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军阿哥你慢慢走 红军阿哥慢慢走江满凤

“红军阿哥你慢慢走勒,小心路上就有石头,碰到阿哥的脚指头,疼在老妹的心那头……”有幸在井冈山学习听到红军后代江满凤现场演唱这首柔情似水的红歌,词意贴肝温心,曲境婉转回鸣,听着听着,有一种想哭的感觉,这首歌唱出了那个年代井冈山人苦涩无奈、深情悲壮的爱情,歌词是朴实无华的,可平淡中溢出的是浓浓的爱,让我想起了我的老姑,她就是用她的一生演绎了这样的一份爱、这样的一段情。

老姑是我爷爷唯一的妹妹,住在离井冈山不远的一个村子里。在那个饥荒不断,匪祸连连的年代,因为家里穷,和许多旧社会农村姑娘一样,她无缘读书,从小就和爷爷学会了摘茶叶、养蜜蜂,跟着母亲纺纱织线,操持家务,不懂什么信仰问题。因为地处穷山僻壤,战争的硝烟似乎远离了这个世外桃源,随着岁月的增长,山里妹子像荒坡上绽开的山桃花,鲜亮清新,穷人家的女儿虽不娇贵,但也倍受父母的疼爱。十七岁时,她像芙蓉一般开放,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她母亲,也就是我的曾祖母作主,将她嫁到十里外的一个村子里。

那个小伙子,我老姑嫁的这个男人,之前她们从未见过面,回为在老家有这样的婚俗,婚前的男女不能见面,直到洞房花烛时才能一睹芳颜。老姑和她的丈夫虽不是青梅竹马,但相处后感情甚笃,日子虽清苦但却甜蜜,就在这样的温情脉脉中度过了四个月,这四个月却让我老姑用了一生去守候。

1927年秋,工农革命军来到井冈山,创建了中国第一个农村革命根据地。当时,井冈山下,一面面鲜艳的红旗遥遥相望,井冈山上,鼓声震天,军号响亮。井冈山,这片神奇的土地上洒下多少井冈儿女的鲜血。

村里变得风起云涌,乡亲们不懂什么马列主义、共产主义、只是听说参加红军闹革命就能打土豪分田地,都激情涨涌参加红军,老姑和村里的那些女人一样,虽心里有充满不舍,但依然含泪为丈夫整理衣物,有如慈母般地“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这一针一线中缝进了妻子对丈夫的爱恋与期待。

无法目睹当年送别的情景,但那首《红军阿哥你慢慢走》让我们能够真切地感受到当年送丈夫当红军的那份深情,是那样的朴实、缠绵,却有几分悲壮,唱得人心酸。“阿哥你慢慢走勒,小心路上就有石头,碰到阿哥的脚指头,疼在老妹的心里头。”无法再换留,只能深情地交待阿哥路上小心走、慢慢走,老妹心里永远惦念阿哥,不要有毫发的损伤,因为那样都会让老妹心疼。朴实而直白的语言比起那些誉满了风花雪月的爱情表白语言来,一点也不苍白。

“红军阿哥你慢慢走勒,革命胜利有你回头,老妹跟你要长相守,老妹跟你要到白头,”红军战士为了理想和更多的相爱的人,义无返顾,远去的背影永远消失在爱人的视野……

红军阿哥你慢慢走 红军阿哥慢慢走江满凤
老姑也期盼自己的丈夫革命胜利时回头,和自己长相守,和自己到白头。可是,她等来的却是丈夫牺牲的消息,这让老姑悲痛欲绝,村里还有许多比老姑更可怜的女人,她们至死都没等到丈夫的消息。战斗太残酷了,死人是经常发生的事,或许是在敌人的狂轰滥炸中粉身碎骨了、或许是在和敌人激战中中弹身亡了,在井冈山革命战斗中,许多红军倒下了,没有人知道,也没来得及清查。

老姑十八岁就开始孑然一身、形单影只的生活,一直到八十多岁地去世时。在我童年的记忆中,老姑总在我爷爷家里帮忙操持家务,那时我很奇怪,问母亲老姑为什么不回自己的家?母亲告诉我老姑的丈夫是红军,在井冈山闹革命时牺牲了,我听了,顿时觉得老姑神圣起来,那时我刚读小学,书上很多关于红军的故事,不曾想身边的老姑的丈夫竟是红军烈士!

后来大一些,我又问母亲,老姑为什么一直守寡不改嫁?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一个女人要想活下来可不件容易的事。母亲的回答让我更是惊讶,母亲说,老姑在得知丈夫死后,号啕了几天,送丈夫走仿佛昨日的事,转眼连个尸首也没有,让人怎能不悲从心来?擦干眼泪后,老姑像往常一样侍候公婆,可是夜深人静时,有谁知道她黑暗中独自饮泪啜泣。

没多久,公婆相继去世,老姑成了很多丧妻的男人抢亲的对象。在那个年代,农村生活条件极差,穷人的老婆生孩子或者疾病无钱治而命丧黄泉的很多,他们把目标都描准了那些寡妇,当时在老家一带流行抢亲,凡是丧偶再婚者都属“半路亲”,人们忌讳给“半路亲”做媒,认为不吉利,丧妻的男人要是看中哪个寡妇,就叫上家里人半夜去抢,很多想再婚的寡妇也配合着让人抢,旁人从不干涉,也不犯法。老姑年轻又像山桃花一样美丽,自然逃不过被人抢亲的命运,可是在一个月高风黑的晚上,老姑满脸血迹、满身伤痕地出现在爷爷家,活像个鬼,把全家人吓得不轻,原来她和抢亲的人撕打,手持菜刀一路逃回到娘家的。

从此,老姑心有余悸,再不敢回去了,便在爷爷家住下了,不曾再嫁。

解放后,老姑的丈夫是红军烈士,老姑自然也成了烈士遗属,政府每月给老姑发抚恤金。老姑一生没有孩子,可是她帮着奶奶带大了七八个孩子,后来又帮奶奶带孙子孙女,小时候,我们犯了什么错,怕父母责打,总是寻求老姑的庇护, 我们都知道家里人都非常尊敬老姑,而老姑又爱孩子。

不过,我们常在老姑的房间里看到老姑对着丈夫的瓷像发呆,那是老姑后来请人根据她的描述画的像,像中人是那样的年轻英俊,意气风发,身装红军装,不知道老姑的丈夫有没有这样英俊,不过在老姑的心里,她的丈夫永远都是英俊的。

再后来,老姑己是满脸皱斑、两鬓斑白,看起瓷像来两眼矇眬、两手颤抖,嘴里总是喃喃地说着什么,我们无法听清,我想只有像中人听明白吧。

老姑就这样在娘家住了六十多年。临死前,老姑突然提出要回家去,家里人都很诧异,原来老姑要回她所嫁的村子,她在那里没呆几年,家里人都明白为什么,随了老姑的愿,把她送到那个村子她一个堂侄家终老。

“红军阿哥你慢慢走勒,革命胜利有你回头,老妹跟你要长相守,老妹跟你要到白头,”老姑没有等到她的红军阿哥回头,却为他守候了一生,只能在另外一个世界长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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