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宏谋《养正遗规》》《教女遗规》 教女遗规译注pdf 网盘



陈宏谋(1696-1771) (陈宏谋,字汝咨,号榕门,原名弘谋,晚年因避乾隆(弘历)讳,改为宏谋。)。临桂(今广西桂林)人。雍正进士历官布政使、巡抚、总督,至东阁大学士兼工部尚书。在外任三十余年,任经十二行省,官历二十一职,所至颇有政绩,得乾隆帝信任。革新云南铜政,兴少数民族地区教育;经理天津、河南、江西、南河等处水利,疏河筑堤,修圩建闸。先后两次请禁洞庭湖滨私筑堤垸,与水争地。治学以薛瑄、高攀龙为宗,为政计远大。



《五种遗规》清乾隆时期(1739年任两广总督)陈宏谋辑,是清代社会教育和蒙童教育教材,清末中学堂修身科教材。辑者有感于世上多有弊端,遂于公务之余,采录前人关于养性、修身、治家、为官、处世、教育等方面的著述事迹,分门别类辑为遗规五种:《养正遗规》、《教女遗规》、《训俗遗规》、《从政遗规》和《在官法戒录》,总称《五种遗规》。

1 《养正遗规》全文

养正遗规序

天下有真教术,斯有真人材。教术之端,自闾巷始。人材之成,自儿童始。大易以山下出泉,其象为蒙。而君子之所以果行育德者,于是乎在?故蒙以养正,是为圣功,义至深矣。余每见当世所称材子弟,大者夸记诵,诩词章,而德行根本之地,鲜过而问焉。夫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繄岂泉之咎哉。汨泥扬波,父兄之教不先,子弟之率不谨也。宏谋公馀考昔贤养正遗规,择其简要可通行者,釐为二卷,篇帙无多,本末略备,用以流布乡塾。俾父兄师长,以是教其子弟,毋轻小节,毋鹜速成,循循规矩。虽蒙养之事,而凡所以笃伦理砥躬行兴道艺者,悉已引其端,由是以之于大学之涂庶几源洁流清,于世教不无少助乎?钦惟圣天子昌明理学,文治日新,备员圻辅,分路扬鑣,循行風俗,与有人材之责焉。故敢勉竭愚忱,具训蒙士,为郡邑先。其或以是为迂为固为琐屑而憗置焉,余心滋戚矣。

乾隆四年三月既望桂林陈宏谋题于津门官舍

2 《养正遗规》全文

养正遗规卷之上

朱子《白鹿洞书院揭示》

公名熹,字元晦,宋婺源人,谥曰文,配祀十哲。

宏谋按:学也者所以学为人也。天下无伦外之人,故自无伦外之学。朱子首列五教,所以揭明学之本指,而因及为学之序,自修身以至处事接物之要。则学之大纲毕举,彻上彻下,更无馀事矣。宏谋辑《养正规》,特编此为开宗第一义,使为父兄者共明乎此,则教子弟得所向方,自孩提以来。就其所知爱亲敬长,告以此为人之始,即为学之基。切勿以世俗读书取科名之说,汩乱其良知,庶耳所习闻,儿时亦晓然所学为何事。

父子有亲,群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

上五教之目。尧舜使契为司徒,敬敷五教,即此是也。学者学此而已。而其所以学之之序。亦有五焉。其别如下。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上为学之序。学问思辨四者,所以穷理也。若夫笃行之事,则自修身以至于处事接物,亦各有要其别如下。

言忠信,行笃敬。懲忿,窒欲。迁善,改过。

上修身之要。

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

上处事之要。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行有不得,反求诸已。

上接物之要。

熹窃观古昔圣贤所以教人为学之意,莫非使之讲明义理,以修其身,然后推以及人。非徒欲其务记览,为词章,以钓声名取利禄而已也。今人之为学者,则既反是矣。然圣贤所以教人之法,具存于经,有志之士,固当熟读深思而问辨之。苟知其理之当然,而责其身以必然,则夫规矩禁防之具,岂待他人设之,而后有所持循哉。近世于学有规,其待学者为已浅矣。而其为法,又未必古人之意也。故今不复以施于此堂。而特取凡圣贤所以教人为学之大端,条列于上,而揭之楣间。诸君其相与讲明遵守,而责之于身焉。则夫思虑云为之际,其所以戒谨而恐惧者,必有严于彼者矣。其有不然,而或出于此言之所弃,则彼所为规者,必将取之,固不得而略也。诸君其亦念之哉。

朱子《沧洲精舍谕学者》

宏谋按:学莫先于立志,固人尽知之。但世人所谓立志,志科名耳,志利禄耳。每子弟发蒙,即便以此相诱。故所夸材雋,不过泛滥于记诵词章,而不复知孝弟忠信为何事。朱子谕学者,所云志不立之病,却在贪利禄,不贪道义,要作贵人,不要作好人。教后生须将此路头,先与他指点明白,方得迤逦向圣贤一路上去。故是编既示以学之纲,即不可不正其志所向。否则志非其志,学亦非其学矣。

书不记,熟读可记。义不精,细思可精。惟有志不立,直是无著力处。只如而今,贪利禄而不贪道义;要作贵人而不要作好人,皆是志不立之病。直须反复思量,究见病痛起处,勇猛奋跃,不伏作此等人。一跃跃出,见得圣贤所说千言万语,都无一事不是实语,方始立得此志。就此积累工夫,迤逦向上去,大有事在。诸君勉旃,不是小事。

朱子《童蒙须知》有序

夫童蒙之学,始于衣服冠履,次及言语步趋,次及洒扫涓洁,次及读书写文字,及有杂细事宜,皆所当知。今逐目条列,名曰《童蒙须知》。若其修身、治心、事亲、接物、与夫穷理尽性之要,自有圣贤典训,昭然可考。当次第晓达,兹不复详著云。

宏谋按:前二篇,为学者定其纲宗,端所祈向。而蒙养从入之门,则必自易知而易从者始。故朱子既尝编次小学,尤择其切于日用,便于耳提面命者,著为《童蒙须知》,使其由是而循循焉。凡一物一则,一事一宜,虽至织至悉。皆以闲其放心,养其德性,为异日进修上达之阶,即此而在矣。吾愿为父兄者,毋视为易知,而教之不严;为子弟者,更毋忽以不足知,而听之藐藐也。

3 《养正遗规》全文

衣服冠履第一

大抵为人先要身体端整。自冠巾、衣服、鞵韈,皆须收拾爱护,常令洁净整齐。我先人常训子弟云:“男子有三紧,谓头紧腰紧脚紧。头,谓头巾,未冠者总髻。腰,谓以条或带束腰。脚,谓鞵韈。此三者,要紧束,不可宽慢,宽慢则身体放肆不端严,为人所轻贱矣。

凡著衣服,必先提整衿领,结两袵纽带,不可令有缺落。饮食照管,勿令污坏。行路看顾,勿令泥渍。

凡脱衣服,必齐整折叠箱箧中,勿散乱顿放,则不为尘埃杂秽所污。仍易于寻取,不致散失。著衣既久,则不免垢腻。须要勤勤洗干。破绽则补缀之。尽补缀无害,只要完洁。

凡盥面,必以巾帨遮护衣领,卷束两袖,勿令有所湿。

凡就劳役,必去上笼衣服,只著短便,爱护勿使损污。

凡日中所著衣服,夜卧必更则不藏蚤虱,不即敝坏。苟能如此,则不但威仪可法,又可不费衣服。晏子一狐裘三十年,虽意在以俭化俗,亦其爱惜有道也。此最伤身之要。毋忽。

语言步趋第二

凡为人子弟,须是常低声下气,语言详缓,不可高言喧閧,浮言戏笑。父兄长上,有所教督,但当低首听受,不可妄大议论。长上检责,或有过误,不可便自分解,姑且隐默。久却徐徐细意条陈云:“此事恐是如此,向者当是偶尔遗忘。”或曰:“当是偶尔思省未至。”若尔,则无伤忤,事理自明。至于朋友分上,亦当如此。

凡闻人所为不善,下至婢仆违过,宜且包藏,不应便尔声言。当相告语。使其知改。

凡行步趋跄,须是端正,不可疾走跳踯。若父母长上,有所唤召,却当疾走而前,不可舒缓。

洒扫涓洁第三

凡为人子弟,当洒扫居处之地,拂拭几案,当令洁净。文字笔砚,凡百器用,皆当严肃整齐,顿放有常处。取用既毕,复置元所。父兄长上坐起处,文字纸箚之属,或有散乱,当加意整齐,不可辄自取用。凡借人文字,皆置簿钞录主名,及时取还。牕壁、几案、文字间,不可书字。前辈云:“坏笔污墨,豢子弟职。书几书砚,自黥其面。”此为最不雅洁,切宜深戒。

读书写文字第四

凡读书,须整顿几案,令洁净端正。将书册整齐顿放,正身体,对书册,详缓看字,仔细分明读之。须要读得字字响亮,不可误一字,不可少一字,不可多一字,不可倒一字,不可牵强暗记。只是要多诵遍数,自然上口,久远不忘。古人云:“读书千遍,其议自见。”谓熟读则不待解说,自晓其义也。余尝谓读书有“三到”,谓心到,眼到、口到。心不在此,则眼不看仔细。心眼既不专一,却只漫浪诵读,决不能记。记亦不能久也。三到之法,心到最急。心既到矣,眼口岂不到乎。

凡书册,须要爱护,不可损污绉折。济阳江禄,书读未完,虽有急速,必待掩束整齐,然后起。此最为可法。

凡写文字,须高执墨锭,端正研磨,勿使墨汁污手。高执笔,双鉤端楷书字,不得令手揩着豪。

凡写字,未问写得工拙如何,且要一笔一画,严正分明,不可潦草。

凡写文字,须要仔细看本,不可差讹。

杂细事宜第五

凡子弟,须要早起晏眠。

凡喧闹争斗之处,不可近。无益之事,不可为。谓如赌博、笼养、打毬、踢毬、放风禽等事。

凡饮食,有则食之,无则不可思索。但粥饭充饥,不可缺。

凡向火,勿迫近火旁。不惟举止不佳,全防焚*衣服。凡相揖,必折腰。

凡对父母长上朋友,必称名。

凡称呼长上,不可以字,必云某丈。如弟行者,则云某姓某丈。按《释名》:“弟训第,谓相次第也。”某丈者,如云张丈李丈。某姓某丈者,如云张三丈李四丈。旧注云。

凡出外,及归,必于长上前作揖。虽暂出,亦然。

凡饮食于长上之前,必轻嚼缓咽,不可闻饮食之声。

凡饮食之物,勿争较多少美恶。

凡侍长者之侧,必正立拱手。有所问,则必诚实对,言不可忘。

凡开门揭帘,须徐徐轻手,不可令震惊声响。

凡众坐,必敛身,勿广占坐席。

凡侍长上出行,必居路之右。住必居左。

凡饮酒,不可令至醉。

凡如厕,必去外衣。下必盥手。

凡夜行,必以灯烛。无烛则止。

凡待婢仆,必端严,勿得与之嬉笑。执器皿,必端严,惟恐有失。

凡危险,不可近。

凡道路遇长者,必正立拱手,疾趋而揖。

凡夜卧,必用枕,勿以寝衣覆首。

凡饮食,举匙,必置筋。举筋必置匙。食已,则置匙筋于案。

杂细事宜,品目甚多,姑举其略,然大概具矣。凡此五篇若能遵守不违,自不失为谨愿之士。必又能读圣贤之书,恢大此心,进德修业,入于大贤君子之域,无不可者。汝曹宜勉之。

朱子论定《程董学则》

程名端蒙,字正思。董名铢,字叔仲。俱江西德兴人。

宏谋按:《童蒙须知》,为父兄者所以教其子弟也。《程董学则》,则自十年出就外傅以上事。凡乡塾党庠,胥可通行,故朱子尝以为有古人小学之遗意焉。父兄教之于家,师长教之于塾,内外夹持,循循规矩。非僻之心,复何自入哉。

凡学于此者,必严朔望之仪。

其日昧爽,值日一人,主击板。始击,咸起,盥、漱、总、栉、衣、冠。再击,皆着深衣,或凉衫,升堂,师长率弟子,诣先圣像前再拜,焚香,讫。又再拜,退。师长西南向立。诸生之长者,率以次东北,向再拜,师长立而扶之。长者一人前致辞,讫,又再拜,师长入于室。诸生以次环立,再拜,退,各就案。

谨晨昏之令。

常日击板如前。再击,诸生升堂序立,俟师长出户,立定皆揖,次分两序,相揖而退。至夜将寝,击板会揖,如朝礼。会讲、会食、会茶,亦击板如前,朝揖,会讲,以深衣,或凉衫,馀以道服褙子。

居处心恭。

居有常处,序坐以齿。凡坐,必直身正体,毋箕踞、倾倚、交胫、摇足。寝,必后长者。既寝,勿言。当书,勿寝。

步立必正。

行必徐,立必拱。必后长者,毋背所尊。毋践閾,毋跛倚。

视听必端。

毋淫视,毋倾听。

言语必谨。

致详審,重然诺,肃声气。毋轻,毋诞,毋戏谑、喧哗。毋论及乡里人物长短,及市井鄙俚无益之谈。

容貌必庄。

必端严凝重,毋轻易放肆,毋粗豪狠傲,毋轻有喜怒。

衣冠必整。

毋为诡异华靡,毋致垢敝简率。虽燕处,不得裸袒露顶。虽盛暑,不得輒去鞋袜。

饮食必节。

毋求饱,毋贪味。食必以时。毋耻恶食。非节、假及尊命,不得饮酒。饮不过三爵,勿至醉。

出入必省。

非尊长呼唤,师长使令,及已有急干,不得辄出学门。出必告。反必面。出不易方。入不踰期。

读书必专一。

必正心肃容,记遍数。遍数已足,而未成诵,必须成诵。遍数未足,虽已成诵,必满遍数。一书已熟,方读一书,毋务泛观。毋务强记。非圣贤之书勿读。无益之文勿观。

写字必楷敬。

勿草,勿欹倾。

几案必整齐。

位置有伦,简帙不乱。书箧衣笥,必谨扃鑰。

堂室必洁净。

逐日,值日再击板如前。以水洒堂上,良久,以帚扫去尘埃,以巾抆拭几案。其馀悉令斋仆扫拭之。别有污秽,悉令扫除,不拘早晚。

相呼必以齿。

年长倍者以丈。十年长者以兄。年相若以字勿以尔汝。书问称谓,亦如之。

接见必有定。

凡客请见师长,坐定,值日击板,诸生如其服升堂,序揖,立侍,师长命之退,则退。若客于诸生中,有自欲相见者,则见师长毕。就其位见之非其类者,勿与亲狎。

修业有馀功,游艺以适性。

弹琴、习射、投壶各有仪矩,非时勿弄。博奕鄙事,不宜亲学。

使人庄以恕,而必专所听。

择谨愿勤力者,庄以临之,恕以待之,有小过者诃之。甚则白于师长惩之。不悛,众禀师长遣之。不许直行已意,苟日从事于斯,而不敢忽,则入德之方,庶乎其近之矣。

道不远人,理不外事。故古人之教者,自其能食能言,而所以训导整齐之者,莫不有法,而况家塾党庠术序之间乎。彼学者所以入孝出弟,行谨言信,群居终日,德进业修,而暴慢放肆之气,不设于身体者,由此故也。番阳程端蒙与其友生董铢,共为此书,将以教其乡人子弟,而作新之,蓋有古人小学之遗意矣。余以为凡为庠序之师者,能以是而率其徒,则所谓成人有德,小子有造者,将复见于今日矣。于以助成后王降德之意,岂不美哉。淳熙十四年丁未十一月甲子新安朱熹书。

陈北溪《小学诗礼》

先生名淳,字安卿,宋龙溪人,朱子弟子,崇祀庙庭。

宏谋按:《小学之概》已于前二书见之。北溪陈氏,复辑《曲礼》,《少仪》《内则》诸书,择其要且切者集为五言次以韻语,俾童子时时諷诵而服习焉。题之曰《小学诗礼》。盖歌咏所以养性情,而步趋因以谨仪节。过庭之训,殆于兼之。

事亲

凡子事父母,鸡鸣咸盥潄,櫛总冠绅履,以适父母所。

其二

及所声气怡,朋寒问其衣。疾痛敬抑搔,出入敬扶持。

其三

将坐请何向,长者执席少者执牀与坐。悬衾箧枕簟,洒扫室及堂。

其四

长者必奉水,少者必奉槃。进盥请沃盥,盥卒授以巾。

其五

问所欲而进,甘饴滑以瀡。柔色以温之,必尝而后退。

其六

养则致其乐,居则致其敬。昏定而晨省,冬温而夏清。

其七

三日则具沐,五日则请浴。燂音潜热也潘米汁也请靧音悔洗也面,燂汤请濯足。

其八

其有不安节,行不能正履。饮酒不变貌,食肉不变味。

其九

立不敢中门,行不敢中道。坐不敢中席,居不敢主樫。

其十

父召唯无诺,父呼走不趋叶雌由切。食在口则吐,手执业则投。

其十一

父立刚视足,父坐则视膝。应对言视面,立视前三尺。

其十二

父母或有过,柔声以谏之。三谏而不听,则号泣而随。

其十三

父在不远游,所游必有常。出不敢易方,复不敢过时。

其十四

舟焉而不游,道焉而不径。身者父母体,行之敢不敬。

事长

君子容舒迟,见尊者齐遬。足重而手恭,声静而气肃。

其二

始见于君子,辞曰愿闻名。童子曰听事,不敢与竝行。

其三

尊年不敢问,长赐不敢辞。燕见不将命,道不请所之。

其四

年倍事以父,年长事以兄。父之齿随行,兄之齿雁行。

其五

见父之执者,不问不敢对。不谓进不进,不谓退不退。

其六

侍坐于长者,必安执而颜。有问让而对,不及毋儳言。

其七

君子问更端,则必起而对。欠伸撰持也杖禰,侍坐可请退。

其八

侍饮于长者,酒进则拜受。未釂音醮饮尽爵也不敢饮,未辩音徧义同不虚口。

其九

侍燕于君子,先饭而后已。小饭而亟之,毋齧骨刺齿。

其十

从长上邱陵,必向长所视。群居有五人,长者席必异。

男女

男正位乎外,女正位乎内。男女无相渎,天地之大义。

其二

男十年出外,就傅学书记。学乐学射御,学礼学孝弟。

其三

女十年不出,姆教婉娩从。执麻治丝省,观祭纳酒浆。

其四

女子不出门,出门必擁蔽。夜行必以烛,无烛则必止。

其五

男女不杂坐,嫂叔不通问。内言不出阃,外言不入阃。

其六

男不言内事,女不言外事。非祭不交爵,非丧不受器。

其七

姑姊妹女子,已嫁而反室。弗与同席坐,弗与同器食。

其八

取妻不同姓,寡子弗与友。主人若不在,不入其门户。

其九

妇人伏于人,无所敢自遂。令不出闺门,惟酒食是议。

其十

迎客不出门,送客不下堂,见卑不逾閾,弔丧不出疆。

其十一

妇人不二斩,斩衰为夫服也,烈女不二夫。一与之齐者,终身不改乎。

杂仪

喜怒必中节,周旋必中礼。淫恶不接心,惰慢不设体。

其二

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恶声。非法不敢道,非德不敢行。

其三

执虚如执盈,入虚如有人。使民如承祭,出门如见宾。

其四

并坐不横肱,共饭不择手。揖人必违位,尊前不叱狗。

其五

入国不敢驰,入里必致式。入户必奉扃,入门不践閾。

其六

入境必问禁,入国必问俗。入门必问讳,与人不问欲。

其七

临丧则不笑,临祭则不惰。当食则不欢,让食则不唾。

其八

君子正衣冠,俨然尊瞻视。即之容也温,听之言也厉。

真西山《教子斋规》

公名德秀,字希元,宋浦城人。参知政事,谥文忠,崇祀庙庭。

宏谋按:养正之方,最小时为尤要。古人重胎教,自妇人妊子之时,谨寝食,肃视听,夜则令瞽诵诗,道正事。凡以慎所感,谓感于善则善,为生子计也。今人纵不能尽然,乃至既生之后,曲意抚摩。积四五岁,仍然姑息,恣其所为,应诃反笑。逮于既长,养成娇惰,虽欲禁防不可得已。西山先生《教子斋规》,乃是于最少小时,撮其大纲,分为八则。简而要,切而该,尤父兄所宜敬书座右,时加训饬者。

一曰学礼。

凡为人要识道理,识礼数,在家庭事父母,入书院事先生,并要恭敬顺从,尊依教诲。与之言则应,教之事则行,毋得怠慢,自任已意。

二曰学坐。

定身端坐,齐脚敛手。毋得伏框靠背,偃仰倾侧

三曰学行。

笼袖徐行,毋得掉臂跳足。

四曰学立。

拱手正身,毋得跛倚欹斜。

五曰学言

朴实語事,毋得妄诞。低细出击,毋得叫唤。

六曰学揖。

低头屈腰,出声收手,毋得轻率慢易。

七曰学诵。

专心看字,断句慢读,须要字字分明。毋得目视东西,手弄他物。

八曰学书。

臻聚也志把笔,字要齐整圆净,毋得轻易糊涂。

方正学《幼仪杂箴》

公名孝孺,字希直,明浙江宁海人。官翰林学士,靖难死节。

道之于事,无乎不在。古之人自少至长,于其所在,皆致谨焉而不敢忽。故行跪、揖拜、饮食、言动、有其则;喜、怒、好、恶、忧、乐、取予有其度。或铭于盤盂,或书于绅笏,所以养其心志,约其形体者,至详密矣。其进于道也,岂不易哉。后世教无其法,学失其本。学者汨于名势之慕,利禄之诱,内无所养,外无所约,而人之成德者难矣,予病乎此也。盖久欲自其近而易行者,学焉而未能。因列所当勉之目为箴,揭于左右,以攻已阙。由乎近而至乎远,盖始诸此,非谓足以尽乎自修之事也。方孝孺序。

宏谋按:为学之有箴,义取乎刺病。凡以触目警心也。触吾目者,陈义不必高。警吾心者,为失不在大。《书》曰:“不矜细行,终累大德。”成人犹将慎之,况小子乎?正学先生书此自警,而题之曰《幼仪杂箴》。自日用之节,以及念虑之微,辨理欲消长之萌,推吉凶荣辱之应,何其言之慄慄也。维予小子,不聪敬止,尚其以是为苦口药石哉。



维坐容,背欲直,貌端庄,手拱臆。仰为骄,俯为戚。毋箕以踞,欹以侧。坚静若山乃恒德。



足之比也如植,手之恭也如翼。其中也敬,而外也直。不为物迁,进退可式。将有立乎圣贤之域。



步履欲重,容止欲舒。周旋迟速,与仁义俱。行不畔乎仁义,是为恒途。



形倦于昼,夜以息之。宁心定气,勿妄有思。偃勿如伏,仰勿如尸。安养厥德,万化之基。



张拱而前,肃以纾敬。上手宜徐,视瞻必定。勿游以傲,勿佻以轻。远耻辱于人,动必以正。



古拜有九,今存其一。数之多寡,尊卑以秩。宜多而寡,倨以取祸。宜寡而多,为諂为阿。以礼制事,不爽其宜。



珍腴之慙 ,不若藜藿之甘。万钟之尸居,不若釜庾之有为。苟无待于富贵,夫孰得而贫贱之。噫。



酒之为患,俾谨者荒,俾庄者狂,俾贵者贱,而存者亡。有家有国,尚慎其防。



发乎口,为臧为否。加乎人,为喜为嗔。用乎世,为成为败。传乎书,为贤为愚。呜呼,其发也可不慎乎!



吾形也人,吾性也天。不天之祇,而人之随。徇人而忘反,不弃其天,而沦于禽兽也几希。



中之喜,笑勿启齿。见其异,勿侮以戏。内既病乎德,外为祸阶。抵掌绝缨,匪优则俳。



得乎道而喜,其喜曷已。得乎欲而喜,悲可立俟。惟道之务,惟欲之去。颜孟之乐,反身则至。



世人于怒,伤暴与遽。切齿攘袂不審厥虑。圣贤不然,以道为度,揆道酬物,已则无与。暴遽是惩,圣贤是师。颜之好学,自此而推。



惰学与德,汝日戚戚,忧为有益。名位不光,惟日忧伤,汝志则荒。弃其所当忧,而忧其不必忧,世之人皆然。汝孰忧哉,勉于自修。



物有可好,汝勿好之。德有可好,汝则效之。贱物而贵德,孰谓道远,将允蹈之。



见人不善,莫不知恶。己有不善,安不之顾。人之恶恶,心与汝同。汝恶不改,人宁汝容。恶已所可恶,德乃日新。己无不善,斯能恶人。



非吾义,锱铢勿视。义之得,千驷无愧。物有多寡,义无不存。畏非义如毒螫,养气之门。



有以处己,有以处人。彼受为义,吾施为仁。义之不图,陷人为利。私惠虽劳,非仁者事。当其可与,万金与之。义所不宜,豪发拒之。



诵其言,思其义。存诸心,见乎事。以敬畜德,以静养志。日化岁加,山立川驶。圣德卓然,焉敢不至。



德有馀者,其艺必精。艺本于德,无为而名。惟艺之务,德则不至。苟极其精,世不之贵。汝书不美,自视不善。德不若人,乃不知忧。先乎其大,后乎其细。大或可傅,人不汝弃。

高提学《洞学十戒》

高名贲亨,字汝白,浙江临海人。明正德时,江西提学副使。

宏谋按:白鹿洞书院,自朱子揭示学者,体要粲然大备。后儒振兴洞学,遞有规条,要皆庚续发明朱子之意。然或以其词之繁,非幼学所能尽晓。独高公立《洞学十戒》于末学病痛,尽其表里。而杜渐防微,尤当自幼学始。使之重以为戒,从事圣贤之途,则凡所以禁其为彼而导其为此者,不啻言提其耳矣。宏谋故辑此,以终是卷,其于揭示中所云规矩禁防之具,盖不无小补云。

一曰立志卑下。

谓以圣贤之事不可为,舍其良心,甘自暴弃,只以工文词博记诵为能者。

二曰存心欺妄。

谓不知为已之学,好为大言,互相标榜,粉饰容貌,专务虚名者。

三曰侮慢圣贤。

谓如小衣入文庙及各祠,閒坐嬉笑,及将圣贤正论格言作戏语,不盥栉观书之类。

四曰陵忽师友。

谓如相见不敬,退则诋毁,责善不从,规过则怒之类。

五曰群聚嬉戏。

凡初至接见之后,虽同会亦必有节。非同会者,尤不可数见。若群聚遨游,设酒剧会,戏言戏动,不惟荒废学业,抑且荡害性情。

六曰独居安肆。

谓如日高不起,白昼打眠,脱巾裸体,坐立偏跛之类。

七曰作无益之事。

谓如博奕之类。至于书文,虽学者事,然非今日所急,亦宜戒之。

八曰观无益之书。

谓如老庄仙佛之书,及战国策,诸家小说,各文集。但无关于圣人之道者皆是。

九曰好争。

凡朋友同处,当如久敬之道,通财之义。若以小忿小利,辄伤和气,与涂人无异矣。

十曰无恒。

夫恒者入圣之道。小艺无恒,且不能成,况学乎?在院生儒,非有急务,不宜数数回家。及言动课程,俱当有常,毋得朝更夕变,一作一辍。

4 《养正遗规》全文

养正遗规卷之下

《颜氏家训·勉学篇》

颜氏名之推北齐人

宏谋按:教弟子之法,自夫子以学文后于力行,本末固已粲然。兹辑养正规,诸凡孝弟谨信爱众亲仁之事,上卷略备,然圣贤成法,非学古安能有获。观颜氏《勉学篇》,反覆提撕,词旨恳到,而以幼而学者方诸日出之光,则及时自勉,所当爱惜分阴之意,溢于言表矣。余故录此为下卷开章,即以《朱子读书法》继之,盖序固不容淆,功尤不可缺也。

自古明王圣帝,犹须勤学,况凡庶乎?此事遍于经史,吾亦不能郑重,聊举近世切要以终寤汝耳。士大夫子弟,数岁已上,莫不被教。多者或至礼传,少者不失诗论。及至冠婚,体性稍定。因此天机,倍须训诱。有志尚者,遂能磨砺,以就素业。无履立者,自兹惰慢,便为凡人。人生在世,会当有业。农民则计量耕稼,商贾则计论货贿。工巧则致精器用,伎艺则沈思法术,武夫则惯习弓马,文士则讲议经书。多见士大夫耻涉农商,羞务工伎,射既不能穿札,笔则才记姓名,饱食醉酒,忽忽无事,以此销日,以此终年。或因家世馀绪,得一阶半级,便谓为足,安能自苦?及有吉凶大事,议论得失,蒙然张口,如坐云雾,公私宴集,谈古赋诗,塞默低头,欠伸而已。有识旁观,代其入地,何惜数年勤学,长受一生愧辱哉!梁朝全盛之时,贵游子弟,多无学术,至于谚云:“上车不落则著作,体中何如则祕书。”无不熏衣剃面。傅粉施朱,驾长簷车,跟高齿屐,坐碁子方褥,凭班丝隐囊,列器玩于左右,从容出入,望若神仙。明经求第,则雇人答策。三九公讌,则假手赋诗。当尔之时,亦快士也。及离乱之后,朝市迁革,铨衡选举,非复曩者之亲,当路秉权,不见昔时之党。求诸身而无所得,施之世而无所用。披褐而丧珠,失皮而露质。兀若枯木,泊若穷流,鹿独戎马之间,转死沟壑之际。当尔之时,诚驽材也。有学艺者,触地而安。自荒乱已来,诸见俘虏,虽百世小人,知读《论语》《孝经》者,尚为人师。虽千载冠冕,不晓书记者,莫不耕田养马。以此观之,安可不自勉耶?以上为不学者言学,以下为学者言实学。且又闻之,生而知之者上,学而知之者次,所以学者,欲其多智明达耳。必有天才,拔群出类。为将则暗与孙武吴起同术。执政,则悬得管仲子产之教。虽未读书,吾亦谓之学矣。今子既不能然。不师古之踪迹,犹蒙被而卧耳。人见邻里亲戚,有佳快者,使子弟慕而学之。不知使学古人,何其蔽也哉。世人但知跨马被甲。长矛强弓,便云我能为将。不知明乎天道,辨乎地利,比量逆顺,鉴达兴亡之妙也。但知承上接下,积财发穀,便云我能为相。不知敬鬼事神,移风易俗,调节阴阳,荐举贤圣之至也。但知私财不入,公事夙办,便云我能治民。不知诚已刑物,执辔如组,反风灭火,化鸱为凤之术也。但知抱令守律,早刑晚舍,便云我能平狱。不知同辕观罪,分剑追财,假言而奸露,不问而得情之察也。爰及农商工贾,厮役奴隶,钓鱼屠肉,饭牛牧羊,皆有先达,可为师表。博学求之,无不利于事也。夫所以读书学问,本欲开心明目,利于行耳。未知养亲者,欲其观古人之先意承颜,怡声下气,不惮劬劳,以致甘软,惕然慙惧,起而行之也。未知事君者,欲其观古人之守职无侵,见危授命,不忘诚谏,以利社稷,恻然自念,思欲效之也。素骄奢者,欲其观古人之恭俭节用,卑以自牧,礼为教本,敬者身基,瞿然自失,敛容抑志也。素鄙吝者,欲其观古人之贵义轻财,少私寡欲,忌盈恶满,赒穷恤匮,赧然悔耻,积而能散也。素暴悍者,欲其观古人之小心黜已,齿弊舌存,含垢藏疾,尊贤容众,苶音涅疲也然沮丧,若不胜衣也。素怯懦者,欲其观古人之达生委命,强毅正直,立言必信,求福不回,勃然奋厉,不可恐慑也,历兹以往,百行皆然。纵不能淳,去泰去甚。学之所知,施无不远。世人读书者,但能言之,不能行之,忠孝无闻,仁义不足。加以断一条讼,不必得其理,宰千户县,不必理其民。问其造屋,不必知楣横而棁竖也;问其为田,不必知稷早而黍迁也。吟啸谈谑,讽咏辞赋,事既优闲,材增迂诞。军国经纶,略无施用,故为武人俗吏所共嗤诋,良由是乎?夫学者,所以求益耳。见人读数十卷书,便自高大,陵忽长者,轻慢同列,人疾之如仇敌,恶之如鸱枭。如此以学自损,不如无学也。古之学者为已,以补不足也。今之学者为人,但能说之也。古之学者为人,行道以利世也。今之学者为已,修身以求进也。夫学者犹种树也,春玩其华,秋登其实。讲论文章,春华也;修身利行;秋实也,人生小幼,精神专利。长成已后,思虑散逸,固须早教,勿失机也。吾七岁时,诵《灵光殿赋》,至于今日,十年一理,犹不遗忘,二十之外,所诵经书,一月废置,便至荒无矣。然人有坎坷,失于盛年,犹当晚学,不可自弃。世人婚冠未学,便称迟暮,因循面墙,亦为愚尔。幼而学者,如日出之光;老而学者,如秉独夜行,犹贤乎瞑目无见者也。

《朱子读书法》

元四明程氏辑。程名端礼,号畏齐。

端礼窃闻之朱子曰:“为学之道,莫先于穷理。穷理之要,必在乎读书。读书之法,莫贵乎循序而致精。而致精之本,则又在于居敬而持志。”此不易之理也。其门人与私淑之徒会萃朱子平日之训,而节序其要,定为《读书法》六条如左。

宏谋按:朱子自定读书之法,一曰循序渐进,一曰熟读精思,二者固尽其要。而此六条者,则后人集其说而推明之者也。考庆源辅氏,先以居敬持志,次及循序渐进,而江东书院讲义,则先之循序渐进,而以居敬持志终焉。夫居敬持志,固循序致精之本,但在初学,似难遽责之使然。莫若先引以朱子之所自定,然后进之虚心涵泳,切已体察,着紧用力,而终之以居敬持志,则由是以渐进于大学,于为学之序似较顺。故是编采程氏所辑,而辅氏之说,则俟善学者参观而自喻之。

循序渐进。

朱子曰:“以二书言之,则通一书而后及一书。以一书言之,篇章字句,首尾次第,亦各有序而不可乱,量力所至而谨守之。字求其训,句索其旨,未得乎前,不敢求乎后。未通乎此,不敢志乎彼。如是则志定理明,而无疏易陵躐之患矣。若奔程趁限,一向趱著了,则看犹不看也。”近方覺此病痛不是小事,元来道学不明,不是上面欠工夫,乃是下面无根脚。其循序渐进之说如此。

熟读精思

朱子曰:“荀子说诵数以贯之,见得古人诵书,亦记徧数。”乃知横渠教人读书必须成诵,真道学第一义,徧数已足,而未成诵,必欲成诵。徧数未足,虽已成诵,必满徧数。但百徧时,自是强五十徧。二百徧时,自是强一百徧,今人所以记不得,说不去,心下若存若亡,皆是不精不熟。所以不如古人。学者观书,读得正文,记得注解,成诵精熟。注中训释文意,事物名件,发明相穿纽处,一一认得如自已做出底一般,方能玩味反覆,向上有通透处。其熟读精思之学如此。

虚心涵泳。

朱子曰:“庄子说吾与之虚而委蛇,既虚了,又要随他曲折去。”读书须是虚心方得,圣贤说一字是一字,自家只平著心去秤停他,都使不得一豪杜譔。今人读书,多是心下先有箇意思,卻将圣贤言语来凑。有不合,便穿鉴之使合,如何能见得圣贤本意。其虚心涵泳之说如此。

切已体察。

朱子曰:“入道之门,是将自身入那道理中去,渐渐相亲,与已为一。”而今人道在这里,自家在外,元不相干。学者读书,须要将圣贤言语,体之于身。如克已复礼,如出门如见大宾等事,须就自家身上体覆,我实能克已复礼主敬行恕否。件件如此方有益,其切已体察之说如此。

著紧用力。

朱子曰:“宽著期限,紧著课程。为学要刚毅果决,悠悠不济事。且如发愤忘食,乐以忘忧,是甚么精神,甚么筋骨。”今之学者,全不曾发愤,直要抖擞精神,如救火治病然。如撑上水船,一篙不可放缓,其著紧用力之说如此。

居敬持志。

朱子曰:“程先生云'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此最精要。方无事时,敬以自持。心不可放入无何有之乡,须是收敛在此。及应事时,敬于应事,读书时,敬于读书,便自然貫该动静,心无不在。”今学者说书,多是捻合来说,却不详密活熟。此病不是说书上病,乃是心上病,盖心不专静纯一,故思虑不精明。须要养得虚明专静,使道理从里面流出方好。其居敬持志之说如此。

朱子《治家格言》

宏谋按:《礼》“男子三十壮有室。”今则未弱冠,而已多授室者矣。此其去成童无几,能知闲有家悔亡之道者盖鲜。故于论读书后,即继以《治家格言》,所以及其志未变,而使知保室宜家之非易也。夫古人治家之言颇不少,独取乎是者,其言质,愚智胥能通晓,其事迩,贵贱尽可遵行。故虽朱子文集所不载,以其锓版流传之既久也,录之。

黎明即起,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既昏便息,关锁门户,必亲自检点。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粒,恒念物力维艰。宜未雨而绸缪,毋临渴而掘井。自奉必须俭约,燕客切勿留连。器具质而洁,瓦缶胜金玉。饮食约而精,园蔬愈珍羞。勿营华屋,勿谋良田。三姑六婆,实淫盗之媒。婢美妾嬌,非闺房之福。奴仆勿用俊美,妻妾切忌艳妆。祖宗虽远,祭祀不可不诚。子孙虽愚,经书不可不读。居身务期质朴,训子要有义方。勿贪意外之财,莫饮过量之酒,与肩挑贸易,毋占便宜。见贫苦亲邻,须加温恤。刻薄成家,理无久享。伦常乖舛,立见消亡。兄弟叔姪,须分多润寡。长幼内外,宜辞严法肃。听妇言,乖骨肉,岂是丈夫。重赀财,薄父母,不成人子。嫁女择佳壻,毋索重聘。娶妇求淑女,勿计厚奁。见富贵而生謟诏容者最可耻。见贫穷而作骄态者贱莫甚。居家戒争讼,讼则终凶。处世戒多言,言多必失。毋恃势力而凌逼孤寡,勿贪口腹而恣杀牲禽。乖僻自是,悔误必多。颓惰自甘,家道难成。狎昵恶少,久必受其累。屈志老成,急则可相倚。轻听发言,安知非人之谮愬,当忍耐三思。因事相争,安知非我之不是,须平心再想。施惠无念,受恩莫忘。凡事当留馀地,得意不宜再往。人有喜庆,不可生妒忌心。人有祸患,不可生喜幸心。善欲人见,不是真善。恶恐人知,便是大恶。见色而起淫心,报在妻女;匿怨而用暗箭,祸延子孙。家门和顺,虽饔飱不继,亦有馀欢。国课早完,即囊橐无馀,自得至乐。读书志在圣贤,非徒科第。为官心存君国,岂计身家。守分安命,顺时听天。为人若此,庶乎近焉。

吕近溪《小儿语》并序

近溪名得胜,明嘉靖时宁陵人。

儿之有知而能言也,皆有歌谣以遂其乐。群相习,代相传,不知作者所自。如梁宋间,盘脚盘,东屋点灯西屋明之类。学焉而与童子无补,余每笑之。夫蒙以养正,有知识时,便是养正时也。是俚语者固无害,胡为乎习哉。余不愧浅末,乃以立身要务,谐之音声,如其鄙俚,使童子乐闻而易晓焉,名曰《小儿语》,是讙呼戏笑之间,莫非义理身心之学。一儿习之,可为诸儿流布;童时习之,可为终身体认,庶几有小补云。纵无补也,视所谓“盘脚盘”者,不犹愈乎。沙隨近溪渔隐书。

宏谋按:沧浪之歌,孺子歌耳,孔子叹为自取,且呼小子听之。当是时,不复计其歌之出自孺子也。近溪先生思所以语小儿,而因自为《小儿语》。若规若刺,若讽若嘲,衝口而出,自然成音。小儿闻之,果小儿语也。嗟乎,儿固有不儿时。儿时熟之复之,不儿时思之味之,虽欲终视为小儿语,不可得已。或曰:“言之毋乃不文。”夫以小儿语语小儿,亦焉用文为哉?

5 《养正遗规》全文

四言

一切言动,都要安详。十差九错,只为慌张。

沉静立身,从容说话。不要轻薄,惹人笑骂。

先学耐烦,快休使气。性燥心粗,一生不济。

能有几句,见人胡讲,洪钟无声,满瓶不响,钟虽大,不撞不鸣。半瓶水,多有声。

自家过失,不消遮掩。遮掩不得,又添一短。又多了饰非之短。

无心之失,说开罢了。一差半错,那箇没有。

宁好认错,休要说谎。教人识破,谁肯作养。

要成好人,须寻好友,引酵音叫酒母也若酸,那得甜酒。

与人讲话,看人面色。意不相投,不须强说。察言而观色。

当面证人,惹祸最大。是与不是,尽他说罢。

造言起事,谁不怕你。也要提防,王法天理。王法天理,不怕恶人。

我打人还,自打几下即是自打,我骂人还,换口自骂。

既做生人,便有生理。个个安閒,谁养活你。

世间生艺,要会一件。有时贫穷,救你患难。

饱食足衣,乱说闲要。终日昏昏,不如牛马。牛耕犁,马骑坐,此人在他何用。

担头车尾,穷汉营生,日求升合,休与相争。

兄弟分家,含糊相让。让要让个明白。子孙争家,厮打告状。让得不明,亦是争端。

强取巧图,只嫌不彀。横来之物,要你承受。非理所得,岂能常保。

六言

儿小任情骄惯,大来负了亲心。费尽千辛万苦。分明养个讐人。

世间第一好事,莫如救难怜贫。人若不遭天祸,舍施能费几文。

乞儿口干力尽,终日不得一钱。败子羹肉满桌,喫着只恨不甜。富家一席酒,贫汉一年粮,不可不知。

蜂蛾也害饥寒,蝼蚁都知疼痛。谁不怕死求活,休要杀生害命。

自家认了不是,人再不好说你。自家倒在地下,人再不好跌你。

气恼他家富贵,畅快人有灾殃。一些不由自已,可惜坏了心肠。人各有命,嫉妒何益。

杂言

老子终日浮水,儿子做了溺鬼。老子偷瓜盗果,儿子杀人放火。言为父者,不可开为恶之端。

休著君子下看俗人下看何妨。休教妇人鄙贱。乞墦之类是也。

人生丧家亡身,言语占了八分。惟口可恨,耳目次之。

任你心术奸险,哄瞒不过天眼。

使他不辨不难势服也。要他心上无言理服也。

人言未必皆真,听言只听三分。还虚心审察,不可听说便行。

休与小人为仇,小人自有对头。我且忍他。

干事休伤天理,防备儿孙辱你。远在儿孙近在身。

你看人家妇女,眼里偏好。人家看你妇女,你心偏恼。凡事要将心比心。

恶名儿难揭,好字儿难得。

大嚼多噎,大走多蹶。凡事小心谨慎。

为人若肯学好,羞甚担柴卖草。颜曾思宪,贫贱无比。为人若不学好,誇甚尚书阁老。

慌忙到不得济,安详走在头地。

话多不如话少,话少不如话好。果不当理,一句也是多的。

小辱不肯放下,惹起大辱倒罢。此受气不过者之通病。若大辱不罢,必到家败身亡。

天来大功莫大的功,禁不得一句自称。纵使人称,还要谦让,归功于人,才免嫉妒。海那深罪莫大的罪,禁不得双膝下跪。

一争两丑,一让两有。虞芮之闲田,亡父之白金。

吕新吾《续小儿语》有序

新吾名坤,近溪子也,明万历朝少司寇。

小儿皆有语,语皆成章,然无谓。先君谓无谓也,更之,又谓所更之未备也,命余续之。既成刻矣,余又借小儿原语而演之。语云教子婴孩,是书也诚鄙俚,庶乎婴孩一正传哉,乃余窃自愧焉。言各有体。为诸生家言,则患其不文。为儿曹家言,则患其不俗。余为儿语而文,殊不近体,然刻意求为俗弗能。故小儿习先君语如说话,莫不鼓掌跃诵之。虽妇人女子,亦乐闻而笑,最多感发。习余语如读书,謇謇惛惛,无喜听者,拂其所好,而强以所不知,理固宜然。嗟嗟,儿自有不儿时,即余言或有裨施他日万分一。第恐小儿徒以为语,人徒以为《小儿语》也。无论文俗,总属空谈,虽仍小儿之旧语可矣。先君何庸更,余何庸续且演哉。重蒙养者,其绎思之。

宏谋按:《小儿语》,天籁也,《续小儿语》,人籁也。天籁动乎天机,人籁饜乎人意,婆心益急矣。

四言

心要慈悲,事要方便。残忍刻薄,惹人恨怨。

手下无能不是故意,只是无才。从容调理。他若有才,不服事你。

遇事逢人,豁绰舒展。要看男儿,须先看胆。丈夫只怕胆怯气馁。

休将实用,费在无功。蝙蝠翅儿。扇名一文钱一把。一般有风。扇有值银三五两者,风也只是如此。

一不积财,二不结怨。睡也安然,走也方便。

要知亲恩,看你儿郎。你看儿郎何如,便知亲看你何如。要求子顺,先孝爷娘。你不孝顺父母,你儿照你样行。

别人情性,与我一般。时时体悉,件件从宽。

都见面前,谁知脑后,笑著不觉,说着不受。

人夸偏喜,人劝偏恼。你短你长,你心自晓。夸你是真是假,劝你是好是歹。

卑幼不才,瞒避尊长。外人笑骂,父母夸奖。

仆隶纵横,谁向你说。恶名你受,暗利他得。

从小做人,休坏一点。覆水难收,悔恨已晚。立身一败,万悔难追。

贪财之人,至死不止。不义得来,付与败子。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

都要便宜,我得人不。人已无得之理。亏人是祸,亏已是福。

怪人休深;望人休过。省你闲烦,免你暗祸。怪人深,则祸必不测,望人过,则心必不遂。

正人君子,邪人不喜。你又恶他,他肯饶你。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

好衣肥马,喜气扬扬。醉生梦死,谁家儿郎。

今日用度,前日积下。今日用尽,来日乞化。人生福分,都有定数。辟如一石粮食,一日一升, 喫一百日。一日一斗,只喫十日。一日一石,只喫一日。自然之理。

无可奈何,须得安命。怨叹燥急,又增一病。

仇无大小,只怕伤心。恩若救急,一芥千金。

自家有过,人说要听。当局者迷。旁观者醒。

丈夫一生,廉耻为重。切莫求人,死生有命。

要甜先苦,要逸先劳。须屈得下,才跳得高。惟忍乃克有济。

白日所为,夜来省已。是恶当惊,是善当喜。

人誉我谦,又增一美。自夸自败,还增一毁。

害与利随,祸与福倚。只个平常,安稳到底。

怒多横语,喜多狂言。一时褊急,过后羞惭。

人生在世,守身实难。一味小心,方得百年。

慕贵耻贫,志趣落群。惊奇骇异,见识不济。

心不顾身,多欲损身。口不顾腹,多食伤腹。人生实难,何苦纵欲。

才说聪明,便有障蔽。不著学识,到底不济。

威震四海,勇冠三軍。只没本事,降伏自心。非制人之难,而自治之难。非任气之难,而循理之难。

矮人场笑,下士涂说。学者识见,要从心得。

读圣贤书,字字体验。口耳之学,梦中喫饭。

男儿事业,经纶天下。识见要高。规模要大。

待人要丰,自奉要约。责已要厚,责人要薄。

一饭为恩,千金为仇。薄极成喜,爱重成愁。

鼷鼠杀象,蜈蚣杀龙。人休忽微。蚁穴破堤,蝼孔崩城。事休忽小。

意念深沉,言辞安定。艰大独当,声色不动。

相彼儿曹,乍悲乍喜。小事张皇,惊动邻里。有识有度,方是大器。

分卑气高,能薄欲大。中浅外浮,十人九败。

坐井观天,面墙定路。远大事业,休与共做。

冷眼观人,冷耳听语。冷情当感,冷心定静沉潜之谓思理。

理可理度,事有事体。只要留心,切莫任已。

六言

修寺将佛打点,烧钱买免神明。灾来鬼也难躲,为恶天自不容。鬼神原不卖福。修寺烧钱何益。人能作善修德,万福百祥自集。

贫时怅望糟糠,富日骄嫌甘旨。天心难可人心,那个知足饿死。

苦甜下咽不觉,是非出口难收。可怜八尺身命,死生一任舌头。昔人云:“病从口入,祸从口出”。

因循惰慢之人,偏会引说天命。一年不务农桑,一年忍饥受冻。万事尽了心力,然后听天任命。

天公不要房住,神道不少衣穿。强似将佛塑画,求福免祸心切,只是諂赂神明,大家都说行善不知此心为神乎,为已乎?行善乎?行利乎?不如救些贫难。这却是善事,又不肯为。彼善事上官忘情民瘼者,何以异此。

世上三不过意,王法天理人情。这个全然不顾,此身到处难容。

责人丝发皆非,辨已分豪都是。盗跖千古元凶,盗跖何曾觉自。

柳巷风流地狱,花奴胭粉刀山。丧了身家行止,落人眼下相看。

只管你家门户,休说别个女妻。第一伤天害理,好讲闺门是非。此天下之大恶也,他若是实,与你何干。倘若诬枉,甚于杀人。

人侮不要埋怨,只当宽解。人羞不要数说。只当回护。人极不要跟寻,只当放松。人愁不要喜悦,只当忧念。

大凡做一件事,就要当一件事。若还苟且粗疏,定不成一件事。

少年志肆心狂,长者言之偏恼。你到长者之时,一生悔恨不了。

改节莫云旧善,自新休问昔狂。贞妇白头失守,不如老妓从良。

自家痛痒偏知,别个辛酸那觉。体人须要体悉,责人慎勿责苛。

快意从来没好,拂心不是命穷。安乐人人破败,忧勤个个亨通。

儿好何须父业,儿若不肖空积。不知教子一经,只要黄金满室。

君子名利两得,小人名利两失。试看往古来今,惟有好人便益。

厚时说尽知心,隄防薄后发泄。恼时说尽伤心,再好有甚颜色。

事到延挨怕动,临时却恁慌忙。除却差错后悔,还落前件牵肠。

往日真知可惜,来日依旧因循。若肯当年一苦,无边受用从今。

东家不信阴阳,西家专敬风水。祸福彼此一般,费了钱财不悔。

德行立身之本,才识处世所先。孟浪痴呆自是,空生人代百年。

谦卑何曾致祸,忍默没个招灾。厚积深藏远器,轻发小逞凡才。

俭用亦能彀用,要足何时是足。可怜惹祸伤身,都是经营长物。

未来难以预定,算彀到头不彀。每事常余二分,那有悔的时候。

火正灼时都来,火一灭时都去。炎凉自是通情,我不关心去住。

何用终年讲学,善恶个个分明。稳坐高谈万里,不如踸踔音趁卓跛者行也一程。

万古此身难再,百年展眼光阴。纵不同流天地,也休涴汙也了乾坤。

世上第一伶俐,莫如忍让为高。进屡张良结袜张释之胯下韩信,古今真正人豪。

学者三般要紧,一要降伏私欲,二要调驯气质,三要跳脱习俗。

百尺竿头进步,钻天巧智多才。饶你站得脚稳,终然也要下来。

莫防外面刀枪,只怕随身兵刃。七尺盖世男儿,自杀只消三寸。此有无穷之味,爱身者当自得之。

杂言

创业就创干净,休替子孙留病。只图眼前便宜,却忽日后反复,子孙必受其害。

童生进学喜不了,尚书不升终日恼。始终是一个人,人心有甚尽足。

若要德业成,先学受困穷。若要无烦恼,惟有知足好。若在度量长,先学受冤枉。若要度量宽,先学受懊烦。

十年无菽粟,身亡;十年无金珠,何伤。

事只五分,无悔。味只五分,偏美。

老来疾痛,都是壮时落的。衰后冤孽,都是盛时作的。

见人忍默偏欺,忍默不是痴的。

鸟兽无杂病,穷汉没奇症。

闻恶不可就恶,恐替别人泄怒。焉知非小人借我出气。

休说前人长短,自家背后有眼。

湿时綑就,断了约儿不散。小时教成,殁了父兄不变。

说好话,存好心。行好事,近好人。

算计二著现在,才得头著不败。凡事都留后门,有救性此万全之道。

君子口里没乱道,不是人伦是世教。

君子脚跟没乱行,不是规矩是准绳。

君子胸中所常体,不是人情是天理。

好面上灸个疤儿,一生带破。白衣上点些墨儿,一生带涴。叶鸟卧切。

恩怕先益后损,则恩反为仇,前功尽弃。威怕先松后紧,则管束不下,反招怨怒。

饥可使耐。过饥伤胃。饱可使再。过饱伤脾。

热勿使汗。汗则腠理泄而招风寒。冷勿使颤。音战,颤则肌肤闭而郁火。

未饥先饭,未迫先便。便,大小便也。此遇忙事久事,不可不知。

久立先养足,久夜先养目。

清心寡欲,火不动而水常足,则血无耗。不服四物。省事休嗔,形不劳而怒不动,则气无损。不服四君。

酒少饭淡,无厚味湿热以生痰火。二陈没干。慎寒谨风,无外感賊邪以入肌肤。续命无功。此务本而修内之意。天德王道,皆不外此。

线流冲倒泰山,休为恶事开端。不止祸始休开,便是福端亦慎,福端即祸始也。

才多累了已身,地多好了别人。智者求拙求少求下求后求迟,此天下之妙道也。

白首贪得不了,一身能用多少。

趁心休要欢喜,灾殃就在这里。

未须立法,先看结煞。立了行不得,怎么收拾。

休与众人结仇,众怒难犯。休作公论对头。公道难容。

做第一等人,干第一等事,说第一等话,抱第一等识。

欺世瞒人都易,惟有此心难昧。

暗室虽是无人,自身怎见自身。背地为一不善,自家见自家也羞。

兰芳不厌谷幽,君子不为名修。

触龙耽怕,骑虎难下。

焚结碎环,这个不难。解环破结,毕竟有说。

无忽久安,无惮初难。

处世怕有进气,为人怕有退气。

乘时如矢,待时如死。

毋贱贱,毋老老,毋贫贫,毋小小。

同困相忧,同亨相仇。

欲心要淡,道心要艳。

上看千仞,不如下看一寸。前看百里,不如后看一屣。

将溢未溢,莫添一滴。将折未折,莫添一搦。

无束燥薪,无激愤人。

辩者不停,讷者若聋。辩者面赤,讷者屏息。辩者才住,讷者一句。辩者自惭,讷者自谦。

积威不论从违,刑驱势迫,貌从心违。积爱不论是非。溺爱者不明。

一子之母余衣,三子之母忍饥。越少越专,越多越攀。专者没的推托,攀者大家耽闲。

世情休说透了,世事休说彀了。

盼望也不来,空劳盼望怀。无外慕之心。愁惧也须去,多了一愁惧。有顺受之意。

贪喫那一杯,把百杯都呕了。舍不得一金,把千金都丢了。

怪人休怪老了,反不怕怪,你奈他何。爱人休爱恼了。劝他太苦,反惹后言。

侵晨好饭,算不得午后饱。平日恩多,抵不得临时少。施恩要有终有节。

祸到休愁。徒愁何益。也要会救。救得一分是一分。福来休喜。也在会受。空喜则福可为灾,能受则福且未艾。

不怕骤,只怕辏。不怕一,只怕积。

声休要太高,只是人听的便了。事休要做尽,只是人当的便好。此亦有余不尽之意。

要吃亏的是乖,占便宜的是獃。

雨后伞,不须支。怨后恩,不须施。

人欺不是辱,人怕不是福。

刚欲杀身不顾,气。柔欲杀身不悟。酒色财。

当迟就要宁耐,当速就要慷慨。

回顾莫辞频,前人怕后人。

歇事难奋,玩民难振。

穷易过,富难享。宁受疼,莫受痒。

一向单衫耐得冻,乍脱棉袄冻成病。

无医枯骨,无浇朽木。

陆桴亭《论小学》

桴亭名世仪,明末太仓人。

宏谋按:古人之论小学详矣,此特提其要而切言之。见人材之成,未有不自幼时始者。诸凡正本清源,防微杜渐,以至随时引掖,俾习与智长,化与心成,胥可见之施行,而不为迂远阔情之论。故特载之终篇,以当是书总汇。至其论读书法,以三十年计,条分三节,自童子始,因并附载焉。

古者八岁入小学,十五入大学,此自是正理。然古者人心质朴,风俗淳厚,孩提至七八岁时,知识尚未开。今则人心风俗,远不如古。人家子弟,至五六岁,已多知诱物化矣。又二年而始入小学,即使父教师严,已费一番手脚。况父兄之教,又未必尽如古法乎?故愚谓今之教子弟入小学者,决当自五六岁始。

小学之书,文公所集备矣。然予以为古人之意,小学之设,是教人由之;大学之道,乃使人知之。今文公所集,多穷理之事,近于大学。又所集之语,多出四书五经,读者以为重复。且类引多古礼,不谐今俗。开卷多难字,不便童子。此小学所以多废也。愚意小儿五六岁时,语音未朗,未能便读长句,窃欲仿明道之意,採择《礼经》中曲礼幼仪,参以近礼,斟酌古今,择其可通行者,编成一书。或三字,或五字,节为韵语,务令易晓,名曰《节韵幼仪》,俾之即读即教。如“头容直”,即教之端正头项;“手容恭”,即教之整齐手足。合下便教他知行并进,似于造就人材之法,更为容易。集内採陈北溪《小学诗礼》即此意。

礼乐不可斯须去身。古人教人,自幼便教他礼乐,所以德性气质,易于成就。今人自读书外,一无所事,不知礼乐为何物,身子从幼便骄惰坏了。愚意自《节韵幼仪》外,更欲参酌古今之制,辑冠、婚、祭及乡饮、乡射诸礼为礼书,丧礼不可豫习,拟另辑为一卷,俾学者居丧时读之。文庙乐舞,及宴饮、升歌、诸仪为乐书。俾童子十数岁时,仍读四书。兼习书数,睱日则序一处,教升歌习礼,如古人舞勺舞象之类,务使之郁郁彬彬,则涵养气质,薰陶德性,或可不劳而致。

凡人有记性,有悟性。自十五以前,物欲未染,知识未开,多记性,少悟性。十五后,知识既开,物欲渐染,则多悟性,少记性。故凡所当读书,皆当自十五前使之熟读,不但四书五经,即如天文、地理、史学、算学之类,皆有歌诀,皆须熟读。若年稍长,不惟不肯读,且不能读矣。今人邨塾中开蒙,多教子弟念诗句,直是无谓。

凡子弟学写倣书,不独教他字好,即可兼识字及记诵之功。

四明程端礼,有《家塾分年读书法》。教童子读四书五经,先令读正文既毕,然后卻读注亦可。盖子弟读书,大约十岁前有记性,以后渐否,若令先读正文,虽子弟至愚,未有不于十岁前完过者,此亦读书之一法。

文公有言:“古有小学,今无小学。须以敬字补之”。此但可为年长学道者言,若童子定须教以前法。

古人设社学法最好,欲教童子歌诗习礼,发其志意,肃其威仪,盖恐蒙师惟督句读,则学者苦于简束,而无鼓舞入道之乐也。然歌诗近于鼓舞,习礼便有简束的意在。古人十三学《乐》,诵《诗》。二十而冠始学《礼》。盖人当少年时,虽有童心,然父兄在前,终有畏惮,故法不妨与之以宽。宽者,所以诱其入道也。年力既壮,则智计渐生,此时纯用诱掖,则将有放荡不制之患。故法又当与之以严。严者,所以禁其或放也。二者因其年力,各有妙用,故古时成就人多。今之社学,止以句读简束童子,固失鼓舞之意矣。若误认古人纯用鼓舞,又岂成就之法乎。立教者当知所以善其施矣。

近日人才之坏,皆由子弟习时文。盖古人之法,四十始仕,即国初童子试,亦必俟二十后,方许进学。进学者必试经论。养之者深,故其出之者大也。近日人务捷得,聪明者,读摘段数叶,便可拾青紫,胸中何尝一毫道理知觉,乃欲责其致君泽民。故欲人才之端,必先令子弟读书务实。

昔人之患在朴,今人之患在文。文翁治蜀,因其朴而教之以文也。今日之势,正与文翁相反。使民能反一分朴,则世界受一分惠。而反朴之道,当自教童子始。有心世道者。慎毋于时文更扬其波哉。

教小儿,不但是出就外传谓之教,凡家庭之教最急。每见人家养子,当其知识乍开时,即戏教以打人骂人,及玩以声色玩好之具,此等气习,沁入心腑,人才何缘得成就。

家庭之教,又必原于朝廷之教。朝廷之教以道德,则家庭之教亦以道德。朝廷之教以名利,则家庭之教亦以名利。尝有友人问建文时何多忠义,予曰:“此父兄之教严耳。”友人问:“何以知之?” 曰:“以朝廷之教知之。”盖当时朝廷重名节,励清修,其教甚严。苟子弟居官不肖,则累及父母,累及宗族,故孩提之时,倘或不肖。则父兄必变色而训之。语曰:“少成若天性,习惯如自然。”积累既深,所以居官之时,虽九死而靡悔也。

洒扫、应对、进退,此真弟子事。自世俗习于侈靡,一切以仆隶当之,此理不讲久矣。然应对、进退,贫士家犹或有之。至于洒扫,则贫士家亦绝无之矣。偶过友人姚文初家,见其门庭萧然,一切洒扫应对进退,皆令次公执役,犹有古风。文初,现闻先生后也,其高风如此。为贫士者,可以媿矣。

或问六艺,童子十五以内,恐未必能习。曰:“玩礼乐射御书数之文,文字则与义字有别。文是习其事,义是详其理。礼乐虽精微,然《礼记》云:'十三学乐诵诗,’又曰:'十三舞勺,成童舞象。’则知由粗及精,自有因年而进之法。射御虽非童子事,然北人与南人不同。曹丕《典论·论文》自言八岁即学骑射,是射御亦非难事也。至于书数,尤易为力。”

古者八岁入小学。周官保氏掌养国子,教之六书。汉兴,萧何草律令,太史试学童能諷书九千字以上,乃得为史。又以六体试之,课最者,以为尚书御史史书令史。六体者,古文、奇字、篆书、隶书、缪篆、虫书,皆所以通知古今文字,摹印章书幡信也。则知古人皆以字学为小学,故人皆识字。今俗崇尚制科,人务捷得,至贵为公卿,而目不识古文奇字,且并音画亦多心谬者,少此一段工夫也。

人少小时,未有不好歌舞者。盖天籁之发,开机之动。歌舞即礼乐之渐也。圣人因其歌舞,教以礼乐,所谓因其势而利导之。今人教子,宽者或流于放荡,严者并遏其天机,皆不识圣人礼乐之意。欲蒙养之端难矣。

朱子蒙卦注曰:“去其外诱,全其真纯。”八字最妙。童子时惟外诱最坏事。如樗蒲博弈,及看搬演故事之类,极易使人流荡忘反。善教子者,只是形格势禁,不使得亲外诱,《乐记》所谓“奸声乱色,不留聪明,淫乐慝礼,不接心术”是也。然其尤要在端本清源,使父兄不为非礼之戏,则子弟自无从得接耳目。

《论读书》

古之学圣贤易,今之学圣贤难。只如读书一节,书籍之多,千倍于古。学者苟欲学为圣贤,非博学不可。然苟欲博学,则此汗牛充栋者将何如耶。偶思得一读书法,将所读之书,分为三节。自五岁至十五为一节,十年诵读。自十五岁至二十五为一节,十年讲贯。自二十五至三十五为一节,十年涉猎。使学有渐次,书分缓急。庶几学者可由此而程工,朝廷亦可因之而试士矣。所当读之书,约略开后。

十年诵读。

小学 四书 五经 周礼 太极通书西铭 纲目 古文 古诗 各家歌诀

十年讲贯

四书 五经 周礼 性理 纲目 本朝事实 本朝典礼 本朝律令 文献通考 大学衍义 天文书 地理书 水利农田书 兵法书 古文 古诗

十年涉猎

四书 五经 周礼 诸儒语录 二十一史 本朝实录及典礼律令诸书 诸家经济类书 诸家天文 诸家地理 诸家水利农田书 诸家兵法 诸家古文 诸家诗

以上诸书,力能兼者兼之。爲不能兼,则略其涉猎,而专其讲贯。又不然则去其诗文。其余经济中,或专习一家,其余则断断在所必读。庶学者俱为有體有用之士,今天下之精神皆耗于帖括矣!谁肯为真读书人,而国家又安得收读书之益哉。

《养正遗规补编》上

●养正遗规补编序

往在津门。曾有养正遗规之辑。苦于搜罗不广。未惬所愿。年来由吴门而至豫章。公余开卷。凡有切于蒙养者。皆为手录。复得十种。并付梓人。欲望幼学之士。于天真未漓时。即不忘身心交治之功。以渐充其良知良能之量。庶不至高言心性而沦于空虚。亦不至汩没记诵而流于俗学。是则区区编辑之微尚也。

乾隆壬戌中秋陈弘谋识于西江使署

●养正遗规补编

诸儒论小学

程畏斋读书分年日程

陈定宇示子帖

王文成公训蒙教约

屠提学童子礼

吕新吾社学要略

张杨园学规

陆清献公示子弟帖

张清恪公读养正编要言

唐翼修父师善诱法

○诸儒论小学

弘谋按宋儒论蒙养道理,俱从源头说来。彻内外,贯始终,多不胜录。兹录其切近时弊者,以补前编所未备焉。鲁斋先生,于元代以教化为己任。一时蒙古诸生多所成就。今观用人于其所长,教人于其所短,因其所明,开其所蔽数语,已括设教之大端矣。夫教法具在,行之惟人。小子何知,父兄师长之责也。林致之谕父师,其旨深矣。因并录之。

程子曰。古人虽胎教,与保傅之教,犹胜今日庠序乡党之教。古人自幼学。耳目游处,所见皆善,至长而不见异物,故易以成就。今日自少所见皆不善,才能言,便习秽恶,日日销铄,更有甚天理。

古之人,自能食能言而教之。是故大学之法,以豫为先。盖人之幼也,智愚未有所主,则当以格言至论,日陈于前。盈耳充腹,久自安习,若固有之者,日复一日,虽有谗说摇惑,不能入也。若为之不豫,及乎稍长,意虑偏好生于内,众口辩言铄于外,欲其纯全,不可得已。

人多以子弟轻俊为可喜,而不知其可忧也。有轻俊之质者,必教以通经学,使近本,而不以文辞之末习,则所以矫其偏质而复其德性也。

勿谓小儿无记性,所历事皆能不忘。故善养子者,当其婴孩,鞠之使得所养,全其和气,乃至长而性美。教之,示以好恶有常。如养犬者,不欲其升堂,则时其升堂而扑之。若既扑其升堂,又复食之于堂,则使孰从。虽日挞而求其不升,不可得也。养异类且尔,况人乎。

朱子曰。古者初年入小学,只是教之以事。如礼乐射御书数,及孝弟忠信之事。自十六七入大学,然后教之以礼。如致知格物,及所以为忠信孝弟者,

古人小学,养得小儿子诚敬,善端发见了。然而大学等事。小儿子不会推将去,所以又入大学教之。

古人都从小学时学了,所以大来都不费力。如礼乐射御书数,大纲都学了。及至长大,便止理会穷理致知工夫。而今自小已失,补填实难。但须庄敬诚实,立其基本。逐事逐物,理会道理。待此通透,意诚心正了,旋旋去理会礼乐射御书数。今则无所用乎御,如礼乐射书数,也是合当理会底。但不先就切身处,理会得道理,便教考究得些礼文制度,又干自家身己甚事。

古人小学,教之以事,便自养得他心,不知不觉自好了。到得渐长渐更历,通达事物,将无所不能。今人既无本领,只去理会许多闲汩董。百方措置思索,反以害心。

刘元城有言,子弟宁可终岁不读书,不可一日近小人,此言极有味。

陆子寿言,古者教小子弟。自能言能食即有教。以至洒扫应对之类,皆有所习。故长大则易语。今人自小即教做对,稍大,即教做虚诞之文,皆坏其性质。

弟子职。所受是极,云受业去后,须穷究道理到尽处也。毋骄恃力,如恃气力,欲胡乱打人之类。盖自小便教之以德,教之以尚德不尚力之事。

东莱吕氏曰。教小儿当以正,不可便使之情窦日开。

教小儿,先教以恭谨,不轻忽,不躐等,读书乃余事。今日之有资质者,父兄便教以科举之文,不容不躐等。皆因父兄无识见,至有以得一第便为成材者。

鲁斋许氏曰。小学内明父子之亲,言凡为人子,为人妇,幼男与未嫁女子,皆当尽爱尽敬,不敢自专,事亲之道也。

凡人幼小时,不引得正,后便难了。如字画端楷之类是也。

先生教小学生,凡读书倦时,则令习拜跪揖让,应对进退之节,或投壶习射,负者罚读书若干遍。每说书,不务多,惟肯款周折若未甚领解,则引证设譬,必使通晓而后已。

又常问此章书义,若推之自身,今日之事,有可用否。大凡欲其实践,不贵徒说也。

先生又以用人与教人不同。用人当用其所长,教人当于其所短。故其教人,恩同父子,义若君臣。因其所明,开其所蔽,而纳诸善。时其动息,而张弛之。慎其萌孽,而防范之。日渐月渍,不自知其变也,日新月盛,不自知其化也。是以凡为子弟者,皆能自立,为世用矣。

林致之曰。今之教读,可方古闾胥族师之任。其有关于人才风化者,不为不大。切须以身率人,正心术,修孝弟,重廉耻,崇礼节,整威仪,以立教人之本。守教法,正学业,分句读,明训解,考功课,以尽教人之事。凡日用间,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之道,心术威仪衣服饮食之事,俱依小学明伦敬身所言,及童蒙须知,白鹿洞教条,吕东莱规约,程董学则,刘敬堂,真西山,斋规。其考德等事。则依胡敬斋先生续白鹿洞学规,务要切实体贴,就其身以开导之。即事论事,迎其机以点出之。时其动息而张弛之。慎其萌孽而防范之。

凡君子小人善恶,义利轻重之辨,莫不为之反复晓告,恳切开谕,以发其心志,而责之以必为。荣耀之,愧耻之,使之欢忻鼓舞,日趋于善。而本然良心,得以保全,而不至于破坏。是今日救时第一义也。否则蒙养既失,习成难转。虽记得甚多,讲得甚精,作得甚妙,只是工纸上之谈,而实于其身,曾不得几字受用,甚则任气徇欲,饰非文奸,败常乱俗,以古道为迂,以执礼为固,以廉耻为矫激,是正古人所谓侮圣言,不识字者也,岂得谓之读书哉。

凡为师者,当以风俗为念,毋安常袭故,以误后学。谕教读尝闻诸先辈云,人生至乐,莫如读书。至要莫如教子。夫世人所以终日百计营营者,不过为子孙计耳。不知子孙果贤耶,固无用尔之营营。果不贤耶,则尔之终日营营者,适所以益其过而纵其欲,鲜有不覆败者也。

故爱子者。莫要于能教,教子者,莫贵乎以正。爱而不教者,固不得谓之爱。教不以正者,抑岂得谓之教乎。何以言之。人家之所以兴替者,在礼义之有无,子孙之贤否何如耳。假如子孙果贤,而礼义果明耶,则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义妇听,和气满堂,何富贵如之。况如此之家,天助人顺,鬼神阴骘,未有不兴且大者乎。茍子孙不贤,而礼义不明耶,子忤其父,弟傲其兄,妻逆其夫,相残相贼,戚然不得以一日宁。虽有富贵,亦安得而享诸。况如此之家,神人共愤,覆载不容,又未有不衰且替者乎。

胡尔为父兄者,念不及此,知爱子,而不知所以爱。知遗其子以财,而不知遗其子以德。间有知延师者,亦不过举业是工。又有以举业利迟,惟记诵对偶是言。吏家行移,不正杂书是习。其如礼义,则视为无用长物,未尝一置之唇齿。如此者,虽曰教之,实所以害之,其得谓之教乎。

夫人之立身立家,可恃可传以永久者,惟在乎礼义。而纷纷势利,如烟花过眼,须臾变灭。亦岂是传家久远物耶。况有礼义,则虽贫贱,人亦敬仰之。无礼义,则虽富贵,人亦鄙贱之。历观古昔以来,多少身都将相,而遗臭万年,穷居山谷。而流芳百世者,惟是故尔尔。父兄若识破此意,则所以教子弟者,当使之觌德,不当使之觌利。当使之皇皇于仁义,不当使之皇皇于势利。当使之以耕读勤俭处家,不当使之出入官府,欺公弄法,以侥幸富盈之图。

教之既正,养之既久,根基既已深厚。其资质之高者,德器成就,自足以佐邦国而光门户。其下者,亦足以守法循理,保业宜家,不至于颠覆破败之虞也。

故曰老而不教,是为家之不祥,而中养不中,才养不才,贤父兄所以为可乐也欤。论父兄

○程畏斋读书分年日程

先生名端礼,元鄞县人,官衢州路儒学教授

今父兄之爱其子弟,非不知教。要其有成,十不能二三。此岂特子弟与其师之过。为父兄者,自无一定可久之见,曾未读书明理,遽使之学文。为师者虽明知其未可,亦欲以文墨自见,不免于阿意曲徇。失序无本,欲速不达,不特文不足以言文,而书无一种精熟。坐失岁月,悔则已老。且始学既差,先入为主,终身陷于务外。为人而不自知,弊宜然也,孔子之教,序志道据德依仁,居游艺之先,周礼大司徒,列六艺居六德六行之后,本末之序,有不可紊者。今制取士,以德行为首,经术为先,词章次之盖因之也。士之读经,虽知主朱子说,不知读之固自有法。读之无法,犹不免以语言文字求之,而为程试资也。

余不自揆,用敢辑为读书分年日程。与朋友共读,以救斯弊。盖一本辅汉卿所稡朱子读书法修之。而先儒之论,有裨于此者,亦间取一二焉。嗟夫,欲经之无不治。理之无不明。治道之无不通。制度之无不考。古今之无不知。文字之无不达。得诸身心者,无不可推而为天下国家用。窃意守是,庶乎本末不遗,而工夫有序。已得不忘,而未能日增。玩索精熟,而心与理相浃。静存动察,而身与道为一。德形于言辞,而可法可传于后。较其所就,岂世俗偏长一曲之学,所可同日语哉。鄞程端礼书。

弘谋按论语首章,标一学字,继之曰时习。朱子以效字释学字,而曰后觉者,必效先觉之所为,乃可以明善而复其初。其释时习,则曰学之不已,如鸟数飞。夫学虽不专在读书。而为学者,非读书,则天地万物之理,前古后今之事,无由而明。虽空空守此本然之善,亦不能扩充以尽其极。而读书不得其要,不尽其量,随得随失,若存若亡,于时习之义安在。可视为口耳记诵,而无关于明善复初之本务也哉。元畏斋程氏,推明朱子之意,定为分年日程。本末兼该。首尾联贯。直欲识一字,明一字之义。读一句,受一句之益。明体达用,于是乎在。明初,曾颁学宫。

后之读书者,日趋茍简,专事涉猎,此书无复有寓目者矣。当湖陆清献公令灵寿时,序而刊之。以为非程氏之法,而朱子之法。非朱子之法,而孔孟以来,教人读书之法。其尊信此书如此。今欲为童子立为学之始基,以极致知之能事。固不能外此,而别有师法也。至所载钞经读史诸法,皆极精要。以限于卷帙不能备载。亦以此编专勖童蒙,待至穷经研史,正可考全书而得之也。

八岁未入学之前。读性理字训。程逢原增广者

日读字训纲三五段。以此代世俗蒙求千字文,最佳。又以朱子童子须知贴壁于饭后使之记说一段。

八岁入学之后。读小学书正文。

日止读一书,自幼至长皆然。随日力性资,自一二百字,渐增至六七百字。日永年长,可近千字而已。每大段内,必分作细段。每细段,必看读百遍。倍读百遍。又通倍读二三十遍。如此用工。便可终身不忘。后凡读经书仿此。自此说小学书,即严幼仪。大抵小儿终日读诵,不惟困其精神,且致习为悠缓。以待日暮。法当才办遍数,即暂歇少时,复令入学。如此可免二者之患。

日程

一每夙兴,即先自倍读已读册首书,至昨日所读书一遍。内一日看读。内一日倍读。生处误处记号,以待夜间补正遍数。其间日看读,本为童幼文理未通,误不自知者设。年十四五以上者,只倍读。师标起止于日程空眼簿。凡册首书烂熟,无一句生误,方是工夫已到。方可他日退在夜间,与平日已读书,轮流倍温。如未精熟遽然退混诸书中,则温倍渐疏,不得力矣。凡倍读熟书,逐字逐句,要读之缓而又缓,思而又思。使理与心浃。朱子所谓精思,所谓虚心涵泳,孔子所谓温故知新,以异于记问之学者,在乎此也。

读书自须成诵。熟读而未能精思者有之矣。未有不能记忆而能有得者也。自幼至长。应读之书甚多。今之课读者。初读生书时,学生强记以塞责,先生以能倍而即止。逾时渐忘,后来即加温习,已须多读遍数。重费工夫。迨读书渐多,工夫渐少。温习难遍,多所遗忘。继以温理苦难,师生皆以为畏。直至废弃旧书,同于未读。则前功尽弃。终身无精熟之书矣。看读百遍,倍读百遍之法。似乎迂苦难行。不知百遍之功,中材皆能熟记。倍读百遍。尤能牢记,不至趁口读过。亦收放心之一法也。又复连前带倍,每日温倍,不费工夫,温书虽多。无虞难遍。是虽勤苦于前,而终得收效于后也。前辈常云。读生书。莫待温时熟。言初读时,必使透熟,终身不忘也。又云,读温书好像生时读。言已精熟,惟恐趁口读过,必须字字分明,句句体认,如读生书也。二语与程氏所言相表里。总之读一句。熟一句。得寸则寸。则工夫不致浪掷,终身受用不尽矣。

一师试倍读昨日书。

一师授本日正书。假令授读大学正文章句或问,共约六七百字,或一千字。须多授一二十行,以备次日或有故,及生徒众,不得即授,可先自读。免致妨功。先计字数。画定大段,师记起止于簿。点定句读,圈发假借字音,令面读子细正过。于内分作细段,随文义可断处,多不过十句。少约五六句。大段约千字,分作十段,或十一二段,用朱点记于簿。还案,每细段,看读一百遍。倍读一百遍。句句字字要分明,不可太快。句尽字重读,则句完。不可添虚声,致句读不明。且难足遍数,须用数珠,或记数板子记数。每细段二百遍足,即以墨销朱点。即换读如前。宁剩段数,不可省遍数。仍通大段倍读二三十遍。必待一书毕,然后换一书,并不得兼读他书,及省遍数。

一师试说昨日已说书。

一师授说平日已读书。不必多,先说小学毕,次大学。次论语。假如说小学书,先令每句说通朱子本注。及熊氏解,及熊氏标题。已通,方令依傍所解字训句意说正文。字求其训。注中无者,使简韵会求之。不可杜撰以误人。宁以俗说粗解,却不妨。既通说每句大义,又通说每段大义,即令自反复说,面试,通乃已,久之才觉文义粗通,能自说,即使自看注,沉潜玩索。使来试说,更诘难之,使之明透。如说大学论语,亦先令说注透,然后依傍注意说正文。

一小学习写字,必于四日内,以一日令影写智永千文楷字。如童稚初写者,先以子昂所展千文大字为格影。写一遍过,却用智永本影写。每字本一纸,影写十纸。止令影写,不得惜纸,于空处令自写,以致走样。如此影写千文足后,歇读书一二月,以全日之力,通影写一千五百字,添至二千三千四千字。影写之后,又使对临,以全日之力。如此写一二月,他日方能写多,运笔如飞,永不走样。盖儒者别项工夫多,故习字止如此。用笔之法,双钩,悬腕,让左,侧右,虚掌,实指,意前,笔后,此口诀也。欲考字,看说文韵会等书。以求音义。偏傍点画,皆须考正。

一小学不得令日日作诗作对,虚费日力。今世俗之教,十五岁前,不能读记九经正文,皆是此弊。但令习字演文之日,将已说小学书作口义,以学演文。每句先逐字训之,然后通解一句之意。又通结一章之意。相接续作去。明理演文,一举两得。更令知虚实死活字。但临放学时,面属一对便行,使略知对偶轻重虚实,足矣。此正为己为人,务内务外,君子儒,小人儒,之所繇分。此心先入者为主,终此生不可夺。

一只日之夜,大学令玩索已读大学。字求其训。句求其义。章求其旨。每一节,十数次涵泳思索,以求其通。又须虚心以为之本。每正文一节,先考索章句明透。然后摭章句之旨。以说上正文。每句要说得精确成文,钞记旨要。又考索或问明透,以参章句。如遇说性理深奥精微处,不计数看,直要晓得,记得烂熟,乃止。仍参看诸儒疏解。诸说有异处。标贴以待思问。如引用经史,先儒语,及性理,制度,治道,故事相关处,必须检寻看过。凡玩索一字一句一章,分看合看,要析之极其精,合之无不贯。去了本子,信口分说得出合说得出,于身心体认得出,方为烂熟。朱子之训,先要熟读。须是正看,背看,左看,右看,看得是了,未可便道是,更须反复玩味。此之谓也。不必多,论语止看得一章二章三章,足矣。只要。自得。先说者,要极其精通。其后未说者,一节易一节,工夫不难矣。只要记得。大学毕。次论语。次孟子。次中庸。灯火起中秋,止端午。或生徒多,参考之书难遍及,则参差双只夜以便之。

一双日之夜倍读。只一遍。倍读一二卷,或三四卷,随力所至。记号起止,以待后夜续读。凡温书,必要倍读。才放看读,永难再倍,前功废矣。如防误处,宁以书安于案,疑处正之,再倍读。倍读熟书时,必先倍读本章正文毕,以目视本章正文,倍读尽本章注文,就思玩本章理趋。此法不惟得所以释此章之深意,且免经文注文,混记无别之患。如倍读忘处,急用遍数补之。凡已读书,一一整放在案,周而复始,以日程并书目,揭之于壁。夏夜浴后,露坐无灯,自可倍读。

一随双只日之夜,附读看玩索性理书。性理毕,次治道。次制度。如大学失时失序。当补小学书者,先读小学书数段。仍详看解。字字句句,自要说得通透,乃止。小学书毕,读程氏增广字训纲。次看北溪字义,续字义。次读太极图说,通书,西铭,并看朱子解,及何北山发挥。次读近思录,续近思录。次看读书记。大学衍义。程子遗书外书。经说文集。周子文集。张子正蒙。朱子大全集语类等书。或看或读,必详玩潜思,以求透彻融会。切己体察,以求自得。性理紧切书目,通载于此。读看者,自循轻重先后之序。有应记者,仍分类节钞。若治道,亦见西山读书记,大学衍义。

一以前日程,依序分日,定其节目,写作空眼,邗定印板,使生徒每人各置一簿,以凭用工。次日早,于师前试验,亲笔勾销。师复亲标所授起止于簿。庶日有常守,心力整暇。积日而月,积月而岁,师生皆可自考。施之学校公教,尤便有司拘钤考察。小学读经习字演文,必须分日。读经必用三日。习字演文,止用一日。本未欲以此间读书之日,缘小学习字,习演口义小文词,欲使其学开笔路,有不可后者故也。假如小学簿纸百张,以七十五张印读书日程,以二十五张印习字演文日程,可用二百日。至如大学。惟印读经日程。待四书本经传注既毕,作次卷工程时,方印分日读看史日程。毕,印分日读看文日程。毕,印分日作文日程。其先后次序,分日轻重,决不可紊。人若依法,读得十余个簿,则为大儒也。他年亦须自填,以自检束,则岁月不虚掷矣。今将已刊定。空眼式,连于次卷。学者诚能刊印置簿日填,功效自见也。

小学书毕。

次读大学经传正文。读书,倍温书,说书,习字,演文,如前法。

次读论语正文。

次读孟子正文。

次读中庸正文。

次读孝经刊误。读书,倍温书,说书,习字,演文,并如前法。

次读易正文。读书,倍温书,说书,习字,演文,如前法。

六经正文,依程子,朱子,胡氏,蔡氏,句读,参廖氏及古注,陆氏音义,贾氏音辨,牟氏音考。

次读书正文。

次读诗正文。

次读仪礼,并礼记正文。

次读周礼正文。

次读春秋经,并三传正文。

前自八岁,约用六七年之功,则十五岁前,小学书,四书,诸经正文,可以尽毕。既每细段看读百遍,倍读百遍,又通倍大段。早倍温册首书,夜以序通倍温已读书,守此决无不熟之理。

自十五志学之年,即当尚志。为学以道为志。为人以圣为志。自此依朱子法读四书注。或十五岁前,用工失时失序者,止从此起。便读大学章句或问,仍兼补小学书。

读大学章句或问。

一读书,倍温书,所读字数,分段看读百遍,倍读百遍,并如前法。

一夜间玩索倍读已读书,玩索读看性理书,并如前法。

次读论语集注。

次读孟子集注。

次读中庸章句或问。

次钞读论语或问之合于集注者。

次钞读孟子或问之合于集注者。

次读本经。诸经俱有钞法。详见全书,

前自十五岁,读四书经注或问,本经传注,性理诸书。确守读书法六条。约有三四年之功,昼夜专治。无非为己之实学,而不以一毫计功谋利之心乱之。则敬义立,而存养省察之功密。学者终身之大本植矣。

四书本经既明之后,自此日看史。仍五日内专分二日,倍温玩索四书经注或问,本经传注。倍温诸经正文。夜间读看玩索温看性理书。并如前法。

看通鉴。看鉴读文学文,说皆精要,详见全书,一分日倍温玩索四书经注或问,本经传注,及诸经正文,夜间读看玩索温看性理书,并如前法,次读韩文。

一六日内分三日,倍温玩索四书经注或问,本经传注,诸经正文,及温看史,夜间读看玩索温看性理书,如前法,次读楚辞。

一分日倍温玩索四书经注或问,本经传注,诸经正文,温看史,夜间读看玩温性理书,如前法。

通鉴韩文楚辞,既看既读之后,约才二十岁,或二十一二岁。仍以每日早饭前,循环倍温玩索四书经注或问,本经传注,诸经正文,温看史,温读韩文楚辞之外,以二三年之功,专力学文。既有学识,又知文体,何文不可作。

学作文。

作科举文字之法。用西山法,

读看近经问文字九日。作一日。

读看近经义文字九日。作一日。

读看古赋九日。作一日。

读看制诰表章九日。作一日。

读看策九日。作一日。

一仍以每日早饭前,倍温四书经注或问,本经传注,诸经正文,温史,夜间考索制度书,温看性理书,如前法,专以二三年工学文之后,才二十二三岁,或二十四五岁,自此可以应举矣。三场既成,却旋明余经,及作古文。余经合读合看诸书,已见于前。窃谓明四书本经,必用朱子读法。必专用三年之功。夜止兼看性理书,并不得杂以他书。必以读经。空眼簿,日填以自程。看史及学文,必在三年外。又必择友,举行蓝田吕氏乡约之目。使德业相劝,过失相规。则学者平日皆知敦尚行实,惟恐得罪于乡评。则读书不为空言,而士习厚矣。必若此,然后可以仰称科制,经明行修,乡党称其孝悌,朋友服其信义之实,庶乎其贤材盛而治教兴也。岂曰小补。古者,大司徒以乡三物教万民,而宾兴之。未有不教而可以宾兴者。方今圣朝科制明经,一主程朱之说。使经术理学举业,三者合一,以开志道之士,此诚今日学者之大幸。第方今学校教法未立,不过随其师之所知所能,以之为教为学。凡读书才挟册开卷,已准拟作程文用。则是未明道,已计功。未正谊,已谋利。其始不过因循茍且,失先后本末之宜而已。岂知此实儒之君子小人,所繇以分,其有害士习,乃如此之大。呜呼,先贤教人格言大训,何乃置之无用之地哉。敢着于此,以待职教养者取焉。

右分年日程,一用朱子之意修之。如此读书学文皆办,才二十二三岁,或二十四五岁。若紧着。课程,又未必至此时也。虽前所云失时失序者,不过更增二三年耳,大抵亦在三十岁前皆办也。世之欲速好径,失先后本末之序,虽曰读书作文,而白首无成者,可以观矣。此法似乎迂阔,而收可必之功,如种之获云。

读经日程  年月 日某人

一早令倍读册首已读书至昨日书一遍太长则分起 止

一面试倍读昨日书

一面授本日书计字数以约大段面以大段分细段令朱计段数每细段面令读正过句读字音面说正过文义

一令每细段先看读百遍即又倍读百遍数足挑试倍读倍说过而墨销朱记后段如前段足令通作大段倍读试过起 止

一挑试夜间已玩索书起 止

一面授说已读书就令反复说大义面试过起 止

一只日之夜玩索已读书起 止 又玩索性理书起 止

一双日之夜以序倍读凡平日已读书一遍起 止

又倍读性理书起 止

一令暇日仿定本点句读圈发字音

○凡书忘记处朱记即补熟墨销

读看史日程  年 月 日某人

五日一周详见工程

一日以序倍读四书经注或问一遍

以序倍读经正文

夜读看性理书并温

一日以序倍读本经传注一遍

以序倍读经正文

夜读看性理书并温

一日看读说记通鉴

参合看史

夜仿点史考释文

一日看读说记通鉴

参合看史

夜温记史

一日看读说记通鉴

参合看史

夜温记史

日填起止

小学习字演文日程 年 月 日某人

读经四日内分一日详见工程

一早令倍读册首已读书至昨日书一遍太长则分

一令影写智永千文楷书约一二十纸写五七一易样

一以已读说小学书作口义 呈改上簿

一说认记字门类平反虚实动静等

一渐长学切韵考字始音偏傍音义假借等

一夜以序倍读已读书一遍

日填起止及所看所作

《养正遗规补编》中

○陈定宇示子帖

先生名栎,字寿翁,元延佑时,休宁人,

弘谋按教与学,原非二事。记曰教学相长,横渠先生亦曰,教小童有四益,盖设诚而行,有益于人,即取益于己也。此篇即教即学,朴实典要。至教以亲师取友。教以勤谨,无一语泛说,可与朱子训子从学帖参看。已刊入小学后

我本未欲遣汝出,偶遇机会,故如此。汝须是自卓立,自求长进,不可如前悠忽。

幸遇亲家执敬老师,重厚典刑,可以取法,姊夫子静先生,博淹修洁,可以请益。好文字,好说话,随手录取,归日要观,仲文非特益友,实足为汝师。渠之言,一一谨守而力行之,永永无失。

今受人子弟之托,须是以教人为急。自己事。且放缓。然教人读,即是我读。教人做文字。即如自做。教人解书,即是自解。教人熟记,即是自熟自记。教人便是自学,如此力行,不特人有长进,我亦自有长进。教小童,虽不能与尽解,我却不可不自晓得。须每日随人所上之书,逐段自解。不可徒读其句读,不晓其道理,如和尚念经也。

每日早起晏眠,莫妄出,并与人闲说话,惹是非。待学生,必正色端庄。如此,决不遭侮。须是勤而有常,谨而不敢轻易。能守得勤谨二字,万万无失。言语要简而当,从容而分明,最不要夸张妄诞。学生事业,与主人商量,各人具一日程,而日日谨守之。

○王文成公训蒙教约

公名守仁,明浙江余姚人,学者称阳明先生,封新建伯,从祀庙庭,

弘谋按诗礼之教,圣门首重,岂独童子哉。而童子知识方开,志趋未定。天良易动,理义未深。歌之以诗,则吟咏之间,抑扬反复,其言易入。而礼也者,所以固人肌肤之会,筋骸之束,约之于规矩之中,使侈肆之习,自幼而渐消者也。近世师生,多以歌诗习礼为迂。阳明先生,反复言之,意深切矣。独是礼不外冠婚丧祭乡相见六者,久有成书,均所宜习。惟诗歌种类不一。愚意为童子计,宜取其有关伦理性情,而又易知易从者。偶得汪君薇所選詩倫. 嘆其用意之善. 有功詩教. 因采得數十首附於後。若可歌者,正不止此也。他如风云。月露,雕琢虽工,无裨性情,此不必歌者也。若夫靡曼之音,等于郑卫,实童子迷性之曲檗。此万万不可歌者也。

古之教者,教以人伦。今教童子,惟当以孝弟忠信礼义廉耻为要务。其栽培涵养之方,则宜诱之歌诗,以发其志意。导之习礼,以肃其威仪。讽之读书,以开其知觉。今人往往以歌诗习礼,为不切要务。此皆末俗庸鄙之见,乌足以知古人立教之意哉。大抵童子之情,乐嬉游而惮拘检。如草木之始萌芽。舒畅之则条达,摧挠之则衰痿。今教童子,必使其趋向鼓舞,中心喜悦,则其进自不能已。故凡诱之歌诗者,非但发其志意而已。亦所以泄其跳号于咏歌,宣其幽抑结滞于音节也。

导之习礼者,非但肃其威仪而已。亦所以周旋揖让,而动荡其血脉,拜起屈伸,而固束其筋骸也。讽之读书者,非但开其知觉而已。亦所以沉潜反复而存其心,抑扬讽诵以宣其志也。是盖先王立教之微意也。若近世之训蒙稚者,惟督以句读课仿。责其检束,而不知导之以礼。求其聪明,而不知养之以善。鞭挞绳缚,若待拘囚。彼视学舍如囚狱而不肯入。视师长如寇仇而不欲见。窥避掩覆,以遂其嬉游。设诈饰诡,以肆其顽鄙。偷薄庸劣,日趋下流。是盖驱之于恶。而求其为善也,何可得乎。

每日清晨。诸生参揖毕。学师以次遍询诸生,在家所以爱亲敬长之心,得无懈忽,未能真切否。温凊定省之宜,得无亏缺,未能实践否。往来街衢,步趋礼节,得无放荡,未能谨饬否。一应言行心术。得无欺妄非僻,未能忠信笃敬否。诸童子务要各以实对。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学师复随时就事。曲加诲谕开发。然后各退,就席肄业。

论语弟子章,乃千古蒙养极则,今人以读书为举业所尚,惟知专重学文,即或于读书作文之外,偶及敦本力行,然终非行有余力,则以学文之意,阳明先生此法,于每日清晨,将孝弟谨信诸事,逐一询问登答,然后就席肄业,师弟之间,需时不多,未尝有妨诵读。而每日如此,为弟子者,皆知现在之日用常行,即为切要之日程功课。经一番提问,便有一番领悟,便增一番劝戒,与弟子章吻合。以此为圣门蒙养的派可也,

凡歌诗,须要整容定气。清朗其声音。均审其节调。毋躁而急。毋荡而嚣。毋馁而慑。久则精神宣畅,心气和平矣。每学分为四班,每日轮一班歌诗,其余皆就席,敛容肃听。每五日,则总四班递歌之。

凡习礼,须要澄心肃虑。审其仪节。度其容止。毋忽而惰。毋沮而怍。毋径而野。从容而不失之迂缓。修谨而不失之拘局。久则体貌习熟,德性坚定矣。童生班次,皆如歌诗。每间一日则轮一班习礼,其余皆就席,敛容肃观。习礼之日,免其课仿。每十日,则总四班递习之。按礼即冠婚丧祭之礼。丧礼止须讲明。其冠婚祭三礼。先为讲演习熟,以次为其大者。或不习婚礼。而益以乡饮酒礼,士相见礼,更善。

凡授书,不在徒多,但贵精熟。量其资禀,能二百字者。止可受一百字。常使精神力量有余,则无厌苦之患。而有自得之美。讽诵之际,务令专心一志,口诵心维。字字句句。紬绎反复。抑扬其音节。宽虚其心意。久则义礼浃洽。聪明日开矣。

每日工夫,先考德。次背书诵书。次习礼。或作课仿。次复诵书讲书。次歌诗。凡习礼歌诗之类,皆所以常存童子之心,使其乐习不倦,而无暇及于邪僻。教者知此,则知所施矣。

附歌诗

咏史   班  固 孟坚

三王德弥薄。惟后用肉刑。太仓令有罪。就逮长安城。

自恨身无子。困急独茕茕。小女痛父言。死者不可生。

上书诣阙下。思古歌鸡鸣。忧心摧折裂。晨风扬激声。

圣汉孝文帝。恻然感至情。百男何愦愦。不如一缇萦。

豫章行 曹  植子建

鸳鸯自朋亲。不若比翼连。他人虽同盟。骨肉天性然。

周公穆康叔。管蔡则流言同气相戕。子臧让千乘。季札慕其贤。

木兰歌 无 名 氏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

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

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

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

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

旦辞爷娘去。暮宿黄河边。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

旦辞黄河去。暮至燕山头。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

策勋十二转。赏赐百千强。可汗问所欲。木兰不用尚书郎。

愿借明驼千里足。送儿还故乡。脱身便捷。有智女子。

爷娘闻女来。出郭相扶将。阿妹闻姊来。当户理红妆。

小弟闻姊来。磨刀霍霍向猪羊。

开我东阁门。坐我西阁床。脱我战时袍。着我旧时裳。

当窗理容鬓。挂镜贴花黄。出门看火伴。火伴始惊惶。

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十二年苦心。从火伴口中点出。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旁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哀王孙  杜 甫子美

长安城头头白乌。夜飞延秋门上呼。又向人家啄大屋。

屋底达官走避胡。金鞭断折九马死。骨肉不待同驰驱。

腰下宝玦青珊瑚。可怜王孙泣路隅。点题,问之不肯道姓名。

但道困苦乞为奴。已经百日窜荆棘。身上无有完肌肤。

高帝子孙尽隆准。龙种自与常人殊。豺狼在邑龙在野。

王孙善保千金躯。不敢长语临交衢。且为王孙立斯须。忠爱宛然。

昨夜春风吹血腥。东来橐驼满旧都。身落贼中。情景如是。

朔方健儿好身手。昔何勇锐今何愚。窃闻太子已传位。

圣德北服南单于。花门面请雪耻。慎勿出口他人狙。狙。窃听也。

哀哉王孙慎勿疏。五陵佳气无时无。明知唐祚未绝。不徒作慰籍语。

忆舍弟  于 逖

衰门少兄弟。兄弟惟两人。一起凄然。饥寒各流荡。感念伤我神。

夏期秋未来。孰知无他因。不怨别天长。但愿见尔身。

茫茫天地间。万类各有亲。安知尔与我。乖隔同胡秦。

何时对形影。愤懑当共陈。

符读书城南 韩 愈退之

木之就规矩。在梓匠轮舆。人之能为人。由腹有诗书。

诗书勤乃有。不勤腹空虚。欲知学之力。贤愚同一初。

由其不能学。所入遂异闾。两家各生子。孩提巧相如。

少长聚嬉戏。不殊同队鱼。年至十二三。头角稍相疏。

二十渐乖张。清沟映污渠。三十骨骼成。乃一龙一猪。

飞黄腾踏去。不能顾蟾蜍。一为马前卒。鞭背生虫蛆。

一为公与相。潭潭府中居。问之何因尔。学与不学欤。

金璧虽重宝。废用难贮储。学问藏之身。身在则有余。

君子与小人。不系父母且。不见公与相。起身自犁锄。

不见三公后。寒饥出无驴。文章岂不贵。经训乃灾畬。

潢潦无根源。朝满已夕除。人不通古今。马牛而襟裾。

行身陷不义。况望多名誉。时秋积雨霁。新凉入郊墟。

灯火稍可亲。简编可卷舒。岂不旦夕念。为尔惜居诸。

恩义有相夺。作诗劝踌蹰。

游子吟 孟 郊东野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雉将雏 王 建 仲初

雉吚喔。雏出壳。毛斑斑。觜啄啄。学飞未得一尺高。

还逐母行旋母脚。麦陇浅浅难蔽身。远去恋雏低怕人。

时时土中鼓两翅。引雏食虫不相离。

燕诗示刘叟 叟有爱子,背叟逃去,叟甚悲念之,叟少年亦尝如是,作燕诗以谕之,

白居易 乐天

上有双燕。翩翩雄与雌。衔泥两椽间。一巢生四儿。

四儿日夜长。索食声孜孜。青虫不易捕。黄口无饱期。

觜爪虽欲弊。心力不知疲。须臾千往来。犹恐巢中饥。

辛勤三十日。母瘦雏渐肥。喃喃教言语。一一刷毛衣。

一旦羽翼成。引上庭树枝。举翅不回顾。随风四散飞。

雌雄空中鸣。声尽呼不归。却入空巢里。啁啾终夜悲。

燕燕尔勿悲。尔当返自思。思尔为雏日。高飞背母时。

当时父母念。今日尔应知。

四时读书乐 四首 朱 子

山光照槛水绕廊。舞雩归咏春风香。好鸟枝头亦朋友。

落花水面皆文章。蹉跎莫遣韶光老。人生惟有读书好。

读书之乐乐何如。绿满窗前草不除。春

新竹压檐桑四围。小斋幽厂明朱曦。昼长吟罢蝉鸣树。

夜深烬落萤入帏。北窗高卧羲皇侣。只因素稔读书趣。

读书之乐乐无穷。援琴一奏来熏风。夏

昨夜庭前叶有声。篱豆花开蟋蟀鸣。不觉商意满林薄。

萧然万籁涵虚清。近床赖有短檠在。趁此读书功更倍。

读书之乐乐陶陶。起弄明月霜天高。秋

木落水尽千崖枯。迥然吾亦见真吾。坐对韦编灯动壁。

高歌夜半雪压庐。地炉烹泉然活火。一清足称读书者。

读书之乐何处寻。数点梅花天地心。冬

过林黄中食柑子有感学宛陵先生体 陆 游 放翁

博士得黄柑。甚爱不忍擘。持奉太夫人。远附海上舶。

故山饶氛雾。可使酒杯窄。岂无荔枝好。餍饫恐不摘。

相去三千里。无异娱旁侧。乃知母子意。更远未尝隔。

我昨往见君。从容弄书册。药分腊剂香。茶泛春芽白。

主意顾未厌。筐筥自搜索。敢谓甘旨余。亦及此下客。

霜苞才三四。气可压千百。重是慈孝物。不敢吐其核。

甘寒虽绕齿。悲感已横臆。半生无欢娱。初不为湮厄。尔有母遗,繄我独无,

感事示儿孙  陆 游

人生读书本余事。惟要闭门修孝弟。畜豚种菜养父兄。

此风乃可传百世。我闻长安官道傍。至今人指魏公庄。

北方俗厚终可意。一字不识勤耕桑。

宿彭山县终夜有声 陆 游

木欲静。风不止。子欲养。亲不留。夜诵此语涕莫收。

吾亲之殁今几秋。尚疑舍我而远游。心冀乘云返故邱。

再拜奉觞陈膳羞。陶盎冶米声叟叟。木甑吹香浮浮。

芼姜屑桂调甘柔。稚鳖煮臛长鱼。夜敷枕席视衾裯。

晨起笼进衣裘。哀哉此志终莫酬。有言不闻九泉幽。

北风岁晚号松楸。哀哉万里为食谋。

训子  许 衡鲁斋

干戈恣烂熳。无人救时屯。中原竟失鹿。沧海变飞尘。

我自揣何能。能存乱后身。遗芳袭远祖。阴理出先人。

俯仰意油然。此乐难拟伦。家无担石储。心有天地春。

况对汝二子。岂复知吾贫。

大儿愿如古人淳。小儿愿如古人真。生平乃亲多辛苦。

愿汝苦辛过乃亲。身居亩思致君。身在朝廷思济民。

但期磊落忠信存。莫图茍且功名新。斯言殆可书诸绅。

山中梦母  刘宗远

霜月照屋壁。霜风涌江波。终夕不能寐。展转思怀多。

忽梦吾母来。宛然度山阿。但问儿衣薄。语短不及他。

儿寒尚可忍。地下知如何。

勉学诗  方孝孺正学

莫驱屋上乌。乌有反哺诚。莫烹池上雁。雁行如弟兄。

流观飞走伦。转见天地情。人生处骨肉。胡不心自平。

田家一聚散。草木为枯荣。我愿三春日。垂光照紫荆。

同根而并蒂。蔼蔼共生成。

爱日堂  方孝孺

白日丽青天。朝出扶桑暮虞渊。堂上有亲雪满巅。

坐看白日心茫然。长绳不可系。急景如流川。

羲和羲和停尔鞭。高堂一日如千年。

游子吟  袁 凯景文

游子行万里。亲心亦如之。陆行是虎豹。水行有蛟螭。

盗贼凌寡弱。风露乘寒饥。谁云高堂安。中有万险危。

寄言里中子。亲在勿远离。

望月思亲为韦谧作 沈 周 石田

韦郎五岁失其母。恃有父存未知苦。长来见父不见母。

欲入地求地无户。仰天见缺月。似我独见父。

明朝又是月圆时。死者安能复如此。

尝尝见月便断肠。天或哀怜为风雨。

萱庭春意为胡景仁作  无名 氏

春庭种萱春日长。春风吹衣春酒香。闭门读书母在堂。

百亩之稻五亩桑。萱能忘忧。无忧可忘。

晨羹须调不须鲤。妇善奉姑姑自喜。

阿孙来来花下戏。慎勿伤花失婆意。

《养正遗规补编》

○屠提学童子礼

公名羲时,宣城人,明嘉靖进士浙江提学副使,

易曰,蒙以养正,圣功也,而养正莫先于礼。盖人之自失其正,以自外于圣人之途者,率以童幼之年。不闻礼教。则耳目手足,无所持循,作止语默,无所检束。及其既长,沿习偷安,徇情任气。如已决之水。不可堤防,已放之条,不可盘郁,何所不至哉。是故朱子小学,必先洒扫应对之节,程子谓即此便可达天德,信非诬也。世之父兄,既以姑息为恩。而为之师者,日役役焉以课程为急。故一切礼教,废阁不讲,童蒙何赖焉。兹本曲礼,内则,少仪,弟子职,诸篇。附诸儒训蒙要语,辑为童佣Y。

弘谋按童子之礼,集中前编已载之矣。兹篇自饮食坐卧,以及待人接物,皆有法度。比前诸条,更为切近。童子所不可一日无者也。其所定仪节,悉本诸礼经,非同臆说。童子循而习之,其心安焉。所以检束身心者在此,所以引之于爱亲敬长者,亦即在此矣。

晨兴,即当盥栉以饰容仪。凡盥面,必以巾帨遮护衣领,卷束两袖,勿令沾湿。栉发,必使光整,勿散乱。但须敦尚朴雅,不得为市井浮薄之态。

凡着衣,常加爱护。饮食须照管。勿令点污。行路须看顾,勿令泥渍。遇服役,必去上服,只着短衣,以便作事。有垢,破,必洗浣补缀,以求完洁。整衣欲直,结束欲紧。毋使偏斜宽缓。上自总髻,下及鞋履,加意修饰,令与礼容相称。其燕居及盛暑时,尤宜矜持,不得袒衣露体。能如此,虽服布素,亦自可观。今世父母,华其子之衣履,而不能约之以礼,竟亦何益。

凡乂手之法,以左手紧把右手大拇指。其左手小指向右手腕。右手四指皆直。以左手大指向上。以右手掩其胸。手不可太着胸。须令稍离方寸。礼称手容恭教,童子乂手有法,则拜揖之礼,方可循序而进。

凡揖时,稍阔其足,则立稳。须直其膝,曲其身,低其首。眼看自己鞋头,两手圆拱而下。凡与尊者揖,举手至眼而下。与长者揖,举手至口而下。与平交者揖,举手当心而下。手随身起,乂于当胸。

凡下拜之法,一揖少退,再一揖,即俯伏。以两手齐按地,先跪左足,次屈右足。顿首至地,即起,先起右足,以双手齐按膝上,次起左足。仍一揖而后拜。其仪度以详缓为敬,不可急迫。

低头拱手。稳下双膝。腰当直竖,不可蹲踞。以致恭敬。跪者,卑幼事尊长之常礼。请问献进,俱当长跪。或尊长有咈意怒色,则不待呵斥,先跪以听戒责,

凡立,须拱手正身,双足相并。必顺所立方位,不得歪斜。若身与墙壁相近,虽困倦,不得倚靠。

凡坐,须定身端坐,敛足拱手。不得偃仰倾斜,倚靠几席。如与人同坐,尤当敛身庄肃,毋得横臂,致有妨碍。

凡走,两手笼于袖内,缓步徐行。举足不可太阔,毋得左右摇摆。致动衣裙。目须常顾其足,恐有差误。登高必用双手提衣,以防倾跌。其掉臂跳足,最为轻浮,常宜收敛。寻常行走,以从容为贵,若见尊长,又必致敬急趋,不可太缓,

凡童子常当缄口静默,不得轻忽出言。或有所言,必须声气低平,不得喧聒。所言之事,须真实有据,不得虚诳。亦不得亢傲訾人,及轻议人物长短。如市井鄙俚,戏谑无益之谈,尤宜禁绝。言者,人所易放,苟有所畏惮收敛,则久久亦可简默,今之父母,见其子资性聪慧者,于学语之时,往往导其习为世俗轻便之谈,以相笑乐,此性一纵,必不可反,是教以不谨言也,切宜禁之。

凡视听,须收敛精神,常使耳目专一。目看书,则一意在书,不可侧视他所。耳听父母训诫,与先生讲论,则一意承受,不可杂听他言。其非看书听讲时,亦当凝视收听,毋使此心外驰。童子聪明始开,发于耳目。耳目无所防禁,则聪明为外物所诱。而心不存矣。故养蒙者谨之。

凡饮食,须要敛身离案,毋令太逼。从容举箸,以次着于盘中。毋致急遽,将肴蔬拨乱。咀嚼毋使有声。亦不得恣所嗜好,贪求多食。安放碗箸,俱当加意照顾,毋使失误坠地。非节假,及尊长命,不得饮酒。饮亦不过三爵。礼始诸饮食,君子慎之。童子之于饮食,尤所易纵而失礼者也。惟父母毋溺爱,而与之有节。师长毋避怨,而教之以礼。非惟可以养德,亦可以养神,此为最要,

以上初检束身心之礼。

以木盘置水,弟子职,所谓凡拚之道。实水于盘是也,拚音偾。左手持之,右手以竹木之枝,轻洒堂中。先洒远于尊长之所,请尊长就止其地,然后以次遍洒。毕,方取帚于箕上,两手捧之。至当埽之处,一手执帚,一袖遮帚,徐步却行,不使尘及于尊长之侧。埽毕,敛尘于箕,出弃他所。

凡尊长呼召,即当随声而应,不可缓慢。坐,则起。食在口,则吐。地相远,则趋而近其前。有问,则随事实对,且掩其口。然须听尊长所问,辞毕,方对,毋先从中错乱。对讫,俟尊长有命,乃复原位。呼问未及之先,常察尊长颜色所向,庶几不失。

凡见尊长,不命之进,不敢进。不命之退,不敢退。进时当鞠躬低首,疾趋而前。其立处,不得逼近尊长。须相离三四尺,然后拜揖。退时亦疾趋而出。须从旁路行,毋背尊长。且当频加回顾,恐更有所命。如与同列共进,尤须以齿为序。进则鱼贯而上,毋得越次紊乱。退则席卷而下,毋得先出偷安。

夏月侍父母,常须挥扇于其侧,以清炎暑,及驱逐蝇蚊。冬月,则审察衣被之厚薄,垆火之多寡,时为增益。并候视牕户罅隙,使不为风寒所侵。务期父母安乐方已。

十岁以上,侵晨先父母起。梳洗毕,诣父母榻前,问夜来安否。如父母已起,则就房先作揖,后致问。问毕,仍一揖退。昏时,候父母将寝,则拂席整衾以待。已寝,则下帐闭户而后息。

家庭之间,出入之节,最所当谨。如出赴书堂,必向父母兄姊之间,肃揖告出。午膳与散学时,入必以次肃揖,然后食息。其在书堂时,或因父母呼唤,有所出入,则必请问先生,许出方出,不得自专。至入书堂,虽非作揖常期,亦必肃揖,始可就坐。童子之性,难敛而易放。苟父母以姑息为爱,不谨出入之节。为师者,复无以制御之,鲜有不流于纵肆者矣。

凡进馔于尊长,先将几案拂拭,然后双手捧食器,置于其上。器具必干洁。肴蔬必序列。视尊长所嗜好而频食者,移近其前。尊长命之息,则退立于傍。食毕,则进而彻之。如命之侍食。则揖而就席。食必随尊长所向。未食不敢先食。将毕则急毕之,俟其置食器于案。亦随置之。馈馔乃子养父母,弟子养师长之礼。今童子多以躬执馈为耻,则无以养其孝敬之心,而折其骄傲之气,最不可略。

凡侍坐尊长。目则常敬候颜色。耳则常敬听言论。有所命则起立。尊长有倦色,则请退。有请与尊长独语。则屏身于他所。弟子分当侍立,或尊长命之坐,则亦当遵命而坐。

侍尊长行。必居其后。不可相远,恐有所问。有问,则稍进于左右,以便应对。目之瞻视,必随尊长所向。有所登陟,则先后扶持之。与之携手而行,则以两手捧而就之。遇人于途,一揖即别。不得舍尊长而与之言。

凡遇尊长于道,趋进肃揖。与之言,则对,命之退,则揖别而行。如尊长乘车马,则趋避之。或名分相悬,不为己下车马者,则拱立道傍,以俟其过。

凡尊长有所事,不必待其出命,即当趋就其傍,致敬服役。如将坐则为之正席拂尘。如侍射与投壶,则为拾矢授矢。如盥洗,则为之捧盘持帨。夜有所往,则为之秉烛前导。如此之类,不可尽举。但当正容专志,毋使怠慢差错。尊者宜逸,卑者宜劳,故劳役之事,皆卑幼任之,弟子之职当如是也,

以上入事父兄,出事师尊,通行之礼。

受业于师,必让年长者居先,序齿而进。受毕,肃揖而退。其所受业,或未通晓,当先叩之年长,不可遽渎问于师。如欲请问,当整衣敛容,离席前告曰。某于某事未明,某书未通,敢请。先生有答,即宜倾耳听受。答毕,复原位。受业时,不以智愚为后先,而以齿为序者,示童子以礼也。今世师或于弟子之聪慧者,令其先长者而进,是教以傲而导之骄也,可乎哉,

端身正坐,书籍笔砚等物,皆令顿放有常。其当读之书,当用之物,随时从容取出,不得信手翻乱。读用已毕,复置原所,毋使参错。其借人书物,当置簿登记,及时取还,毋致遗失。

凡先生有宾客至,弟子以次序立。俟先生与客为礼毕,然后向上肃揖。客退,仍肃揖送之。先生与客,命无出门,即各入位凝立,俟先生返。命坐,则坐。若客与诸生中,有自欲相见者。亦必俟与先生为礼,乃敢作揖。退亦不得远送。非其类者,勿与亲狎。

凡读书,整容,定心,看字,断句,慢读,务要字字分晓。毋得目视他处。手弄他物。仍须细记遍数。如遍数已足而未成诵,必欲成诵。遍数未足,虽已成诵,必满遍数,犹逐日带温,逐旬逐月通理,以求永久不忘。读书不在多,能下精熟工夫,积久自然有得。今子弟多勉强记诵,为师者,又假此为功,以取悦父兄。遂不计生熟,慢令加读,旋即遗忘。所宜戒也。

凡写字,未问工拙,切要专心把笔,务求字画严整。毋得轻易怠惰,致有潦草欹斜,并差落涂注之病。研墨放笔,毋使有声,及溅污于外。其戏书砚面,及几案上,最为不雅,切宜戒之。

以上书堂肄业之礼

○吕新吾社学要略

履历见前

弘谋按社学之设,最有关于教化,故历代皆重其事。自后以文词科第为学,所谓社学,不过聚徒诵读,遂谓作养美举。其子弟日习于浮薄。师长徒尚夫矜饰。名实不副。上下相蒙。不但不能成就子弟,且令乡里子弟,淳厖之性,由此而丧,良可叹也。吕新吾先生,凡有政教,莫不切中时弊。社学要略,不因科第而后读书,不必作文而后为学,因人立教,即知即行,何其恳切而精要也。其选择社师,不以才名为骛,而以端良为先。可为近日延师者法,更可为近日为师者戒。

自教化陵夷之后,举世不知读书为何事,师弟相督,父子相传,不过取科甲,求富贵而已。今选社师,务取年四十以上,良心未丧,有良心,才不忍误坏人子弟,才肯去成就人子弟,四字可为训蒙者唤醒。志向颇端之士,不拘已未入学者,二十余人。掌印官群之文庙,饩以日食。先教以讲解小学孝经,及字学反切。一年之后,如果见识近正,音韵不差,文理粗通,讲解亦是者,掌印官下学考试。择其堪以教人,查有社学,挨次拨发。

子弟读书,大则名就功成,小则识字明理,世间第一好事。有等昏愚父母,有子不教读书。邪心野性,竟成恶人。做盗贼,犯刑宪,皆由于此。几曾见明理识字之人,肯为盗贼者乎。掌印官晓谕百姓,今后子弟,可读书之年,即送社学读书。纵使穷忙,也须十月以后在学,三月以后回家。如此三年,果其材无可望,省令归业。乡间社学,以广教化。子弟读书,务在明理。非必令农民子弟,人人考取科第也。

学中以长幼为先。序就齿数,除系相亲,自有称呼外。其余少称长者兄,长呼少者名。行则右行。坐则下坐。长者立则立。长者散则散。一禁成群戏耍。二禁彼此相骂。三禁毁人笔墨书籍。四禁搬唆倾害。五禁有恃凌人。此处人五禁。犯者。比读书加倍重责。

学者立身。行检为重。一戒说谎。二戒口馋。三戒村语媱言。四戒爱人财物。五戒讲人长短。六戒看人妇女。七戒交结邪人。八戒衣服华美。九戒捏写是非。十戒性暴气高。犯者比读书加倍重责。

童子每日早起,向父母前一揖,问曰,今夜安否。早饭午饭回家,见父母,揖。问曰,父母饮食多少。晚上看父母卧处,待父母睡毕,而后退。父母怒骂,跪而低头,不许劲声强辨。父母勤劳,即来待作。父母久立,忙取坐物。父母唤人,高声代唤。父母疾病,煎尝汤药。此虽人子末节,少年先须日习。至于一家尊长,俱要恭敬。家中凡事忍默。如有违犯,父兄即告先生,加倍重责。

行步要安详稳重。不许跳跃奔趋。说话要从容高朗。不要含糊促迫。作揖要舒徐深圆,不可浅遽。侍立要庄严静定,不可跛欹。起拜要身手相随,不可失节。衣履要留心爱惜,不可邋遢。瞻视要静正安闲,不可流乱。抄手要着衣齐心,不可怠惰。在坐要端严持重,不可箕开股岸。跷足有违犯者,罚跪,再三犯者重责。

每讲书,就教童子向自家身上体贴,这句话,与你相干不相干。这章书,你能学不能学。仍将可法可戒故事,说与两条,令之省惕。他日违犯,即以所讲之书责之,庶几有益身心。

此法最为切近,即如弟子一章,先就本义讲毕,再将现在如何方为孝弟,谨信,爱众,亲仁,力行,学文,详切指点,再将如何便为不孝弟,不谨信,不亲爱,不力行,不学文,反复警戒,嗣后遇学徒行事,有合于孝弟等项者,则指其合于书中某句,而对众称之。如有所犯,则指其不合于书中某句,而对众责之。如此,则讲一章书,即受一章书之益,即知即行,始基于此,

每日遇童子倦怠懒散之时,歌诗一章。择古今极浅,极切,极痛快,极感发,极关系者,集为一书。令之歌咏。与之讲说。责之体认。古诗如陟岵,蓼莪,凯风,以上父母。棠棣,小明,杕杜,以上兄弟。江汉,出东门,以上男女。鸡鸣,雄雉,以上夫妇。燕燕,嫡妾。伐木,朋友。芄兰。童子。葛藟,民穷。相鼠,教礼。伐檀,训义,采苓青蝇,戒谗。蟋蟀,瓠叶,示俭。采苹,重祀。白驹,悦贤。至于汉魏以来,乐府古诗,近世教民俗语。凡切于纲常伦理,道义身心者,日讲一章。其新声艳语,但有习学者。访知重责。训蒙约后,附集诗歌,即此意也。

初入社学,八岁以下者,先读三字经,以习见闻。百家姓,以便日用。千字文,亦有义理。有司先将此书。令善书人,写姜字体。刊布社学师弟,令之习学。盖姜字虽吃力,而点画分毫不茍。作字之时,能令此心不放,此心不粗,佻达纵横者厌之,以为欠苍劲,欠自然,而不知有益于性灵也。把笔写字,亦取有益性灵,其为童子计者切矣,

教童子,先学爽洁。砚无积垢。笔无宿墨。蘸墨只着水皮。干笔先要水润。书须离身三寸,休令拳揉。手须日洗两番,休污书籍。案上书,休乱堆斜放。书中句,休乱点胡批。学堂日日扫除。桌凳时时擦抹。

念书初要数字。即认字之法,次要联句。次要一句紧一句。眼定,则字不差。心不走,则书易入。句渐紧,则书易熟。遍数多,则久不忘。详见分年日程,

看书不可就讲。先令童子将注贴经,贴过一番,令之回讲,然后一一细说。巧比再看。复回不知,再讲。庶几有得。

作文,出极明浅,易于发挥题目。作不得题,细讲一遍,仍作此题。一题三作,其思必尽,其理自通,胜于日易一题也。十分深奥不能作之题,则且缓出。

记文,须选前辈老程文,极简,极浅,极切,极清者,每体读两篇。作文之日模仿读过文法者出题,庶易引触。读书以勤为先。童子不分远近,俱令平明到学。背书完,读新书。吃饭后,略令出门松散一二刻,然后看书作文。写仿毕,仍读书。午饭后,再令出门松散一二刻,仍读书。日落后,分班对立。出对一个,破题一个,即与讲改,然后放学。盖少年脾弱,饭后不可遽用心力,恐食不消化也。

《养正遗规补编》下

○张杨园学规

先生名履祥。号考甫。浙江桐乡人。

弘谋按杨园先生,学术纯正。践履笃实。伏处衡茅。系怀民物。立论不尚过高,惟以近里着己为主。敦伦理,存心地,亲师友,崇礼让,一篇之中,三致意焉。读其遗集,不能不想慕其人,而叹其未见诸施行也。学规二则,虽止为勉勖学侣之语。而于读书制行之大端,切己反求,固已本末兼该。彻上彻下工夫,全在于此。学者其详玩之。

澉湖塾约

初觉,睡初醒。即省昨日所业,与今日所当为。

旦起,读经义一二条。先将正文熟诵精思,从容详味。俟有所见,然后及于传注,然后及于诸说。洗心静气,以求其解。毋执己见,以违古训。毋傍旧说,以昧新知,乘此虚明,长养义理。

午膳后,敷述所看经义,以相质问,论说逾时。总期有当身心,勿宜杂及。

日间言语行事,即准于经义而出之。其有不合,必思所以,习心隐慝,种种自形,力使其去。旦昼梏亡,庶乎免矣。若人事罕接,则读史书一二种。无余力则已。非徒闻见之资,要亦择善之务。

日暮,检点一日所课,有阙则补,有疑则记,有过则自讼不寐。焚膏继晷,夫岂徒然,对此良宜深省也。右五条,日有定程。

问难之益,彼此共之。有疑则问,无惮其烦。不止书中义理为然。仆虽寡知,昔闻于师,敢不罄尽,其不知者,正可互相稽论,以求其明,勿以迟暮惘惘而弃之也。

精神散漫,方寸憧憧,学者通患。惟主敬可以摄之。若劳攘之余,初欲习静,则钞录写仿,亦一道也,先儒云,便是执事敬。

古人诗歌,游泳寄托。前喆不废,特畏溺情丧志耳。余力涉之,亦兴观之助也。文字虽非急务,间一作之,以征所得。右三条,无定程,随时从事,

为学先须立大规模。万物皆备于我,天地间事,孰非分内事,不学,安得理明而义精。既负七尺,亦负父兄愧怍如何。

功夫须是绵密。日积月累,久自有益。毋急躁,毋间断。急躁间断,病实相因。尤忌等待。眼前一刻,即百年中一刻。日月如流,志业不立,率坐等待之故。

修德行道,尽其在我。穷通得丧,俟其自天。营营一生。枉为小人者何限。流俗坑堑,陷溺实深。探汤履虎,未足为喻也。

凡人险难在前,靡有不知,能从而动心忍性者几人。在于少年,益宜忧患存心,无忘修省之实。

近代学者,废弃实事,崇长虚浮。人伦庶物,未尝经心。是以高者空言无用,卑者沦胥以亡。今宜痛惩,专务本实。一遵大学条目,自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以往八条,以为法程。释义曰,塾者,熟也。诵之熟,讲之熟,思之熟,行之熟,愿与子勉之矣。右五条,通言大指,

东庄约语

儒者之学,修身为本,罔间穷通。克己功夫,宁分老少。只求无忝所生,不负师友,在覆载中,有殊庶物而已。延平先生曰,爱身明道,修己俟时,不可一日忘于心,此其准的也。

尺蠖屈以求信,龙蛇蛰以存身,物无大小,理固皆然。古人言学,藏先于修,游后于息。未有终日驰骋其耳目知思,而能为益身心者也。盛年百务未历,履道坦如,尤以收敛翕聚,为固基植本之计。夙与夕惕,时哉,弗可失也。

读书所期,明体适用。近代学者,徒事空言,宜乎呫哔没齿,反己茫然,全无可述也。日用从事,一遵胡安定经义治事,以为之则。庶少壮岁月,不贻枉废之叹。

米盐妻子,庶事应酬,道心处之,无非道者。茍使萦怀,豪杰志气,不难因之损尽。是以出就燕闲,听睹不杂,心力益专,养德养身,二益均有。

古人澹泊明志。膏粱之习,克治宜先。长白山齑粥,可取法也。今即未能,尚师其意。日以蔬食为主,间佐鱼肉,然总弗得兼味。

学问之道,固尚从容。然一任优游,难希自得。举其通病,不出五闲。闲思虑,闲言语,闲出入,闲涉猎,及接闲人与闲事。果能必有事焉,其诸慆慢,非惟不敢,亦不暇矣。终日劳扰,实无一事当做,总是闲,

10 《养正遗规补编》

○陆清献公示子弟帖

公讳陇其字稼书,浙江平湖人,康熙庚戌进士官至御史,从祀庙庭,

弘谋按当湖陆先生,以朱子之学为学,即以朱子之教为教。小学近思录二书,三致意焉。三鱼堂文集,近里着己,无一语不规于道,而不肯为高远难行之说。今录其教子弟数则。大要读书行己,宜合而一之,不可离而二之。以此为蒙童先入之言,不亦宜乎。

我虽在京,深以汝读书为念。非欲汝读书取富贵,实欲汝读书明白圣贤道理,免为流俗之人。读书做人,不是两件事。将所读之书,句句体贴到自己身上来,便是做人的法。如此,方叫得能读书人。若不将来身上理会,则读书自读书,做人自做人,只算做不曾读书的人。读书必以精熟为贵。我前见你读诗经礼记,皆不能成诵。圣贤经传,与滥时文不同,岂可如此草草读过。此皆欲速而不精之故。欲速是读书第一大病,工夫只在绵密不间断,不在速也。能不间断,则一日所读虽不多,日积月累。自然充足。若刻刻欲速,则刻刻做潦草工夫,此终身不能成功之道也。方做举业,虽不能不看时文。然时文只当将数十篇,看其规矩格式,不必将十分全力,尽用于此。若读经读古文,此是根本工夫。根本有得,则时文亦自然长进。千言万语,总之读书,要将圣贤有用之书为本,而勿但知有时文。要循序渐进,而勿欲速。要体贴到自身上,而勿徒视为取功名之具。能念吾言,虽隔三千里,犹对面也,慎毋忽之。

示大儿定征

汝读书,要用心,又不可性急。熟读精思,循序渐进,此八个字。朱子教人读书法也,当谨守之。又要思读书要何用。古人教人读书,是欲其将圣贤言语,身体力行,非欲其空读也。凡日间一言一动,须自省察,曰,此合于圣贤之言乎,不合于圣贤之言乎。茍有不合,须痛自改易。如此,方是真读书人。至若左传一书,其中有好不好两样人在内。读时,务要分别。见一好人,须起爱慕的念,我必欲学他。见一不好的人,须起疾恶的念,我断不可学他。如此,方是真读左传的人。这便是学圣贤工夫,

示三儿宸征

汝到家,不知作何光景。须将圣贤道理,时时放在胸中。小学及程氏日程,时常展玩。日间须用一二个时辰工夫,在四书上。依我看大全法,先将一节书,反复细看,看得十分明白毫无疑了,方及次节,如此循序渐进,积久自然触处贯通。此根本工夫,不可不及早做去。次用一二个时辰,将读过书,挨次温习。不可专读生书,忘却看书温书两事也。目前既未有师友,须自家将工夫限定,方不至优忽过日。努力努力。同上

科场一时未能得手,此不足病。因此能奋发自励,焉知将来不冠多士。但患学不足,不患无际遇也,目下用功,不比场前要多作文,须以看书为急。每日应将四书一二章,潜心玩味,不可一字放过。先将白文自理会一番。次看本注。次看大全。次看蒙引。次看存疑,次看浅说。如此做工夫,一部四书既明,读他书,便势如破竹。时文不必多读,而自会做。至于诸经,皆学者所当用力。今人只专守一经,而于他经,则视为没要紧,此学问所以日陋。今贤昆仲当立一志,必欲尽通诸经。自本经而外,未读者宜渐读,已读者当温习讲究。诸经尽通,方成得一个学者。然此犹只是致知之事。圣贤之学,不贵能知而贵能行。须将小学一书,逐句在自己身上省察,日间动静,能与此合否。少有不合,便须愧耻,不可以俗人自待。在长安中,尤不宜轻易出门。恐外边习气不好,不知不觉,被其引诱也。胸中能浸灌于圣贤之道,则引诱不动矣。

寄示席生汉翼汉廷

读近作甚快。虽间有出入,然大体都在范围中。熟之而已,无他法也。所望者,要将圣贤道理,身体力行。不要似世俗只作空言耳。小学不止是教童子之书。人生自少至老,不可须臾离。故许鲁斋终身敬之如神明。近思录,乃朱子聚周程张四先生之要语,为学者指南。一部性理,精华皆在于此。时时玩味此二书。人品学问,自然不同。外六谕集解,系此间新刊,虽为愚民而设,然暇时一览,亦甚有益。相去辽远,时切依依。但贤昆仲能以圣贤自期待,便如终日觌面也。同上

人生学问,正当在失意磨炼出来,勿为境累也。不佞年来为此间诸生讲书,句句欲引入他身心上去。好生抄数十篇归,曾见否。虽尚须删改,未是定本。然大段意思,是要针砭学者,书自书我自我之病。此意可采取也。

寄示赵生鱼裳旗公

令郎目下,但当多读书,勿汲汲于时文。左传之外,易书诗礼诸经,皆不可不读。读必精熟,熟必讲解,聪明自然日生,将来便不可限量。养其根而俟其实,古人为学皆然。世俗子弟,所以多坏,只缘父兄性急。一完经书,便令作文。空疏杜撰,不识经史为何物。虽侥幸功名,亦止成俗学。与前辈学问,相去殊绝。此不足效也。

复席治斋虞部附

一身远出,幼子无知,所恃者,师保得人耳。临行囱囱,言不能尽,想太翁亦不待言而知其意也。舟中细思一齐众咻之义,觉得咻字情状万千,愈思愈觉可畏。非必有意引诱,然后为咻。凡亲友来者,或语言粗鄙,或举止轻率,一入初学耳目,便是终身毒药。故有心之咻犹有限,无心之咻最无穷。此孟子所以必欲置之庄岳。然庄岳势不易得,惟恃一齐人之辞严义正,能使众咻辟易,望风而靡,则潇湘云梦,尽成庄岳矣。舟行吴江道中,半日闷郁,思至此,又不觉欣然慰也。至于户外之事,惟有一静。仲书夬履贞厉之占,切中其病,神明如见。晤时,幸时提撕此意。内无咻而外无夬,千里远怀,便可坦然矣。惟太翁留意。

与曾叔祖蒿庵翁附

在京师。自觉纷华盛丽,不能动此心,颇浩浩落落。但时一念及稚子愚蠢,未有知识,辄不能不胶扰于中。未知近来读书何如。侄孙意惟欲其精熟,不欲其性急。太翁可取程氏分年日程,细体古人读书之法,使之循序渐进,勿随世俗之见,方妙。周礼礼记,俱宜令其温习。一季得一周,庶能记得。侄孙幼时温书,皆一月一周也。左传诸书,迄今犹能成诵,皆当时温习之功。惟太翁留神。同上

侄孙教子之念,与他人异。功名且当听之于天,但必欲其为圣贤路上人。望时时鼓舞其志气,使知有向上一途。所读书,不必欲速,但要极熟。在京师,见一二博学之士,三礼四传,烂熟胸中,滔滔滚滚,真是可爱。若读得不熟,安能如此。此虽尚是记诵之学,然必有此根脚,然后可就上面,讲究圣贤学问。未有不由博而约者。左传中,事迹驳杂。读时,须分别王伯邪正之辨。注疏大全,此两书,缺一不可。初学虽不能尽看,幸检其易晓者。提出指示之。庶胸中知有泾渭。冬天日短,应嘱其早起。夜间则又不宜久坐。欲其务学,又不得不爱惜其精神也。同上

○张清恪公读养正编要言

公名伯行,字孝先,河南仪封人,乙丑进士,官礼部尚书,

弘谋按人常使古今嘉言懿行,不间断于心目之间。则所存所发,自有隐相吻合之处。所谓不见其增,有时而益也。仪封先生,纂刊养正类编,着要言于卷首。欲子弟自书嘉言懿行一条,贴壁观览。不但长益其记诵,兼可触发其性情。如是,则类编乃不虚设矣。蔡文勤公训生徒,令于饭后,各书片纸一则,意正相同。余喜其有益于学也,曾以之课子侄。今复录此,为有志于学者劝焉。不仅蒙童而已也。

吕献可尝言,读书不须多。读得一字,行取一字。伊川先生亦尝曰,读得一尺,不如行得一寸。盖读书不能力行,只是说话也。然学者趋向未端,欲体认力行,莫若常触于目以警于心。今养正编所载,大抵皆古人嘉言懿行,足以起发童蒙。为蒙师者,宜于每日功课之余,令幼童各书一条,贴于壁上,以便观览。一月三十条完,则令写于课本。下月复然。一年之内,共得三百六十条。食息起居,举目即是。不但记诵之熟,将从容默会,久而自化,其所以观感而兴起者多矣。不宁惟是。学者凡读他书,亦依此法,日无间断。朱子所谓不知不觉,自然相触发者也。

○唐翼修父师善诱法

名彪,浙江兰溪人,历任会稽,长兴,仁和,训导,

弘谋按读书规模,已于分年日程备载矣。兹编于训迪幼童之事,正复井井有条,循循易入,为近时师生痛下针砭。故切近而可行也。陆清献公云,科举文字,须从本源上着力。要看作真实道理,不要看作一时应试之事。真至言也。兹编各条,犹有此意,故并着之。

父子之间,不过不责善而已。然致功之法,与所读之书,不可不自我受也。孔子于伯鱼,亦有学诗学礼之训。今怠忽之父兄,不能设立善法,教其子弟。又不购觅好书,与之诵读。事事委之于师。不知我既无谆切教子弟之心,师窥我意淡漠,恐亦不尽心训诲矣。

父兄于子弟课程,必宜详加检点。书文间时当令其面背。文艺间时当面课之。如己不谙于文,当转质之于人,始知所学之虚实也。

人仅知尊敬经师。而不知蒙师教授幼学,其督责之劳,耳无停听,目无停视,唇焦舌敝,其苦甚于经师数倍。且人生平学问得力,全在十年内外。学生之言动,宜时时训诲,使归于正也。所读之经书,宜精熟也。书法与执笔,宜讲明也。切音与平仄,宜调习也。经书之注,节读宜有法也。工夫得失,全赖蒙师。非品端学优,而又勤且严者,不克胜任。夫蒙师劳苦如此,关系之重又如此,岂可以子弟幼小,因而轻视先生也哉。

凡书随读随解,则能明晰其理。久久胸中自能有所开悟。若读而不讲,不明其理。虽所读者盈笥,亦与不读者无异矣。故先生教学工夫,必以勤讲解为第一义也。遇难解者,弟先晓以大义,更为设譬。不必逐字呆讲,反致难晓。

学生前师手中所读之经书,全不成诵者,后师多不令其温习,此甚非教诲之善法。必也于初入学时,悉令其开明前此读过之书。于每册中,令学生背半,或背三分之一,以验其生熟。生则先令其温习,不必授生书。一则能知学生底蕴,教诲易于成功。二则可免不肖子弟,避难就易,止温其熟者,竟置其生者,以致长大经书不能成诵。三则经书既熟,学生受终身之益。四则我乐补前师之所不足,后日之师,亦必乐补吾之所不足。此忠厚之道,感应之理也。

生子至三四岁时,口角清楚,知识稍开。即用小木板方寸许,四方者,千块,漆好。朱书千字文。每块一字,盛以木匣。令其子每日识十字,或三五字。识字多者,或乳媪,或仆婢,量,予奖赏,则终日引诱认字,胜于引诱戏骂矣。复令其凑集成句读之。或聚或散,或乱或齐,听其顽耍。则识认是真。如资质聪慧者,百日可以识完。再加以三字经,千家诗等书,一年可识,一二千字,然后从师入塾。以五六岁为率。近世惑于七颠八倒之说,至九岁,方送入塾者,非也。字之识者过半,则读之易。且其目之所视,亦知属意在书,而不仰天口诵矣。读半年小书,便可教读四书。即与之逐字讲,逐句讲。如俗语一般,使知书如说话。从前至后,如问如对,有上句,便知应有下句。先将本日所教生书,讲了一遍,然后教以读。教读数遍,已能成诵。如读不下,再与之讲以第二句之故。如资质可以读十五行者,止读十一二行。宁使其精力有余,不可使之不足。

每见先生教了学生一首生书,并不计其遍数,惟期能背而已。今日教,或今晚背,或次早背。不知学生尽力一时强记,茍且塞责。及过数日,茫然不知,读有何益。莫若教了一首生书,即令读三十遍。令其写字,以养其气。字毕,令将昨日所教生书,读二十读。又令少息,再读前日所教者二十遍。仍少息,再读前一日所教者二十遍。又读前二日者二十遍。总共一百十遍。连生书共读五首。凡学生清晨,一到书房,不许温读。即令其前背五首背起,连背至今早应背之书止,共背五首。是一首书,读过五日。又背带背五日,然后歇。是在学生口中习熟十日,可以永久不忘矣。万一背时有差讹字句,即与他讲明,这句书原是这样讲,应该读某字。如此教法,自然终身不忘。粗书理,可以渐次明白。读完四书,而直讲已明。读经时,即可细为讲究章旨矣。书中有难读之句,摘出多读数十遍,则通体易熟。亦是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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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读经时,工夫有暇,当与调声叶韵,讲解故事。盖声韵调熟,则文章自有音律。故事博通,则对联亦必精工。非徒为词赋小道也。其日记故事,俱载前人嘉言懿行。以其雅俗共赏,易于通晓。讲解透彻,不独渐知文义,且足启其效法之心。故事当取其平易切实,凡虚无怪诞者不必,

欲学生书熟,必当设筹以记遍数。每读十遍,令缴一筹。一者,书之遍数得实,不致虚冒。二者,按期令缴筹。迟则便可催促督责之。三者,筹不容不缴,则学生不得不勤读,以早完课程。殆一举而三善备矣。

温过之书,宜作标记。不作标记,多温少温,淆乱无稽。书之不熟皆由于此。且有弟子避难就易,温其熟者,置其生者也。更宜置课程簿,五日一记。如初一至初五日,读某书起,至某书止。温某书起,至某书止。童蒙不能记者,先生待为记之。庶免混乱无稽之弊。

书有不识字而读讹别者。亦有识字而读讹别者,在读者俱不自知,先生须用心听审。如有之,急令改正。否则日久习以为常,以讹传讹矣。然一人听闻,恐有不及。宜遍示诸生曰,尔诸生谊属朋友,凡读书有讹别者,正当互相指点。即令其于讹别字旁,加一角圈,为之标记。庶几读到其处,触目动心,自能改正矣。

童子读易经,九三多读六三,六4多读九四,上九多读上六。若先生讲明阳九阴六之故,由于每卦卦画而来。则学生胸中了然,自不至于误读矣。

欧阳文忠公曰。立身以力学为先。力学以读书为本。今取孝经论语孟子六经,以字计之。孝经。一千九百三字。论语,一万一千七百五字。孟子。三万四千六百八十五字。周易,二万四千一百七字。尚书,二万五千七百字。诗,三万九千二百三十四字。礼记。九万九千一十字。周礼,四万五千八百六字。春秋左传,一十九万六千八百四十五字。止以中才为准。若日诵三百字。不过四年半可毕。或资钝减中人之半,亦九年可毕。其余触类而长之,虽书卷浩繁,第能加日积之功,何患不至。谚曰,积丝成缕,积寸成尺。寸尺不已,遂为丈疋。此言虽小,可以喻大。尔辈勉之。

子弟年虽幼,读过书,宜及时与之讲解,以开其智慧。然须专讲其浅近者。若兼及深微之书,则茫乎不知其意旨。并其易者,皆变为难,不能解矣。更有说焉。书虽浅近,若徒空解,犹未能即明其理,而亦无益身心,惟将所解之书义,尽证之以日用常行之事。庶几能领会,能记忆。王虚中曰,宜取孟子书中易解者先言之。屠宛陵曰,先生讲书,至有关德行伦理者,便说与学生知道,要这等行,才是好人。有关修己治人,忠君爱国者,便说道,你他日作官,亦要如此。

先生止与学生讲书,而不令其覆书,最为无益。然每日既讲书,又令覆书,则工夫过烦。先生精力,亦不能副。惟将前十日所讲书。于后五日令覆完。覆书之日,不必讲书。人或嫌其工夫稀少,而不知其得益良多。其间错解者,可以改正。不解者,可以再解。不用心听。全不能覆者,惩儆之。开导之功,莫善于此。

习举业者寡,不习举业者甚多。愚意不习举业之人,必当教之读古文,作书简论记,以通达其文理。乃有迂阔之人,以文理非习八股不能通。后以八股难成就,并不以此教子弟。子弟亦以八股为难,竟不欲学。于是不习举业者,百人之中,竟无一人略通文艺者。噫,文理欲求佳则难,若欲大略明通,熟读简易古文数十篇,皆能成就。何必由八股而入。试思未有八股之前,汉晋唐宋,文章之佳,远过于明。又其时,百家九流,能通文艺者甚多,何尝皆从八股入也。

开笔作文,先须讲明题旨,及来踪去路。一章重在何节。一节重在何句。一句重在何字。看得融会贯通,方可下笔。破承只须弥月,开讲要做半年,若开讲未精。遽征全幅。中等笔性,断然生梗矣。必待开讲明通,令其竟为全文。切勿出股对股,圉其知识。今日纵能扶墙摸壁,异日必不能起炉作灶。对股之弊。近多犯之。

王虚中曰,阅童子之文,但宜随其立意而改之。通达其气脉字句,极能长发才思。若拘题理而尽改之,则阻挫其才思,已后即不能发出矣。

先生于弟子之文,改亦不佳者,宁置之。如中比不可改,则置中比。他比亦然。盖不可改而强改。徒费精神,终不能亲切条畅,学生阅之,反增隔膜之见。惟可改之处,宜细心笔削,令有点铁化金之妙,斯善矣。善学者,于改就之文,细心推究,我之非处何在,先生之妙处何在。涂抹难阅者,照本另誊。逾数月,又玩索之。玩索再四,则通塞是非之故明,而学识进矣。

人知四六之文,重在平仄,而不知散体古文,八股制义,亦重之也。音韵铿锵,便觉朗朗可诵。平仄不调,词句必不顺适。意虽甚佳,无益矣。

古人学问并称,明均重也。不能问者,学必不进。为父师者,当置册子与子弟。令之日记所疑,以便请问。每日有二端注册子者,始称完课。多者,设赏例以旌其勤。一日之间,或全无问,与少一者,即为缺功。积数日抽书询问学生,如果皆知而不问,是诚聪颖。倘不知而又不问,则幼者夏楚儆之,长者设罚例以惩之。庶几留心体认,勤于问难,而学有进益也。

时文购在乎多,选贵乎少。少选以供吟咏体贴之功。多购以为推广识见之益。准之以墨裁。参之以先辈。或看同会胜我之文。比如一题到手,在我苦心构就,犹属牵强。在人意到笔随,从容合拍。某处窘于题面,何以宽然有余。某处亦合想头,何以词不达意。触类旁通,自然有得。所谓从师亦要取友也。总之自开蒙以至举业,全在师长静专切督,因材造就,迎机而导,不徒专事鞭扑。又曰,师者,范也。言行动静,皆可为式,噫,师岂易言哉。

附录:

陈宏谋字汝咨临桂人雍正甲辰进士由翰林厯官中外凡厯巡抚者十有三任以总督兼巡抚者四任入为吏部尚书乾隆三十六年以东阁大学士予告归卒于道赠太子大傅赐谥文恭入贤良祠宏谋内行敦笃奉职勤慎少有过失所在视官如家爱民如子兴利救弊知即为之在乡奏免粤省劝恳浮粮捐设临桂学(四库全书?史部?地理类?总志之属?大清一统志卷三百五十六)

《养正遗规补编》全文

养正遗规补编

往在津门,曾有《养正遗规》之辑。苦于搜罗不广,未惬所愿。年来由吴门而至豫章,公余开卷,凡有切于蒙养者,皆为手录,复得十种并付梓。人欲望幼学之士于天真未漓时即不忘身心交治之功,以惭充其良知良能之量,庶不至高言心性而沦于空虚,亦不至汨沒记诵而流于俗学,是则区区编辑之微尚也。

乾隆壬戌中秋陈宏谋识于西江使署。

诸儒论小学

宏谋按:宋儒论蒙养道理,俱从源头说来,彻内外,贯始终,多不胜录。兹录其切近时弊者,以补前编所未备焉。鲁斋先生于元代以教化为已任,一时蒙古诸生,多所成就。今观用人于其所长,教人于其所短,因其所明,开其所蔽数语,已括设教之大端矣。夫教法具在,行之惟人。小子何如,父兄师长之责也。林致之谕父师,其旨深矣,因并录之。

程子曰:古人虽胎教,与保传之教,犹胜今日庠序乡党之教。古人自幼学,耳目游处,所见皆善,至长而不见异物,故易以成就。今日自少所见皆不善,才能言,便习秽恶,日日销铄,更有甚天理。

古之人,自能食能言而教之。是故大学之法,以豫为先。盖人之幼也,智愚未有所主,则当以格言至论,日陈于前,盈耳充腹,久自安习,若固有之者,日复一日,虽有讒说摇惑,不能入也。若为之不豫,及乎稍长,意虑偏好生于内,众口辩言铄于外,欲其纯全,不可得已。

人多以子弟轻俊为可喜,而不知其可忧也。有轻俊之质者,必教以通经学,使近本,而不以文辞之末习,则所以矫其偏质而复其德性也。勿谓小儿无记性,所历事皆能不忘。故善养子者,当其婴孩,鞠之使得所养,全其和气,乃至长而性美。教之,示以好恶有常。如养犬者,不欲其升堂,则时其升堂而扑之。若既扑其升堂,又复食之于堂,则使孰从。虽日挞而求其不升,不可得也。养异类且尔,况人乎。

朱子曰:古者初年入小学,只是教之以事,如礼乐射御书数,及孝弟忠信之事。自十六七入大学,然后教之以礼,如致知格物,及所以为忠信孝弟者。

古人小学,养得小儿子诚敬,善端发见了。然而大学等事,小儿子不会推将去,所以又入大学教之。

古人都从小学时学了,所以大来都不费力。如礼乐射御书数,大纲都学了。及至长大,便止理会穷理致知工夫。而今自小已失,补填实难。但须庄敬诚实,立其基本,逐事逐物,理会道理。待此通透,意诚心正了,旋旋去理会礼乐射御书数。今则无所用乎御,如礼乐射书数,也是合当理会底。但不先就切身处,理会得道理,便教考究得些礼文制度,又干自家身已甚事。

古人小学,教之以事,便自养得他心,不知不觉自好了。到得渐长渐更历,通达事物,将无所不能。今人既无本领,只去理会许多闲汨董,百方措置思索,反以害心。

刘元城有言:“子弟宁可终岁不读书,不可一日近小人。”此言极有味。

陆子寿言:“古者教小子弟,自能言能食即有教。以至洒扫应对之类,皆有所习。故长大则易语。”今人自小即教做对,稍大,即教做虚誔之文,皆坏其性质。

弟子职,所受是极,云受业去后,须穷究道理到尽处也。毋骄恃力,如恃气力,欲胡乱打人之类。盖自小便教之以德,教之以尚德不尚力之事。

东莱吕氏曰:教小儿当以正,不可便使之情窦日开。

教小儿,先教以恭谨,不轻忽,不躐等,读书乃余事。今日之有资质者,父兄便教以科举之文,不容不躐等。皆因父兄无识见,至有以得一第便为成材者。

鲁斋许氏曰:小学内明父子之亲,言凡为人子,为人妇,幼男与未嫁女子,皆当尽爱尽敬,不敢自专,事亲之道也。

凡人幼小时,不引得正,后便难了。如字画端楷之类是也。

先生教小学生,凡读书倦时,则令习拜跪揖让,应对进退之节,或投壶习射,负者罚读书若干遍。每说书,不务多,惟肯款周折若未甚领解,则引证设譬,必使通晓而后已。

又常问此章书义,若推之自身,今日之事,有可用否。大凡欲其实践,不贵徒说也。

先生又以用人与教人不同。用人当用其所长,教人当于其所短。故其教人,恩同父子,义若君臣。因其所明,开其所蔽,而纳诸善。时其动息,而张弛之。慎其萌孽,而防范之。日渐月渍,不自知其变也,日新月盛,不自知其化也。是以凡为子弟者,皆能自立,为世用矣。

林致之曰,今之教读,可方古闾胥族师之任。其有关于人才风化者,不为不大。切须以身率人,正心术,修孝弟,重廉耻,崇礼节,整威仪,以立教人之本。守教法,正学业,分句读,明训解,考功课,以尽教人之事。凡日用间,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之道,心术威仪衣服饮食之事,俱依《小学明伦敬身》所言,及《童蒙须知》,《白鹿洞教条》,《吕东莱规约》《程董学则》,刘敬堂,真西山《斋规》,其考德等事。则依胡敬斋先生《续白鹿洞学规》,务要切实体帖,就其身以开导之。即事论事,迎其机以点出之。时其动息而张弛之,慎其萌孽而防范之。凡君子小人善恶,义利轻重之辨,莫不为之反覆晓告,恳切开谕,以发其心志,而责之以必为。荣耀之,愧耻之,使之欢懽忻鼓舞,日趋于善。而本然良心,得以保全,而不至于破坏,是今日救时第一义也。否则蒙养既失,习成难转。虽记得甚多,讲得甚精,作得甚妙,只是工纸上之谈,而实于其身,曾不得几字受用,甚则任气徇欲,饰非文奸,败常乱俗,以古道为迂,以执礼为固,以廉耻为矫激,是正古人所谓侮圣言,不识字者也,岂得谓之读书哉。凡为师者,当以风俗为念,毋安常袭故,以误后学。谕教读尝闻诸先辈云:“人生致乐,莫如读书,至要莫如教子。”夫世人所以终日百计营营者,不过为子孙计耳。不知子孙果贤耶,固无用尔之营营。果不贤耶,则尔之终日营营者,适所以益其过而纵其欲,鲜有不覆败者也。故爱子者,莫要于能教。教子者,莫贵乎以正。爱而不教者,固不得谓之爱。教不以正者,抑岂得谓之教乎。何以言之?人家之所以兴替者,在礼义之有无,子孙之贤否何如耳。假如子孙果贤,而礼义果明耶,则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义妇听,和气满堂,何富贵如之。況如此之家,天助人顺,鬼神阴骘,未有不兴且大者乎。苟子孙不贤,而礼义不明耶,子忤其父,弟傲其兄,妻逆其夫,相残相賊,戚然不得以一日宁。虽有富贵,亦安得而享诸。况如此之家,神人共愤,覆载不容,又未有不衰且替者乎。胡尔为父兄者,念不及此,知爱子,而不知所以爱,知遗其子以财,而不知遗其子以德。间有知延师者,亦不过举业是工。又有以举业利迟,惟记诵对偶是言。吏家行移,不正杂书是习。其如礼义,则视为无用长物,未尝一置之唇齿。如此者,虽曰教之,实所以害之,其得谓之教乎?夫人之立身立家,可恃可传以永久者,惟在乎礼义。而纷纷势利,如烟花过眼,须臾变灭,亦岂是传家久远物耶。况有礼义,则虽贫贱,人亦敬仰之。无礼义,则虽富贵,人亦鄙贱之。历观古昔以来,多少身都将相,而遗臭万年,穷居山谷。而流芳百世者,惟是故尔尔。父兄若识破此意,则所以教子弟者,当使之觌德,不当使之觌利。当使之皇皇于仁义,不当使之皇皇于势利。当使之以耕读勤俭处家,不当使之出入官府,欺公弄法,以侥幸富盈之图。教之既正,养之既久,根基既已深厚。其资质之高者,德器成就,自足以佐邦国而光门户。其下者,亦足以守法循理,保业宜家,不至于颠覆破败之虞也。故曰:老而不教,是为家之不祥,而中养不中,才养不才,贤父兄所以为可乐也欤。



2、《教女遗规》

天下无不可教之人,亦无可以不教之人,而岂独遗于女子也?当其甫离襁褓,养护深闺,非若男子出就外傅,有师友之切磋,诗书之浸灌也。

吕近溪《女小儿语》

公名得胜,明嘉靖时,宁陵人。

谨按:近溪先生小儿语,已刊入养正遗规,兹篇其专训女子者也。警醒透露,无一字不近人情,无一字不合正理,其言似浅,其义实深,闺训之切要,无有过于此者。凡为女子,童而习其词,长而通其义,时时提撕,事事效法,庶乎女德可全,虽以之终身焉可也。

四言

少年妇女,最要勤谨,比人先起,比人后寝。 争着做活,让着吃饭,身懒口馋,惹人下贱。

米面油盐,盘碟匙箸,一切家火,放在是处。 件件要能,事事要会,人巧我拙,见他也愧。

口要常漱,手要常洗,避人之物。藏在背里。 脚手头脸,女人四强,身子不顾,人笑爷娘。

衣服整齐,茶饭洁净,污浊邋遢,诸人厌憎。 一斗珍珠,不如升米,织金妆花,再难拆洗。

刺凤描鸾,要他何用,使的眼花,坐成劳病。 妇女妆束,清修雅淡,只在贤德,不在打扮。

不良之妇,穿金戴银,不如贤女,荆钗布裙。 剩饭残茶,都要爱惜,看那穷汉,糠土也吃。

一米一丝,贫人汗血,舍是阴陟,费是作孽。 笑休高声,说要低语,下气小心,才是妇女。

偷眼瞧人,偷声低唱,又惹是非,又不贵相。 古分内外,礼别男女,不避嫌疑,招人言语。

孝顺公婆,比如爷娘,随他宽窄,不要怨伤。 尊长叫人,接声就叫,若叫不应,自家先到。

长者当让,尊者当敬,任他难为,只休使性。 事无大小,休自主张,公婆禀问,夫主商量。

夫是你天,不可欺心,天若塌了,那里安身。 也休要强,也休撒暴,惧内凌夫,世人两笑。

夫不成人,劝救须早,万语千言,要他学好。 相敬如宾,相成如友,媟狎谑戏,夫妇之丑。

久不生长,劝夫取妾,妾若生子,你也不绝。 家中有妾,快休嚷闹,邻家听的,只把你笑。

越争越生,越嚷越恼,不如贤惠,都见你好。 夫若不平,妾若不顺,你做好人,自有公论。

大伯小叔,小姑妯娌,你不让他,那个让你。 骂尽他骂,说尽他说,我不还他.他也脸热。

百年相处,终日相见,千忍万忍,休失体面。 既是一家,休要两心,外合里差,坏了自身。

母家夫前,休学语言,讲不清白,落个不贤。 让的小人,才是君子,一般见识,有甚彼此。

休要搬舌,休要翻嘴,招对出来,又羞又悔。 邪书休看,邪话休听,邪人休见,邪地休行。

宁好明求,休要暗起,一徧发觉,百徧是你。 也休心粗,也怕手慢,不痒不疼,忙时没干。

看养婴儿,切戒饱煖,些须过失,就要束管。 水火剪刀,高下跌磕,生冷果肉,小儿毒药。

邻里亲戚,都要和气,情性温热,财物周济。 也要仔细,也要宽大,作事刻薄,须防祸害。

只夸人长,休说人短,人向你说,只听休管。 手下之人,劳苦饥寒,知他念他,凡事从宽。

三婆师婆、媒婆、卖婆二妇娼妇、唱妇休教入门,倡扬是非,惑乱人心。

房中说话,常要小心,傍人听去,惹笑生嗔。 门户常关,箱柜常锁,日日紧要,防盗防火。

多积阴陟,少积钱财,儿孙若好,钱去还来。 安分知足,休生暴怨,天不周全,地有缺欠。

任从受气,留着本身,自家寻死,好了别人。

三从四德,妇人常守,犯了五出,不出也丑。无子、有恶疾,皆非其罪。

妇人好处,温柔方正,勤俭孝慈,老成庄重。 妇人歪处,轻浅风流,性凶心狠,又懒又丢。

贤妻孝妇,万古传名,不贤不孝,枉活一生。

杂言

买马不为鞍镫,取妻却争赔赠。 妇人好吃好坐,男子忍寒受饿。

妇人口大舌长,男子家败身亡。 打骂休得烦恼,受些气儿灾少。

谁好与我斗气,是我不可人意。 妇人声满四邻,不恶也是凶神。

美女出头,丈夫该愁。必惹杀夫之祸。 孤儿寡妇,只要劲做。能自树立。

絮聒老婆琐性子,一件事儿重个死。 好听偷瞧,自家寻气。妆哑推聋,倒得便益。

仆隶没贤德的主儿护短之故。娘家没不是的女儿溺爱之故。 新来媳妇难得好,耐心调教休烦恼。

只怨自家有不是,休怨公婆难服事。 公婆夫婿掌生死,心高气傲那里使。

家教宽中有严,家人一世安然。 人有廉耻好化,面色甚似打骂。

妇人败坏说夫婿,开口没你是处。 大妇爱小妻,贤名天下知;继母爱前男,贤名天下传。

吕新吾《闺范》有序

先王重阴教,故妇人有女师,讲明古语,称引昔贤。令之谨守三从,克尊四德,以为夫子之光,不贻父母之辱。自世教衰,而闺门中人,竟异之礼法之外矣。生闾阎内,惯听鄙俚之言;在富贵家,恣长骄奢之性。首满金珠,体徧毂罗,态学轻浮,语习儇巧,而口无良言,身无善行。舅姑妯娌,不传贤孝之名,乡党亲戚,但闻顽悍之恶.则不教之故,迺高之者,弄柔翰,逞骚才,以夸浮士,卑之者,拨俗弦,歌艳语,近于倡家,则邪教之流也。闺门万化之原。审如是,内治何以修哉?女训诸书,昔人备矣,然多者难悉,晦者难明,杂者无所别白,淡无味者,不能令人感惕。闺人无所持循,以为诵习。余读而病之,乃拟《列女传》,辑先哲嘉言,诸贤善行,绘之图像。其奇文奥义,则间为音释。又于每类之前,各题大指,每传之后,各赞数言,以示激劝。嗟夫!孝贤贞烈,根于天性。彼流芳百世之人,未必读书,而诵习流芳百世者,乃不取法其万一焉,良可愧矣。予因序前贤以警后学云。宁陵吕坤书。

谨按:吕新吾先生,凡有著述,悉有功于世道人心,予录之以为世劝者屡矣。闺范一编,前列嘉言,后载善行,复绘之为图,系之以赞,无非欲儿女子见之,喜于观览,转相论说,因事垂训,实具苦心。当时士林,乐诵其书,摹印不下数万本,直至流布宫禁。其中由感生愧,由愧生奋,巾帼之内,相与劝于善,而远于不善者,盖不知凡几也。今限于卷帙,不復绘图,择其言之尤切,行之尤显者,录为一卷。虽于原编,仅十之三四,而子道、妇道、母道。胥备焉。所载懿行,可以动天地,泣鬼神,至今读之,凛凛犹有生气。诚哉!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孰谓女德为无关轻重哉?

嘉言

《列女传》曰:“古者妇人妊子,寝不侧,坐不边,立不跸,一不食邪味,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目不视邪色,耳不听淫声,夜则令瞽诵诗,道正事。如此,则生子形容端正,才德过人矣。”

孔子曰:“妇人,伏于人也。是故无专制之义,有三从之道,无所敢自遂也。教令不出闺门,事在馈食之间而已矣。”

是故女及日。乎闺门之内,不百里而奔丧。有三年之嵌,则越境。事无擅为,行无独成。叅参知而后动,可验而后言。书不游庭,夜行以火。所以正妇德也。

女有五不取:逆家不忠不孝,子不取;乱家内外淫嬻,子不取;世有刑人弃于官法。不取;世有恶疾天疱癞风,体气之种,不取;丧父长子,无家教,不取。

妇有七去:不顺父母去,无子去,淫去,妒去,有恶疾去,多言去,窃盗去。

有三不去:有所取娶时父兄在,无所归而今父兄不在,不去;与更三年丧,不去;先贫贱,后富贵,不去。

士昏礼曰:“父醮子,命之曰:'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嗣先祖勖帅以敬,先妣之嗣,若则有常。’子曰:'诺。唯恐弗堪,不敢忘命。’”

父送女,命之曰:“戒之无非为敬之勉善行,夙夜无违命舅姑夫子之令。”母施衿结帨,曰:“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宫事。”庶母及门内施鞶,申之以父母之命,命之曰:“敬恭言敬又言恭,恐其忽忘也。听尔父母之言,夙夜无愆过也,视诸衿鞶。”

视衿鞶。则思父母之命矣。衿鞶二带,欲其重重收敛,帨欲其日日清洁。真西山曰:“夫之道,在敬身以帅其妇;妇之道,在敬身以承其夫。孰谓闺门为放肆之地,夫妇为亵押之人哉?”

文中子王通曰:“婚娶而论财,夷虏之道也,君子不入其乡。古者男女之族,各择德焉,不以财为礼。早婚少聘,教人以偷真性早凿,情欲早肆;妾媵无数,教人以乱。且贵贱有等,一夫一妇,庶人之职也。”

匡衡曰:“匹配之际,生民之始,万福之原。婚姻之礼正,然后,品物遂而天命全。孔子论诗,以《关睢》为首,言太上者,民之父母,后夫人之行,不侔似也。乎天地,则无以奉九庙神灵之统,而理九宫万物之宜,故诗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言能致极也。其贞淑,不贰其操节操始终如一。情欲之感,无介乎容仪,宴私之意,不形于动静,然后可以配至尊天子。而为宗庙主。此纲纪之首,王教这端也。”

吴虞翻与其弟书曰:“长子容当为求妇。远求小姓,足使生子。天福其人,不在贵族。芝草无根,醴泉无源。”

柳开仲涂曰:“皇考治家孝且严。旦望诸妇等拜堂下毕,即上手低面,听我皇考训诫曰:'人家兄弟,无不义者,尽因娶妇入门,异姓相聚,争长竞短,渐渍日闻,偏爱私藏,以致背戾,分门割户。患若贼仇,皆汝妇人所作。男子刚肠者几人,能不为妇言所惑,吾见罕矣。若等宁有是耶?’退则惴惴,不敢出一语,为不孝事。开辈抵此,赖之得全其家云。”

愚尝谓妇人有五认得,认得丈夫是自家丈夫,子女是自家子女,财帛是自家财帛,父母兄弟是自家父母兄弟,奴仆是自家奴仆,其夫家尊卑长幼,俱是路人。妯娌皆怀此心,家产安得不分?妇人日浸此言,兄弟安得无嫌?谚曰:“兄弟一块肉,妇人是刀锥。”言任其剜割也。“兄弟一釜羹,妇人是盐梅。”言任其调和也,妇人可畏哉!大抵妇人轻利而寡言,恩多而怨少,庶几不作人家灾星祸鬼云。

司马温公曰:“凡议婚姻,当先察婿与妇之性行,及家法何如,勿苟慕其富贵。壻苟贤矣,今虽贫贱,安知异时不富贵乎?苟为不肖,今虽富贵,安知异时不贫贱乎?妇者,家之所由盛衰也。苟慕一时之富贵而娶之,彼挟富贵,鲜有不轻其夫,而傲其舅姑者。养成骄妬之性,异日为患,庸有极乎?借使因妇财以致富,依妇势以取贵,苟有丈夫之志气,能无愧耶?”

又曰:“女子六岁,始习女工之小者。七岁诵《孝经》、《论语》。九岁讲解《孝经》、《论语》及《女诫》之类,略晓大义。今人或教女子以作歌诗,执俗乐,殊非所宜也。”

安定胡先生曰:“嫁女必须胜吾家者。胜吾家,则女之事人,必钦必戒。娶妇,必须不若吾家者。不若吾家则妇事舅姑,必执妇道。”

《颜氏家训》曰:“妇主中馈,唯事酒食衣服之礼耳。国不可使预政,家不可使干蛊。如有聪明才智,识达古今,正当辅佐君子,劝其不足。必无牝鸡晨鸣以致祸也。”

兄弟者,分形连气之人也。方其幼也,父母左提右挈,前襟后裾,食则同案,衣则传服,学则之业,游则共方。虽有悖乱之人,不能不相爱也。及其壮也,各妻其妻,各子其子,虽有笃原之人不能不少衰也,娣姒之比兄弟,则疏薄矣。今使疏薄之人,而节量亲厚之恩,犹方底而圆盖,必不合矣。唯友悌深至,不为傍人之所移者免夫。”

《李氏女戒》曰:“贫者安其贫,富者戒其富。”又云:“弃和柔之色,作娇小之容,是为轻薄之妇人。藏心为情,出口为语。言语者,荣辱之枢机,亲疏之大节也。亦能离坚合异,结怨兴仇,大则覆国亡家,小则六亲离散。是以贤女谨口,恐招耻谤,或在尊前,或居閒处,未尝触应答之语,他人话,傍边接声,发謟谀之言,不出无稽之词,不为调戏之事,不涉秽浊,不处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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