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周名江
在众多环境污染问题中，我们通常关注的总是大气污染、土壤污染、水污染……至于海洋，总认为那是自净能力最强的生态系统。但是现在，海洋也难逃被污染的命运。原本看似离我们很遥远的海洋污染问题，已经与我们的健康和生活密切相关。最近，国内研究海洋污染和地球化学的学者们聚集在华东师范大学，就海洋污染问题发出警告——
每当吃了海鲜拉肚子，大多数人会将原因归结为海鲜不新鲜。但人们很多时候也许没有意识到，这其实是藻毒素造成的，因为现在医院并没有这一类的检测。人类是食物链的顶端生物，而海产品也是人类食物链中的一个环节，这就使得那看起来很远的海洋污染离我们很近了。
海洋中的藻毒素，是一类既老又新的有机污染物。但是近年来，新的毒素不断被发现，而且问题越来越复杂。现在就已经发现了大约70多种会引起养殖生物大量死亡的甲藻，这不仅会对高营养级海洋生物造成危害，还会对整个海洋生态系统造成非常严重的危害。而对人类来说，则会构成健康风险。在香港、广州，都曾出现过吃了鱼以后会有身体不适的症状；在浙江、宁波、温州一带，还有吃贝类中毒甚至死亡的事件。这些追根溯源，其实都是海洋污染导致的对人体的伤害。
藻毒素对人体伤害：大
常见的赤潮藻毒素，就会含有麻痹性贝毒、腹泻性贝毒、导致记忆缺失性的西加鱼毒等，这是根据藻毒素对人造成的影响来定义的类型。这些，一般是通过微藻产生，经过食物链传递到鱼类、贝类里面。
近年来还发现有一些新的藻类产生了新的毒素，最重要的是麻痹性贝毒——这一毒素近年来不断在世界各地被发现。但是这类毒素的结构和类型都很多样，而且在贝类的体内还会发生转化，甚至它的代谢产物也会产生对人体有害的毒素。比如海洋中的亚历山大藻、淡水中的蓝藻等藻类，都会含有此类毒素。
而且毒素的转化在贝类中都在不停地进行。最近几年发现一些新的藻毒素，像扇贝毒素、原多甲藻毒素、螺环内酯等。虾夷扇贝毒素就会引起腹泻。而麻痹性贝毒则会造成死亡，因为这一毒素会阻断钠离子，症状轻的会感觉身体发麻，症状重的就会停止呼吸。更糟糕的是那些腹泻症状虽然不会引起死亡，但是会有很坏的后遗症，可能是潜在肿瘤促进因子，而且具有遗传毒性。
一些藻类毒素还会造成记忆缺失，虽然这在中国目前还没有过公开报道，但是造成这类记忆缺失的藻类我国沿海都有。最初发现这些藻类毒素是在加拿大——因为加拿大一个岛死了几个人，因此全国动员寻找原因，最终发现是这一藻类产生的毒素会引起中枢神经海马区和丘脑区的记忆损伤，严重者引起死亡。
藻类中的神经性贝毒，作用和麻痹性贝毒相反。麻痹性贝毒是阻断神经传导，而它是激发神经传导，使神经末端兴奋。还有一点不一样，它常常不是吃进去的，而是气溶胶里面就有这种毒素，这意味着这类毒素含量高的话，海边的人呼吸之后都会中毒。
还有一些藻类毒素会沉积在鱼体内，导致人吃了鱼后中毒。和神经性贝毒类似，也是引起神经末端兴奋状态，造成紊乱，严重时也会造成死亡。最近新发现的几种新的赤藻毒素，可以造成器官损伤，包括淋巴细胞损伤、肝脏结构损伤，甚至有可能导致肺癌，但是这些作用机理和对人体影响尚未完全研究清楚。
对人体伤害的研究：少
关于海洋污染导致对人类的伤害，目前在国际上的研究很少，基本上属于空白。而我国的这类研究则更少，目前国内已经有研究的只有麻痹性毒素、西加鱼毒素。甚至几类常见毒素被多数国家采纳的安全标准，仍然有很多争论：欧盟提出“不得检出”，日本和韩国的标准也各不相同。
我国是贝类养殖大国，绝对的世界第一。但是在近海，贝类产品安全受藻毒素污染的影响非常严重。北方有一家大企业专门做贝类的养殖出口，但产品经常出口不了，原因是这些贝类受藻毒素污染严重。
近海藻毒素导致海产品受到污染的情况非常普遍，基本在沿海都有发生。1986年到2011年见诸公开报道的各种贝类造成的人体伤害事件就很多，甚至有导致200人同时中毒的事件发生。
我们在调查中发现，北黄海虾夷扇贝里面有麻痹性贝毒，浮游植物中也有麻痹性贝毒。在北黄海，麻痹性贝毒污染情况非常严重。这种脂溶性毒素的分布和某些海藻分布非常一致，可以确切证明这些脂溶性毒素都是由这些海藻产生的。我们得到的结果证明了北黄海虾夷扇贝里毒素含量很高，风险非常大，已经超过了大家公认的标准。而腹泻性贝毒产生在5月份左右，主要是赤藻产生的。黄海、东海藻毒素风险比较高，北黄海比长江口藻毒素又更严重，而且不管是腹泻性还是麻痹性贝毒素的风险都很大。
藻毒素的“培养者”：人类
海洋中有毒的赤藻自古以来就有，只是过去没有现在严重，因为海洋里的氮和磷几乎都被硅藻吸收了，赤藻泛滥的可能性比较小。但现在，人类输入到海里的污染物太多，尤其是大量的氮导致甲藻大量繁殖，甲藻则是最容易对人类造成毒性反应的藻类。
调查发现，长江口的贝毒感染现在之所以不算最严重，是因为长江口有一个得天独厚的环境，就是长江口是冲击平原，沉积物比较多，这就使那些悬浮藻类的分布在长江口比较少，使贝毒素的含量减少。但是长江上游的各种大坝建成后，沉积物中的硅含量不断降低。泥沙输入量在减少，而氮含量却在增加。如果沉积物不断减少，那些贝毒素的风险就会增加。
糟糕的是，藻毒素中的麻痹性贝毒抗酸碱、抗高温，几乎没有办法去除。赤潮爆发时，海洋生物感染到藻毒素的几率会很大。尤其令人担忧的是，藻毒素进入贝类后可以长期保留，甚至保留三年也不排出。
而且，人类无法从外观上判断贝类是否感染了藻毒素，因为这些藻毒素对贝类影响不大——贝类是低级动物，神经系统并不复杂，比较迟钝。但是对人体的伤害就大了——人是高级动物，神经系统非常复杂，有一点干扰都会反应出来。
现在唯一一个避免麻痹性贝毒中毒的方法，就是5月份少吃贝类海鲜。要吃，也一定要把贝打开，剔掉消化腺。如果光吃肉，就安全多了。
（作者为中国科学院海洋研究所研究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