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摄影:尼娃卓玛(藏族)
漫漫情诗中究竟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
沿着仓央嘉措的足迹,让我们一起寻找湮没了三百年的传奇……
仓央嘉措。一个诗人,一首情歌,一段传奇。
究竟,这个活佛诗人的真正命运是怎样的呢?
究竟,这一首首情诗背后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呢?
究竟,西藏最传奇的一段往事是怎样的呢?
西藏,那个男人已经离开了三百年。
在日喀则生活、学习时,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日后有机会能在拉萨工作,我会在佛神安居的地方——布达拉宫,与诗人仓央嘉措近距离相遇、相识、相知。
其实,仓央嘉措是五世达赖活佛的转世化身,在藏民心中,他既是一位让人崇敬的活佛,又是一位受人尊爱的诗人,六世达赖仓央嘉措的情歌在民间广为传唱,当他的情诗像天空中的云朵一样毫无阻隔地在青藏高原的蓝天中飘荡时,我一朵一朵地摘录着,并沉醉在他诗歌的香气里,让我的心向布达拉宫的高处景仰。
活佛与情诗,是两个不同世界中不同的两个概念,可六世达赖活佛和西藏情诗之王的尊崇,却完美地呈现在仓央嘉措的身上。
当我从故乡日喀则来到拉萨工作时,我像寻找一位久别的朋友一样,那么急切和顾盼。而当我真正走近时,六世达赖仓央嘉措却以神的力量和诗的力量在昭示着一种永远的存在,存在于我的膜拜之中的是一位诗人,一位让雪域高原的人们在信仰中歌唱着情歌生活美好的诗人。
在富丽堂皇的殿堂里,我在寻找一位诗人,不,应该是一位诗人的灵魂在诱导着我在布达拉宫亲切的愿望,那就是六世达赖仓央嘉措。我想象不出他的模样,但我记住了他的情诗。正在此时,一位朝圣者深情地朗诵着:
看门的四眼老狗,
你的心儿比人乖,
别说我夜里出去了,
别说我早上才回来。
夜里去会情人,
破晓时大雪纷飞,
足迹已印在雪上,
保密还有什么用?
我寻着声音挤进人群里,她柔美的声音像一根情丝,牵着两百年前的爱在供奉佛祖的酥油灯中穿行,我看到灯花开放的舞蹈,灯盏照亮整个殿堂。
作为活佛的仓央嘉措,我无法从他留下的诗里看到活佛的半点影子,我被他的情诗所感动,他的诗感动着整个西藏。藏民至今还在传唱着仓央嘉措的情歌,怀念如一匹洁白的哈达,在每一个场景和仪式中举向头顶。
布达拉宫是每一个到达西藏的人必定要去的地方,而所有的人到达的目的就是朝圣神灵,而我每一次去布达拉宫是为寻找一个诗人,一个诗人完完整整的诗集和零零散散的爱情,他以神的尊贵真情地演绎着世俗的爱情。布达拉宫,这一幅唐朝的古典,厚重凝练,气韵生动,闪动着自然与历史的诱惑。
它的背景是伟岸的喜马拉雅,离太阳最近,却长年积雪,温润纯洁如处子。
文成公主有福,吐蕃王松赞干布为迎娶她,依红山之势而修建了布达拉宫。9层楼高,999间房,那是爱情的象征?之后,圣殿几经战火,屡毁屡建,且规模不断扩大至今日之雄伟。
布达拉宫,这是世界屋脊的屋脊,是世界最高的建筑!
藏人的普陀寺。红、白之宫——那是天地之和、汉藏民族之和、爱情之和谐的结晶。
太阳从布达拉宫顶升起,那不是太阳,那是喇嘛的尊容!
唢呐从布达拉宫里传来,那不是唢呐,那是喇嘛的梵音!
哈达从布达拉宫山脚飘起,那不是五彩哈达,是喇嘛的法衣!
那天,我磕长头拥抱尘埃,不为朝佛,只为贴着了你的温暖;
那次,我翻遍十万大山,不为修来世,只为路中能与你相遇;
我不信佛,但那一瞬,我似飞升成仙,只为你佑的平安喜乐。
花岗石墙,木雕花窗,起翘檐顶,铜瓦鎏金,以及由经幢、宝瓶、摩羯鱼、金翅鸟做脊饰的点缀,大殿内的壁画,殿内的佛像金刚……一切都都是那么完美,那么富丽,一切都似藏着历史的玄机,让人玄想。
在宫里宫外走着,步步步是踩着唐诗宋词元曲的韵律。
典雅是它的典雅,富丽是它的富丽,素静是它的素静。
站在圣殿山下,听风听雨听岁月淡淡磨过仰望布达拉宫,就像倾听柔媚得被藏人视为观音的文成公主弹就一曲思乡曲,且此陶醉,空灵里忘了自己来自何方。
遇见抑或寻找都是一种心仪的事情,我尊崇着一切自然的秩序,经过必然的过程,就在雪莲花的芳香在西藏五月的娇羞中开始温馨地弥漫时,雪山、冰川、河流、森林上的温度正渐渐变暖,那隐藏着一个民族艺术色彩的西藏静静地显示着建筑———寺院或是民居的美妙绝伦的品质。墙壁上雕饰的经文和宗教图案闪亮在一双双清澈明亮的眼里。西藏的内部通道布满了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寺庙,而寺庙内又遍布着一道道艺术的回廊,一院院高贵的庭阁,一尊尊灵光闪烁的佛像,一间间公开着秘密的藏经阁楼。庙宇中低迷浑厚的诵经声在阳光的照射下一浪一浪地撞击着所有来自西藏的人的心灵,也一直烘烤着酥油的热气透过斑驳厚重的外墙。
心里装着诗人仓央嘉措,装着仓央嘉措的情诗,我就成了真正的一个朝圣者。我不愿放过每一个与仓央嘉措有关的细节。从寺院里走出来的时候,都感觉到在白天和黑夜这样两个不同的点上遇见灿烂和昏暗,遇见太阳和月亮同时在我的头顶出现。庙宇的金顶上常常停留着一只鸟,蓝蓝的天幕上有鸟羽闪过的痕迹,那些鲜艳的帷幄和经幡在西藏的风中舞蹈着,老远就让人闻到灵魂深处虔诚的气味。布达拉宫门前的转经筒叠印着时间的厚重感,岁月一层层穿透手心直达心灵,一层层像古代的灵泉净水环绕着岩石祭坛,就在这一瞬间,生命像跌落进了时间的云层,感觉自己是在无知婴儿和睿智老人之间徘徊,年数飘移浮动,又如人之初的胎芽在母体子宫里的生长,那是一个虚空而神圣的年代,身上顿时拓开了一道归宿之门,敞开了漫长而遥远的灵魂回归之路。深信每一个人伫立在布达拉宫门前时,没有触摸黄铜上刻有花纹的转经筒的一双手会在此刻莫然地垂下。尽管触觉是陌生的,可心情却似天上云朵一样的舒展,脚步才会深情款款地探望拉萨的街巷和寺院,寻觅阳光天堂里的星空与雪原之间的宁静悠扬。
当我每一次沿着石阶而上时,每一次的感受都是不一样的,我攀行到布达拉宫的金顶时,站在一扇窗前俯视下面的广场和整个拉萨城,感觉像身处在蔚蓝色天空的中心,视野飘荡,心灵歌唱,一种快乐的忘情让我想释放自己,于是,我掀开绣着红白色图案的蓝色门帘,阳光一朵一朵地正好从一扇雕花的长形的窗棂射了进来,我在阳光的花朵的照映下,向下望去,笔直的宫墙如伸进了云霄,广场上的人细小得如同蚂蚁,房子就如刚刚搭成的积木,带着童话的色彩和设想,顿时离我那么遥远。站在这里,我想展开双臂飞翔。这是一种接近神灵的超然,也是一种与神灵相遇的秩序。
遇见六世达赖仓央嘉措之前,我都会买一瓶纯净水洗手,怕带着世俗的一丝凡尘。
当我每一次身临这个古代城堡时,我都会被藏族漫长的建筑历程和精美惊得目瞪口呆,它是建筑学的黄金品质所构成,是翱翔世界的和善和赞美的结果,它建造在红山上,逐渐成为那座山本身,供神灵居住,或侍奉神灵的人居住。布达拉宫是全体藏民有关天堂和家园、祥和与友善的抽象观念集体的呈现,是清越婉转的藏民歌谣里最和谐的音标。我必须抓紧被手掌磨擦得发亮的木栏杆,攀登陡悬的楼梯进入黑黝黝的宫殿,在看到那么多大量的壁画和嵌满宝石的佛祖真身之后,人们连窃窃私语都忘记了,前拥后挤中,脚步的茫然和纷沓的移动,让我有了在古老壁画中梦游的感觉,沉醉在千年的回声里。我用眼睛观望,用心触动,用高贵的头颅紧贴一切可以触摸的一切,朝拜、仰慕、许愿、祝福。
在佛塔殿,在一座没有六世达赖仓央嘉措佛身的佛塔前,我的耳畔总有一个声音漂浮在空中,把所有的情诗传递给我,传递给一个千里寻找的拜访者。
从小相爱的姑娘,
莫非是狼的后裔?
为啥相亲相爱,
还想跑回山里?
野马跑到山上,
可用绳子捉拿;
变了心的情人,
神仙也抓不住她!
我也是一个藏族文学爱好者,站在布达拉宫甘丹吉殿六世达赖仓央嘉措的宝座前低头冥想,虔诚祷告。不仅因为你是活佛,更因为你是诗人。
每次从布达拉宫出来,我都会走进了罗布林卡,这里是仓央嘉措生活过的地方,在他的舍室中,给予我的是床边的整齐的经书,我想找到一页诗,我肯定地说,经书里有他的情诗,我想翻开,就如翻开一页页隔世的岁月一样,让鲜嫩而纯真的一首首诗,以仓央嘉措的名义,向心爱的姑娘诵读:
初三的月亮白得仿佛不能再白,
像一个坦白人的心迹一样;
请你对我发一个誓约,
可要白得像十五的月亮。
我献给她一缕情愫,
问她是否愿作我终生伴侣;
她这么对我说:“要不死别,
决不生离。”
就在罗布林卡,就在罗布林卡的花园中,我看到了一本书,一本诗集,《六世达赖仓央嘉措情歌及秘史》,书的封面上,一个活佛的背影定格在我的心里,我想,如果这个背影从历史的隧道里转过身来,世上的人们肯定会说,他是一个诗人仓央嘉措。
这个飞翔着洁白仙鹤的地方,在世界屋脊之上闪烁于层层叠叠的白云和山脉之间,那些山脉露出云海,被一朵朵白云美丽地点缀着,我所看见的地平线已经是地球上最高的地平线了。
回到拉萨住宅时,我在秋日下午温暖的阳光下随意地打开《六世达赖仓央嘉措情歌及秘史》这本书,静静地品味着。
也许,在我的生命轮回中,早已经有这样一个老人,他在拉萨河的水边一直等着我,就为了这一次的相逢,等了我三百年。
这就是宿命,生命中注定了要有这么一遭,早晚都要相逢。
我一直不知道那个老人为什么要站在那里,为什么要对我献上那么震撼的西藏情诗。
这个问题我想了十年,都没有明白,也许永远也不会明白了。
是的,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了,在那个晴朗的下午,那个老人为什么要一直默默注视着我,最后为我祈福?
的确,身处西藏,注定了我与西藏是一次命运的投影和永恒的融合。可我遇见了六世达赖仓央嘉措,在诗情般的布达拉宫,听到了满盈禅语的情诗,感受到了爱情永恒的美丽。在这个雪山环绕、历史久远、传说弥漫、古迹遍地的世界里,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超自然错综复杂、相互渗透、交错,构成了多重、多样、多层次、立体的文化结构,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西藏,神秘而古老的地方,似乎看起来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但就是这种异类的个性,造就了它那天堂般的美景。它可以给常人无限的祭拜空间;给诗人自由的想象空间;给艺术家宽泛的创作空间;给异乡人独立的自由空间。西藏情诗,就如西藏湛蓝的上空,清澈的湖泊,洁白的哈达一样美好、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