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影之人物杂谈 一半是绅士,一半是疯子:理查德·哈里斯的狂

一半是绅士,一半是疯子:理查德·哈里斯的狂野人生

〔英国〕罗伯特·塞勒斯 高尹倩 译

在电影《哈里·波特》第一部中,阿布思·邓布利多是位150岁的白胡子老巫师,他戴着半月牙型的眼镜,是伏地魔唯一的“克星”。但在现实生活中,阿布思的扮演者理查德·哈里斯却享有“酒鬼天罡星”的称号。

  当理查德·哈里斯接到邀请,在2001年的《哈利·波特》第一部中饰演教授阿布思·珀西瓦尔·伍尔弗里克·布莱恩·邓布利多时,他竟然拒绝了。

  当时的哈里斯已经71岁了,在事业上也已经取得了辉煌的成就,他不想被每天早起和长跑等束缚住。“我讨厌被监督的生活,”他说,“这也是我为什么会有两个前妻的原因,那样的生活让我觉得很恐怖。”

  要不是哈里斯11岁的小孙女使劲哀求他接受这个角色,并威胁他,如果不演这个角色,那就永远不和他说话,估计哈里斯真的会放弃了。“我能怎么办呢?”哈里斯叹气说,“我不会让她失望的。”

  果然,影片《哈利·波特》创造了票房的奇迹,让哈里斯这张曾经熟悉的面孔再次与大家邂逅,不用说,他的形象,吸引了一批新时代的影迷。

  孤独,给了他一生的最爱

  这个上世纪最伟大的演艺界的“天罡星”,1930年出生在爱尔兰利默尼里克的一个相当富裕的工厂主家庭。这是一个大家庭,小哈里斯在7个兄弟姐妹间,似乎永远都被忽视。

  哈里斯一心想成为一个煽动者,或者是一个引人注目的人,这样才能让家人感觉到他的存在。“我从来都不了解我的父母亲,而他们也一样不了解我。”他的话语中流露出些许孤独与悲伤。

  也许正是因为这种孤独,才让酒成了哈里斯一生的最爱。我们聊天时,他最爱说的就是年少时的故事。那时已经17岁的他,总会开着大货车去送货,这是父亲的命令。但是通常在送完货之后,他就一头扎进附近的小酒馆。有一次,在几杯畅饮后,他便摇摇晃晃地钻进驾驶室,开着大货车离开。但是,他并没有注意到,就在不远处的桥洞前,立着一块醒目的大告示牌:维修中,请绕行!哈里斯哪里顾得了那么多,一踩油门便冲了上去。结果可想而知,他撞毁了桥墩,货车也卡在了两根大桥柱子之间。

  这时,警察摇旗让他下车。哈里斯摇下车窗,对警察说:“对不起,长官。你知道,我受人之托要把这座桥运往利默尼里克。”

  为了梦想,勇往直前

  任何人都会认为哈里斯会在父亲的工厂里做事,但是他自己却不这么想。他决心要碰一碰运气——当一名演员。“上帝保佑,让他走吧!”这是父亲唯一的祝福。

  他在伦敦的第一处住所就是伦敦戏剧学校里一个堆放垃圾的角落。虽然条件艰苦,但是哈里斯被伦敦霓虹闪烁的夜生活迷住了,天生风流倜傥的他经不住大都市形形色色的诱惑,最终纠缠于性与爱的艳事中。但是他没有忘记自己想要什么,他要努力,为实现自己的梦而努力。

  好运气总会向哈里斯扑来。有一次,他在一家酒馆喝酒,无意间听旁边的人说起某家电影公司要找演员的事情。哈里斯立刻借了4便士,来到公用电话亭,打给了那家公司。但是当他听到电话那头说他们空缺的角色是一个50多岁的老头时,哈里斯崩溃了,但这并不能阻止他极度想要登上银幕的欲望。

  “我看起来就有50岁,”他压低自己的声音吼道,“我4个月没有吃一顿正经饭,连续多日没有睡觉,看看我吧,难道不像个50岁的老家伙吗?”他的坚持最终有了结果,对方给了哈里斯试演的机会,他幸运地获得了这个角色。

  一个月后,哈里斯便和当时最有势力的影视公司——琼·克特伍德戏剧工厂签订了合约。

  1957年,哈里斯和戏剧学校的学生伊丽莎白·里斯·威廉姆斯结婚了。伊丽莎白是当时贵族威廉姆斯的女儿。威廉姆斯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后,气得暴跳如雷,她无法容忍女儿会嫁给这样一个流浪的小混混。

  狂暴疯癫,成为传奇故事

  第一个角色由于意外被突然取消后,哈里斯对于酒的溺爱就更加一发不可收拾,甚至愈演愈烈了。身边的朋友们也逐渐开始看到这个潇洒倜傥男人堕落的一面。

  有一次,哈里斯酩酊大醉地回到家。作为妻子,看到丈夫整日酗酒,伊丽莎白难免会指指点点。但这恰恰激起了哈里斯心中憋了很久的怒火。他把自己的不快和压抑统统发泄在这个不幸的女人身上。他将客厅的橱柜举过头顶,发疯似的向妻子砸去。身边的人都不知道这段纸婚还能维系多久。

  哈里斯的暴躁脾气和尖酸刻薄的话语,已经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话题。1959年,适逢航海史诗《怒海争雄》的拍摄。哈里斯始终改不了自己火爆的脾气,他对自己的搭档查尔顿·赫斯顿极其反感,因为在哈里斯的眼里,这个搭档是个自高自大的假正经。

  哈里斯在《如此运动生涯》中精湛的演技,让他荣获了1963年戛纳电影节的最佳男演员奖。当珍妮·莫洛将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小盒子递到哈里斯手中时(哈里斯已经获得过几个类似的奖品),他瞪大了眼睛喊道:“这是什么破玩意儿?”

  即刻,所有的观众和演员们惊呆了。吓了一跳的莫洛回答说:“这是经典男士袖扣,是最佳男演员才能获得的。”

  在一股莫名的怒气的左右下,哈里斯抓起能看到的其中最大的奖杯,扔了出去,紧接着飞快地离开了舞台,趁着混乱的夜色逃离了。两名保安试图找回那个奖杯,但是它早已被砸得粉碎了。

  随着事业的蒸蒸日上,哈里斯对酒精的依赖也与日俱增。在一次狂欢派对后,他醉醺醺地回到自己所入住的酒店,一头扎倒在床上。正在浴室洗漱的一对年轻夫妇听到声响后跑了出来。看到几近全裸的哈里斯时,他们不禁尖叫起来。原来哈里斯走错了房间。只听见一个声音在喊:“喂!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就想睡觉,”哈里斯胡言乱语道,“除非着火了,不然不要打扰我!”

  哈里斯的第一段婚姻之所以能维持很久,那得归功于伊丽莎白惊人的忍耐力。

  一个周末,正值午饭时间,哈里斯和一个朋友要出去看球赛。“你什么时候能回来?”伊丽莎白早已习惯了这种无聊的问题。

  “星期二,”哈里斯回答,“没准又会是在警察局呢!”

  还有一次,哈里斯在酒馆喝酒。由于打烊时间到了,他被赶了出来。酒精犹如毒品一样让他上瘾,为了能再痛快地喝几口,他登上了一列火车,只为那车上通宵营业的酒吧。

  哈里斯根本不知道这列火车要开往何处。他只好在利兹市下了火车,看表时,已经是凌晨1点了。他无处可去,只能沿着最近的一条路向下走去,隐约中,前方有灯光在闪烁。他加快了脚步,走近时发现是一户人家。他二话不说便捡起一块石头朝房子的窗户砸去。

  主人怒不可遏地冲出门,想要教训这个野蛮的家伙。但是当认出眼前这个醉鬼一样的家伙是当前的大红影星哈里斯时,主人便赶忙邀请他进屋。这个大演员在素不相识的人家里一住就是四五天,而且在这些天里,他就像个疯子一样从未安稳过。无可奈何之下,主人的妻子拨通了伊丽莎白的电话。

  “好,”伊丽莎白回答道,“看住他,别让他离开。我尽快赶到。”

  哈里斯此时应该处在狂暴放纵的巅峰时期,但他和别人不一样,他似乎对自己这个“暴野狂人”的称呼无限享受。生活在伦敦西部的凯盛顿,哈里斯成了当地警察局的常客。一次,他竟然在凌晨4点“拜访”警察局,并肆无忌惮地要求警官给他来一杯茶和一瓶酒。

  “哦,又是你。”警官就像以往一样递给他一瓶酒。

  在拍摄1966年的影片《夏威夷》期间,哈里斯发现了当地的一种鸡尾酒,那是一种混有朗姆酒、橘味白酒以及石榴汁的特殊的酒。他贪婪地大口吞咽着,生怕一放手这些酒就会不翼而飞。被酒精麻痹了神经的哈里斯戏剧般地冲上街头,在拥挤的车流中疯狂地奔跑,并毫无意识地用赤手空拳狠狠地捣毁从他身边经过的一切车辆。

  不久之后,哈里斯和伊丽莎白的婚姻终于画上了句号。但是这对苦难夫妻在离婚之后,却依然保持着很好的友谊。分手之后,他们彼此都感觉到,作为朋友的那种亲密和感情,远比做夫妻时要深厚得多。

  兄弟情深,让他不再孤单

  在影片《卡米洛特》中,哈里斯成功地将“亚瑟王”这个角色表现出来,这也是他最为满意的一次表演。但讽刺的是,在事业的巅峰时期,却没有人与他一起分享成功的喜悦。不但周围没有朋友,就连唯一最亲近的妻子也离开了他。

  电影拍摄期间,哈利参加了一次狂欢派对。这一次,因为和对手戏演员戴维斯·赫敏斯发生口角,他便一拳朝戴维斯的下颌打去,顿时,鲜血顺着戴维斯的嘴角流了出来。真可谓不打不相识,这一对冤家却从此变成了最铁的哥们儿。哈里斯永远也忘不了,这位朋友曾经救过他的一条命。

  演艺生涯的道路上,处处布满了荆棘。一度失意的哈里斯,在痛饮了一瓶伏特加后,站在窗外的阳台上,沿着窄窄的那道墙,慢慢地往前走,而脚下则是一个巨大的游泳池。这一切被专程来接他去拍戏现场的戴维斯看到了。他不顾一切地跑上前,试图说服哈里斯退回到安全的地方。

  “我要跳了!”哈里斯说。

  “不行!绝对不行!”戴维斯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爬上阳台,“哈里斯,你可得看清楚了,游泳池里根本没有水!”

  哈里斯看看脚下,游泳池在他的眼里晃来晃去。

  “我恨他妈的狗屁华纳兄弟,我恨他妈的好莱坞,都是些狗娘养的东西!”哈里斯喷着酒气恨恨地骂着。

  这时,戴维斯已经爬上阳台,站在哈里斯的对面。他对喝得醉醺醺的哈里斯说:“你真的想跳下去吗?”

  哈里斯的脸顿时一沉:“谁想跳了?咱们再和他妈的来一瓶吧!”

  戴维斯一把将哈里斯拦腰抱住,将他拖回到安全的地方。

  不羁、玩世不恭,让他在堕落的边缘徘徊

  哈里斯无论什么时候都忘不了要去酒吧豪饮一番。面对摄像机的镜头,他张扬地说,无论在纽约的什么地方拍戏,只要一着陆,他就会径直奔向第三街区的一家酒馆,在那里,调酒师威尼会在他走进酒吧的那一刻为他整齐地码放好12瓶伏特加,等着他来捧场。

  “这听起来既荒谬又可笑,”记者针锋相对,“这肯定是你酒后幻想的故事吧!”

  “好吧,”哈里斯平静地说,“叫一辆出租车,我就让你看看这个虚假的故事。”

  两人乘车来到了第三大街,到了那家让人满腹狐疑的酒吧门前。就在哈里斯走进门廊的那一瞬间,所有调酒师和服务生的眼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威尼,老规矩!”几秒钟之后,12瓶伏特加便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吧台上。

  哈里斯很坦诚,他说有时候明显感觉自己就是两个不同的人。时而是安静沉稳的绅士,爱好文学、戏剧和诗歌;时而又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让他害怕的是,这两个自我在内心深处都深深地憎恶对方。

  70年代末,一批新时代的影星如潮水般地涌入了好莱坞,影片的角色竞争也越来越激烈了。哈里斯便以酒精(一天至少喝两瓶半以上的伏特加)和可卡因来麻痹自己。

  1974年,哈里斯和名模安·特克尔结婚了,在特克尔的眼里,自己的丈夫就是一个现实中的“化身博士”。

  第二次婚姻又让这个狂暴不羁的酒徒难以忍受。他无法适应被妻子管制的生活,于是,酗酒变得更平常了,甚至喝到了酒精昏迷的地步。医生告诉他,如果不想类似昏迷的状况再度发生,最好戒酒。哈里斯自己的心里也没底了,他不得不借助毒品来让自己脱离酒精的困扰。

  但是问题并没有解决。当他再次坐在诊所时,他对医生说:“到底是什么问题?我已经不再喝酒了,但是依旧有昏迷的状况。到底怎么回事?”

  医生直言不讳,问他是否服用毒品(毒品drugs在英文中也有药物的意思)之类的东西。哈里斯立刻回答说:“没有,绝对没有!我从来不碰那玩意儿!”医生迷惑不解,他查不出问题的根源。于是他问哈里斯,他用什么来代替酒精。

  “哦,当然是那种白色的粉面了,我把它放在鼻子下面,就这样,”哈里斯做了个吸毒者通常会有的动作,“那感觉真棒!我偶尔也会吸那种烟草,但是,我绝对不会服用任何药物的。我可不想因为服用安眠药或者阿司匹林之类的破玩意儿而死在床上!”

  由于服用毒品引起的糖尿病并发症很严重,医生告诉哈里斯的家人,他能存活的希望很小。哈里斯躺在病床上,牧师则应家人邀请在他的床前做最后的忏悔和祷告。

  哈里斯睁开眼时,看到坐在床前嘴里念念有词的牧师,他开口说话了:“神父,如果你想听我最后的忏悔,那你得在这里呆上几天几夜才行。我保证你在听过之后,会很遗憾自己一辈子都是个禁欲主义者。”

  牧师听了哈里斯的这番话,惶恐地逃开了。

  哈里斯渡过难关,可以出院了。在经历了一次与死神的搏斗之后,哈里斯也有点害怕了。一到家,他便将花了6000多美元买来的可卡因一股脑儿全部冲进了抽水马桶。

  “我生命中这段疯狂的经历到此为止!”他说。

  年逾七旬,真诚的忏悔

  1982年,哈里斯和安·特克尔离婚了。就像和伊丽莎白一样,哈里斯和特克尔在分手后同样保持着亲密的友谊,他们经常会通过电话聊天。“这种感觉很奇妙,好像我们没有离婚一样。”安·特克尔说。

  哈里斯自责地说,两次婚姻都失败了,这不是别人的错,而是自己的。正是他那狂野的行径将身边最爱他的人推得越来越远。“这一生中,我拍了70部电影,但是同时,我也错失了两次成为好丈夫的机会。”哈里斯的忏悔真诚而忧伤。

  哈里斯也知道,他更错过了做一个父亲的机会,根本没有尽到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直到后来,他才明白,让自己仍在学校读书的3个儿子接受父亲的“丰功伟绩”是多么难。

  “他们有时候会打电话回家,问他们的母亲:‘妈妈,爸爸到底在做什么?他又出现在报纸的头条新闻上了。昨晚他好像被警察抓起来了。跟他在一起的那个女人是谁?’”

  虽然哈里斯在后来的日子里与自己的儿子们有着很好的关系,但是每当他想起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一股罪恶感便充斥着他的心。

  在戒酒10年后,他又沾惹上了这个曾经差点毁了他的东西。不过,与以前大不相同的是,他现在饮酒懂得适度,偶尔只喝一小杯吉尼斯。朋友们说,哈里斯现在完全变了一个人,现在的他更沉稳,对问题更加深思熟虑了。

  在哈里斯70岁那年,他住在伦敦沙威酒店。他喜欢那里的生活——当他在凌晨4点钟想要一块三明治时,马上就能出现。

  回顾这短暂的一生,令哈里斯颇为遗憾的是,他根本记不起这一辈子有些什么精彩的回忆可以保留。他说自己在翻以前的旧照片时,有一张吸引了他。那是他和一辆劳斯莱斯轿车的合影,但是让哈里斯纳闷的是,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曾经还有过一辆这样的车。

  他打电话给两个前妻,但是她们谁也不知道。于是他又打电话给他的会计师,在那里,找到了答案。“是有一辆,自从1974年起就一直停在纽约的车库里,不过每个月我们都按时交400美元的停车费。”算算到现在,光是停车费就花了哈里斯92000美元。

  2001年,在影片《哈利·波特》中的出色表演,让哈里斯对自己十分满意。但是细心的人早已发现,已是71岁的哈里斯面容已经憔悴不堪,身体突然间也变得瘦弱了很多。

  2002年,在完成了《哈利·波特》所有的后续工作后,哈里斯回到了沙威酒店。但是让人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哈里斯不吃不喝,就连自己最爱的吉尼斯黑啤也不沾一滴。一时间,他和所有的人失去了联系,包括自己最亲的家人。

  伊丽莎白和3个孩子赶到沙威酒店,发现躺在地板上的哈里斯已经不省人事了。

  在医院里,哈里斯进行着一生中最后的致命的战斗,但在这场战斗中,这个曾经有着“天罡星”称号的暴野狂人失败了。他被诊断出患有淋巴癌,并于当年10月25日辞世。

  躺在太平间里的哈里斯,有幸能在前妻伊丽莎白和3个孩子的看护下离开。其中一个孩子用手指蘸了蘸早就准备好的一品脱吉尼斯黑啤,然后点在父亲渐褪红润的嘴唇上,他知道,这是父亲的最爱。

  这个曾经璀璨一时的“天罡星”,带着一丝满意的笑容走了——唇上的那一滴黑啤将会永远伴随他。

  (译自英国《每日邮报》2008年5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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