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刘西拉和陈陈：用音乐解读事业与爱情的科学家夫妇
本刊记者 蒙令华
采访刘西拉教授已有数月了，今天心怀歉疚重新打开采访机，却发觉刘教授的声息不曾随时间淡去。
刘西拉，原清华大学土木工程系系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夫人陈陈，现上海交通大学电力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学术带头人。他们是改革开放后国内第一对赴美留学的研究生夫妇，也是第一对留洋回国的博士夫妇。
作为科学家的刘西拉和夫人陈陈，却有着并非鲜为人知的艺术生涯，他们在科学家的美誉之下，缀着清华“首席小提琴”和“钢琴家”的光环。多年来他们在各自的专业领域取得重大成就的同时，音乐与他们终生相依相伴。
家庭是培养志趣的土壤迷
刘西拉，籍贯山东，1940年生于上海。刘西拉的父亲刘国杰是中国药学界的权威，曾在美国密执安大学留学并获得博士学位。1951年，由刘国杰带队，包括朱光亚在内的一批后来为新中国作出了巨大贡献的留美学生经香港回国，周恩来总理特地让政务院派人到广东迎接。父亲回国前，刘西拉与母亲一直生活在上海。由于父母都是音乐爱好者，刘西拉从小就萌发了对音乐的兴趣，尤其是小提琴。刘西拉9岁时，母亲为满足他愿望把他送到当时上海乐团成员陈宗辉家里学习。陈宗辉不仅是个小提琴演奏家，还是作曲家，他创作了包括《夜半歌声》在内的许多音乐作品。刘西拉对音乐的学习得到远在美国的父亲的支持，刘父专门在美国买了专门供小孩练习的小提琴寄回国。刘父回国后，先后在山东齐鲁大学（现山东大学）、南京大学和中国药科大学任教，刘西拉因此随父亲到了济南和南京。在这期间，刘西拉一直没有放弃小提琴的练习，他曾到齐鲁大学和小提琴发烧友一起切搓琴艺，或即兴搞一两场“演奏会”，后来到了南京，刘西拉跟毕业于上海音乐学院的基督教牧师张含之学习。这期间，刘西拉的小提琴演奏水平取得了很大提高。
说起自己的夫人，刘西拉是值得骄傲的。刘西拉总觉得在音乐方面，夫人陈陈的禀赋要比自己高。艺术是讲究感觉的，陈陈的感觉很好，很到位，加上她先天对音乐的痴迷，成全了她一生对音乐的迷恋和钟爱。陈陈也是上海人，父亲是电力工程师。她7岁开始学习钢琴，小学毕业父亲把她送进距今有着百多年历史的一所著名女校，叫中西女校，美貌多才的宋氏三姐妹之一宋美龄年轻时就曾经在该校就读。该校不仅要求学生文化课要好，还特别重视对学生各种特长的培养，尤其重视西洋乐器，比如钢琴。该校对钢琴演奏艺术的教育在当时的上海家喻户晓。以至友人戏言，上海音乐学院钢琴专业的招生几乎让中西女校包了。有了这样的艺术氛围和环境，陈陈自然如鱼得水。陈陈毕业时，已获得了上海音乐学院的免修资格，据说学钢琴的人尤以数理化出色，这样的说法不知作为科学家的陈陈有没有找到一些科学依据，但是，它确实应验在陈陈身上。从中西女中出来的陈陈以数理化三科满分的成绩考上清华大学电机系，这个纪录在清华的历史上从来没有人打破。清华5年多的学习，陈陈凭着超人的智慧和才情，不仅在专业学习上连连获取全优，同时还获得了中央音乐学院钢琴系业余部的文凭。
音乐，成为诉说爱情的语言
60年代的清华学子，提起校园乐团的“首席小提琴”和“钢琴家”大概很少有人不知道的。这指的就是刘西拉和陈陈。
一种志趣与爱好的延伸，往往会造就一种神话。刘西拉和陈陈之间的爱情传奇就是这样一种延伸的结果。刘西拉和陈陈刚进入清华时并不相识，当时的学习也算紧张，但是因为对音乐曾经的涉足，导致了骨子里有着一些难以遣怀的东西，当初刚一踏进清华，刘西拉就希望有一个地方让他能展展弓，和和弦。刘西拉后来知道校园里有个广播乐团，当时也算得上活跃，刘西拉毫不犹豫就加入了。就这样，陈陈成了刘西拉生命里永远的邂逅。陈陈因为钢琴出色被安排负责整个乐团管弦乐、弦乐、民乐和军乐队的伴奏。刘西拉则担任弦乐队小提琴首席。乐团成了刘西拉和同学们学习和交流的美好所在，刘西拉的演奏艺术和理论水平获取了很大的进展。1962年春，乐团指导教师陆以循教授建议为刘西拉安排一场个人独奏音乐会，不凑巧，陈陈被安排为他伴奏。刘西拉万万没想到，这样的一种巧合，从此拉开了他和陈陈一生琴瑟相和的序幕。多年以后，刘西拉回忆起当年的情景却恍然如昨。刘西拉说“整个合作过程中居然没有多少话可说。”而“琴声一直没有断。音乐会准备期间，刘西拉因为患病，每周只能练习一次。每逢周末，清华园那幢灰色楼房的音乐室里，便荡漾着美妙的天籁之声。那是刘西拉和陈陈合奏的旋律，它们时而铿锵激昂，时而缠绵悱恻。如此美好的时光持续了半年，之后，刘西拉小提琴个人演奏会取得成功。这是清华历史上第二个开个人独奏音乐会的学子。那个晚上，荷塘的月色很美，清华礼堂的气氛很热烈，当《春天奏鸣曲》的合奏从礼堂上空响起，清华的学子们知道舞台上的刘西拉和陈陈此时并非仅仅向观众表达他们的音乐情怀，他们同时是在用音乐诉说着彼此的眷恋。
毕业后，刘西拉和陈陈又继续上了清华的研究生。三年后，正是学有所成舒展才华的时候，国内情势有变化，刘西拉和陈陈为此被“棒打鸳鸯”，刘西拉被分到成都四川省建筑科学研究院，陈陈则被分到距成都近百里的德阳市东方电机厂。从此，刘西拉和陈陈正式开始了牛郎织女的生活。那些年月，每逢周末，在成都到德阳的路上，人们常常看见一个“以蹬自行为乐”的年轻人。他就是刘西拉。从成都到德阳近百里路，刘西拉只用三个半小时。相间时难别也难，在那样的夜晚，刘西拉和陈陈同样是用他们的音乐缠绵他们相聚的愉悦和别离的无奈。
儿子在这样一种马拉松似的日子中降临让刘西拉和陈陈有点措手不及。开始儿子由陈陈带，年岁稍长时到了刘西拉身边。刘西拉不太懂得照顾孩子，尤其是在衣食上。刘西拉一因为忙，一是对做饭不是很内行，就常常把儿子带到食堂。碰上一些“突发事件”，刘西拉就不不知所措，儿子有时尿急，憋不住说撒就撒，裤子尿湿了，身边没有备用的，刘西拉就干脆把自己的裤子脱下给儿子套上。
如此多难的境遇，让天各一方的刘西拉和陈陈心力交瘁。说起来，曾经也有很多机会让刘西拉夫妇结束这种牛郎织女的生活。当初他们刚到四川不久，俩人的音乐特长就在成都有点声明鹤起了。当时的峨眉电影制片厂正成立电影乐团，该团想通过四川省委组织部借调他们，四川音乐学院和成都歌舞团也同时想“挖走”他们。可是，权衡之下，刘西拉夫妇依然无法舍弃自己的专业而婉言谢绝了对方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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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伴随着科学远渡重洋
1980年，陈陈考取原一机部首批公派留美资格，赴美国普渡大学攻读硕士学位。1981年，刘西拉也因为优异的科研成就获普渡大学奖学金，赴美与妻子团聚。普渡大学地处美国印第安纳州拉菲耶特市，中国的“两弹元勋”邓稼先和著名数学家杨乐都曾在这里留过学。几年下来，刘西拉和陈陈各自在专业上也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曾经在刘西拉出国前，就获得过1978年的中国科学奖。而相隔7年之后到达美国，刘西拉以一个华人的身份登上了美国本年度工程结构最高研究奖--雷曼·瑞斯科学奖--领奖台，这让他的导师和普渡大学工程结构研究方面权威萨登教授深感震撼。因为萨登教授作为刘西拉硕士论文的答辩教授之一，他曾强烈要求刘西拉更改论文的核心观点，却遭到“固执”的刘西拉同样强烈的拒绝，而他们万万没想到刘西拉的“固执”居然能为他带来如此尊贵的殊荣。当然，作为夫人的陈陈，同样没有比刘西拉逊色，她以优异的成绩获得名额不多的国际女大学生奖学金。
在异国他乡努力学习的同时，刘西拉没有放弃对音乐的痴迷和热爱。为了能够练习小提琴和演出，他到拉菲耶特市交响乐团毛遂自荐，没想到居然被接纳了。在紧张的学习之余，刘西拉每个星期一晚上都到乐团去排练，并经常参加交响乐团的演出。1985年春天，刘西拉和陈陈在美国合作了一场钢琴协奏演出。演奏的曲目是著名音乐家刘诗昆创作的《青年钢琴协奏曲》。陈陈让中央音乐学院把协奏曲的总谱寄到了美国，为了方便演出，他们把它改成了五线谱。这场改革开放后第一个在美国演出的中国人不仅在美国引起轰动，同时在国内也引起巨大反响，《人民音乐》杂志为此作了长篇报道。
刘西拉没想到从美国回来后，他们夫妻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处：两地分居。这让他十分怀念夫妻留美那段日子。1985年他们作为第一对留美博士学成归国，陈陈本来可以留京，但上海交通大学曾是最早聘用她的学校，交大校长也曾多次劝刘西拉不要把陈陈“挖走”，陈陈不得已只好回到上海。刘西拉本来可以去上海，但想到母校清华是自己舒展才华的好地方，毅然选择回校。
写在后面
现在，刘西拉已从清华土木系系主任的位置上退下，本来他可以到陈陈所在的上海去和妻子共度晚年了，可是，刘西拉同样忙，退休后刘西拉被清华返聘，同时受聘于上海交大和同济大学授。这样，他依然无法改变来来往往的生活状态，庆幸的是，现在的火车提速了，从北京到上海乘特快就那么一个晚上，到了充满西洋文化的都市上海，刘西拉和陈陈当然不会缺少多年形成的默契，打开琴盖展起弓，多年前清华园里的灯光依然温馨，音乐依然美妙年轻。
（注：原文发表于2003年的大学生杂志，具体哪一期不记得了。看到微博上大家这么热烈地提到了我个人也非常喜欢的刘西拉教授，所以在此贴出来，也许更有利于你的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