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晌午,天气炎热逼人。一亩半地割了三分之一了,丘八爷收了工,向醒龙沟的树阴下走去。
醒龙沟是沙颍河的一个小支流,自西北向东南蜿蜒五十余里。传说,汉光武帝刘秀当年被王莽追赶,在一处芦苇丛中藏身,人困马乏,不知不觉睡着了。等醒来时,追兵业已远去,原来的芦苇坑消失了,身前出现了一条两丈宽的小河。这便是醒龙沟了。
醒龙沟水清草茂,细鳞时现。两岸的老柳,枝叶扶疏,撑起一道绿色的长廊,在金黄色的麦海里格外醒目。附近地里干活的人,热了,累了,渴了,都来这儿,拂开水草,洗了脸,再掬一把喝上几口,树阴下躺了,睡上半个时辰,然后伸伸懒腰,方回家吃饭。这空儿,醒龙沟的两岸更是热闹。柳荫下,桥栏边,已坐满了人。抽烟的,喝水的,哄孩子玩的,趁空磨镰的,画了地棋摆大方的,自行车后座上绑了一个小木箱卖冰棍的,手扒冰棍箱子流着口水缠住大人要买的------应有尽有。
丘八爷找了一处得脚的水边,洗了一把脸,抖了抖粘在后背上的灰布褂子,用水壶灌了水,上了岸,从箩筐里取了磨镰石放好,又从水壶里倒了一些水淋在磨镰石上,一手攥紧了镰把,一手用大拇指摁住镰刀头,哗哗地在磨镰石磨了起来。一会儿,用水冲净了刀面上青色的石头末儿,大拇指试了试发着青光的锋刃,感觉涩了,又换了另一把磨起来。
“丘八叔,你还磨个啥?”葛懒虫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收割机替你干完了!”
“啥?”丘八爷很是惊讶。
“前村老歪的机子,一亩地十二,你儿媳领着,两块地都快收完了。”
“胡来!冈子上那块地,麦还青着呢!”丘八爷蹲不住了,收了东西,随地儿丢下箩筐,戴了斗笠就往冈子上走。
冈子是大洼里相对较高一块地,土质肥沃,麦子成熟的稍晚一些。
丘八爷来到冈子上,小收割机已经走了,地头拧下了几个弧形的车辙印。割掉的小麦,穗头儿朝着一个方向,一排一排地平铺在地上,两寸高的麦茬儿还泛着青,茬口却闪着刺眼的白光。
“胡来!这割倒了,一天半天的拉不到场里,咋胜长在地上?”丘八爷心里升起一股火,气冲冲地扭头就走。
村后还有一块两亩零二分的地,他得尽快地制止杨金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