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文 □ 特约撰稿员 张啸涛
《疯狂的石头》对中国电影界的意义绝对大于这部影片本身的价值。且不论影片艺术上的优缺点，单看电影呈现给观众的精神面貌，是一种具有气势的，一种鲜活的生命感觉；这种感觉是用金钱、名气、资历、政绩工程、边缘题材等等急功近利的手段所无法获取的，而上述这些浮躁的名词正在覆盖着中国电影的方方面面，迫使普通观众对中国电影渐行渐远。
用300多万的低制作成本取得突破千万的票房成绩，《疯狂的石头》清楚地表明了，如今有一部没有明星、名导和强大资金投入的电影在召唤普通观众走进电影院，电影本身取得了胜利。
低成本影片让韩国电影崛起
《疯狂的石头》的出现，让人不由联想起上世纪90年代末，韩国电影的崛起。正是那个时期，韩国出现了一批没有名气的年轻导演，他们用低成本制作出各具特色的，不是为了获奖而是为了好看好玩，又能单纯地表达自己对电影、人生、社会的理解，从而吸引观众走进电影院观看本土电影的影片。而在此之前，韩国的电影产业还不如现在的中国，但正是这样一些充满朝气的电影的出现，让当时自以为是的中国影人大吃一惊。
2000年5月，北京电影学院的韩国留学生组织了一次“韩国电影周”，当时对韩国电影毫无认识的中国观众看到了大部分是年轻导演制作的低成本，但至今都让人喜爱的影片。那些影片正像《疯狂的石头》一样，清新动人，视角独特；大部分影片是对西方成熟类型影片的认真学习，并且智慧地结合了韩国本土的表达方式或者说是东方观众的审美趣味。即使近几年有些韩国导演的影片在国际上获奖不断，但现在韩国电影呈现出的生机远不及那个时期。现在还记得在电影学院放映厅，看到李明世在1999年执导的《冷漠无情》时的惊讶；当金相展在1999年导演的《夜袭加油站》放映时，那种无所顾忌的青春的宣泄和叛逆让观看的学生热血沸腾；1998年许秦豪导演的《八月的圣诞节》表现出的细腻的普通人的情感，回味起来还在让人悸痛；还有李廷香1998年导演的精巧的《美术馆旁边的动物园》；金相洙导演的《暗无天日》；李英在于1999年导演的《我心中的风琴》等，都在用各种方式唤起人们对电影的依恋。从《疯狂的石头》表现出的情绪看，影片散发出与那个时期韩国电影相似的气息。
低成本电影的造血功能
近几年，不少电影人都盲目迷信“大片主义”，把中国电影的希望押宝在两三个“大导演”动辄几亿元的疯狂“烧钱”行为上。但事实已经证明，迄今为止没有一部“中国大片”是真正取得成功的。虽然在票房上都有收获，却由于消耗了普通观众对中国电影和具体导演艺术创作的期待，而对中国电影产业和导演自身产生了非常大的伤害。巨额资金的投入必然迫使导演把创作的重点放在制造“影像奇观”上，而低成本电影受资金限制，反而会让主创人员费尽心思用真诚和热情吸引观众，所以“大片”基本上都是用钱换钱，而低成本电影都是用智慧换钱，这是环球定律。
把一个国家的电影产业寄托在几个功成名就的导演和两三部电影上，是极为愚蠢的。用大制作养小制作是好莱坞、法国、日本、韩国等几个电影产业比较发达的地区经过长期实践得来的经验。创作过深受全球观众喜爱的《这个杀手不太冷》、《第五元素》等影片，欧洲最具商业价值的法国大导演吕克·贝松曾经说过：“投入大量金钱的大制作电影不是拯救法国电影的良药，要用大制作养小制作，为年轻的天才导演提供展示才华的机会。”他成立欧罗巴电影公司，建立世界范围的电影制作联合体，拍摄商业影片，然后亲自担任制片，编写剧本，请年轻导演执导，为法国电影输血。
电影产业发达的日本，有一套扶植和推广低成本电影的体制。2004年日本的票房冠军就是一部低成本电影《在世界的中心呼唤爱》，单是本土票房就达到80亿日元；2005年同样的小制作《现在去见你》票房也排在当年的前列；甚至中国导演霍建起用210万元人民币的制作成本在1998年执导的电影《那山·那人·那狗》，在中国发行是0拷贝，而在日本却达到了8亿日元的票房。
美国电影产业的发展是整体的，国人只知道有个好莱坞，其实不然，美国有3个电影中心：洛杉矶、纽约、芝加哥。芝加哥的一些大学专门培养先锋电影人才，他们的目标是使自己的作品进入各大博物馆和艺术馆。纽约是美国独立制片的基地，有大师伍迪·艾伦长期在那里拍片（李安也是在那里学习和开始独立制片的，一般情况下，独立制片都是小成本制作）。不用说，好莱坞是商业电影的世界工厂，但各电影巨头也都非常重视新人的培养，他们召集世界各国的电影天才，先用小成本电影做一些试探，华人导演中，吴宇森、李安的顺利发展就是一个例子，而徐克、陈凯歌、唐季礼等则都铩羽而归。而且在1999年好莱坞出现了一部迄今为止在世界范围内投入产出比最高的影片《女巫布莱尔》，此片以3.5万美元的成本创下全球2.48亿美元的票房奇迹。
低成本电影要有开创性
去年是中国电影诞生百年，中国电影经过六七代电影人的努力，形成了不同时期的不同特色，所以中国是有电影传统的国家。曾几何时，我们的《八千里路云和月》、《一江春水向东流》是在市场完全开放的情况下击败过好莱坞大片的；《乌鸦与麻雀》、《小城之春》、《马路天使》、《十字街头》让西方的电影理论家惊诧不已。谢晋执导的《牧马人》用100万元的投入，《芙蓉镇》用400万元的投资在票价只有几角钱的时期，票房过亿元。即使现在的电影界大腕张艺谋、冯小刚等也是经过拍摄小成本电影的磨练，用小成本电影成名，才有今天可以掌控几亿元拍摄资金的声望。所以重视低成本电影，给拍摄低成本电影的年轻导演自由发挥的空间，并让他们的作品有机会面对观众，这才是一个有远见的国家为发展自己的电影产业而应该努力去做的工作。
其实，今年已经公映了几部引起观众注意的低成本电影，如戚健导演的《天狗》，徐静蕾导演的《梦想照进现实》，雪村导演的《新街口》。它们风格各异、特色明显，但《疯狂的石头》的市场表现尤其突出。就类型电影而言，拍摄MV和广告出身的导演宁浩对市场的理解更深刻。中国每年能制作出200多部电影，其中不乏有一定艺术成就的作品，但是像《疯狂的石头》这样，能够深刻理解西方成熟的电影类型，又非常智慧地使之本土化，兼之充满热情和奇思妙想的电影，是少之又少的。它的开创性远远大于其艺术性，宁浩在不具备明星、名气、资金和良好的发行环境的情况下，用电影本身取得的胜利，为低成本电影的发展开创了一个新的格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