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德德玛
诗 心
由德德玛美妙动听的歌声带路,2004年的8月,我到她的家中拜访。听说我要去,她早早地等在电梯口,所以,我一下电梯就看到了仰慕已久的德德玛老师。
一提起德德玛,人们会很自然地想起《美丽的草原我的家》、《草原夜色美》、《我从草原来》等脍炙人口的歌曲。她是蒙古族著名的女歌唱家,国家一级演员,全国政协委员,被誉为“草原上的夜莺”。1989年曾在“全国十大女歌唱家”大赛中获第一名,1991年荣获蒙古国国家文化艺术最高奖,1997年在日本大阪获国际艺术节最高奖。她曾随我国艺术团出访过美国、日本、菲律宾、罗马尼亚等十几个国家和地区,她出色的演唱为祖国赢得了许多荣誉,深受国内外听众欢迎。
在我国音乐界,她是一道清新独特的风景,那极富磁性的女中音至今无人能够取代和超越,她的歌浑厚醇美如山间潺潺流水,她的人宽厚质朴如广阔辽远的草原。
德德玛中等偏上身材,肤色微黑,一双湖水般清澈的眼睛透着一种草原女儿的美丽、坚韧和刚毅。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她走路一拐一拐,我怎么也想象不出她曾因脑溢血差点失去生命。她的丈夫拉西尼玛比她年长几岁,高高的个子,头发已经花白,看上去既慈祥又谦和。
中午,德德玛老师热情地请我们去不远的饭店用餐。路上,见她走路非常吃力的样子,我几次快步走上前想帮她,她都执意不肯。我正纳闷儿拉西老师怎么也不帮一把的时候,饭店的门口到了,拉西老师高大的身影定定地站在台阶边,让妻子扶着他肩膀往上走。到了有栏杆的地方,拉西老师又放手让她自已走。我恍然大悟:让德德玛老师自己锻炼着走,这才是拉西老师对她的最好帮助。从这些细小的动作里,我体味到了路上德德玛老师对我说的那句“走不好,也要坚持自己走”的丰富内涵,体味到了他们夫妻之间的那种无言默契和相濡以沫的深厚情感。
说起德德玛与拉西尼玛来,还有许多感人至深的故事。1998年,德德玛在日本参加纪念“中日邦交20周年,周恩来总理诞辰一百周年”的大型晚会,她的任务是58天演出40余场,演完一场要换一个地方,本来就有高血压的她,在演出第25场的时候,唱着唱着《美丽的草原我的家》时,突然觉着手失去了知觉,眼前漆黑一片。她凭着惊人的毅力唱完这首歌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当她醒来时已是5天之后了。为了照顾妻子,拉西尼玛接到消息就万分焦急地赶到日本大阪的医院。
他向我们回忆起他们夫妻在日本相见的情景:“走的时候我也想了好多办法,怎么见面?这个面很不好见啊。我就跟她什么特别痛苦的样子呀,非常吃惊的样子呀……她可以把我当作她的镜子,她可以推测到自己现在病到什么情况,所以我千万不要精神上表现出来。我们见面之后德老师哭了,我故做轻松,一会儿坐这儿,一会儿坐那儿,来回还笑着,跟没事儿一样。”就这样,拉西老师煞费苦心地选择了“微笑”面对,好让刚从死神那里走过来的妻子感到自己的病并不严重。一到日本,拉西尼玛便开始了长达40天的伺候偏瘫病人生活。他已年届花甲,每天给身高体胖的妻子洗脸、洗澡、接屎接尿。德德玛右手右胳膊常感到冷,日本没有热水袋,他就每天用一条又一条热气腾腾的毛巾敷,常常累得满头大汗。这些活儿,本是日本护士的活儿,可拉西尼玛一定要自己做,他说:“这是妻子最需要丈夫的时候,也是丈夫对妻子应尽的责任。”特护病房只有一张床,晚上拉西尼玛要回到宾馆去住。病中的德德玛对老伴无限依恋,恨不得24小时让丈夫陪在身边,就在那儿留下了《大肚皮红雨伞》的故事。德德玛是这样讲述的:“我住的医院那个病床上,从窗户上一看,外面正好是条小河,小河上有一座小桥,桥的三分之一的地方,有一棵树挡着,他(拉西尼玛)住的宾馆正好是桥那头,每天早晨6点钟,他就开始从树后面先出来个大肚皮,再出来个红雨伞(因那时候是梅雨季节)。时间长了,红雨伞就成了我的一种期待。后来我就跟他说,等我病好以后,一定要写一个《大肚皮红雨伞》的歌。”德德玛要出院了,临别时,日本医务人员通过翻译说:“德德玛奇迹般站立起来,是中国丈夫伟大。从没见过一个日本男人会像拉西大哥这样对待妻子!”“真想嫁给中国男人。”
虽然德德玛的《大肚皮与红雨伞》还未写好,但是中央电视台《艺术人生》栏目组的编导知道这个感人的故事后,写了一首叫《红雨伞》的歌,让她的也从事歌唱的儿子马克塔勒偷偷学会并在节目现场唱起了这首歌,他们夫妻俩都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歌声,对于马背上的蒙族人来说就好像雄鹰的翅膀。一个普通人倘若患了如此重症,失去了生命行走的自由,会痛不欲生!何况她是黄金时节的歌唱家,除了意味着失去生命行走的自由外,还将意味着从此失去艺术生命。其痛更不堪言语!医生说,像她这么重的病人,一般都要在轮椅上度过后半生。然而,9个月后,德德玛奇迹般地站立起来,最终回到了她热爱的舞台,用意志、用信念、用坚强重又唱响了她的生命之歌。德德玛用这样诗意的语言来诠释她的人生:如果人生比做花朵,我会比昨天开放得更灿烂,就算那骤变的风雨,我也不在乎,因为有你为我撑起那生命的红雨伞……
德德玛病后,老伴从未对她的病失去过信心,不仅在精神上鼓励她,生活上悉心照顾她,还坚持帮他做康复,监督他锻炼。他们家当时住13层楼,为帮妻子锻炼腿部肌肉,拉西尼玛搀着她爬楼梯。他们开始坐电梯到10楼,爬3层。一段时间后,他们坐电梯到8楼,爬5层。有时德德玛实在爬不动了,痛苦地说:“我不行了,不爬了!”拉西尼玛板着脸说:“不行,你必须爬。爬楼可以使你的腿部更有力量,否则你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不知有多少次,拉西尼玛几乎是扛着她上楼。
为了锻炼德德玛不听使唤的手,拉西尼玛坚持让妻子抓黄豆、刚开始,德德玛抓一粒黄豆要花几个小时,拉西尼玛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但为了让妻子早日康复,他只得狠下心来让她一遍一遍地练习。在丈夫的督促下,德德玛每天都要坚持抓上几个小时,后来,她竟能抓几百粒黄豆了。拉西尼玛于上海戏剧学院毕业,像《天上的风》、《岁月中秋》、《欢乐的那达慕》等许多广为流传的蒙古族民歌都是由他译配给妻子演唱的,可以说德德玛的每一首歌中都凝聚着他的心血、智慧和挚爱。为不让妻子因歌而累,他曾一度拒绝给她译歌;为不让暂时不能登台的妻子看到电视上同行们的演出受刺激,他经常跟妻子抢遥控器。就这样,德德玛在丈夫的帮助、鼓励和关爱下,没有向命运屈服,没有向病魔低头,开始了她艰难的从头再来……
德德玛曾说:如果让她重新选择生活的话,她还会把歌唱排在第一位。这种生命不息、歌唱不止的人生态度,像她的歌一样深深地打动着我们。她一重返舞台,就全身心地投入到歌唱之中,完全忘记自己是一个身体正在恢复中的病人。先是出专辑《牧人》,后又出《红雨伞》,她跟我说今年年底将再推出两张个人专辑。我见到她时,她正在为这两张唱片做前期准备工作。
记得去年10月,她刚从南昌演出归来兴高采烈地在电话中告诉我:多巧,杨利伟的神舟5号飞船是从拉西老师的家乡——酒泉升空的,而落下的地方又正是她的家乡。北京举办《圆梦》晚会,请他们两人参加,她将演唱献给航天英雄的新歌——《乌兰花,神舟飞船的家》……从语气中听得出:她累,但快乐着。
德德玛歌唱得好,人做得更好。为了草原的孩子们能够上学受教育,她拖着不灵便的病体,在呼和浩特市建起了一所音乐学院,还和丈夫一起在赤峰地区资助10余名面临失学的蒙族孩子上学。对于德德玛,我认为用“德艺双馨”四个字是再贴切不过了。不论在银幕上,还是现实中,从德德玛身上永远看不到歌坛的浮躁,永远听不到歌坛的造作,她自然地就像草原一样,让人可亲、可近、可敬。
在德德玛老师家度过终生难忘的一天,我带着与她的草原约定踏上返程的列车。然后,一首关于德德玛、拉西尼玛和我梦中草原的歌词——《草原,我的爱人》,在我的脑海中逐渐成熟……
(不论在银幕上,还是现实中,从德德玛身上永远看不到歌坛的浮躁,永远听不到歌坛的造作,她自然地就像草原一样,让人可亲、可近、可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