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丁美洲各国独立后,除了巴西之外,几乎全部都是按照西方的方式建立了民主议会政体。但是,独立之后的拉丁美洲各国,频繁出现军事政变和独裁统治者。举例来说,1825-1952年,120多年的时间里,玻利维亚共发生179次政变;墨西哥1813年独立,到19世纪末,不到100年的时间,先后产生72届政府,只有12届表面上还算是合法产生。那么,这种按照西方民主制度建立的政府,为何总是不能正常运转,反而频繁出现内战和独裁呢?
民主制度有一个特点,各个利益阶层在社会权力分配中争相获得自己的权益,人们称之为利益的均衡或妥协。但是,独立后的拉丁美洲,几乎很少有国家能够自己解决内部的利益冲突。首先第一个原因,殖民地留下的种植园经济,在独立后大多成为庄园经济,土地高度集中,大地主阶层势力非常强大,其中包括教会势力。这一阶层成为拉丁美洲各国最顽固保守的政治势力。其次,殖民地留下的民族矛盾也在拉丁美洲国家形成复杂的内部矛盾。第三,外国势力的疯狂渗透,使得国家内部的利益整合无法取得平衡,复杂的国内矛盾,使得外部势力极容易找到代理人。简单一句话,由于新老殖民者的祸害,拉丁美洲国家内部的利益极为复杂,难以达到稳定。而这种不稳定,某种程度上也是外国势力希望的。
拉丁美洲国家的民主制度产生的政府大致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符合大多数选民意愿合法选举产生的政府,另一种是被大的利益团体操纵产生的貌似合法政府。前者往往会遭到来自两个方面的颠覆,一是国内占少数的既得利益者;二是利益受到伤害的外国势力。这些被伤害的既得利益集团最常用的手法就是军事政变,推翻民选政府,重新获得政权。
举一个例子。1970年,智利选举产生了阿连德为总统的合法政府。阿连德就任总统后,开始推行国有化政策,被国有化的对象包括矿山和银行。这一政策使得智利国内的既得利益者很不安,同时也使得美国意识到自己在智利的利益将受到巨大损失。1973年,美国中央情报局直接插手,导致军人皮诺切特政变上台,总统阿连德在政变过程中被枪击而死(也有说是自杀,至今依然是悬案)。美国当时的国务卿基辛格难以掩盖美国插手的事实,不得不婉转地承认,美国“没有发动政变”,而是“尽力创造政变的条件”。皮诺切特在智利施行了17年的独裁统治,被他杀害的不同政见者,有证据的在3000人左右,国内失踪人口说法不一,最高说有10万。像皮诺切特这样维持十几年的独裁统治,在拉丁美洲并不多见,最短的大概只有几小时。但是,皮诺切特获得了英国和美国的公开支持,理由是,皮诺切特阻止了智利有可能出现的共产主义化。可见,西方国家也没有把民主当作绝对真理,他们需要的,只是对自己有利的民主。有西方发达国家所支持的榜样,民主在拉丁美洲国家,长期以来都是可以随便捏的面团,《宪法》像美国一样,又有何用?进入21世纪,拉丁美洲军事政变、独裁统治日益减少,关键原因是较多地摆脱了西方大国的遥控。
对于那些被利益集团操纵的“合法”选举,其结果往往是伤害其他利益集团,因此,被伤害的一方也不愿坐以待毙,政变之类的举动也就很容易获得群众基础。
顺便讲一下拉丁美洲的土地问题。由于殖民地时期留下的传统,以及单一经济体制,拉丁美洲国家独立后,土地资源高度集中,这造成几方面的影响。一方面,拥有大量土地的少数人享受着优越的生活,不愿改变现状;另一方面,大多数没有土地的人,虽然摆脱了奴隶身份,但实际生活状况较少改变;这种土地高度集中还使得工业化遭遇瓶颈。因此,进入20世纪后,很多国家都采取了把土地分给农民的政策(海地给农民分配土地实行得较早)。然而,这种政策只能保证大多数人有一个解决温饱的条件,同样不利于工业的发展。所以,新老殖民者给原殖民地国家留下的畸形经济状况,也使得拉丁美洲国家在发展经济的道路上先天不足,步履蹒跚。经济的落后又导致利益集团更多的倾轧,恶性循环难以遏制。从拉丁美洲的历史我们看到,一个落后国家的自主是多么重要。只有摆脱西方发达国家的操控,落后国家才有可能获得真正属于自己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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