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的冬天转载于哈尔滨北大荒知青网---韩伟光 北大荒知青网

《北大荒的冬天》

处理完麦场的黄豆，北大荒的冬天就随之而来。

北大荒的冬天是寒冷的，到了三九天，水井被冻住了；出门没戴帽子，转眼耳朵就冻白了；不戴手套，手指尖一会儿也冻白了……北大荒的寒冷回城后我再未体验过，我经常对女儿说：从北大荒回城后，我就不知道什么叫冷。

当地职工的住屋，完全依靠火炕取暖。在屋子南面有一铺大炕，为了能够充分散热，炕上总是光光的，一般人家炕上只放一个烟笸箩。除了做饭，老职工都养猪，每天饭锅里都烀猪食，烧柴的数量比较多。拉开门，热气呼呼往外冒，房檐上就挂满了粗粗的、长长的冰溜子。走进外屋（厨房）就能闻到浓浓的猪食的味道。进了里屋，往炕上一坐，很快会感到一股热乎气。把手放在屁股底下，一会儿就暖和了。

出门的时候，他们会穿上厚厚的棉袄，穿上立在地上都不会倒的棉裤，扎上一条围脖，腰上再系一根麻绳，戴上狗皮帽子，就算武装完毕了。

北大荒的冬天，响晴薄日的日子不算少，空气清新，干冷干冷的。刚一入冬那会儿，要往回拉地里的谷子，谷子是秋天的时候割倒的，一直在地里码着。这活儿很累，一般的女同志干不了。码在地里的谷子，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用叉子把谷捆一个个挑到装有跨杠的大车上，一开始还好办，车装高了，就必须贴近马车才能把二三十斤的谷捆甩到高高的车顶，这时落在谷子上的雪花就会散落到装车人的头上，一旦进入脖领子里面，难受之极。装谷子对有力气的人很惬意，把谷捆挑起，甩上高高的车顶，一抬头就能看见湛蓝的天空，不时会看到盘旋在天空的苍鹰，那真是一幅绝美的图画。那种碧空如洗的蓝天，回城后我再也没有看到过。

北大荒冬天的大风很可怕，没有高楼大厦，也没有密实的防风林，风可以毫无遮拦地肆虐横行。遇上大风天，知青不愿意去食堂吃饭，风吹得他们举步维艰，把饭菜端回来已经凉了。知青只好在炉盖上热菜，烤馒头，炉盖上放几个小煤渣，把馒头支起来，烤出的馒头焦黄，就像抹上了一层黄油。炉盖面积很小，满足不了需要，大家就排队等着，有时别人的馒头烤好了，勤快的人就把那馒头挪走，烤自己的馒头，等那人回来后，看自己的馒头被挪走了，就表现得很不高兴，挪馒头的人立刻解释说：“我怕烤糊了，就给你挪了。”一般人会说一声谢谢。个别人也会说出另类语言：“你知道我想吃什么火候的，我有胃病，就是想吃烤糊的！”这时知青就会发出开心的朗朗笑声。

刮“大烟炮”的时候，最怕到赵光去送粮，那漫漫长途是真不好过！北大荒统一发的黄棉袄，根本抵挡不了那里的严寒，风一吹就透了，冷入骨髓。每个人的脸都冻得龇牙咧嘴，像笑也像哭，眼眉、胡须、帽子两边都挂满厚厚的白霜，稍不注意脸就会冻白一块，赶紧抓把雪，一点点地搓，否则就会溃烂。这时我往往会想起俄罗斯民歌《三套车》，心里就有了很悲凉的感觉。

坐在车上，双脚冻得犹如猫咬一般疼痛。一般我们会跳下车来，跟着马车慢慢地跑，等到身上有了点热乎气，再坐到车上，如是反复，直至到达赵光粮库。

冬天干得最多的活儿就是刨粪。粪堆像小山一样，矗立在西马号。粪堆里的成分很复杂，有猪粪、马粪、牛粪、鸡鸭的粪便，以及一些残土混杂在一起。我们每人一把大镐，勤快一点的就到连铁匠炉去，把镐尖捻得尖尖的，懒一点的领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还的时候还是什么样子，刨粪就只能是靠力气了。每个人的手背上都震裂开一道道的口子，上面布满了血丝，慢慢就结了痂，那手就像麻土豆一样，麻麻喇喇的，当这层痂退去后，手背就不会轻易被震裂了，人们已经陆续掌握了铁镐的使用技巧。

除了正常上班，业余时间也搞大会战，要求每人刨十米粪。

早上八点钟上班之前，人们就开始为那十米的粪而奋斗了。西马号的地皮很快就被刨起一层，大块大块的粪蓬松地码起来，里面有很多空隙，有人两天就完成了任务。捡尺员验过尺，任务就算完成了。过不多久，验过尺的粪堆就塌了，那些大块的粪又被别的知青拿去码在了自己的堆上。男知青自己的活干完了，就帮助女朋友刨，此时两人可以正大光明地聚在一起刨粪，在“农业学大寨”的口号下，没人会说三道四。

粪堆太大了，一时半会儿难以刨完，为了加快进度，有人就提议用炸药崩。我们上工就开始打炮眼，打完炮眼装好炸药，把眼儿堵得死死的，点燃拉得长长的雷管，人就开始撤退了，过了一会儿就听轰的一声，无数炸飞的粪块，崩得满地都是。碰上哑炮就有点麻烦了，需要把粪堆封锁几个小时，然后再去排除哑炮。敢排哑炮的人，都是大家心目中的英雄，争取入党的人，这时往往自告奋勇。

刨粪的活虽然累点，但可以偷懒耍滑，你可以拄着镐，站在那里东张西望。望蓝蓝的天，望挂满冰花的树，望远处被紫色雾霭笼罩的山，也可以趁机多看几眼你心仪的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不过北大荒的严寒监督着你，你不可能不干活，不干活你就会被冻僵。早上八点上班，九点多就休息了，规定休息半小时，实际至少四十多分钟，乃至一小时。将近十点再干，到十一点多就午休了。午后更轻松，不到四点就收工了。漫漫长夜，男知青就在宿舍打扑克赌烟卷。有时没烟卷可赌，就改为往脸上贴纸条，或者喝凉水。

爱读书学习的人，冬天是长知识的绝好机会，有充分的时间读书、看报、写文章。遗憾的是那时候经常停电，知青点不起蜡烛，只好自己动手制作小油灯。一般是用罐头瓶子，在铁皮盖上钻一个眼，把棉线绳穿过来，再给棉线通过罐头瓶盖的地方包上一片铁皮，使其卡在盖子上，小油灯就制成了。这种柴油灯烟灰特别大，早上一抠鼻孔，里面黑黑的。后来有人进一步改革，在上面加一个铁皮盖子，用铁丝支起来，吸纳燃烧柴油生成的黑灰。

北大荒的冬天虽然寒冷，但工作不累，时间也充裕，所以冬天的时候我愿意呆在北大荒，直到春节前才回家。返回连队的时候，一般已是阳春三月，北大荒的冬天已经过去。新一年的春天在冰消雪融中来到了，我们的心像日渐温暖的春阳，充满了告别严寒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