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ILoveYou,I'llKillYou》作者:简暗

《I Love You,I'll Kill You 》作者:简暗

主角:丁奇,陆捡 ┃配角:笑笑,禹劲文章类型:都市-黑帮情仇CHAPTER 1 I SwearI swear never sinkin. (我可以发誓永不沉沦)“嘻嘻!”
  她们在笑,魔鬼的笑。她一脚踩在我的背上,然后抓起我的头发,我被迫向后抬起头。
  “给我吃!”
  她将那肮脏的的东西往我嘴里塞,那是只半融的冰棒,落在路边,给狗舔过,给不小心的孩子踩过,她把它捡起来,硬往我嘴里塞,我紧紧闭着嘴,死也不张开,冰棒的木签划破了我的牙龈和嘴唇,我痛得流眼泪,但我始终咬着牙,不吭声。
  “你……”她生气了,扬起手就要打我。
  “喂,笑笑,不好了,班主任来了!”却在这时,在一边放哨的女孩子赶紧拍了拍她的肩膀,“咱们快走吧,罗主任出了名的爱管闲事,要是让她抓到就麻烦了,快走!”
  吴玉笑“切!”了一声,终于放下手,和其他几个女孩子转身就跑。
  “丁奇?”果然,班主任没一会就走过来了,像是突然才看到我,惊讶地问,“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样?是谁欺负你了?”
  我咬着牙,抹掉脸上肮脏的白色冰激凌汁液,摇摇头,没说话,拎着书包就要走。
  “丁奇!跟老师说呀,老师给你做主,在学校里还敢这样欺负同学,这还得了。”罗主任追了上来,拽住我的衣服,一看见我手臂上的血口子却猛愣住,像被吓到了,我趁机使力一甩,拔腿就跑。
  “丁奇——”她老成的声音在后面叫我。可是我只能跑,没有人可以给我做主,我还指望谁来帮我结束这场恶梦。我只有忍,我忍着,再有三个月就要高考了,等我考上C大,我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离开这该死的学校,离开这恶心的城市,我要过新的生活,让这一切都滚蛋吧!
  还有三个月……
 
  我们学校是个重点中学,初中高中都有,我在高三一班,是个理科班,我们班平均成绩在全市排在第四名,可以说,是个很受期待的班级。我叫丁奇,不是本地人,父母都是从乡下上来打工的,在我十三岁时才把我接到了城里,我在这个学校只是借读,没有学籍,所以,我的成绩再好,老师也不会放在心上,她们只关心那些自己学校的优等生,因为那关联着他们的声誉和学校地位。
  我的父母都在工地上班,而且经常不回来,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经常不回。好几次,房租太太都追着我跑,跟我要房租钱,好几次,我在冬天雪地里被房东太太扫地出门,直到父母回来,东拼西凑给了租金。我们一家三口,很少说话,父亲与母亲,父亲与我,母亲与我,我,与他们,我们很少说话,也很少团聚,只有过年的时候,三个人围在桌子边,算是吃了口年夜饭,然后各做各的事。
  我的成绩很好,不过父母并不在乎,他们早就把话撂在了前头,就算我考上大学,他们也不会继续出钱供我念书,我要是想读大学,就得自己想办法。其实,我能有什么办法,只知道国家有扶贫政策和大学里该会有奖学金,具体怎么办,我是一片懵懂。但无论如何,我一定要离开这里,我觉得只有离开了这里,才能让一切归零重新开始。
  我们班晚上六点到七点有一次自习,七点十分到八点十分有一次自习,我们把这个叫晚一和晚二,只有学校里比较优秀的学生,才能参加晚一和晚二,并且要交额外的费用,不过我没有交。班主任罗老师知道我家的情况,所以默许了,没有收我钱,但是她告诉我不能发资料给我,叫我跟别人借一借。她还一副慈悲的样子站在讲台上对着所有人说,同学之间要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她哪里知道,上晚自习的学生大概有二十个,根本没有一个愿意借资料给我看,不仅因为大学的门槛高,人人都争的头破血流,更因为他们讨厌我,我说话带着些乡下口音,虽然我极力掩饰,但总在某些时候,不小心流露出来,所以他们讨厌我,觉得和我在一起很丢面子,还毫无根据地认为我一定会弄脏他们的东西。
  在这教室里,在这学校里,在这城市里,在这车水马龙中,在这人海苍茫中,我是个忙碌而精神紧绷的高三待考生,不笑,不哭,不言,不语,17岁,浑身是伤。  今天的晚二上到八点二十分,我从教室里走出来,慢悠悠下了楼,抬头一看,操场旗杆上国旗时而飘动,隐约听得到啪啪的声响。夏夜,风是热的,好像人的呼吸,贴脸滑动,我只觉得肮脏污秽。
  我们学校后院有一条小路,最近都说那条路上有蛇,一入夜便没有人从那里走。我看着那条黑黑的路,好像个无底洞,没有尽头,不知为何,我看着看着,就像被吸过去了一样,脚不由自主地往里走。
  小路夹在学校和一个废弃工厂中间,很窄,只有一米来宽,我抱着书包,心口碰碰直跳,前面,一片黑,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月光投射到墙棱上,算是能让人辨识辨识方向,而后面,崆崆崆,我不敢回头,都说回头有鬼,看一次丢掉三魂,看两次丢掉七魄,看三次便是孽障缠身,从此永无天日。于是,我闷得发慌,一刻也不敢回头,只是往前走。
  啊……
  恩啊……
  声音,断断续续,痛苦,痛苦于那样不能终止的快感。那个男人,冰冷的眼神,他像吸血鬼一样品尝着那个女人雪白的胸,月光下,还有细雨蒙蒙,那个女人靠在墙上不安地扭动着,细细地呻吟。
  啊……
  恩啊……
  我呆住了,好象走进了另一个世界,两手使劲抓住自己的裙摆,惊恐的看着面前的一切。怎么会有人敢在外面做这种事?
  可是,他并没有因为我意外的出现而停下动作,他继续,撩拨她。然后,昏暗的眼神穿过她染成酒红色的头发,危险地看着我,我吓得一声尖叫,转身就跑。
  “嘿!”身后一声冷笑,清晰地窜入我的脑海。
  在我们学校的后院墙外,夜晚八点三十分,我看到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做爱。
  啊……
  恩啊……
  我使劲地跑,恐惧,焦虑,全身都在颤栗,当我跑回家时,父母又不在,我赶紧关上门,关上窗,钻进毛毯里,然后伸手探进自己的裙子,里面,一片潮湿。
  我躲在被子里哭泣,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潮湿。
  一眼,他一眼将我玷污。
  彻夜无眠,彻夜无眠,无眠,无眠……  阳光有点腻,这使我怎么也无法积极起来,好象大脑里放了一块顽石,散发着某种令人发晕的味道,一阵一阵,我怎么也无法积极起来。
  “丁奇,高三不是很紧张吗?你怎么还有空出来打工!”  我们,我,和禹劲,站在中百仓储的门口,浸在37度的热气流里,给一家糖果公司新产品做促销,这是份临时工,只在周六周日做,一天35元,不包餐。
  我没有理他,禹劲是个大学生,K大一年级,长得很奶气,总是摆出一个副关心所有人的善良天使的嘴脸。我看见他就想吐,他就爱听人家说他好,说他品学兼优不娇气。呸,一天到晚像个过气女人一样,我看着他就倒胃口。
  “丁奇,你真是不爱说话,你这样怎么推销产品啊,幸好有我带你!”他又说话了。
  我低着头,还是不理他,只是一心摆玩着桌子上的赠品,买四袋糖送一个塑胶马克杯,是个小鸭子的造型。买七袋就送一支漂亮的礼品蜡烛,那些蜡烛真的很漂亮,被雕塑成各种形状,有的是婀娜多姿的女人,有的是英姿飒爽的狮虎,还有如希腊诸神一样俊美挺拔的男人,或卧,或立,十分漂亮。我特别喜欢这些蜡烛,总是舍不得将它们送出去,虽然有很多客户甚至专为了这些蜡烛而买走几十袋糖,但我仍在心里祈祷,他们不要来买我的糖,然后,不要带走我的蜡烛。
  “丁奇……”过了一会儿,禹劲又叫我,“丁奇……”
  别叫我,别叫了,很烦,你真的很烦。我在心里咒骂他,厌恶他,不,我厌恶这个世界所有的人,我厌恶太阳下这一片熙熙攘攘,吵吵杂杂,安静点,安静下来吧。
  “丁……”见我不理他,禹劲忽然靠了过来,“你的背上,有道很长的血口子!正在流血,你没感觉吗?”
  我一愣,手伸到后面一抹,果然都是血,原来是我的汗水浸湿了衣服,贴上肌肤后,反复的摩擦扯开了伤口,他不说我还真没有注意到,他一说,我顿时生疼,皱起眉毛,心下不由冰冷。
  “你这样不行,会恶化伤口,而且,也会吓到客户!看你,脸白得象张纸。”他推了推我,“伤成这样怎么不好好修养,你回去吧,我会和顾小姐解释。”
  我一下懵了,赶紧伸手抓着禹劲的T恤,“禹劲,禹劲,我不能,我不能丢了这工作,求求你!”
  “可是,你这背上的伤……,哎呀,你看,又淌了好多血,吓死人了,你快回去吧!”
  “不,我不能回去,让顾小姐看到了,她会掐掉我!”
  “丁奇,这不过是个临时工,一天才35块钱,你何必这么执着,再找一个不就得了!”
  “不,不,一定要这个礼拜,就差30块钱了!只要过了今天,我就凑足钱了。”
  禹劲一呆,“你是不是要买什么东西钱不够,就30而已,跟你的同学借借不就完了,要不,我借给你也可以啊?”
  我抬头看着他,“你借给我?”
  他哑然笑笑,“不就是30块钱吗?还都不用还了,喏,拿去吧!”说完,就从裤兜里摸出30块钱递给我。
  我看着他的手,白白的,炙热的阳光落在上面,十分刺眼,但我依旧瞪着眼看着那三十块钱,抬头再看他,他笑了笑,“拿去吧!”然后就塞到我手里。我攥着钱,眼睛不由一酸,我刚才还在心里骂他的,我干吗要骂他,一边想,我突地一下扇了自己一耳光,声音很响,把禹劲吓了一跳,“你这是干吗?”
  我低下头,厚厚的留海遮去了大半张脸,我什么也没有说,咬咬牙,提着包就走了。
  我没说谢谢。
 
  星期一到了,Black Monday。
  我们学校有规定,星期一一定要穿校服,这让很多人都唏嘘抱怨,因为这些城里的孩子更喜欢花花绿绿的名牌,炫耀漂亮时髦的服装是他们每天的乐趣之一。不过,这也都与我无关就是,夏天里,我只有两件衣服换洗,一件是自己的校服,另一件则是一个转校的同学不要了,“捐”给我的校服。
  星期一,有两件事我必须要做,一是唱国歌,学校每周一早上都有晨会,要升国旗,唱国歌,敬礼!我一直都做得很认真,不过我越认真,周围的人越笑话我,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也不想明白。而我必须要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放学后去后花园,见吴玉笑。
  ……
  沙沙沙,吴玉笑数钱的手指动得飞快,末了,她点点头,吐出口里的烟蒂,“恩!刚好300块。谢啦!”说着,拿那笔钱在我脸上一边煽一耳光。
  我低着头,没有吭声。
  “喂,丁奇同学!”吴玉笑见我不说话,走到我后面一把抓起我的头发,“这个月,我家里出了点意外,你看是不是要发扬一下互相帮助的精神,多资助一点?”
  我转头瞪着她,她猛地一拉,我摔到了地上,头皮被拉扯的很疼,我咬牙——不要吭声,越吭声,他们越高兴,不要吭声,绝不吭声。
  “呵呵!”吴玉笑阴森森地笑了一下,忽然伸出脚,踩在我的肚子上,然后向上勒,我的校服被她搓起来,皮肤在球鞋重刮下,出现一道深深的红痕,不要哭,不要吭声,绝对不要。
  “哎哟,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呀,同学!”吴玉笑俯下身,脚又往上移了些,钉子鞋,重重踩在我的右胸上,她伸出一只手,掐住我的左乳,长长的指甲,在上面掐出了五个血印。
  “下礼拜带400块钱来,听到没?”吴玉笑掐完了,还继续在我肚子上刮动,我像被鞭打过一样,浑身都是一条又一条的痕迹。
  我点点头,没有吭声。
  我呆呆地坐在草场上,斜阳,投射下来,好安静啊,没有人打球,什么都没有了。只剩我一个,我呆呆地坐着,不想回家……
  我坐在操场边,回想着白天里操场上那些玩得不亦乐呼的同学,他们都忽视我,该死,他们忽视我。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忽视我?我很丑?我很讨人厌吗?那他们呢?他们不讨人厌吗?他们虚伪,自以为是,爱表现,哗众取宠,是的,他们让我更恶心,他们凭什么忽视我,他们是垃圾。
  我一边想一边把头埋到双膝里,脑海一片冰冷汪洋。直到一阵风,水浸一般揉进我的皮肤,我才嗖地醒来,抬头一看,周围黑漆漆的,月亮都出来了,幽暗处传着阵阵草鸣。我拉起书包,回家吧!
  我走到后院时,望着那条黑漆漆的小路,怔怔出神,鬼使神差地,我又往里走。
  我还记得那天我看到的一切,我还无法将那一切当作现实来接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见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就不由自主地想接近。
  果然,像是心电感应,我毫不意外地又一次看到了昨晚所看到的情景。
  但是这次,我没有尖叫,只是沉默地站在一边看着,其实我还是很害怕,但更奇怪地是,我挪不开自己的脚步。他也看到了我,转过头,他一手捂上被他按在墙上的女人的嘴,忽然猛烈抽动起来,我清楚地看到,他们结合的地方,欲望的凶器,绽放着淫惑。那个女人被他捂着,只能发出闷闷的喘息,她没有看见我,可我却能看见她的乳头,在月色下,挺立着,颤抖着。我紧紧抱着书包,压抑着狂跳的心,从他们旁边安静地穿了过去。
  陌生男人的眼睛,做爱的眼睛,灰暗的,冰冷的眼睛。我知道,我过去的时候,他盯着我,盯着我的背。
  没有人会懂,这是一种寂寞与寂寞的相遇,虽然没有一句对白,但我坚信,我与他对彼此的好奇,就从这里开始。
  “钱呢?”吴玉笑好整以暇地看着我,长长的指甲上涂着红色的指甲油,像只血爪。她夹着一只烟,烟灰不时落在地上。
  我递钱给她。  晚二上到八点十分,我一下课就抱着书包去后院墙那条小路,我跑得飞快,然后立刻就被一个怀抱楼住,“高三的MM,你真是让我惊讶,连吴玉笑都没有你这个胆子!”
  我抬头,我喜欢的,那双比任何人都黑暗的眼睛,我伸手去摸,却摸到他右眼边上有条血口子,“怎么……回事?”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他亲了亲我,“给人砍的,我反应快,躲开了!”
  “是啊,那人悚得很,我反手就回了他十几刀子!”
  “你把他砍死了?”
  “啊?我不知道,砍完了就跑,谁还管那些!”
  “你不怕他找你?”
  “笑话,互相都不认识,谁找谁呀!”
  “不认识?那为什么要打架?”
  他一听这话就放开了我,点上一只烟,靠在墙上抽,“打架?你以为我是你们学校那些穷极无聊的秃毛鸡把!啐!”
  那一瞬间,我意识到,他处在一个不同的世界,我们所无法理解的,以身试法的世界。
  他和我不同,和萧岚,吴玉笑都不同。  陆捡从来不带我去见他那些朋友。有时在路上,我也会碰见他和一些人在一起打露天桌球,他怀里搂着女人,不时还亲热亲热。我们擦肩而过,眉毛也不会动一下,就像两个陌生人。可是对于他的这种态度,不知为何,我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吴玉笑真的没有再找我的麻烦,我便不再去打工,一心一意都扑在了学习上面,离高考就剩两个月,我一刻也不想放松。我知道吴玉笑又开始对其他的女孩儿出手,我经过后花园时,她不时会看着我,带着些很虚幻的眼神,那时候,我会陡然忘记她曾对我做过的一切,只觉得她看上去很孤单,很迷惘。
  从陆捡出现的那天,她再也不主动靠近我。
  
  “你不属于我的世界,但你还是踏进来了,我会为你留一个地方,只属于你一个人,但是你不要沉沦,因为,我救不了你!”
  某个夜里,陆捡又来找我,我们一起在大排挡吃烧烤,然后去了一间招待所开房。在床上,他忽然这么对我说,我听见他手腕上那些粗链子发出兵兵当当的碰撞声。我点点头。他笑了笑低头吻我,“好女孩!”
  陆捡的肚脐下有道很深很深的疤,每次做爱时,我就去抠那个疤,我一抠,他就更兴奋,整夜地兴奋。他说,那叫天堂伤痕,酸痛,涩痒,他把他的欲望,全都堆积在那个地方。
  我和陆捡,除了性关系,没有任何交集。但是很奇怪的,我们都觉得,这世界上的男人与女人之间,除了性关系,其他都是放屁。我们以此为思想根基,推论出世界毁灭的那一天,人们会因为我爱你三个字,互相残杀。因为人类太私自了,一旦发现自己拼命想抓住的东西,不过是一种虚无的时候,一定会发狂,会报复。
  一说到报复两个字,陆捡就两眼发光,他问我,有没有看谁不顺眼,想不想干掉谁。
  我不吭声,只是摇头。
  他问我,一个讨厌的人都没有?
  我说,有,只是不想杀人。
  他摸摸我的头,我们窝在被子里接吻,我听见他说,好孩子!
  
  有一天晚上,我突然接到他的电话,我的手机是他给的,也只有他知道号码。
  “MM,出来和哥哥玩吧!”
  他说的很无力,我心里一惊,“陆捡,你在哪?”
  他顿了一会,像是在犹豫,不过还是告诉了我他的地址。
  “香港路百川街辫子胡同59号。”
  “……”我记在了本子上,“我马上就来。”
  “等等。”他又叫了一声,“带瓶Mulata过来。”
  “我不够钱。”
  “去跟笑笑他们要。”
  “笑笑?我不敢。”
  “哈哈!”他在电话那边冷笑了一下,“去跟她要,她不敢不给的!”
  
  笑笑吸了口烟,坐在栏杆上,不一会,她们抓来了一个女孩子,那样子,就像以前的我,女孩子惊恐害怕地看着我们,笑笑闷哼一声,“钱呢?”
  女孩子战战兢兢地从裤兜里拿出钱,递过来的时候,手还在颤抖。
  那双眼睛,那是我的眼睛,面前的情景,就像是我自己灵魂出窍,亲眼看到笑笑在我自己身上施暴,她把那女孩子打得浑身是伤,最后,她脱下她的裤子,留着长长指甲的手指就这么刺进了那女孩的阴道,女孩子尖叫一声,很惨,和着盛夏夕阳,空气里一阵闷冷。
  笑笑把手伸出来,手指上沾满了那女孩子的血,女孩子大哭起来,冲到栏杆边要自杀,笑笑一巴掌煽了过去,“要跳楼给我去试验楼跳,那边可高得多,在这装什么装,跳下最多也就骨折!”
  女孩呜呜地哭,呜呜地哭,我好像看到,我自己跪在那里,呜呜地哭。
  女孩最后还是走了,她很疼,走的时候一步一停,摇摇晃晃。
  笑笑往后一靠,吐出了一口烟,然后,幽怨地看着我。
  “喏,钱给你!”
  我接过钱,看着她,像看一个陌生人那样看着她。  她转过头,侧脸看上去,十分迷蒙,几乎无法想像她刚才做了那么残忍的事情。
  “那天,他们轮奸了我!”她忽然说。
  我只觉得脑袋里一炸,顿时一片空白。
  “陆捡和我们这些学校里的混混不一样,他是真的黑道,杀过人,开过枪,那天夜里,他是第一个上我的。我怕得要死,他不准我哭,他说,MM,只要你不哭,大家一人搞一次就放你回去,要是你继续哭,咱们可要把你搞到死才算完。”说到这,她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灰暗的天空。
  “丁奇,你居然敢和他在一起,真是太让我惊讶了。”她笑了笑,“卖淫,乱交,杀人,勒索,绑架,萧岚跟着他干吗你知道吗?贩毒!他是个危险分子,我真难以想象,你一个成绩优秀的高三学生,就快要高考了,听说你想考C大呢,你应该很有理想吧,怎么就有胆子和他在一起。你们做爱吗?为了做爱可以不顾一切吗?丁奇,我真想知道,你会有什么结局……”
  
  我一路上瞢蒙然,脚下很虚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陆捡家的,我一敲门,就被一个怀抱紧紧扣在怀里。  重重的血腥味,还有刺鼻的药水味道瞬间笼罩了我,我顿时回神,看到他胸口上绕着白色纱布,浸着大片的血。我吓得抬头看他,他却重重地吻下来,嘴里,是十分浓郁,甚至让人恶心想吐的烟草味。他把我的舌头吸到嘴里轻轻地咬,重重地吮。沉重的呼吸,我只觉浑身一软,就在他的怀里轻轻地喘气。
  “陆捡……”我叫他的名字,却不停回想起吴玉笑的脸。
  他嗷地一声挫败,两手立刻扯下皮带,转身将我按在床上,侵入。
  他睁开眼看着身下的我,当他一进来,似乎就冷静了下来,他立起身,看着我们连接的地方,嘿嘿笑了笑,伸手拿起我带来的Mulata,汩汩倒在那个地方,他倒一些,就抽动一下,我忍不住大叫起来,他这么玩了好一会,才停下,喝上两口酒,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看了好久,才一件件脱我的衣服,当我全身都裸露在他面前时,我别过脸,不再看他那黑暗的眼睛,错误的眼睛。
  “丁奇……”
  他第一次,低声叫了我的名字。我们接吻,嘴里有唾液和烟草酒水的味道。
  重重地吻,重重地吻,不,不够,他重重地咬我,我也重重地咬他。
  然后,血,成了麻药,让我们高潮。
  他俯在我身上问,“你沉沦了吗?高三MM。”
  我的眼睛里都是眼泪,但是我笑了,我说,没有。  I swear neversink in.. (我可以发誓永不沉沦)CHAPTER 2 IForgot陆捡和我,为什么会有交集,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我们甚至觉得,那并不是交集,而是一种游戏。他曾说,只要一眼他就能知道,我渴望着一些毁灭性的东西,我的眼神里充满了对生活的忍无可忍。
  我靠在他怀里说,像我这种人满街都是,一点也不特别,当你更加了解我以后,就会发现,那只是你的幻想,其实我不过是个胆小鬼。
他听了我的话,只是跳下床,从冰箱里翻出一瓶Mulata,呷了几口,然后望着窗外说,相遇本来就是一场误会,当误会解除的时候,所有的感觉都将随之消失!而那些无法承受这种“消失”的人,结局会很悲惨。
  陆捡不时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知道,这些话别的男孩儿是不会懂的,在那个看似和平的世界里,我从来就找不到知己,而在这片黑暗中,我却发现,人,竟能活得更加宽容。宽容的陆捡,突然的陆捡,糜烂的陆捡。与他在一起,任何事都不需要解释,那是种放松的快乐,我与他保持着平行的关系,我们从来不曾像情人那样亲热地逛街。除非他来找我,否则我除了上学上晚自习,就是回家继续温习功课,离高考还有两个月,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生活竟然因为这样的变化而越来越趋于平静,而这种平静,偶而,偶而,会灵光一闪地让我心惊肉跳。为什么?为什么?
  可能我是知道原因的,只是,我不愿意回答。
    前几天,班上有三个同学上课时相继中暑,严重的那个,呼啦啦地给救护车带走了。我趴在走廊栏杆边,看着小操场上许多人都凑热闹似的望着离去的救护车,不禁嗤笑起来。我们都还是孩子,却为什么已经这么虚浮冷酷。 
 在这个校园里,我们分为三种类型,好好念书的,绝不念书的,还有,将生活当成答卷,如果60分就能及格,那么答60分的题就够了的。而我,属于第一种,念书,成为信仰,信仰的结局,愿是重生。  陆捡或许是喜欢我这样的,那还是吴玉笑告诉我的——陆捡身边,没有天使。
  我都不知道吴玉笑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个,但我的回答却很肯定,我也不是天使。
  吴玉笑却对我挥挥手说,某些方面,你不如我懂那些人。我告诉你吧,好比这个世界分为两半,一边永远把另一边的人当作天使,因为他们早就看穿了自己,对自己不好奇了,就只好对别人好奇,而那个别人,就在对面的世界里。
  这话倒让我想起一件事,就是,能让人强烈意识到,世界,分为两半。
  那是个周末,陆捡整整一个礼拜没有找我,到了夜里,我就一个人坐在大排挡吃夜宵,忽然间,我听到后面几声嘈杂的尖叫,回头一看,三四个男人手里拿着长长的铁棒子猛往外边跑,后面,十几个人在追,被追的那几个眼看就要让人赶上了,扭头就开始掀翻周围的桌子板凳,将来往的行人往里推。他们一身的血,衣服都被扯烂了,跑到我这边时,我清楚的看到,其中一个就是陆捡,他一边被人打得头破血流,一边一棒一棒打到对方吐血,那些人乱作一堆,吓得整个大排挡的人都四处躲起来。直到听到警哨,他们才收手,各自逃走。陆捡正好朝着我这个方向,我看见他,甩下一脸的血,亡命地跑,一路踢开拦路的桌椅,与我擦肩而过,却,没有看见我。我也没有叫他,在那一瞬间,我认为自己根本就不认识他。
那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却存在于同一空间。
    “高三的MM,听说你这回英语考试又是第一名!”陆捡坐在床头说话,间或听到噌噌几声,我不由立身一看,见他在清理枪屑,那些只有在电视里才听过的金属摩擦声,频频在我耳边响起。
  他转头见我没回答,只是兀自发呆,便拿着枪在我面前晃了晃,笑道,“没见过真枪吧?”
我点点头。
  “要玩一玩吗?”
我顿了一下,摇摇头,不要。
  他笑了笑,“上次我见到峦菲,她个婊子可真够辣,敢跟老子比射枪,还赌谁输了谁去吸大P的粉!”他一边说,一边吸口烟,然后仔细地清理那把黑色的枪,“大P的粉都是水货,参和了不少废品,谁愿意吸那玩意呀!”说完,又看着我,“你知道我这是什么枪吗?”的e7f8a7fb0b77
我没说话,他哼了一声,“这叫千分之一枪。”话说得十分得意。
  “千分之一枪?”这下我倒好奇了,靠过去趴在他的肩上问。“为什么叫这名字?”
  他嘿嘿一笑,“听名字就知道吧,平均一千把枪中,只有一把能在质量,重量,精度,厚度,甚至色泽等各方面达到完美。就比如……”他将枪口对着我的眉心,“我这一把!”
  我呆呆地看着他,那个黑色的洞口,就象那条黑色的小路,让我迷惑。我一下坐起来,拉下身上的罩衫,裸露出遍布青紫吻痕的身体,对他冷笑,“来,陆捡,来呀,开枪!”我的声音轻得连我自己听了,都不禁浑身一战,陆捡愣了一下,却是狂放大笑,他放下枪,和着衣服就粗鲁地扑了上来。
  我们的卧室很窄小,唯一一扇窗,欠着一个十字窗棱,应着月光投射到床上,就是一个黑暗的十字架,我们就在那个十字下面疯狂,吸取对方身上,那份摄魂的神秘。的6855456e2fe46a
“你不怕我真的开枪?”他的鼻子摩擦着我的,他粗嘎地问我。
  “I will show you fear in a handful of dust.”我看着他的眼睛说。
“这是什么?”
  “一道英文试题,说出你最喜欢的诗人,并举例句做出自己的分析。”
  “中文是什么意思?!”他停下了动作,很认真地问我。  “意思是:我要在一掊尘土里,让你看到恐惧!”我说。  “那你的分析是?”他问。  我换了个姿势躺着,抽出了压在他胳膊下的头发,侧过头回道,“这句话来自英国诗人T.S.Eliot 最著名的诗歌The WasteLand(荒原),我仅摘取了第30行的这一句话,我的注解是,那些尘土一定是人的骨灰。因为最大的恐惧,原自死亡发生后,活人对它的惊惶和难以捉摸。但我们不能否认,其中也包含某种好奇。”
我说着说着,就闭上眼昏沉沉想要入睡,却被陆捡猛力地掰住下巴,拧着我与他对视,他的眼神很明亮,那里面,还有快乐,他瞧着我的眼睛说,“你别睡!你别睡!”
  那时候的陆捡,可爱得我这一生,都无法忘记
    我又见到禹劲是个很意外的状况,学校组织高三同学到K大参观,这也是大学里拉生援的一个方法,不过那天去的人并不多,我只是想散散心,却没料到那么巧碰到了禹劲。
  禹劲和一帮同学正在打篮球,阳光下,他们看上去活力四射,朝气蓬勃,我两手插在牛仔裤荷包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没一会儿,禹劲也看到了我,乘着中场休息,他跑过来和我打招呼。“嘿,好久不见!你的伤好了吗?”
  我点点头,“恩。”然后掏出30块钱还给他。
  他却一副高兴的样子,说,“丁奇,你终于没穿校服了,这不是很可爱吗?”
  我笑了笑,“是吗?”
他一愣,“你变了,以前你都不理人的!”  
“啊?”
  “你呀,以前总是穿着校服,低着头,谁跟你说话都不想理,连客户来了,你都不看一眼,可把我累死了,知道吗?我一个人顶着咱们两个人的活儿呀!”他一边说,一边还低头看我,“呐,呐,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我不禁失笑,将钱塞给他,转身就走,结果禹劲硬是跟了上来。
  “你不打球了?”
  “没事儿,只是好玩,天天都在打呢!”
“哦!”
  “你来K大做什么?”  
“参观!”
“哦,是这样的,最近很多高三学生来参观!”
  “恩!”
  “那个……,你的变化真的好大。”他挠了挠脑袋,说话时脸有点红。
  我停了下来,夏日林荫大道上班驳的树阴在地上乱晃,贝光偶尔闪过我的眼睛,一阵和风吹过,我清晰地感觉到两颊碎碎的绒发飘动起来,若有若无抚过我的皮肤。我忽然转身,对着禹劲淡淡地笑起来,“那是因为,我有了秘密!”
  禹劲一下没有会意,本能地重复了一遍,“秘……秘密?”说着,便激动起来,像个孩子一样充满好奇,“什么秘密,说来听听?啊……,算了,你也许根本就没有把我当朋友,你的秘密当然也不会告诉我!可是,我真的很好奇!”  瞧他那副标准好学生的样子,我拍拍他的肩膀,上面都是他打篮球时流的汗水,问道,“禹劲,和我在一起你不觉得很没面子吗?”
  禹劲怪怪地看着我,“为什么没面子?”
“我,很土啊,说话还不时有乡音!”我似笑不笑地说。
  “啊?”禹劲怔了下,“什么跟什么呀,在大学里,所有的同学都来自五湖四海,各种口音都有,还不是相处得不错!你怎么在意这种事情。”
  我会心地点点头,“禹劲,我也想读大学!”
  “好啊,你考我们学校吧!”
“不,我要去C大!”
  “C大比K大要难考得多,而且,它在外省啊,你要走?”  “恩,我想离开这里!”我一边走一边看着自己的鞋,不由笑了起来,来K大是对的,我更加渴望那种健康明亮的生活,那本来就是我的梦想。  
  禹劲带着我把校园逛了个遍,图书馆,体育馆,食堂,操场,很多地方都去了。我们一直逛到晚上,他就说要请我吃饭。大学的周边其实很复杂,小卖部,餐厅,超市,发廊,书店应有尽有,但是一入夜里,最为活跃的却是酒吧。K大两边都有很多小酒吧,不大,但是各具特色,我看见很多年轻人出入。酒吧的名字也都很奇特,比如,裂爱伤痕,GIGI&BIBI,肥臀女人,东风归来,扫雪……,这些名字就像一个个勾人心神的故事,廖廖数字,却让人一次一次跌进了晦涩的梦,或者因为,人的灵魂本就有着光明与黑暗两个特质,天明时碌碌而为,入夜后痴缠迷乱。
“哎哟,禹劲!还带着女孩子啊!”  一个装着很另类的男孩拦住了我们,他染了一头金发,说话不怀好意,他晃晃悠悠地走过来,渐渐地,周围其他的几个男孩也聚集了过来,我们被围在中间。  
“禹劲,你认识他们?”
我冷冷地问,只见禹劲吓得一脸发白,点点头,“我欠他钱!”
  “多少?”
  “已经还了。”他脸更白了,“可是他们没完没了。”
  我转头看着那个金发瘪三,也许是习惯了陆捡,所以我一点也不怕他。
金发拿着酒瓶子抵住我的下巴,“你是他女朋友?” 
 我摇头否认  
“噢!陪哥哥玩玩?”他又说。
  我没做声,眼光落在那个玻璃酒瓶上,我看见了一行字,Mulata。  “说话,你是哑巴吖!”金发有些不爽,一手推了推我,很重,我差点跌倒,幸好禹劲扶住了我。
“妈的!”金发烦了,狠狠踹过来一脚,禹劲俯地大叫起来,似乎很痛苦,我看见他的眉毛拧得很重。禹劲的叫声引来了刚从另一家酒吧出来的人,那些人虽然穿着休闲,却都是黑衣,一个个笑着站在那里看热闹。我一愣,一眼就看到陆捡。他吊尔郎当地瞧了瞧我,然后无聊地低下头,乒丁一声,带钢响的打火机冒出黄蓝火蕊,他颓废地点上一根烟,吸一口,吐一口,又吸一口,再吐一口,我知道,他在犹豫,因为我和他的关系,不能走出那个映着黑色十字的房间。
  金发男孩子背对着他,一脸下流地搂住我,可我只是怔怔然看着陆捡。 
  爱情会出现的方式很多……
当它出现的时候,也许会使你做一些自己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做的事,而人生,不过是一种边毁灭边重建的过程。我不知道金发都摸了我身上哪些地方,对于他的手,我毫无感觉,我只想知道陆捡会怎么做——陆捡总是用吸烟的时间来思考问题,就比如现在,我看见他的烟灰一截截断落,路灯下像能闪光,当他的烟烧尽时,他就有了答案。
  金发大概也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太过安静了,于是转过头,陆捡已经站在他后面,什么也没说,直接伸手搂着我就走。周围几个人立刻围了上来,拦住我们,陆捡眉毛一挑,冷道,“让开!”
  他的样子很狂妄,震得他们没一个敢上前,这些孩子其实都是在学校混的,最多吓唬吓唬禹劲这样的学生,可是像陆捡这种人,他们一看就不敢惹。几个人没说话,让开了路。
  陆捡搂着我的手更用力,他几乎是拖着我往外走,“禹劲,还有禹劲。”我在他怀里低声说。
  陆捡却没有停下来,一味往前走,我使劲挣扎起来,“陆捡,你放开我,禹劲还在那里!”我真不明白,顺手带走禹劲是很容易的事,他为什么不愿意。
“是他带你来晃酒吧?”陆捡一边说,一边加重了力,让我怎么扭动都无法挣脱。我只能频频回头,看到金发他们先是愣住,然后便围上去群殴禹劲,我听到,惨叫,还有唏嘘。陆捡死死地抓着我的手臂,在上面勒出了一个又一个手印,我被扣得无法动弹,只是离禹劲越来越远。陆捡一直把我拖到路边,他的朋友这时都跟了过来,淫糜地说,“哟,六哥,什么时候搭上这种MM的?怎么不早带出来给兄弟们见见!  
“就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六哥搭上这款的,真新鲜。” 
 陆捡谁也没理,拦下一辆计程车就把我往上塞,只听他回头留下一句,“我先走了,12点仓库见!”然后就钻进车里,黑黑的计程车后座,我们呼吸着对方的呼吸,他猛地把我抱在怀里,狠狠咬上我的脖子,“说,今天怎么回事?”
他的动作吓到了司机,司机是个中年人,不时就回头看,陆捡毫不在乎,手伸到了我的牛仔裤里,“你怎么不在家看书!”
  我被他抓疼了,轻声叫了一下,司机忍不住又回头,陆捡一脚踢到他的驾驶座后背上,只听磅地一声,“看你妈看,转过去!”说完就丢了一叠红色的钞票过去,“天华饭店!开快点!”
  我们第一次在饭店开房,他几乎是拖着我进去的,我们的打扮很不相称,我一看就知道是个学生,他一看就知道是个流氓。但奇怪的是,柜台小姐一点也不惊讶,面无表情地问他要什么房间,我看见陆捡在登记薄上填上假的身份证号码和名字,他的字很难看,像几百年没有写过。最让我意外的是,他开了一间夜景房。我们一进房间,就看到落地窗后,一片绿灯红霓,这个城市好像退下了衣服的女郎般呈现在我面前,我惊呆了,走到窗边俯看这个世界,一瞬间,我只想做一件事,我也当真做了。
我飞快地脱光自己的衣服,不着一缕,我的身体贴在那玻璃窗上,渴望与下面那一片斑斓的灯火融为一体。
  “太美了!”
  昏暗中,陆捡与我异口同声,他把我压在窗上,急躁地解开自己的皮带,我只觉得背后一阵刺痛,他进入了我的身体,可是,很久以后,他都没有动一下,他安静地待在里面。
  “你做什么?”我不耐地问。  “沉默!”他依旧没有抽动。
  我感觉得到他在我的身体里,占据着那个羞耻而甜蜜的地方,但他就是一动不动,他没有软小,依旧高昂甚至更加坚硬。我忍不住恶作剧似地使劲夹了他一下,耳边便立刻传来一阵紊乱的呼吸,他嗷叫一声。可是还是没有动。  “沉默,是因为思考进入了死角,丁奇,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他紧紧地压地着我,和我一起看着无边的夜色。
“你说!”我已不知是为他痴迷,还是为身下那片黑暗的美丽痴迷。
  “你了解我吗?”他开始咬我,以舌尖的触感抚慰着濒临爆发的快感。
  “我不了解你!”我闭着眼说。
“嘿嘿!”他笑了起来,听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然后,他开始抽动,很缓慢地,缓慢地抽出,然后重重地进入,他很有节奏,一点一点,逐渐高昂,抽出的时候他说,“愈合!”,插入的时候他说,“伤害”。
  我扶在玻璃窗上,格格笑了起来,十分快乐。
  我第一次觉得,有了陆捡,别的男人再也没可能让我高潮。  陆捡,你知不知道,你是我溃烂的天使,我忽视着你的邪恶,却深深爱着你的温柔。
    11点半,我感到床边一阵空,睁开眼,正好看到陆捡在穿衣服,他的手脚修长,穿着灰色的牛仔裤,套着一件黑色衬衣,依旧只扣了两个扣子,他胸口上的纹身若隐若现,裤腰上缀着很多粗链子。陆捡以前告诉过我,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他就会拿那些钢链当鞭子使,一鞭过去,保证对方身上一道血口子,疼得叫娘。陆捡身上不会带任何废品,所有的装饰,都具有攻击性。
  他戴好手表,抬头发现我正看着他,淡淡地笑了一下,走过来俯身在我的额头上亲亲,“你继续睡吧,明天还要上课!”  我坐起来,忽然发现,我和他每从床上醒来一次就更加亲密一些。不由自主地,我用带着些疲惫沙哑的声音问道,“以后,我们就这样吗?”
  他刚要出门,却在门口定住,没有转身,我看见他又点了只烟,然后咬在嘴里。
  我的心就像漏了一拍,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因为他的任何回答,都无法成为希望。我又躺下来拉上被子,看着他的背,若无其事地说道,“没什么,你走吧!”
  他伸出手将烟夹在两指间,长长吐出一口气,“你继续睡!”然后开门出去。
  
第二天我一直睡到七点半点才起床,浑身酸痛,下床再走到落地窗边,看到的,是一个忙碌而明亮的世界——林立的写字楼,公寓楼,饭店,一道一道阳光从中穿过,折射,将空中飞舞的尘埃渲染成了淡淡的雾,只让人感到一种明媚,繁华,还有和平。
  我要紧不慢地穿上衣服,将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还原得好象我们没有来过一样,临走时,我又回头看了一眼,真是个漂亮的房间,我对着落地窗的方向笑了笑,那种隔着房间看都市的感觉,真的很有趣,我只找得到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激动!它让我激动,好象正呼唤着我过新的一天。
  可是,新的一天,陆捡,你会在哪里?
  
  中午,我坐在学校门口的小摊上吃东西,手里还拿着本口袋资料,一边吃一边看。
  “嗨!”有人和我打招呼。
【短篇】《ILoveYou,I'llKillYou》作者:简暗
  我抬起头,是吴玉笑。
  “好认真啊!”她大咧咧地坐下来,旁边的几个同学一见她坐在这里,都端起东西离开。
  我笑了一下,“找我有事?”
  “没事不能找你?”她两手交叠,趴在桌子上看着我。
  我继续看资料,“也不是,只不过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吴玉笑哼了一声,“萧岚被抓了!”
  我顿了一下,放下资料,看着她。
她得意地笑起来,“还是有话题的嘛!”然后一边拨弄自己那头染黄的枯发,一边说,“听说萧岚已经被人收买了,很有可能供出六哥!”
  我没说话。
  “你不担心吗?”吴玉笑没有得到预料的反应,有点不高兴。
  我不想说话,我的心情她不会懂,“说完了你就走吧!你在这我没法看书。”
  吴玉笑愣住,回神后一拳砸在桌子上,“不知好歹,告诉你,明天晚上8点,C区要出事,陆捡要被干掉了,到时候看谁还能罩你!”  
  入夜,我接到陆捡的电话,要我给他带消夜。我提着大包小包到他家去,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  “你的手怎么了?”我把东西放在床边的茶几上,紧张地问。
他一边包扎伤口,一边说,“没事儿,刀子割的,吃个饭都能闹,累死老子了,真他妈不是人过的!”  我坐到他旁边,那浓重的药水味和刺鼻的血腥味让我反胃,我将手压在肚子上,平复自己的呼吸。他却不用看也知道我在想什么,自嘲地说,“恶心吧,你坐那边去!”  
我摇摇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包好了伤口,就用那只受伤的手拍拍我的头,“这回考试怎么样?”
  “第一名!”“挺不错的,将来考个好学校,毕业后再进大公司,然后吊个金龟婿结婚生子。”他说得好像真有这么回事。
  我眼睛顿时一热,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他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和我在一起吗?那我呢,我有没有想过,和他在一起?一生一世,和他在一起?不,我也没有想过,我竟然没有想过。
  我把唇贴在他的胳膊上,上面还有咸咸的汗水味道,那一刻,我忽然好想给自己和他一个选择,于是,我说,“陆捡,明天,明天晚上8点,我在吴园等你。”  他浑身一战,不自然地看着我,“谁告诉你的?”
  “吴玉笑!”
  “……”他又吸烟,“你以前从来不过问我的事,今天是怎么了?”
  “你要是被抓了,会怎样?”
  “枪毙!”他说得斩钉截铁。
  “没被抓呢?”
  “就这么混下去,越做越大!”
  “最大能有多大?”
  “不知道,就像个无底洞,没有尽头,直到我被抓或者被下一辈的取代为止!”
  我坐起来,双手抚上他的脸。人的眼睛,会随着灵魂的逐渐污秽而越来越显得可恨,可悲,又可怜,“陆捡,你不想结束这种生活吗?”  他一阵大笑,“你要我洗手不干?”
  我没做声。
  他继续说,“出来混的,回不了头,再说,我也不后悔。我天生不是本份做人的料,我爱奢侈,要我付出多少得到多少,这我做不来!”说完他吸口烟,然后怔怔出神地看着烟头上的火星,陷入沉默。
  我也看着那抹火星子,然后点了点头,站起身,“明白了,那我走了。”我拿起桌子上的资料往外走,动作很快,快得他有些不适应,在我一脚要踏出门时,突然又叫住我,“丁奇!”
  两个音节过后,依旧是沉默。
  我停下来,就象昨晚在天华饭店离开时的他一样,不回头。
  “明天晚上8点,我等你,如果你没来……”
  “……”
  “我们之间,就算是了了!”
 
  爱情故事,辗转波折,爱情故事,缠绵悱恻。
  我一想起我和他,就想说,这是一个爱情故事,但尤其可笑的是,说故事的人,不一定喜欢这故事,听故事的人,也不一定赞同这故事,就连故事里的人,也不会承认这是个爱情故事。因为,谁也不想亵渎爱情。  仲夏夜,虫鸣入耳,热风一阵接着一阵,我靠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两腿交叠,看看手机,七点五十分,陆捡还没有来。我拿着一张DVD碟在手里转玩,不时听到身后大马路上车水马龙的嘈杂声和夜路行人的嬉笑怒骂,一时间,只觉得可笑。  低下头,我随意瞧着脚下的路面,全由方砖一格一格铺成,我足足瞧了十分钟,直到园子里的旧钟楼钟声敲响20下,才惊觉一个数字出现在我的脑海里,654。  654,我哑然失笑,方块计数癖,我从小就有这毛病,看到一格一格的东西就不自觉地想数,控都控制不住。人的大脑构造真的很有意思,很多情,起码我是这么觉得的。我总在想,死物尚且能让我如此着迷,更何况是一个人,我不能不着迷。  八点了,吴园的露天旱冰场陡然亮起大片雨线般的小黄灯,孩子们兴奋地喧哗起来,环环扣在一起,在旱冰场上成圈状滑动。  我闭上眼,顿时觉得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世界安静下来——
  他没有来。
  他不会来。
  我一点也不意外。
  
  我离开吴园时是十一点,我想当那些落魄的流浪汉跑到里面的长椅上睡觉时,总有一个人在椅子上会发现一张包装精美的DVD碟,它并不值钱,孤伶伶地靠在那里,与月光,与周围的一切毫不搭调,于是,流浪汉会把碟子扔进垃圾筒里。  那是我最讨厌的一张碟,我看了很多遍,一次比一次更厌恶。但我拿着它等待陆捡,我准备在陆捡出现的时候,将它扔到河里去,然后,和陆捡两个人,尝试着新的生活。我幻想着陆捡去打工,做什么工作都可以,洗车修车,摆地摊,卖水果,然后我就考本地的大学,去当家教,我们住在一起,将生活积累成一种平淡,等到了合适的时候,我们就结婚……
多么幸福的人生计划呀,可事实却只会是——当他去做洗车工时,就有人去砸车,当他摆地摊时,就有人来抢劫,那个世界的人会一次又一次将黑水往他身上泼,然后唤醒他的贪婪,奢侈和好逸恶劳,他会想起自己说过的话,他说,十个人里只要有一个人不怕死,什么都敢做,那么剩下的九个人就都得听他的。他会说,这才是我。
  陆捡,由始至终你都知道我们的不同,但我爱的是,你从来没有想过把我也拉进那个泥陷你的世界去陪你,而我恨的是,你也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丁奇,你不相信,路,可以重走。
  
  那张被我留在公园长椅上的碟,名字叫TrainsPotting(猜火车),里面有这样一段话,曾将我天真的愿望,一击摧毁:
  “选择生活,选择工作,选择职业,选择家庭。选择他妈的一个大电视。选择洗衣机,汽车,雷射唱机,电动开罐机。选择健康,低卡里路,低糖。选择固定利率房贷。选择起点,选择朋友,选择运动服和皮箱。选择一套他妈的三件套西装。……选择DIY,在一个星期天早上,他妈的搞不清自己是谁。选择在沙发上看无聊透顶的节目,往口里塞垃圾食物。选择腐朽,由你精子造出取代你的自私小鬼,可以说是最无耻的事了。选择你的未来,你的生活。但我干嘛要做?我选择不要生活,我选择其他。理由呢?没有理由。只要有海洛因,还要什么理由?” 
  离高考只剩下29天了,我再也没有接到陆捡的电话。这该算是分手吧,可我并没有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将对方送的东西全都扔掉或者还回去。我照样用他给我买的手机,照样穿他送给我的衣服,没有一点心理障碍。我每天都很充实,思维高频运作,不停做题和解题。我偶尔会想起他,但是没觉得心痛,只是不时会突然就问上一句,“你在哪儿呢!”自言自语,没有答案。
  某天,吴玉笑在超市里碰到我,擦肩而过时,她问,“你们吹了?”
  我点点头。
  她哦了一声,然后跟了上来,“我听说……,陆捡把身边所有女朋友都甩了,连峦菲也没留下,全都撵走了。他现在一个人呢!”  我笑了笑,没搭理,陆捡究竟有多少女人我从来就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从超市出来,吴玉笑还一直跟在旁边,喋喋不休地说她打听到的那些关于陆捡的事。我有时候挺好奇的,照理陆捡应该是她恨得咬牙切齿的人,结果她虽然怕,却总对他很在心。
  那个时间是黄昏,黄昏,我把它称做——“某些东西”苏醒的时间
离超市不远,有一家迪厅,门口站了很多人,虽然穿得不一样,但都是黑色基调。吴玉笑对这类人群最感兴趣,老远就一直盯着,没一会儿,她忽然一个大巴掌拍在我的背上,我差点要吐出一口血来,“你干什么?” 
 “陆捡,那是陆捡。”吴玉笑十分激动,一直晃着我的胳膊。
我侧头看过去,迪厅门口最显眼的两个人,正互相对烟,其中一个真的是陆捡,他的头上还包着白纱布,整整一圈,他的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虽然看得不清楚,但我就觉得心口上扎了一下,疼疼地。他一定是又干什么事了,然后弄了这一身伤回来。
  我和陆捡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碰面。
  “我先走了!”低着头,我转身就走。
  “哎,等等,你看,有好戏了。”吴玉笑却一把拉住我。“那是峦菲,我操,把她哥叫来撑腰!陆捡这下算有麻烦了。”  我转头一看,正好看到陆捡挨了一拳,他没还手,吐了一口血在地上,然后直直看着对方。叫峦菲的女孩子站在一边,十分傲慢地看着他,不知道是对他说了什么,只见他无趣地笑了笑,接着便又挨了一拳,他还是没有还手,只是拽起自己的衣服擦掉嘴上的血,最后,对方那大个子忽然一个后旋踢,我看见黑色的皮鞋在空中一闪,朝着他下腹重重一击,他微微后退了些,却只见他抬头一笑,已经用双手挡下了那一踢。那人收回脚,顿了顿,居然和陆捡握手。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能明白,那个男人的世界里,三拳两清,互不相欠。那是种潇洒,是种信仰,是种对平衡的维护,是种相处的模式。他们或许会为女人出手,但结果,绝不由女人左右。“我靠,这样就完了?”吴玉笑似乎很不满意,一脸受不了的样子,边说还边嚼着槟榔,一嘴难闻的气味。我皱起眉毛,提着东西就走。
  “啊!陆捡吐血了!”吴玉笑却在后面大叫。
  我就当没有听到,继续走。
  “真的假的,吐了好多血啊,该不是伤内脏了吧!”吴玉笑继续说,越说越大声。
  我想当做没听到,可我还是听到了,我扔下手里的东西,捂住耳朵,拔腿就跑。
  ……
  你看到我了吧,陆捡,你一定看到了,但是我知道,你也一定会笑,当我把背影留给你时,你一定会狂妄地笑,笑得所有人心里毛毛的,空空的,不知所措的。  我一边跑,口袋里的手机就不停地响,是短信来了,我没有看,我只想先跑远一点,跑到一个再也看不到陆捡的地方再看。我一直跑一直跑,最后,直接跑到了家里,就像我第一次遇到他时那样,父母不在家,我关上门,关上窗,然后钻进毛毯里,我气喘吁吁,惊惶不安,用了好长的时间才平复下来,然后,我从裤子口袋里抽出手机,我的收件箱已经积满了短讯,全都是一个号码发来的,只有三个字:  我想你!
  ……
  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  ……
  
  陆捡,陆捡,你只有在寂寞的时候才想我。
  可是我回到你的身边,却不能为了什么,不能为了将来,不能为了梦想,甚至不能为了爱情,因为你说这不是爱情,你曾要我不要沉沦,我做到了,我不沉沦,所以,我不怕在你身边。
  That day,
  That day,
I just forgot why I came back.(我只是忘了为何归来)  “那……,再见了!”吴玉笑又看了我一会儿,然后跟我道别,起码我是这么觉得的。
  我点点头,望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却忽然忍不住问,“毕业后,你有什么打算?”
  她没有回头,但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等高考结束,随便找个四类学校读着吧!其他的以后再说。反正走一步是一步!”说完,她又停了一下,那一下,我觉得她是在笑,她又说,“其实,就算是幻想,我也挺羡慕你的,起码你总有个向往!和我不一样……”  我看着她,直到她彻底走出我的视线,那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我和吴玉笑,从认识到别离,从来就没有什么快乐可言,甚至,她留给我的伤痕已成为我毕生也消不去的印记,而那些却也恰恰是我晦涩少年时的证明,我相信不管过去多久,当我想起今天,都会为这一天她的背影而笑,不是为了开心或者悲痛,而是为了记忆中为数不多的难忘。
  
  我们学校门口有家网吧,为了方便学生使用,他们特别弄了几台装有光驱和软驱的电脑。我就用那里的电脑听吴玉笑给我的碟。
吴玉笑是在现场录的,所以从头到尾都有酒吧里特有的嘈杂声,我甚至能想象出那个灯红酒绿的空间里千百张交错放纵的脸。那张碟里,闹哄哄的声音从未消停,却只在某一个时段里特别低,特别少,几乎等于安静,那就是在陆捡唱歌的时候。 
 其实,我以前就听过他唱歌,在我睡着的时候,他经常一个人靠着床头,边吸烟边断断续续唱上几句,他的嗓音很沙哑而低沉,总是把我弄醒了,然后我就继续装睡,悄悄地听着,直到,他唱完后,躺下来,把我的头发绕在他的手指上,呼噜呼噜睡了过去。  我把播放的音量调到最大,立刻就听见陆捡的声音,和那些夜晚一样的真实。
  “妈的,给老子滚!老子不唱!”
  “嗨,六哥,别那么没胃口,谁不知道你以前搞乐队的,还是主唱呢!”
  “就是,爽快一点,六哥,人家郑MM给你办了这么大的事儿,要你唱首歌你还不干啊!”
  “……”
  “哎?真上台了,好耶,大家鼓掌!时隔三年,亡命主唱再度登台啦!”
“不是吧!六哥,还以为你会坚持到底勒,怎么这没出息!难不成还真看上小郑啦?你玩欲擒故纵的吧!”
  “郑MM啊,你赶紧乘胜追击吧,今晚就把六哥干了怎么样?”
  “哈哈,个流氓,到底谁干谁啊!”
  接着是一片七嘴八舌。
  “都给我闭嘴,老子要唱了,谁再说话就给我站到台上来!妈的,没大没小!”
……  
然后是一阵缓慢的吉他独奏,蓝调,忧伤而舒缓。所有人安静下来。  再然后,我听到,他唱……
  恨不能将你揉碎融入血液里,
  却还是温柔地抚摸你。
  恨不能将你一口一口吃下去,
  却还是轻轻地吻着你。
  恨不能将你杀死让你的自由停止,
  却还是渐渐地,渐渐地远离。
  咬死你吧,尝尝你血肉的滋味,
如何孕育出这样的灵魂。
  掐死你吧,再不会有那样的呼吸,
  吹拂在我黑衣衫下黑暗的心里
  多少个夜,我进入你的身体,
  想的却只有一个问题,
  你是否感到害怕?
害怕有那么一天,我会对你说:
  嘿,宝贝!
  我爱你,我要杀死你!  ……
  人说相见不如怀念。
  相见时连说句话都要反复思量;不见时却怀念,怀念他唇齿间的烟愁酒香,怀念他眉宇间的狂放不羁,怀念他的沉默他的粗暴他的叹息。怀念!怀念!
  从网吧出来时已是入夜,我听那张碟超过了三个钟头,出来后不免还觉得陆捡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对网吧,我真是不喜欢,里面烟雾缭绕,不断有人玩游戏玩到兴奋口出秽语,键盘和鼠标也很脏,每碰一次,就仿佛沾上了陌生人的汗液和浑浊的尘渍,只觉得难受。一出来,顿时轻松了一截。盛夏的夜向来暗得晚,尽管已过八点,天空却还透着丝丝亮光穿云而落,叫人抬眼看过去,只觉马路上车来车往人群穿梭中还带着种浓重的昏黄,明明是动态的,却仿佛安静得可怕,眨过眼,再看,还是一样。我并不喜欢这样的气氛,于是一边走一边给陆捡发短信,可一直到我站在家门口前掏钥匙开门,他却是一条信息也没回,这让我有些失落,没管门还还关着,钥匙还插在门孔里,只拿出手机给干脆就他打了过去。
  电话里嘟嘟响了很久也无人接听,我一下子不知哪来的烦躁,不死心地拨了一次又一次,直到他终于接了,“喂?”
  可我还来不及高兴,就听咯一声,我妈竟然在家里,她给我开了门。
  “喂,喂?”这时电话那边传来连声询问。我却望着母亲呆住。她还是那样,抿着唇,面无表情,除了那双眼睛透着深深的哀愁,我以前一直忽视的哀愁。
  “妈……”我忍不住叫了一声。
  母亲的顿时红了眼,被我这一叫,她倒只站在门口,忘了让我进去。
  “喂,喂,你是哪个?”手机里的声音开始带着厌烦,我猛然觉得不对劲,那不是陆捡的声音。
“你是谁?我找陆捡!”我抓着电话询问,站在门口忘了进去。
  “找六哥?你谁?”
  “我,我是他一个朋友!”
  “朋友?放屁!他的朋友都在这!个婊子,谁告诉你六哥的号码的?”
  “……”我一下给他骂傻了,不知道怎么回,只听到那边断断续续传来些对话。
  —谁呀?
  —不知道!
  —六哥怎样了?  —还没醒……
  —还是去医院吧!
  —可是万一六……
  后面的话我没有听到,因为对方挂了电话。我不知道我的表情是怎样的,只知道母亲看着我,很久,然后摇摇头,门还虚掩着,她沉默地转身,只余下灯光透过门缝照在我脸上,我犹豫了一秒,便什么也没想,拉上门转身就跑。
  陆捡不管出什么事都不会告诉我,原因很简单,告诉我也没用。当然我也不会问,只想着知道得越少越好,这或许就是人的理智,可是现在我才知道,理智是会麻痹的,它,需要休息。
  我抱着书包没命地跑,跑到马路上拦了一辆TAXI,才刚上车,就听见一阵滚雷劈空作响,哗哗的大雨倾盆而下,瞬间就把车窗淋得透湿,窗外的风景模糊到只剩下些色块。我心里更加着急,总嫌着司机开车太慢。不知是过了多久,终于看到陆捡家那个黑漆漆的公寓楼,没等司机找钱,我就开门冲了出去。
  陆捡家的大门还是关着死死的,我使劲地拍,拍到整个手掌发麻。  终于一个金黄色头发的男孩探出脑袋,他看到浑身湿透的我,一脸紧张,“你什么人?”
  “陆捡呢?”我抹了抹遮眼的雨水。他呆看着我,似乎正在怀疑我的身份。我一下烦了,狠狠一脚踹到防盗门上,“开门啊你!”
  金发的男孩本能地打开了门,大约也想着,我这么个女孩子能危险到哪去,我没再看他一眼,笔直就朝屋里走,走到客厅时,里面的几个男人都跑了出来,站在陆捡卧室门口,其中有个大个子,穿着黑色的背心,右脸上纹了条剑鱼,下巴上全是胡渣子,他拦住我,“干什么!”我也不知哪来的胆子,伸手就推开他,三步并两步穿过去,站在卧室门口,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陆捡靠在床上,还好,是醒着的,只是脸色苍白,流海乱七八糟地搭在额头上,他的神情还是那种漫不经心的冷。那一眼看过来,反而让我怔在门边上不了前。陆捡面无表情,歪头看了眼站在我身侧的剑鱼大个子,示意他关上门。大个子点点头,又扫了我几眼,两手把门关上。咔嚓一声后,房间就只剩我和他。
  他就那么看着我,没说话,点了只烟。
  “受伤了还吸烟!”我过去坐在床边上,立刻闻到刺鼻的药水味,比任以往何时候都重。
他却眉毛一挑,吐出几个烟圈儿,笑道,“很痛啊!”
  我听着只觉得心疼,什么也不能说,可是陆捡,尼古丁能止你这浑身的伤么!
  我们沉默了许久,或者是他的烟已抽完,他忽然伸手嵌住我的下巴,让我面朝他,他的眼睛总是那么黑,他说,“知道嘛?这里是我的地盘!”
我点点头,想摆脱他的手指,可他就是狠狠捏着,不放。我不确定他是不是高兴见到我,这是第一次——
  “你自己跑到我的地盘来了,就别想出去!”他又说。
  闻言,我噗嗤笑了起来,抓着他的手贴在脸颊上亲昵,“我一直都在你的地盘上啊!陆捡。”我一边说一边亲了亲他的手指,想讨他开心,可是抬头一看,他的眼神竟是那样冰冷,无动于衷。这一下我才觉得我们此时的情绪并不协调,心里不禁泛起一阵冷。  见我停下了动作,陆捡往床头一靠,歪着脑袋瞥了瞥我,“说,我没叫你,你为什么来?”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让你不高兴!”我低下头,不敢看他。
  他没说话,我忍不住微微抬头,只看到他黑漆漆的眼睛,有股让人摸不透的光芒。
“我给你发信息,你没回……”我说。  他还是不做声。  
“然后我等不了了,就给你打电话……”我又说。
  “电话是你兄弟接的,我隐约听到你出事了……”  他不做声。
“然后我什么都没想,就跑来了……” 
 他不做声。 
 啪哒,当第一滴眼泪掉下来,痛,已经无法抑制,我跪在床上开始大哭,“我来做什么呀,我什么忙都帮不上,我不知道我来做什么,我好怕,万一你死了,我的世界都要塌了,我跑的昏天黑地,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可是,等我真的来了,一看到你,我竟然更怕了,我在想啊你们又是犯了什么事?要是警察找来了怎么办?我来做什么?你又没叫我,你没叫我来啊!我来做什么?”
  我从不知道原来自己有这么多的委屈,我越说越觉得难过,越难过我的哭声越大,甚至惊动了外面的人,只听有人敲了敲门,“六哥?”
“没事,别进来!”陆捡沉着声应了一下,然后伸手把我拉了起来,他看着我哭花了的脸,然后紧紧抱着我,“丁奇,你也知道害怕了吗?原来你会害怕啊……”
  陆捡的身上有伤,虽然他狠狠搂着我,我却不敢动一下,我闻着他身上的烟味和药水味,蜷缩在他怀里,渐渐停止哭泣  “你是我的女人,丁奇,我要让你选择,永远相爱,或者永远别离!只要你选择了,我们就不会再感到害怕。”
“选择?”我疑惑地问,他却忽然从床头扯下一条纱布,我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他绑住双手。
  “陆捡?”我慌了,看着他,他的眼睛黑得渗入了墨水般幽暗,“陆捡?陆捡?你做什么?”
  陆捡却笑了,冷酷地,仿佛这才是真正的他,“你还记得吗?我曾说要带着你私奔。”
  我安静下来,看着他重新点起一只烟,吸一口,然后呼出来,“真可笑,干吗要私奔呢?不用私奔,我也可以得到你不是吗?”
他咬了咬烟嘴,然后拿出来,望着上面的齿痕发笑,“我已经28岁了,丁奇,你才18岁,为什么这么奇怪,我当初不过是贪个新鲜,玩玩而已,怎么会把自己也搭进去了。真不划算,我还叫你别沉沦呢,你真以为我那么风雅,不过是怕你将来缠着我,结果你怎么就这么老实,就这么听话!啊?你不知道吧,你不知道我有多不甘心呀!我这一辈子,就只对你一个女人说过那句话,你倒好,还不当回事儿。后来我想了想,也对,你不过就是一小丫头,我不过就是一混混,能把什么当回事儿啊!丁奇,你说,为什么你他妈的才18岁一切才刚开始!为什么你才这么点年纪就知道什么人能爱什么人不能爱?为什么你这也知道那也知道还敢和我在一起?为什么就算上了我的床还能总想着有一天要离开?啊?你说说看,为什么?”
  陆捡一口气说下来,我已经不知所措,只知道摇头。
“丁奇,我告诉你,别让我混出头了,否则你到哪儿都跑不掉!”陆捡说完,拉起我手上的纱布,将我的手挂在他的脖子上,然后按住我的嘴,不让我说话,他按了很久,直到我的唇把他的手指暖热了,他才忽然眼睛一红,压着我一起倒在床上,他的头枕在我的肩窝上,我无法扭头看他,只觉得脖子附近一阵濡湿,他像个孩子那样,和我说了句悄悄话:
  “你不爱我!丁奇!”
  我记得啊!那夜,你对我说,高三的MM,我们私奔吧。
  那是我最激动的一夜,满腔的我爱你,织成了茧,把我们紧紧包在里面。
你也不知道的。
 我也不会告诉你,无论过去多久,我生命里也不会有第二个你。
无论过去多久……
  I still believe I do love you.(我仍然相信我真的爱你)  “那……”她顿了一下,“晚上你回来吃饭吗?”
我正要回答,身边却忽然一阵尘风拂过,我侧头一看,一辆黑色的跑车停在脚边,陆捡戴着茶色的眼镜,嗡嗡降下车窗,探出口看着我笑,“MM,和哥哥去玩吧!”
  那一瞬间,我的手机几乎要给我捏碎,我慌慌张张地说,“妈,晚饭别等我了!”然后立刻关机,上了他的车。
陆捡嘴里还在嚼槟榔,见我上车了,就一口吐了出去,然后发动引擎,我还没来得及系上安全带,只觉身体给猛催得往后倒,他的车已经飞箭似的奔起来。
  他不问我考得怎样,我也不问他是哪里弄来的车。
他就问:“饿么?”
  我就问:“去哪?”
  他笑了笑,“先去吃点东西,然后带你去狂欢岛看烟花,晚上就住在那边的饭店吧,那里有个很不错的SPA馆,听说最近请了一位名气挺大的芳疗师,咱们去试试!”
我呆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身体,瞄他几眼,又挪了挪,一点一点,靠上他的肩膀,服帖地靠着。
  他半天没支声,许久才冒出一句,“我还在开车呢!”
  狂欢岛很热闹,他说这里什么时候来都是热闹的,有钱人的PARTY,菁英宴会,相亲配对节目,游乐园,漂流,夜总会,本市最大的SPA水疗会所,攀岩俱乐部,时下流行的活动这里全都有。
  陆捡把车停在一家饭店门口,下车的时候他对我说,“随便玩玩,别迷上了!”
  我点点头,紧紧地挽着他。
“别紧张啊!傻丫头!”他好笑地敲敲我的头,我们沿着一条鹅卵石小路走,尽头正是一家露天餐馆,好象他事先已预订过,我们一坐下来,服务员很快就开始上菜。那些菜都是他点的,他说吃喝玩乐他最拿手。
  我们吃饭的时候很少聊天,多数时候我就是到处看看,有时也会看着他。他偶尔会很得意地问我“好吃吗?”我一说好吃他就猛往我碗里夹菜。他总叹,“吃来吃去中餐都是最棒的!”
  吃完饭他牵着我往沙滩方向走,那边有很多妙龄女郎穿着比基尼在一群男人的注视下打沙滩排球。男人们看着那些晃动的乳房和屁股,层层叠叠叫嚣着。
可是我们经过那里时,陆捡连看都没看一眼,就是搂着我继续往前,直到冰冷的潮水沁湿了我们的鞋子,他才停下来。他不说话,望着天空。天空中忽然一团红光摇曳着,接着便是轰的一声传来。“烟花!”他说。
  很多种烟花在空中绽放,色彩缤纷,流光斑斓。
  “忽然发现我已经好久没看过烟花了……”我说。我说完就盯着他的手,他的手垂在身侧,“你不想握着我的手吗?”
  他还是看着眼花,然后猛地把我一拽,搂在怀里,说:“嘘!别说话!”
  我靠在他的胸口,闭上眼,深呼吸。  陆捡……
  那天陆捡带着我到处玩,玩得很开心,我们的对话也不多,走走停停,嬉嬉闹闹到了凌晨,他便拉我去了那家著名的SPA水疗会所,那家店是24小时营业的。  我从来没有这样奢侈过,也从不知道SPA馆竟然是这样的富丽堂皇,我怀疑就算是国王的宫殿也不过如此。
陆捡的态度傲慢至极,专点那些昂贵不已的疗程,乐得那位大堂小姐脸上笑个不停。然后那位小姐给我们介绍了几位资深的芳疗师,我和陆捡两人就脱光了衣服躺床上,任她们灵巧的手指在身上推拿。
  说真的,除了我自己和陆捡,以及我母亲,就没有第四个人这样碰触过我的身体,而且那还是带着技巧地,像施魔法似的轻易解除了我的紧张焦虑,还有,潜在的伤恸。
  可是,就在我意识昏沉间,却听到陆捡在一边轻浮地笑道,“小姐,会玩儿冰火吗?”
  那小姐一怔,顿时满脸恼怒,“先生,我们这里是正规的会馆,没有那些服务!”
  陆捡却摇着两只脚大笑起来,“放你妈的狗屁!”
  那小姐被他气得两眼含泪,咬牙站在一边一动不动。
  陆捡又说,“不会玩就叫个会玩的进来!”
  那小姐还是站在那不动。
  陆捡睨着眼打量了她一下,“再问一次,会玩冰火吗?”
  小姐沉默了几秒,最后还是点点头,“……会!”
  “哈哈哈哈!”陆捡狂笑,坐起身看着那小姐,“行了,逗你玩儿呢,怎么就这么经不住?也不长脑袋,我老婆还在这呢,我哪里敢造反?”
  这时给我推拿的小姐赶紧见风使舵,讨好地说,“原来这位是您的太太啊,好年轻哦,皮肤也很有弹性,先生真是好福气!”
陆捡趣味盎然地在腰部围上浴巾徐徐走过来,“好了,你们俩出去吧,我跟我老婆单独处会儿!”
  那两个小姐一出去,我就瞪着他,“谁是你老婆!”
  他坐上我的床,我身上还有些按摩膏,滑腻腻的,他的手指渐重渐轻地抚上来。
  “啊……”
“舒服吗?”
  “恩!”我闭着眼,想了想,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陆捡,什么是冰火?”
  他呵呵笑起来,“香港人搞出来的,冰火九重天,乱爽的一种玩法。”  “……”我扭头看着他,他却很认真地在给我按摩,我看着他说,“教我!”
  “啊?”
“你不是想玩吗?教我,我为你做!”我转过身体,对他说。
  陆捡却没有笑,也没有靠上来,只是拿起浴巾给我披上,“丁奇,亲我一下好不好?”
我不懂。  
他把脸靠过来,“最后一吻,能不能漫长一点点?” 
 我这时才明白,他在送我礼物,送我一个完美的离别,温暖的,有美酒佳肴,有笙歌繁华,还有刹那辉煌。
他是个情场高手,他明明知道我现在多么渴望,我们之间不止能有最后一个吻,我更希望我们有最后一次拥抱,最后一次结合,我要,他的炙热和呼吸,他如雷的心跳和痴迷。可他却狠狠地生吞下那欲望,只肯给我,和他自己,一个漫长的吻。
  我缓慢地靠近他,拼命地延长那个时间,吻他,从碰到他的唇时,就已经成为一种绝望,对这段爱情的绝望,而他却立刻吸住我的舌,搜刮着所有的甜蜜,甜蜜,原来爱情这么甜蜜。他全都要了去。
  那个辗转的吻,间或地我们停下来休息,然后继续,吻啊,能不能再漫长一点,哪怕只是一点,请圆了我这深沉的爱情……
翌日阳光普照,陆捡开车把我送到家门口,什么也没说,就是笑了一下,然后他的黑色跑车绝尘而去。
  我知道他搬家了,但他没有告诉我新的地址,我想把手机还给他,他却说,你留着吧!或许有一天,我会再找你。
  当时我就笑了,说,你要守信哦,要再来找我!  他揉揉我的头发,对我说,“再见,丁奇!”
  再见,丁奇!
    生活永远不像伟大作品中那样时久弥醇,也不像历史列传中那样激烈汹涌,平凡的生活对于我们这样的小人物而言,不过是轻轻的遗忘,第二日忘记第一日,第三日忘记第二日……,直到我们把日子一天一天全都忘记了,就发会发现,记忆中沉淀下来的,全是一些刻骨铭心的画面,早就无关那是哪一天。
我想说的是,陆捡,即使我们不再相见,即使我们之间的一切最终都会随风而逝,我依然能够确信,你吻我时那极度不舍的眷恋,我这一生,也不会忘记——
  I always remember your last kiss.(我永远记得你的最后一吻!)
  I love you.(我爱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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