力量战斗力方面进行实际协作的一个重大步骤”。[3]俄还将在阿富汗建立直升机技术服务中心,专门向美国购买的米-17В5 提供服务。[4]在近期出现的北非中东问题上,俄不仅没有对美国主导的针对利比亚的决议投否决票,而且在 2011 年 5 月底八国集团峰会后极力敦促利比亚卡扎菲政权立即辞职。以上事实表明,俄正在与美国在各个领域展开积极合作,正如 2011 年 5 月 26 日梅德韦杰夫与奥巴马在法国多维尔会晤后的联合记者招待会上所言,“为了使俄美关系变成另外一种样子,最近几年来我们做了很多工作”,两国的合作“已经超越了安全领域”,并积极向经济领域扩展。[5]

与此同时,俄“重启”了与北约的关系,并就共建欧洲导弹防御系统问题与北约展开磋商与合作。2009 年 6 月,俄与北约在希腊科浮岛举行 2008 年“八月冲突”后首次部长级磋商并决定恢复双方政治与军事合作。2010 年 11 月,俄与北约举行了俄格冲突后的首次峰会,双方就共同应对新安全威胁、导弹防御和阿富汗等问题达成多项协议。俄不仅同意北约穿越俄领土向阿富汗运送武器弹药和非军事物资,而且还答应北约向阿军队提供直升机、军事技术配件以及能源,帮助阿培训飞行员和警察; 2011年 2 月,梅德韦杰夫总统签署命令,拟建立直属总统领导的与北约在反导领域进行合作的部门间工作组; 2011 年 6 月 6-10 日,俄与北约举行了名为“警惕天空-2011”的联合反恐演习,以“提高防止空中交通恐怖威胁的潜力,确保空中交通的透明度及可预见性,巩固俄罗斯与北约之间的相互信任”。[6]俄还表示“期待与北约国家建立一种正常的、名副其实的关系”。[7]

此外,俄还积极推动了俄欧关系的改善,致力于双方建立所谓的“现代化伙伴关系”。俄历来把自己定性为“欧洲的一员”,“是欧洲文明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加之在安全、贸易及投资等方面对欧洲依赖度甚高,所以俄欧关系一直是俄外交的重中之重。近年来,俄对欧外交更是动作频频。2010 年,梅、普分别访问了法德意,旨在加强与这三个欧盟“核心”成员国的“特殊关系”。俄表示,“没有与欧盟在经济、社会、人文以及其他领域的紧密联系,俄罗斯不可能实现现代化”。[8]2010 年 6 月,俄欧在罗斯托夫峰会上共同发表声明,提出要构建“现代化伙伴关系”,并将增加对创新领域的投资、深化双边经贸合作等作为优先方向,“目标是使俄罗斯重新回到欧洲各民族的‘大合唱’中去”。[9]从梅德韦杰夫提出的欧洲安全条约倡议,到其与德国总理默克尔共同提出的有关建立俄与欧盟对外政策协调委员会的建议,再到普京有关建立欧洲从大西洋到太平洋的统一经济、能源及人力综合体的主张,[10]都证明了俄对发展俄欧关系的执着。

第二,俄加强了对独联体国家的外交力度,以期重塑俄在独联体中的“霸主”地位。鉴于特殊的地缘、历史及人文等方面的原因,俄历来把独联体国家视为自己的专有“利益区”和保障自身安全以及逐鹿国际政治舞台的战略依托。因此,在俄与西方关系“重启”后,俄对独联体国家的外交力度不仅没有弱化,反而进一步强化,俄有意使后者在地缘政治和军事战略上继续充当其安全屏障和缓冲地带。为此,俄积极改善与乌克兰的关系,彻底扭转了乌克兰的“疏俄亲欧”政策,使乌重新进入俄战略轨道。在最近一届乌克兰总统选举中,俄积极支持和帮助具有亲俄倾向的亚努科维奇竞选总统。在亚努科维奇就任乌总统后,梅德韦杰夫又与其频繁会晤,双方不仅就黑海地区安全、国境划界、加强两国科学文化交流等诸多方面达成协议 ,而且还签署了历史性的“天然气换基地”协议,从根本上解决了长期困扰两国关系发展的“顽疾”。亚努科维奇已经明确表示乌克兰不会加入北约,其“提交并经议会通过的乌克兰‘内外政策基础法律’草案已经撤销了有关乌克兰实现与欧洲大西洋安全空间一体化以及加入北约的规定”。[11]目前俄乌关系呈急剧升温态势,按照普京的话说,“两国关系的质量已经发生了实质性变化,正越来越具有战略伙伴的性质”。[12]

同时,俄加快了推进区域一体化的步伐。2009年,在国际金融危机背景下,俄联合哈萨克斯坦等国加紧推动欧亚经济共同体和俄、白、哈关税同盟建设,并于 2009 年 12 月正式启动了独联体国家创新合作计划。是年11 月底,梅德韦杰夫、卢卡申科和纳扎尔巴耶夫在明斯克一致同意 2010 年 1 月 1 日关税同盟开始生效。12 月19 日,三国首脑又齐聚彼得堡,签署了关于保证关税同盟正常运行及到 2012 年进一步形成统一经济空间的最后 19 个总结性文件,从而为独联体一体化奠定了比较扎实的基础。

此外,俄还强化了在独联体范围内的军事存在与合作,重振“集体安全条约组织”。俄将其在独联体各国的军事基地驻扎期限均延长至 21 世纪中期。2010 年 2 月,俄与阿布哈兹签署了关于俄将在阿布哈兹建立大型永久性军事基地的协议; 8 月,俄将其驻亚美尼亚的军事基地延长到 2044 年; 12 月初,俄与哈萨克斯坦签署了建立统一防空体系协议; 俄且主导在俄境内首次举行独联体集体安全条约组织快反部队军事演习,以应对发生在集体安全区域内的军事冲突。俄并积极协调集体安全条约组织修改章程,为日后俄在独联体地区“合法出兵”和“维护秩序”铺平道路。

第三,俄对华战略疑虑有所上升,对华外交呈“借重”与“防范”并存形态。自 1996 年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确立以来,中国在俄外交战略中的地位不断提升并愈来愈成为俄“御欧抗美”的重要借重力量。普京时期,中俄两国不仅在政治、经济、人文等各个领域深化合作,而且还彻底解决了两国历史遗留的边界问题。“普京认为自己在担任总统期间所取得的最重大外交成就是彻底划定了俄中边界:它无可争议地证明了俄中两国之间协作关系的性质,也体现了莫斯科对于俄中关系的评价。”[13]梅德韦杰夫上台后,俄依然把发展对华关系看作其外交战略的一个重点。梅德韦杰夫指出: “扩大与亚太地区国家的联系对于我们来说具有战略性质,这一点在我们与中国的关系中体现得尤其明显。中俄双边合作关系空前的高水平既体现在双方在全球层次的伙伴关系中,也体现在两国在‘金砖四国’及上合组织中不断上升的威信与影响力上。”[14]近年来,中俄两国高层频繁互访促使双方政治互信不断增强;“贷款换石油”、“贷款换煤炭”等协议的签署推动了两国经贸持续发展; 联合军演增进了双方军事互信;2009 年和 2010 年举办的中国“俄语年”及俄罗斯“汉语年”活动深化了双方人文交流与合作。

然而毋庸讳言,虽然积极巩固和发展与中国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是俄高层与精英层的主流认识,但俄社会在对中国的认知及发展俄中关系问题上多年来并没有形成一致的认识,俄国内不时泛起的反华“逆流”及所谓“中国人口扩张论”、“中俄力量对比失衡论”、“中美瓜分世界论”等论调即说明了这一点。特别是在俄遭受经济危机重创,而中国快速崛起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背景下,俄对华战略疑虑更是“暗流涌动”,对华关系两面性明显增强。俄有人提出: 1990 年,俄中国内生产总值大体持平,现在中国国内生产总值已经达到俄罗斯的 4 倍。在新的条件下中国将如何行事? 这些变化对俄罗斯来说意味着什么? 中国是否会成为对俄远东及西伯利亚地区充满吸引力的‘磁石’? 这些地区会不会开始向中国一边‘漂移’? 中国是否会把大量中国公民派到这些地方定居? 所有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问题。俄罗斯该如何应对中国的强大? 怎样才能恢复中俄之间的平衡? ——这是俄罗斯在 21 世纪所面临的最严重挑战之一。[15]2010 年 9 月《俄罗斯报》组织的一项民意调查结果显示,大约有一半的受访者认为,中国在经济与人口层面对俄罗斯构成了威胁。[16]俄一些反华言论甚至认为,俄最大的对手不是美国,而是中国,俄应该不惜动用核力量,结成莫斯科-东京-新德里联盟来遏制中国,因为“北京只是把莫斯科看作一个借以实现自己战略目标的暂时伙伴。中国的国家战略着眼的不是几年甚至几十年,而是几百年,中国的战略目标是保持目前的经济与人口发展趋势,使俄罗斯自乌拉尔以东的领土在不用费一枪一弹的情况下成为中国的一部分”[17]。此外,还有部分俄罗斯人认为,当代俄中关系一直是在一种虚幻的平等条件下发展的,形式上双方都宣称两国关系的对等性,而实际上“决定两国关系的主体是北京。比如在能源合作问题上,莫斯科在中国咄咄逼人的进取态势面前已经沦为附属地位,在两国协商议题方面根本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利”。[18]“中国对于俄罗斯的需求正变得越来越少……中国开始将俄罗斯仅仅看作是一个能源基地,而不是真正的朋友。”[19]俄罗斯资深中国问题专家、前苏联军事情报机关上校安·杰维托夫声称,就中俄关系而言,言辞上说得不能再好了,但实际上却是缺乏诚意。中国希望俄罗斯成为其与美国对抗的战略后方,而“所谓后方,就是说那里有原料和能源,是一个可以后撤依靠的地方。中俄关系在形式上保持‘永恒友谊’假象的背后实际上存在着走向紧张的趋势”。[20]

可见面对中国的崛起,俄对华认知也在发生变化,俄对中国的防范心理以及欲借重“西方”制衡中国崛起的战略考量在加重。正如俄著名政治学者列·拉基霍夫斯基所言: “必须平衡来自中国方面的压力,其中的一个选择就是义无反顾地依靠欧洲的支持。与西方的军事政治及经济联盟可以极大地增强俄国家地位,因为今天的俄罗斯除了炸弹与导弹以外,在世界上没有其他的盟友。”[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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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指出的是,俄近期外交调整与变化除俄美关系“重启”因素外,还与俄现代化战略密切相关。2008 年爆发的国际金融危机使俄经济受重创,并充分暴露了俄发展模式的不合理方面。为应对危机和确保复兴势头,俄领导人于 2009 年高调推出了旨在对俄经济社会进行全面改造的“现代化战略”,并要求对俄外交政策作出重大调整,将欧美作为实现现代化最重要的外部依托。正是在这一背景下,2010年 5 月俄外交部出台了“有效利用外交因素推动俄长期发展计划”以及“解决现代化任务的外交活动评价标准”两个指导性文件,强调要“启用现代化的外部资源包括与我们的西欧伙伴主要是欧盟建立‘现代化联盟’,同时致力于继续与华盛顿理顺互利、平等合作的全方位关系,尽可能地使用美国的技术潜力并克服仍未消除的美国向俄罗斯转让高新技术的限制”。[22]梅德韦杰夫总统在 2010 年 7 月俄驻外使节会议上强调,俄必须加强经济外交,利用外交推动落实现代化战略,“今天,莫斯科对外政策的优先方向与国家实现现代化的基本政策密切相联……它需要俄罗斯与那些能够提供这些技术的国家( 实际上是与西方) 建立更为密切的关系”。[23]



目前看,俄外交再次开启“西向之窗”后已取得了一些具体成果: 俄美新战略武器条约已分别在两国议会通过,“美国也没有像 2004 年‘橙色革命’时期那样干预乌克兰的国内政治,并急剧地减少了对格鲁吉亚的支持”。[24]“奥巴马政府正在努力推动俄尽快加入世贸组织甚至取消荒诞的‘杰克逊—瓦尼克修正案’,从而与俄建立永久正常的贸易关系。”[25]俄与北约对欧洲导弹防御系统问题也在展开磋商与合作。所有这些似乎表明,俄与西方的关系正在“渐入佳境”,实质性改善已为期不远。同时,俄两年多来在独联体的“耕耘”和“斩获”也表明其在独联体的“霸主”地位似乎指日可待。然而,综合考量各方面因素,这种看法显然过于简单。

首先,俄与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的关系虽然“重启”,但却难再有实质性突破。俄“西倾性”外交到底能走多远和能否取得预期效果,关键在于以美国为首的西方是否真正愿意接纳俄罗斯为平等战略伙伴,并切实考虑俄国家利益与战略诉求。在这一点上,俄很可能最终是“一厢情愿”。

从俄美关系看,美国有关俄是美重大威胁的观念难以消除。“在美国,俄罗斯是一个潜在敌人的看法早在 1880 年代格罗弗 · 克利夫兰 ( GroverCleveland) 总统时期就已形成……美国的国家安全政策是建立在与欧亚大陆最强大国家进行对抗基础之上的。从拿破仑战争时代起,美国人就一直在算计‘旧大陆’哪个国家理论上有能力实施跨大西洋远征,并因而力图尽早削弱其资源。今天的俄罗斯是世界上唯一能够从技术上消灭美国并与之进行势均力敌战争比拼的国家,从这个角度讲,俄罗斯注定是美国的潜在敌人”。[26]苏联的解体以及冷战的结束丝毫没有减轻美国对俄罗斯的防范之心,遏俄弱俄、迟滞俄复兴与崛起,成为美国历届政府对俄政策的不变“内核”。奥巴马上台后,鉴于所面临的国内外现实困境而“不得不进行战略重组,并试图使其对外政策的目标与其能力相适应,以避免陷入造成更严重地缘政治灾难的新的‘越南泥潭’。但这并不是说,美国放弃了领导世界的想法”[27],更不是说美国不再把俄罗斯看作威胁。尤其是,美国至今并未主动消除与俄在安全领域的矛盾与分歧。两年来,美国一方面与俄商谈核武器的裁减,另一方面又拨巨资继续推进常规武器的升级换代,并开始研发“快速全球打击”( PGS) 系统; 美国“一方面宣布与俄共同研究反导系统的结构问题,另一方面却在波兰及罗马尼亚部署反导设施……美国计划在欧洲包括波罗的海部署的‘标准-3’反导综合体将对俄罗斯战略盾牌的可靠性构成威胁”;[28]美国一方面希望借俄尽快结束在阿富汗的反恐战争并在伊( 朗) 核问题上得到俄的合作,另一方面又漠视俄的利益而继续致力于向前苏联共和国扩展所谓的安全、繁荣及政治稳定空间。此外,“重启”的俄美关系具有明显的脆弱性与局限性。脆弱性表现为这对关系的未来进展在许多方面要取决于奥巴马政府的政治命运,而“对‘重启’俄美关系这一最重要外交成就感到十分满意的奥巴马政府暂时已不想把这一进程继续下去,而是希望‘把红利固定下来’”。随着两国总统大选的临近,在未来的一年或一年半中,俄美关系的发展很可能出现停滞。[29]局限性表现为,迄今为止俄美关系“重启”的全部议题几乎都“属于历史遗留问题或者说是一些‘假问题’”[30],而不是着眼于未来的新的全球性重大问题; 俄美新裁军条约也更

像“两个敌国签订的条约……即使被罩上了‘重启’的形式,但要继续推进两国关系也是没有希望的”。[31]总之,美国不会轻易放弃称霸全球的企图,美国“重启”俄美关系的目的在于寻求俄合作以应对其所面临的现实难题,而非真正给予俄“平等地位”。美国“决不愿看到俄成为一个强大的国家”[32],而这与俄励精图治,决意恢复昔日世界大国地位和谋求平等伙伴身份的战略意图势必形成尖锐的矛盾。因此,“在可望的将来,俄美关系中的任何‘暖化’都具有客观的界限”。[33]

从俄与北约关系看,尽管双方目前正在就欧洲安全以及联合反导问题展开磋商,但达成实质性一致的可能性不大。俄希望西方承认由其主导的集体安全条约组织也成为欧洲地缘安全结构的平等组成部分,使之和北约分别构成统一的欧洲-大西洋安全空间的两个“支柱”,在这个框架内由俄罗斯与西方共同协商决策解决欧洲安全问题; 俄还希望“北约能够实现自我改造,转变成一个面向 21 世纪而不是面向 20 世纪的现代化组织,并同包括俄罗斯以及集体安全条约组织在内的其他‘选手’进行平等的合作”。[34]而北约国家在欧洲安全问题上的战略目标则是建立基于北大西洋联盟的欧洲安全空间,不仅不想与俄建立真正平等的伙伴关系,而且不承认集体安全条约组织的合法性,它追求的是在欧洲以及欧亚地区的安全垄断地位。在双方共建欧洲导弹防御系统方面,美国一些共和党参议员声称,美国永远不会同意与俄罗斯共建导弹防御系统,它将只建立自己的反导系统,因此,俄与北约联合导弹防御系统的建立,不仅需要“莫斯科和布鲁塞尔协商一致,而且还需要其与华盛顿达成一致”,而这一点,正如俄美新裁军条约所表明的那样,“绝非易事”,[35]更何况双方在建立该系统的原则上仍有歧见。北约主张与俄构建两个独立但相互协调的反导系统,而俄则主张建立一个统一的、一体化程度更高的反导系统,并将北约国家与俄罗斯的反导手段都纳入这一系统中,由俄负责保护南部、东南部及东北方向,北约国家负责保护南部及西南部方向;[36]并建议双方按照对等原则建立共同的信息分析与决策中心,实现诸如发射监督与威胁评估等要素的一体化,因为“这样的系统可以体现安全不可分割原则并保证伙伴国意图的‘纯洁’”。[37]俄还坚持要求获得北约有关不将反导系统针对俄的法律保障,因为“对于出现在俄边界附近且拦截范围能够实际覆盖俄乌拉尔以西地区领土的反导系统,俄不可能无动于衷”,[38]而北约却认为,根本不需要什么额外的保障,因为“任何一个思维健全的人都不会想象俄罗斯与北约之间会发生战争”。[39]此外,俄要求在欧洲导弹防御系统中获得与北约平等的地位,对其使用拥有同样的影响力,“俄决不在某种陌生且不能对其发挥影响的方案中默默无闻地扮演一个‘跑龙套’的角色”,“任何将俄从导弹防御系统领域排挤到‘后院’的企图都是没有前景的”。[40]对此,北约是否认同和接纳,恐怕也是个问题。迄今为止,俄与北约共建欧洲导弹防御系统工作组已经进行了多轮谈判,但用俄外长拉夫罗夫的话说“很不顺利”[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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