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了不起的付达信
衡阳郡的付达信
出狱之后总是长吁短叹
忍不住怀念监狱里的好生活
感觉那是平生最有尊严的岁月
每天早晨听着军号起床
不用说，营养可口的饭菜
肯定已经摆上了桌
单是排骨就有好几种炖法
有时配海带土豆，有时是玉米
豆角，多年没吃肉的付达信
双手颤抖，几乎拿不住筷子
这样过了三个月，可怜的老农
寒酸的胃终于适应了规律和奢侈
付达信惊讶地发现自己重了十斤
付达信在高墙围拢的院子里
漫步，消化，思索，偶尔怀疑
这抢来的好日子是不是真实
狱医召唤他体检，将他体内的疾病
一一开列：骨质增生、双肾结石
还有莫名其妙的前列腺炎
“如果不是政府出钱，哪怕你天天
西红柿炒鸡蛋，很快也得玩完”
超过六十岁的罪犯免于劳动
精力旺盛的付达信时间充裕
于是每天背唐诗，练大字
制服挺括的干部们
称赞老付是偷闲学少年
付达信爱上了新闻联播和报纸
像童子军似的挺直腰板
仔细搜索像他这样的孤寡老人
又被赐予什么样的福利，有一天
干部拿着报道他事迹的报纸说
“凡是上过报纸和电视的犯人
通常可以减刑半年”
就像狱中的付达信
忽然察觉到祖国的存在
衡阳郡的灵官村
忽然意识到村里出了个名人
于是兴冲冲地送来慰问金
付达信拿着白得的钱买烟
买酒，买零食，补充身体
好好犒劳亏欠了这么多年的胃
付达信坐在冬天的阳光里
回头看见另一个自己
怀着不能告人的秘密走出村庄
沿途拣起废旧的塑料瓶
终于换来开往北京的火车票
他在西客站购买精美的水果刀
藏在衣袖里走向买冰棍的警察
矮小的付达信走得好慢
怎么也追不上警察矫健的脚步
出狱之后的付达信浑身是刺
看谁都不顺眼，他感觉
镇上的养老院还不如猪圈
没有了排骨的生活多么难熬
现在，抽烟都不上档次了
顿顿面条固然让人厌倦
更难忍受的还是孤单
像他这样过惯集体生活的人
忽然遭到组织抛弃
付达信再次沦为自卑的孤儿
他躺在床上看天棚
计算着滴滴答答的漏雨声
刚刚背熟的唐诗又忘了
现在，西客站的付达信放过警察
将目标锁定在柔弱的女人
他微笑着抓住某个妇女的小坤包
微笑着掏出亮闪闪的水果刀
那个女大学生肯定没见过
这样认真又滑稽的抢劫犯
她只是对峙，坚持就是胜利
两年没吃肉的付达信体力不支
像一团被雨水浸泡的泥巴
越发萎缩，等到绝望从心底升起
他终于等来了警察和温暖的手铐
2012-7-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