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65.
潘玉龙回到自己的值班岗,为了方便交接班,他要将刚刚处理完的事件立刻作详细的记录。才刚刚动笔写了没多少,潘玉龙就觉得眼前出现一片阴影,光线被人挡住了。他抬起脸,绽露出温和而礼貌的笑意,并随即站起身面向来人,“欢迎光临。请问,先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是个极年轻的男子,有着跟潘玉龙相仿的身高,白净的肤色,清亮如星的眼。年轻男子的眼白纯得近乎发蓝,衬着他明显还有些稚嫩的神情,看上去就很清涩——也许应该说他还只是个打扮得很时尚的男孩。不过,在潘玉龙眼里,只要进入酒店的人无论男女老少就都是客人,他的接待永远都会是一样的热忱。
男孩并没有搭话。只是大睁着澄澈的双眼上下仔细地将潘玉龙打量了一番,然后又看了看他的胸牌,“大堂副理,潘玉龙。”他一字一句地慢慢念出声,很清嫩明亮的声音,跟他的人一样。
潘玉龙看着他鲜亮的眉眼,心底忽地一阵恍惚,莫名就觉得有一些熟悉感袭来。而还没有等他想明白到底曾在哪里见过这般的模样,那个男孩又傲气十足地开口了,“你就是大堂副理潘玉龙?”
潘玉龙轻怔,但他依旧客气地询问,“是。请问有什么我能帮到您的?”
“大堂副理就是酒店总经理的代表,是不是?”男孩说得严肃,意思也表达得很清楚,“其中有一项工作就是要负责接待所有客人的投诉?而且还要即时处理?”
“对。原则上是这样没错。不过象即时处理就并不是绝对的,我们会根据您投诉的情况来告知您最终处理的方案和时间。”潘玉龙不动声色,随手轻轻放下手中的笔。
“这样啊。。。但是我的事偏偏需要加急,需要马上帮我处理了。你怎么说?”男孩两眼直直盯着潘玉龙,神色却已是带着一丝隐隐的不驯。
“只要是能即时解决的事,我都会尽最大可能地配合,这点请您放心。”潘玉龙安抚他,心中对他的来意也有点数了。
“那,我要投诉!”点点头,男孩说得很是傲慢,果然如潘玉龙所想。
潘玉龙看着他,态度温和而谦恭,“投诉吗?好的,先生您请说。”
“我怎么不见你要做记录哪?”男孩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将眼光转向工作台,却漫不经心地扯开话题。
潘玉龙当即俯身拿出投诉记录,“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吗?先生,请问我们酒店有什么服务让您不满意?我会立刻帮您处理。”他坐回去,翻开薄子,拿起笔准备记录。
“啊,酒店服务是没有什么让我不满意。”男孩又有些慢条斯理地说,见潘玉龙的笔尖微顿,抬眼向他,他随即补上一句,“让我不满意的是人。”
“人?您是指本酒店的员工吗?”潘玉龙诚恳地看向男孩,语气恭敬如仪,“那么请问您有他的名牌号吗?您又是为了什么原因投诉他?”
再次上下打量了潘玉龙一眼,“要问他的名牌号是吗?我看就不用了。”而就在潘玉龙微微一怔间,男孩忽地笑笑地露出一口白牙,伸手一指潘玉龙,“因为,我投诉的,就是你!”潘玉龙顿时震住。一瞬间他收敛了笑容,讶然凝目,仿似流动的眼神也与男孩的紧紧绞在一起。
“怎么,没听明白吗?要我再说一遍?”收回手,不甘示弱地俯视着潘玉龙,男孩再出口的话也说得俨然作色,铿锵有声,“真是伤脑筋啊!那好,你听清楚了,我就再说一遍。。。我要投诉的就是这家酒店的大堂副理,你,潘——玉——龙!”
几乎是下意识的,潘玉龙淡声反问,“明白了。那么这位先生,您现在想投诉大堂副理潘玉龙什么?”片刻的震惊后,他已慢慢恢复正常。再次静静站起,直视着男孩,他的神情不卑不亢,坦然与之面对。
“越界。”男孩点点自己的额,似是想了想,但旋即又很肯定起来,他回视潘玉龙,“没错,我就投诉你越界!”
“越界?”潘玉龙刹那间啼笑皆非。他着实有些忍不住。越界?这是什么意思?他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能犯这种错了?
微微呛咳了一声,潘玉龙镇定了一下脸色,“说什么呢。。。您肯定是越界?还是有其他什么让您不满意的地方?”
“看样子,你也很懂韩语啊,也能说。。。为什么一再要重复我的话?”男孩突然变得有些不高兴,他又伸手点点潘玉龙手中的记录簿,“我就要投诉你越界。你还不快记下来。怎么,不会因为我投诉的是你,你就故意不记的吧。那这样我可就又多了一条投诉你的理由哦。”男孩继续不耐烦地虚张声势。
潘玉龙看着眼前男孩灵动飞扬的神色,忽然若有所悟,“你是志爱的弟弟。”他肯定地说。
“志爱?你怎么可以直呼姐姐的名字?”这下轮到男孩极度惊讶了,他立时瞪大了眼,顾不上身份被拆穿的羞恼,就已经开始忿忿不平,“你真是太失礼了。。。永基哥果然说得没错。。。你这个人绝对有问题。”
潘玉龙听到罗永基名字从男孩的嘴里蹦出来,心里更觉一阵阴郁。难怪。这罗永基到底跟他说些什么了,让他这么毫无所谓地跑来胡搅蛮缠。可是,潘玉龙有些无奈想,即便是来者不善,但大酒店中他也是来者是客啊。不过,话说回来,他怕什么呀。
沉吟了一下,潘玉龙还是回避了金志勋的问题。他柔和地笑了笑,轻声说到,“我会按您的要求做好投诉记录。但是,即时处理恐怕有些困难。大堂副理在权限范围内,是可以处理客人对本酒店内所有部门、地区和个人的投诉没错,但因为您投诉的是大堂副理本人,所以,未免有徇私之嫌,我就不能直接为您处理此次投诉了。”在男孩听闻之下显然变得更加不豫的神色中,潘玉龙接着若无其事建议,“这样吧,鉴于您此次投诉情况的特殊性,我立刻将您的投诉转接到总经理处,由本酒店的总经理亲自为您处理,您看可以吗?”
“什么?这点小事你还要总经理出面处理?”男孩不肯,明显就是旨在挑衅,“就是要不徇私地处理你自己,才显出你对你犯的错悔改得很真心。。。”
“好吧。。。那么,请问先生,本酒店的大堂副理潘玉龙是在哪里什么时候为了什么事越界?”既然有人一定要玩,潘玉龙也只好奉陪,“您需要将这桩投诉说清楚,这样我才可以详细记录在案,同时为您及时处理。”
“什么?还要这么麻烦哦?真是的。。。刚刚,你没有用敬语称呼时代大酒店的董事长。。。”男孩支吾了半天,忽然灵机一动,“知道吗,这不是越界是什么?我现在可以肯定了。。。这是最基本的礼仪。五星级大酒店里,下属是可以这么样称呼对待自己的上级的吗?这不仅是失礼更是越界。你就这么记录吧。还有,你动作快点,我等着你的处理意见。”
“那就是说大堂副理潘玉龙在工作上并没有对您越界?”潘玉龙温声提示他。
“对姐姐越界无礼不就是一样的吗?”男孩亮着眼反驳。
“的确,看样子,那还真是我的错了。。。”潘玉龙表示认同地瞧着金志勋半晌,在他渐渐面露得意之际,他却清晰地道出了让男孩更觉不可置信的实情,“不过,我是你姐姐的男朋友,称呼她志爱有什么不对?”
“男。。男朋友!”晴天霹雳,男孩顿时张口结舌,睁着大眼抗拒,“你怎么可能是姐姐的男朋友!绝对不可能是姐姐的男朋友!你。。。胡说。。。”见潘玉龙只是不发一言淡定自若地盯着他,男孩随即又显得有些垂头丧气,他一脸的倍受打击,“坏姐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从他的神色看,很显然地,他也第一时间地相信了。
潘玉龙再次没有回应他的疑问。而男孩在一阵颓丧之后蓦然振作起来,“不行。我不承认你说的。我要去问姐姐。。。刚刚的话就当我没听到,以后也不要让我再听到这样的话了。。。你明白了吗?”
“那您还要继续投诉吗?”没有理会男孩的威胁,潘玉龙转开话题。
“什么?你。。。。”男孩闻言立马就有更生气的迹象。而就在他愀然变色的当口,有人在不远处唤他。
“金志勋,你在这里做什么?”男孩闻声回头,顿时脸上闪过一抹惊慌,略略站直了身子,他已换上一脸的灿笑,看在潘玉龙眼里,真是极具喜兴,“明宇哥,你也在啊。”
过来的正是申明宇。刚才金志勋的胡搅蛮缠他虽没看清楚,但远远地,他就见到金志勋站在那里有好一会儿了,而且与潘玉龙两人也似有越来越明显的对峙之象,他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才出声的。潘玉龙转眼的同时也看到了走过来的申明宇,虽然并没有见过面,但耳中听着金志勋的呼唤,眼光掠过来人胸口的名牌,他也瞬即明白眼前严肃端正的年轻男人是谁了。“总经理。”他立刻躬身恭恭敬敬地招呼。
申明宇微微点头,“你辛苦了。”他看了看潘玉龙的工作台,“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总经理。”潘玉龙回答得恭谨,“我正在处理一项客人投诉。”
“哦?什么事情?是关于哪方面的投诉?”接过潘玉龙递上的投诉记录,申民宇即时低头关注地翻阅查看。
潘玉龙看了申民宇身旁的金志勋一眼,尽责地解释,“总经理,是这位客人投诉大堂副理潘玉龙越界。”
“越界?你?”申民宇也怔住,他再细看了一下手中的记录,抬起眼,“什么意思?”指了指手中的记录,他转向金志勋,后面的问话也明显是向他而去。
“就是。。。就是。。。”金志勋顿觉自己一时也难以解释,不甘心地看了看潘玉龙,回答已是暂避,“民宇哥,我跟他开玩笑的啦。。。”
“胡闹!”放下手中的簿子,申民宇温和地斥他,“你不知道每一笔投诉对员工今后的考绩都会产生影响的吗?你是尽兴了,他怎么办?一旦有记录要消掉可就难了。”
金志勋低下头,声音极低地嘀咕,“我就是知道。。。才这样的。。。”
“等下董事长就要退房离店了,你还不快去。”申民宇只当没听到,适时地提醒金志勋。
“啊?姐姐今天就回家了吗?为什么我又不知道哇。她怎么什么都不告诉我。”金志勋马上抬起脸,说得委屈。
“你继续工作吧。辛苦你了。”没有理会金志勋,申民宇对着潘玉龙点头,说完率先举步离去。
“是,总经理。”潘玉龙微微躬身。态度依然沉静。
而金志勋似乎还在迟疑。走了几步的申民宇有些不耐烦,他转身向他,“金志勋,还不赶紧走?要我跟董事长汇报让她亲自过来处理你的投诉吗?你也就这点能耐。。。”
“不用了!我这就跟你走了。”金志勋连忙拒绝,再顾不上针对潘玉龙,拔脚追了上去。
目送着两人离去,潘玉龙轻轻叹了一口气。而低头伸手翻阅着工作台上的投诉记录,潘玉龙盯着自己亲手写下的“大堂副理,潘玉龙,越界”的字样,久久没有动弹。
中午,在员工餐厅独自用餐的潘玉龙遇上了同在用餐的姜敏晶。姜敏晶很是关心他的工作情况。一一问了潘玉龙的上岗感受以后,作为前辈,她又切切地提醒了他不少的细节问题。对潘玉龙来说,事事皆问自然不可能。而要慢慢摸索,似乎时间上又未必容许。大堂副理这个工种其实说白了潘玉龙也是第一次接触,他要学的东西只能自己从工作中总结。偏偏这个大堂副理的职责就是要事无巨细都得进入,对他来说,真的是场很严峻的考验。
现在,姜敏晶能在一旁给予潘玉龙指点,哪怕只是不多的关心,也足够让他感激的。而且,说起来,姜敏晶也算是他进入时代大酒店后最开始共事的人了,认同感自然也就在不知不觉间比别人进了一步。所以,潘玉龙也没有怎么回避,就工作上的事跟姜敏晶简单交流了一下。不过,他本就是个安静的男人,总习惯于去耐心地倾听。姜敏晶跟他在一起,一顿饭下来,都觉得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好像有话太多了之嫌。还好有了前几天的共处,基本上大家也很随意,相处当然就更愉快了。而朋友的感觉也就在这种简单交流中逐渐成型。
午餐用的差不多的时候,潘玉龙袋中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抱歉地看了对座的姜敏晶一眼,随即接通电话,“志爱,怎么了?”现在这种时候这个地方,会给他打电话的,毋庸置疑肯定是金志爱。眼睫轻垂遮住眼底的光亮,潘玉龙的神色也随着他的问话轻柔起来。
“潘,你今天是什么班?晚上我们可能一起要去朴夫人家做客呢。你会不会赶不及?”电话那头金志爱热忱地邀请。
“去朴夫人家呀?”潘玉龙有点犹豫,“我去会不会让朴夫人觉得奇怪?”时间上是没问题,但潘玉龙担心自己角色变换得太快了,会让人有措手不及之感。跟朴夫人在一起相处的日子还历历在目呢。
“怎么会?你不是跟夫人也很熟悉了。况且,我们的事夫人早晚会知道的。”还是金志爱体谅他,而潘玉龙的这点顾虑自然更不被她放在眼里,“夫人可是一直很帮你的。”
“帮我?为什么?”潘玉龙小小地惊讶,有些想不明白。
金志爱语声一滞,骤然想起当初自己的一番小女人心思可实在不适合让现在的潘玉龙知晓。可是,她又舍不得不理潘玉龙的问话,于是忍不住就有些羞恼,“哎呀,潘,你怎么可以这样。。。问那么清楚干什么?不过,你是要好好去谢谢朴夫人呢。。。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才去的北京?”北京是一定会去的,只不过没有了朴夫人的鼓励,即便是在北京了,金志爱想,按自己当时的心态也不会去找潘玉龙的。但是,如果不找潘玉龙的话,只怕今天这种幸福也就生生错过了吧——所以,有些事还是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心底明白就好。
潘玉龙一听之下,心底虽然还有些疑惑,但也不再追问下去。而再听到金志爱在电话中提起北京,他的心也顿时甜蜜起来。的确,世事如果不是那么地巧,真不知今天的他们会是怎番模样?当即他也就不再犹豫,“好,志爱。就随你。”潘玉龙清俊的脸上满是漫漫温情,似滴得出水来。
姜敏晶打量着侧身接电话的潘玉龙,又说她不懂的中文。姜敏晶不由暗想,他的韩语很好啊,跟她交流显然没问题;英语就更不用说了。但是好像都不如他说中文时的模样。姜敏晶忽然发觉,她其实私下感到自己还是很喜欢潘玉龙说中文的样子的。弥漫着一种她听不懂可又能看得懂的温暖,柔软得直钻入人的心里去,让她这旁观者都能感到满溢的阵阵幸福。
而相比于潘玉龙的烦恼,罗永基也不见得就舒心。他的效率倒是挺高。疑虑顿起之后,他再也没有闲着。他很了解,也许他起步已晚,但不代表他不能后来居上。有竞争才更有意思。况且,爱情太平凡了也没有什么纪念意义。而争夺是强者的本能。这个时候,家族的资源似乎也就是不用白不用了。调查这个中国男人潘玉龙就是罗永基首先做的一项工作。
金志勋打了电话过来,听他的意思,他是到酒店去见过潘玉龙了。但似乎最终也没有讨到太大的便宜。这也在罗永基的预料之内。潘玉龙这个男人给他的第一眼观感就不是简单的。也许他有温和的一面,但在罗永基看来,温和的男人并不等于就没有侵略性。他们实际上为了金志爱已经交过了手,而两个人在选择坦然面对各自感情的同时也都并没有忽视对方的。金志爱现在显然是偏向潘玉龙,可是既然他罗永基已起横插一杠之心,那么他一定会努力让自己的愿望实现。只是不知道谁能更强悍些,坚持得更久些了。
当然,罗永基也迅速分析了他要很有把握争取到这段情感的各种可能性。机会看样子只能自己创造,似乎也总不能在金志爱的感情外缘游走了。也许,他干脆就应该更加直接点。而且,志勋那边也要争取到他的全力相助。几番思量下来,罗永基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而在等待调查结果的时间里,罗永基很安然平静地继续他的工作。在他的刻意暗示下,导师这段时间有很多关于时代公司的事务都会带上他一起出席,俨然他就是导师的代言人了。同样的,对于这种角色间的潜移默化,时代公司也并没有太大的疑议。
罗永基虽然选择做的是商业律师,但他其实最擅长的却是谈判。这段时间以来,时代公司的商业合并、购并案不断,这些企划案对他来说,虽还不至于到绝对的驾轻熟就的地步,但有导师从旁协助,他本身又很专才,所以取得的各方成果还是令他感到相当满意的。
此时,在对金志爱完成了工作进程的汇报,又仔细研讨完合约中的一些细节问题后,本该随着相关人员一起立刻告辞的罗永基却没有这样做。他停下身,在金志爱疑惑打量他的时候,罗永基温文一笑,已换了称呼,“志爱,看样子,这些案子的确很棘手啊。这段时间我和导师都费尽了深思。。。总算也有了一些令人满意的成果。。。只是,忽然间觉得有些累呢。。。怎么样?陪我一起去喝杯咖啡吧?”
“陪你喝咖啡?”金志爱略感意外,顿时沉默不语。
“那要不就我陪你吧。”罗永基见金志爱的神色间依然不是很情愿,他的眼神微微一黯。但旋即还是若无其事地转了口吻,“一天下来,我看你也很辛苦。。。因为在国外久了,比较习惯放松着工作,可能会让你接受不了。。。你真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再等下次吧。”说完,他朝金志爱淡然一笑,也很潇洒地转身就走。
金志爱一阵踌躇,想了想,她终于轻轻开口,出言挽留住了罗永基即将离去的脚步,“请等一下,罗永基先生。”她说。
金志爱又转脸向着站在一旁同样没有离去的崔秘书,“崔秘书,晚上的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了?”
“您放心,董事长。已经安排好了。”崔秘书尽职地回答。
“那我就先走一步。”金志爱眼睫眨了一下,再次看向罗永基,“罗永基先生,你想就在时代公司里喝咖啡,还是到其他地方?”
罗永基按捺住骤起的喜悦,说得很是在心,“就去时代大酒店的天幕休息室吧。。。”看到金志爱一怔,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老早就听说,时代大酒店天幕休息室提供的下午茶可是经典。志爱,你身为董事长,不会吝啬到不肯在自家店里请我吧?况且,有钱干嘛要被别人赚?怎么说,我也要捧你的场。。。”
金志爱闻言清浅一笑,“好,就按你说的去天幕休息室。”她再次转向崔秘书,“崔秘书,你到时就直接到时代大酒店来接我和潘。”
“是。董事长。”崔秘书躬身恭送着他们离开。
罗永基在听到金志爱说出“潘”时,欣喜的神色略减,似乎在一刹那间他也更加不豫金志爱与潘玉龙之间的关系。不过,他还是忍住了他心头渐起的一缕酸涩,毕竟金志爱也没说什么其他,他完全可以保持沉默或者说是糊涂。而当下他也有了新的计较。既然此时要跟金志爱去喝咖啡的是他,那么择日不如撞日,有些该出口的话就不必再藏着了。罗永基一直就是一个果断的人,对感情自然也不会例外。他更不会意外再次遇到潘玉龙。因为时代大酒店的天幕休息室,他当然也不是毫无目的就要去的。
Part.66.
金志勋几乎在一得空的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罗永基了。但是,在电话中,他并没有告诉罗永基潘玉龙承认是金志爱的男朋友。为了姐姐,这点保护心还是有的。虽然从心底来说金志勋更愿意支持罗永基,但是在姐姐金志爱开口说话之前,他也不会越疽代庖。在他的眼里,金志爱的感觉才是最重要的,具体到喜欢哪个人自然也是她说了算,他只要无条件支持就好。不过,经过跟潘玉龙的会面,金志勋的心中也明白,他说的话十之八九是真的。
不为什么,就是潘玉龙给了金志勋这样的直觉,让他在极度的不甘心中还是体会到了一种安定信任的观感。但是,这也不能说明他的心就偏向潘玉龙了。一个外国男人,要想跟金志爱在一起,不觉得有些困难么。金志勋很疑惑。而只要一想到金志爱有可能会因此受到伤害,金志勋护犊之心顿起,这个潘玉龙真要想跟姐姐在一起,也得先过了他的关再说。他暗暗下定决心。当然,如果金志勋要是知道,此际他最关心的姐姐正准备跟他最心仪的人物罗永基一起喝咖啡的话,他的心情也许还要更好些。
罗永基与金志爱相偕走进时代大酒店的大堂。抬手看了看表,他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身旁的金志爱。跟他走在一起,金志爱显然没有那种温馨做朋友的自觉。瞧她一脸的淡然,硬是将她的姣美给生生蒙上了一层冷意。怎么看都不像是陪他来调适心情的,倒是一副要跟他将公事进行到底的架势。
罗永基只有暗暗叹气。好在他也算是个百折不挠的人物,心理准备做得够足。否则,换了别人,他早就已经甩手回头了。就是不知道,等下金志爱听了他的话后还能不能保持这种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清淡了。罗永基忽然很好奇。跟金志爱认识这么久,从未看到她有为他破冰展颜的时候。笑也好惊也罢,罗永基是真的期待。他已经是好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
两人临窗坐了下来,罗永基随意四处打量了一下久闻大名的天幕休息室。这间休息室倒真不愧它“天幕”的名字。整间都是全透明的玻璃设计,仿佛就是直接嵌进南山的精雕水晶瓶,衬着外围的山色,到处透着微微清凉的绿。如此高雅的休息室里并没有摆放精致应景的家俬,却配着亮白耀眼的圆形餐桌和极趣致的同款色贝壳状半高背休闲椅。很特别的观感,让人记忆深刻到忍不住要为之逗留。
休息室一侧有一道门,直通外面的庭院。除了冬季外,每到周末或节假日这里都会举行露天庭院自助下午茶会。到天幕休息室来的客人可以一边呼吸着南山的新鲜空气,在复古的莲花池和喷泉边闲谈,一边随意欣赏室外的迷人景色。而能够在这样的环境里打发悠闲的下午茶时光,无疑对每一个来此的人来说都是一种至高无上的享受。何况,这里还充斥着从世界各地收罗来的各种咖啡豆种,随时为众人提供各种高品质的咖啡与精美茶点。
罗永基似是已经习惯金志爱的眼光并不专注在他身上,他也不是很在意,伸手招来了服务生。而等他轻声点完单再瞧对座的金志爱时,却发现她看向室外的眼中已是波光流转,就连原本轻抿的唇角也开始洋溢着淡淡的温柔笑意。罗永基立时警觉起来。他的眼光也随即跟着金志爱的转了过去。果然,隔着巨大通透的玻璃他看到慢慢走过去的正是潘玉龙。
此时的潘玉龙正低着头在跟一个服务生交代一些事项。这时段有不少客人会选择在室外享用下午茶。潘玉龙看天气不是很好,在巡视了一圈后还是招来外场的服务生,要求他们尽可能地在保证让客人尽兴的同时还要及时做好提醒的服务工作。一路走来,对一些发现的不到位的细节问题,潘玉龙也要求他们即时做出更正。他完全没有发现室内坐着的金志爱和罗永基。直到天幕休息室的领班在门口附近拦住了他。
“哦?你说董事长来了?”潘玉龙第一反应是抬手看表,金志爱应该不会在这时候出现的吧。不过,凡事总有例外。
“不会错的,潘副理。”领班回答得很肯定,董事长以前又不是没来过天幕休息室,这么重要的人物她怎么可能认错。
“那她提出了什么特别的服务要求了吗?”潘玉龙边随领班一起往休息室里走,边关心地询问。
“啊,那倒没有。”领班回答,“跟董事长一起来的客人已经点单了。一杯巴西圣多斯(Brazilian BourbonSantos),一杯皇家咖啡;点心则是今天的特推日式黑糖麻吉蜜枣糕和奥赛罗。”
“董事长也是喝咖啡吗?”潘玉龙在听到金志爱他们只点了咖啡时,略略有些意外。
“是的。他们就点了这些。”点点头,潘玉龙没有再说什么。因为走进门的他已一眼就看到了罗永基。
而罗永基眼看着金志爱在潘玉龙一走过后即刻就收回笑意,转眼又恢复成一脸清淡,却是再也忍不住,“志爱,跟我在一起,真让你这么为难?”
“什么?”金志爱怔住,似是完全没有明白罗永基话中的意思,她困惑之极地眨了眨长长的眼睫。
罗永基见状,只能摇着头微微叹气,干脆直接点明,“志爱,我是说,我们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怎么,你就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之间需不需要更进一步?”
“为什么要更进一步?”听话音是有点明白了,可惜还是没有开窍,瞧金志爱还是一脸的疑惑就知道了。
“志爱,你知道我的意思。。。首先,我不想做你的下属,再者,我的目的一直都很明确。。。”罗永基抬眼看了看已经进入休息室的潘玉龙,在一刹那的遥遥对视后,他收回视线,转而认真地盯着金志爱看了半晌,突然间就正色起来,“金志爱小姐,有一句话我早就对媒体说过。。。我也从不介意被很多人知道,我喜欢你已经很久了。是从第一眼见到你的照片起就忍不住的喜欢。。。我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也非常想能够一辈子都照顾志爱你。。。所以,金志爱小姐,我想我们还是交往吧。就从今天开始。”
罗永基的态度慎重坚决,热切之下以至于完全忽略了桌旁此时正轻悄着来上咖啡的女服务生。而意外的发生也就在这被忽略的转瞬之间。随着他的话语声落,女服务生竟然会手一抖。一切是如此地凑巧。罗永基只怕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莫过于自己在关键时刻点了这杯皇家咖啡了——
咖啡既然要号称“皇家”,那么,足见它的特色与风范。所以为了配合它的浪漫与高贵,操作起来自然也要复杂些才够显。为表此款咖啡的恢弘大气,女服务生是要当场将专用钩匙横放在杯口,上放方糖,再浇以白兰地后并迅速点燃的。只有当白兰地的浓香与蓝山咖啡的醇厚迅速溶合在一起时,方可呈给坐等的客人享用。这个过程其实所需花费的时间极短,但却绝对必不可少。不过会在服务时听到客人对自家董事长的震撼表白,女服务生怎么也没有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眼见着就将近10cc的白兰地给半洒半倒了出去。
神思游离在外的金志爱还没来得及跟上罗永基的思路,彻底理解他的话意,就先看着一杯上好的皇家咖啡泡了汤。而再看着女服务生刹那愣住的模样交相辉映罗永基陡然很难堪的神色,金志爱眼睫轻轻扇了几下,实在忍俊不住地就笑了起来。这笑容当真是如梨花初绽,明艳照人至极。落在罗永基眼里,犹带着冰雪般的晶莹剔透,清丽得不可方物。只是他完全没有料到自己是会在这种窘状中看到金志爱毫不保留的笑颜,心念转动间,已是百般滋味难辨。
吧台那边的潘玉龙与领班等人同时发觉出了状况。领班急急赶了过来处理。一阵手忙脚乱之后,罗永基也自知有些事暂时不能再提了。片刻之后,在潘玉龙的陪同下,领班亲自重新送上了一杯皇家咖啡。监督着领班流畅地操作完,潘玉龙示意她先退下,然后极有礼地朝两人躬身再次致歉。他的眼光从桌上的咖啡扫过,又随即落在仍是盈盈浅笑着的金志爱的脸上。目光的轻缠中,他也微微一笑,“这么开心出来喝咖啡?”
“啊,是有那么一点。。。”金志爱还没有醒悟。完全是因潘玉龙近前搭话而起的喜悦溢于言表。殊不知这样的表情看在本就各具心思的两个男人眼中,毫无疑问更是各具意义。
潘玉龙的眼底似有一缕极轻微的火苗跳起,在旁人还没来得及看清时又旋即熄灭。而没等金志爱接下去,潘玉龙已改口说韩语,“董事长,请问您还有什么吩咐吗?”在金志爱下意识地摇头后,他才恭敬地继续,“那么,董事长,祝您和您的朋友下午茶愉快。我就先退下了。”
无视金志爱欲言又止的模样,潘玉龙淡然与一旁的罗永基对视了一眼,随即神色如常地转身离开。剩下坐着的两个人看着他修长挺直的背影,一时都只能无语。
“什么啊。。。真是。。。这么快就离开了。。。头也不回。。。我本来还想介绍给罗永基先生认识呢。。。”看着消失在天幕休息室外的潘玉龙,良久,金志爱才若有所憾地喃喃自语。
“为什么要介绍给我认识?”罗永基皱眉,神情里也有着明显的抗拒,“志爱,他是你的朋友吗?”
金志爱轻笑着点头。脸上因提及潘玉龙而顿起的甜美让罗永基想不妒忌都不行,“什么样的朋友让志爱你这么用心?”罗永基终于还是决定问个清楚。
“最亲密、最信任的朋友。”金志爱看着罗永基,一双澄彻的眼眸清灵如水,流淌着无可隐藏的脉脉深情,“我的男朋友。”她的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就跟她的眼神一样清透,直直击中罗永基的心。
朴夫人的心情非常好。志爱小姐晚上会过来晚餐,电话中还很神秘地说要带个老朋友一起过来。她是作状追问了一下,可志爱小姐坚持着保密,只是她开心的笑声早已透露了她的心。这个傻孩子,真当她老糊涂了么,不知道会跟她一起来的人是谁。不过,既然志爱小姐一定要给她惊喜,她当然也很乐意配合。而想到能够再次看到那个极合自己眼缘的年轻人,朴夫人忍不住就要微笑。志爱小姐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朴夫人终于等来了连袂而来的金志爱与潘玉龙,一起的还有尽职尽责的崔秘书。在温馨无比的寒暄声中,潘玉龙被迎进了家中。而走进屋站定的刹那,潘玉龙也微微怔住。此时朴夫人的家中已在座了两位客人。潘玉龙惊异地发现,他们竟然是申明宇和姜敏晶。见金志爱、潘玉龙和崔秘书三人进屋,两人也同时站起身来招呼。互相的问候致意过后,朴夫人很热情地再次为潘玉龙做了介绍。
潘玉龙这才知道,原来申明宇竟然是朴夫人的外甥。而看着抿唇朝他轻笑的姜敏晶,不用说他就已知道她的身份了。兜兜转转,没想到到头来都是熟人。潘玉龙也对这样的缘分不由暗中感慨。随着几人的恭敬落座,跳过最初的拘谨,还是申明宇率先打开了话题。潘玉龙倒也落落大方,大家都不是陌生人,谈话一开始虽然还有些边缘,但随着话题的深入,言谈间也就难免热络起来。
申明宇知道自己阿姨今天请的客人就是董事长,但没料到的是金志爱最终会带着潘玉龙一起来,而且显然两个人的关系堪比他跟姜敏晶。他也瞬即明白金志勋为什么会在潘玉龙上岗的第一天就过来找他麻烦了,原来如此。真是要忍不住从心底震惊一下。而短暂的交流下来,申明宇发现,其实潘玉龙还是很可以聊上一聊的,整个人给他的观感相当不错。友善的同时懂得进退,自信却不盲目,也很严谨理智。在申明宇看来,他仿佛就像是从潘玉龙的身上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于是倒也与潘玉龙越渐投机起来。
餐后,谈兴正浓男人们继续他们的闲聊,姜敏晶则在厨房里帮着准备水果。朴夫人将金志爱引进自己的房中,坐定后,她两眼闪闪地仔细打量了一下金志爱,伸手轻轻地将她搂入自己的怀中。
“志爱小姐,这么久不见,又变漂亮了很多呢。。。”疼爱地摸摸金志爱的秀发,朴夫人打趣她,“是因为我们家的丫头谈了恋爱的缘故吗。。。潘先生这次倒是勇气可嘉啊。。。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呢。”
金志爱恬然一笑,转眼看着松手放开自己的朴夫人,“就是在去北京的时候,我去看比赛的潘。。。没想到。。。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啊。。。看来还是我们家志爱小姐厉害呢。潘先生到底还是挡不住哪。。。我就说呀,明明相爱的人怎么就那么能忍。弄得以前的志爱小姐成天泪汪汪的。。。你看,现在该有多好,幸福全都写在志爱小姐的脸上啦。。。连我这个老人都看着要感动得流泪了呢。。。”朴夫人温和地看着金志爱光洁润滑的脸,在她再次展颜之际,伸指轻柔地抚过,“这样真的很好。。。”
“夫人。。。”金志爱的眼里微微泛起薄雾。
“都是傻孩子啊。。。”朴夫人轻轻叹气,收回手,“以后,路还长着呢。。。志爱小姐,希望你就一直这么开开心心地过了。。。有潘先生陪着,再不会孤单寂寞了呢。。。”
金志爱静静低下眼睫,忽地眼缘就湿润了起来,“我知道啦。谢谢夫人。一定不会再那样了。有潘呢,有夫人你,还有志勋。。。”
“我和志勋都只能是暂时的。。。一辈子的也就只有潘先生一个啦。。。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珍惜。。。看样子,应该会的吧。。。潘先生可也是个好孩子呢。志爱小姐,记着常跟潘先生一起过来吧。。。就当陪陪我这个老人。我还真有些喜欢他呀。”朴夫人悠悠地说,拳拳之心可比亲身父母。
“好。”吸吸鼻子,金志爱抬起清漓的眼,依恋地看着朴夫人,“我们一定会的。我会对潘说。就算我没有时间,也会叫他常常过来陪你。”
“那倒不用。”朴夫人听了直笑,“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事,自己工作要紧。工作之余,当然陪志爱小姐也很要紧。”
“不行。。。还是要的。本来潘就该谢谢你啊。”金志爱坚持。朴夫人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笑意丝毫不减地看着金志爱。
从朴夫人家告辞出来,潘玉龙和金志爱一起坐上了崔秘书送他们的车。朴夫人现在住的弘济洞离金志爱居住的蚕室洞银杏公寓有一段距离,可不知为什么,两人一路上都保持了沉默。潘玉龙始终一脸淡然地看向车窗外,似是在专心研究辨认车子经过的每一个路口。金志爱呢,只是安静地靠坐着,眼睫轻掩,遮挡住眼底的一片璀璨。
气氛有些沉闷。程度严重到连崔秘书都察觉了。偷偷通过车内的后视镜看了看后座的两人,见他们都有些木无表情的样子,崔秘书有点伤神。是人都一样,总喜欢看美好的东西。。。所以,这样下去可不行。崔秘书看看已过蚕室大桥,他突然就松了口气。算了,还是让他们两个早点下车去吧,这种气氛,他可不想今晚消化不良。
想了再想,崔秘书终于硬着头皮开口,“董事长,已经过了蚕室大桥,您现在就直接回去吗?还是您想再散会儿步?我看今晚夜色很美啊。”其实净是崔秘书自己在瞎说。今晚根本无星无月。
“啊。。。那就在前面停吧。我。。。散散步。”金志爱陡然惊起,而潘玉龙也随即转过脸。
崔秘书点头应了声是,找了个空当将车停稳。一点不耽搁地,他打开车门让金志爱走了出来。而目送着迟疑着慢慢往前走的两人一会儿,崔秘书不必金志爱交代地发动了车子,调头迅速离去。大不了明天上了班后被骂吧。但也总不能老看着自己的上司谈恋爱。崔秘书暗想。会让人心慌慌地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啊。
潘玉龙和金志爱似乎没料到崔秘书会那么快就离去,转身看着一溜烟消逝在夜幕中的车子,一时之间两人都怔住了。短暂的沉默后,还是潘玉龙先开口,“走吧。。。不是说要散步吗。。。”
“噢,好。。。”金志爱一愣,才发觉潘玉龙是在对自己说话。今晚的潘有些奇怪。这是金志爱最直接的感受。而现在他主动跟自己开口了,说明他的情绪有所恢复。金志爱立时就有舒了一口气的感觉,想都没想,她伸手过去握住了潘玉龙,嘴角也顿起一丝笑意。
潘玉龙斜睨了身边的金志爱一眼,终于淡声出言询问,“金志爱,咖啡好喝吗?”
“啊。。。很好,不错。”金志爱心满意足地看着远处的霓虹,答话丝毫不经考虑。
“金志爱,你不是最喜欢英国红茶?”默然数分钟后,潘玉龙再开口,而他的声音也开始很柔和地潜藏着危险。
“有时候也要换换口味。我现在发现,其实巴西咖啡也很不错哪。口感香醇温和,真的很让人回味呀。”夜灯下,金志爱嫣然浅笑,眼眸晶亮如星。
“口感香醇温和。。。让人回味。。。”潘玉龙的心情一派起起伏伏,“是你说的,金志爱。。。你可不要后悔。。。”他停住脚,神情也渐渐严肃,“金志爱。。。”
“什么?”金志爱奇怪地看他。
“从今以后,你去喝你的咖啡。。。就让我一个人在咖啡的泡沫中变老吧。。。”很沉重的申诉。让金志爱也不由跟着沉重起来。
什么事情要这个样子?不过,一切还是等先安抚了再说。金志爱眨眨眼,“潘,那我怎么舍得。。。”
“哼。不舍得吗。。。”潘玉龙不肯相信。他的眼神幽黯,似从内里烧起郁郁的火,大有一点即着之势。
金志爱一见之下更是识趣,“好啦,我以后不陪罗永基先生喝咖啡就是了。。。”见潘玉龙的脸色似有和缓,她才歇口气斗胆补上一句,“我顶多陪他一起喝英国红茶。。。哦不,还是让他陪我吧。。。”
就知道会这样!潘玉龙简直忧郁之极。当即,他想都不想地发出豪言,“金志爱,马上给我酒。。。现买也成。。。还有,记住了,现在起不要理我。。。也不要阻止我。。。我已经决定了。。。今晚,我要借酒浇愁!”
这么严重。。。金志爱仔细看了潘玉龙片刻,忍不住笑得眉眼尽弯,“潘,你不是不喝酒的吗?”说完,她很亲热地伸手掠了一下潘玉龙额前飘落的碎发,“怎么又想到要借酒浇愁了?你愁什么呢。。。潘。。。”
“有时候也要换换口味。我现在发现,其实韩国烧酒就很不错。口感香醇温和,让人回味。。。”潘玉龙眼眸微微眯了眯,突地也是满脸笑意盈盈。
金志爱发现,男人的心若真的小起来的话也会很让人觉得受不了,但是——“潘,你真有意思。。。不过,我喜欢!”金志爱的笑容更亮,晃花了潘玉龙的眼。
倒退着走了几步,金志爱灿笑着向坚持站着不动的潘玉龙挥手,“那好,潘先生,我是不介意帮你买酒啊。。。”潘玉龙闻言当场色变,金志爱只作没见,语声悠然地继续,“现在呢,我是想要回家了。你自己赶紧决定吧。。。是一个人回你的员工宿舍借酒浇愁呢,还是跟我回家喝两个人的咖啡,然后在咖啡的泡沫里一起变老?”
Part.67
瞧着金志爱在夜色中依然明媚照人的笑颜,潘玉龙一呆之后,神情已是悄然转忧为喜。而眉眼轻扬中他也当即反悔,“自然。。。是去喝两个人的。。。咖啡。。。”毫不犹豫地几步上前,潘玉龙理所当然地拥住金志爱,他轻哼一声,“金志爱,知道吗,是你要喝咖啡的,这一次就当我陪你。。。”金志爱笑着点头,“我知道哇,你一直就很体贴我的啊。。。”潘玉龙没有再搭话,只是俊脸微微泛红地将眼光转向一旁。
金志爱的家位于公寓的最高层,平时就有一位保姆照顾她的日常起居。这段时间,她基本上都在外奔波,对她来说,实际上一直以来,家的概念在她的心底并没有怎样的深厚。但是,今晚却显然不同。金志爱似乎第一次对回家有了雀跃的心情。走在潘玉龙的身旁,金志爱柔润的俏脸升起一层淡淡的薄晕,她的眼睛闪闪发亮,看上去晶莹而温暖;她始终微笑着,愉悦而温柔。因为此际,陪着她的不是别人,是潘玉龙。
潘玉龙也很雀跃。作为恋人,无论怎么讲,能够真正地进入到相互的世界中去才是最重要的。他现在要去的是金志爱的家,那是属于她的私密空间。金志爱的适时邀请无形中就表达出了她同意让潘玉龙更进一步地了解她的意味,同时也让身处异国他乡的潘玉龙心中油然顿起一种归属感。而在相拥着安静走进电梯之际,两人都隐约觉得,各自的感情似乎又朝深处跨了一步。
保姆给金志爱和潘玉龙开了门,对于潘玉龙的到来,她没有表示出任何惊疑,只是很温和有礼地问候了他。看得出来,她是个有涵养的妇人。而走出玄关,潘玉龙也终于第一次看清金志爱的家是什么样子。精致是他的第一观感。
金志爱的家是新式公寓,装修也以欧式为主——拱形的屋顶,四周环绕着一圈鸢尾花的装饰,衬着雕花的壁材尽显优雅与大气;花纹精美的纯色壁纸在耀眼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色泽。高雅的客厅里,是成套奶油色的家俱,收拾得极为整洁。厅里并没有太多的装饰品,几只出自名家的水晶瓶在橱窗中折射着清泠如钻的光,墙上则挂着梵高的《蓝色鸢尾花》仿画。而餐桌上的花瓶里,也插着数枝蓝色鸢尾花。潘玉龙的眼光从墙上的仿画深思着掠过,转而静静地停驻在那瓶蓝色鸢尾花上,良久,才移了开去。
金志爱伸手打开她卧室的门,随着一个非常宽敞的空间在潘玉龙眼前的展现,他由衷而起的第二个观感就是冷清。单组的立柜、梳妆台以及床,一律的白色为基调,雕花均是银质的刻边,高贵中尽透着疏离。房中唯一的装饰,就是床头美丽的手绘灯罩。而房中勉强能让人稍觉温暖的,也就是那组铺的齐整的杏色卧寝和柜上的一叠画册。金志爱走到窗前,拉起与床上卧寝相配套的窗帘,顿时,在晶亮的落地窗上,潘玉龙看到了印在璀璨灯火中的金志爱和自己。
凝视着转身向他的金志爱,潘玉龙忽地轻轻一叹。在金志爱略带狐疑的眼光中,他慢慢起身走上前去,伸手极温柔地将金志爱抱进怀中,“志爱。”他亲昵地亲了亲金志爱的发心,“陪我看会儿夜景吧。是在志爱你的身边,在你的家里。。。我想,跟你一起的感觉一定会很好。。。”
“不喝咖啡了?”金志爱微微挣开身子,仰脸向潘玉龙,眼中隐隐有一丝促狭。
“算啦。。。我估计着你也就会糊弄我。。。难道你还会真的帮我煮咖啡不成?”潘玉龙很有自知之明地笑笑。
“会——我会帮你煮。。。”金志爱一顿,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开水呀。”随即她又轻笑着解释,“家里只有袋泡的那种啊,不过,也很好喝哇。。。”
“是吗?也对。。。袋泡就袋泡吧,聊胜于无。。。”潘玉龙瞟了眼窗外,低睫看着笑得轻松的金志爱,想了想,他当下还是改变主意,决定不放过她,“金志爱,先陪我看风景,然后请我喝咖啡。。。”慢吞吞地,潘玉龙最后又加上一句,“就象你说的。。。开水你煮。。。”
似乎几家欢乐几家愁就是一种定式。就在潘玉龙和金志爱感情日深之际,罗永基也没有闲着。他父亲的幕僚果然效率很高,几天以后,他就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看着眼前端端正正摆放着的一小叠关于潘玉龙的资料,罗永基已经沉思良久。他才翻了翻。资料的内容还算翔实,也可以说是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对潘玉龙此人的生平做了细致同时也算公平的记录。当然,其中也少不了罗永基最关心最感兴趣的部分。而通过细读手边的这些资料,罗永基对潘玉龙这个人也开始有了比较清晰的了解。
对于那天金志爱明白地告诉他,潘玉龙是她男友一事,罗永基还是极受刺激的。一刹那间他也确实想到了放弃。可是最终他没有舍得这样做。真的是有点鬼使神差。铩羽而归的他在觉得心中剧痛的同时竟然还在想,这算什么呢。即便是正在进行中的恋曲,只要一不小心,一样会变成过去,变成曾经。所以,他不能就这么罢手。
现在,看着手中的资料,这种认知就更深刻了。罗永基阴郁地暗忖,这不公平,就因为潘玉龙跟金志爱早认识吗,凭什么,他的爱就比不上潘玉龙的呢。不,他不想放弃,每次只要多看金志爱一眼,他就觉得自己会多沉沦一分。他要对得起自己。潘玉龙不会比他罗永基更好,他罗永基也不会比潘玉龙更差,所以,就算是金志爱承认他是男友又怎样呢?他不认输。罗永基始终认为,若真要与潘玉龙争起来,他也未必就完全没有机会,毕竟韩国还是一个传统的等级森严的社会。罗永基简直可以肯定,潘玉龙一定不了解金志爱的家族与整个时代公司。
再次翻看着手中的资料,罗永基不禁想,这么重要的东西,说不定哪天就能用上。两次入狱的经历,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经得起的。不管什么原因,都已是潘玉龙人生中的污点,不可磨灭,无法洗清。何况,其中一次还是跟时代公司有着那么深重的牵扯呢。罗永基自己学的就是法律,自然知道怎么擅用手边的这些资料。
起身将东西锁进保险柜,罗永基也立刻打了个电话给父亲的下属,让他着意安排一下,他想先见一见权部长。当然,为了不给父亲添不必要的麻烦,他也交代,只要创造相遇的机缘就好,不要给权部长留下他是刻意去找他的印象。权部长这样的老狐狸,罗永基也不想与他有太深的瓜葛。
在与权部长预料之中的接触之后,罗永基几乎也就立即决定了自己下一步要走的路。既然,自己不喜欢凡事掩掩藏藏的,那么,就干脆将一切摆在明处吧。潘玉龙这样的男人,值得他去正面挑战,光明正大去赢他的感觉一定很好。更不要说,这一切都是为了金志爱。
其实就潘玉龙而言,他也已经知道那次罗永基跟金志爱喝咖啡时发生的事了。出了差错的女服务生自然要为自己的行为解释。而潘玉龙听了她的说法却只能无语。他总不能阻止一个人去爱吧。虽说,这个人现在已经明打明地是爱的他的女朋友。可是就算知道了,他潘玉龙又能怎样呢?看金志爱的表现他也明白金志爱的心在谁的身上了,他又怎么能再去自寻烦恼,他又怎么舍得让金志爱在百忙之中为了别人分心。
只是让潘玉龙退无可退的是,他不想自寻烦恼,可烦恼偏偏就是要来寻他。罗永基还是在一个午后径自找上了他本人。就是这点,才让潘玉龙对他有了一层新的观感。也让潘玉龙真的很难说出自己在那一瞬间的感觉。而看着眼前气势高扬的男人,潘玉龙却只想叹气。罗永基居然说要跟他比场球。真的没有比这更叫潘玉龙意外的事了。
潘玉龙打量着罗永基,良久,才语声淡然地反问,“为什么?”
罗永基说得也很轻淡,“赛一场吧。因为觉得你是个对手,才决定过来提醒你的。。。我想通过这场比赛让潘玉龙君看看,我有没有资格跟你竞争金志爱小姐的爱。”他竟然对潘玉龙还用了敬语。
“有没有资格竞争金志爱小姐的爱?”潘玉龙心一跳,眼眸中暗光流转,“怎么?罗永基先生到现在还没有死心?”
罗永基见状更是傲然,“潘玉龙君,爱本就是一个人的事。。。如果你觉得不服气,那就接受挑战吧。我是不会放弃的。金志爱小姐太美好了,值得我这样努力。”
潘玉龙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罗永基,他真的无法理解罗永基,“罗永基先生,你不觉得你这样的行为很幼稚、很可笑吗?对你来说,爱的确就是你一个人的事。。。而对我和志爱来说,爱早已是我们两个人的事。。。而且,也仅仅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你还要这样。。。来跟我谈竞争的资格?”
“一点也不可笑。”罗永基正色反驳潘玉龙,“我不怕被所有人知道,我跟潘玉龙君一样深爱着金志爱小姐。。。但我不喜欢用阴暗的手段得到她。潘玉龙君,我尊重你,才想着要跟你直接竞争的。还有,我也不怕被你知道,在我心中,始终觉得,潘玉龙君配不上金志爱小姐。所以,我才会要争取的。”
竟然会有这样的人。在宣告自己悍然入侵的时候,还能如此地理直气壮。潘玉龙目光灼然地盯着罗永基,拒绝得果断有力,“罗永基先生,我想你不用这么费心了。我跟志爱之间早已没有你立足的余地。。。我也不会跟你比什么球,因为那没必要。。。我从不浪费精力在无理取闹的人身上。”
“说什么呢。。。潘玉龙君,你不会是害怕自己输吧。。。怎么,被**抓过两次的人就只剩了这么点胆子吗?不过也对啊,输赢本就在一瞬间。。。没有公平与不公平。是人都会有受不了的时候。或者,潘玉龙君是怕最终的结果不能如意才这样的吧。。。潘玉龙君,你可真叫我失望啊。”罗永基阴郁地盯着潘玉龙看了半晌,再说出来的话已是不咸不淡,却句句扎在潘玉龙的心上。
潘玉龙简直是怒极反笑。对于罗永基如此无聊的言语他真该转身甩手就走,根本不必予以回应。但是,他没有动。腰杆笔直地挺立在罗永基面前,他深吸了一口气,轻吐之后,潘玉龙以不输于罗永基的气势稳稳开口,“罗永基先生,因为争夺志爱这种无聊的理由同你比赛恐怕只会让我丢份。。。原因很简单,她就是我的女人。。。比不比都一样。。。但确实,我一定会因为志爱同你比赛。。。原因也很简单,她是我的女人。。。怎么能在知道有人觊觎她的美好时还不管不顾呢。。。是男人都不会容忍。。。一丝一毫都不行。。。而还有一点显然也早就很清楚,那就是不管比与不比,输赢与否,罗永基先生,你都不要来跟我谈资格。。。因为这个词对你不适用。”他再次闪亮着眼上下打量了罗永基一下,“好吧,现在可以说了,罗永基先生,你想比什么?”
当申民宇接到潘玉龙的电话,说他要在下班后跟罗永基在时代大酒店的健身俱乐部进行一场壁球比赛,请他先过去指导一下他时,申民宇简直就要惊讶地乍舌了。哗,这小子,什么都不会就要跟人比,还是跟一个显然是高手的家伙比,这不是自找死路又是什么。不过,等申民宇知道潘玉龙必比的原因后,他也无语了。只能很同情地对无奈的潘玉龙说,结束时他一定已经为他准备好酒,让他不醉不归。
最终,5局球,潘玉龙意料之中的一局未赢,输得惨极了。这临时佛脚抱得果然是一点用都没有。看着同样大汗淋漓的潘玉龙和罗永基,申民宇还是公平地伸出邀请的手,请他们到时代大酒店的酒吧里去坐坐。反正,输的不过输了面子,而赢的也不见得就赢了里子,都是为了金志爱,怎么就不能坐在一起了。就算不能缓和气氛,但互相间增进点了解也还是可以的,谁让他们爱的是同一个人呢。这种男人间的情感大战不管谁输谁赢对他们本身来说,其实都只能说是生活的一种历练而已。也许很快就会被遗忘也不定。
只是不管潘玉龙同不同意,罗永基还是毫不客气地不错过任何一个可以追求金志爱的机会。这让潘玉龙真的百感交集。有这么个优秀人物始终虎视眈眈在他跟金志爱身旁,甚至就是一脸巴不得他们马上分手的模样,不得不说很伤潘玉龙的脑筋。更让潘玉龙抑郁的是,金志勋也毫不保留对他的挑剔,每次看见他也是一副不找着麻烦誓不罢休的架势。
金志爱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每每都会在两人私下相处时,软着声地安抚潘玉龙受伤的情绪。当然,更多的时候是为了金志勋。罗永基才不关她的事哩。因为,似乎有了他在一旁的强势威胁,潘玉龙倍感压力之下,可是一点都不敢懈怠地在宠她爱她,让金志爱有时在尽享这种宠爱的同时都忍不住要想,她和潘玉龙的感情发展的如此顺遂真该好好多谢谢罗永基。当然,金志爱也只敢在暗中腹诽一下而已,对此事更多的还是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才更高杆。
不当班的时候,潘玉龙如果时间上跟金志爱凑不到一起,独自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朴夫人那边了。朴夫人的子女都在国外,潘玉龙每一次的到来都会让她喜笑颜开。她很喜欢中国文化,潘玉龙有几次呆的晚了,就会主动地为她夫人做上一桌精致丰盛的中国菜,而当即肯定就会有一批闻香赶来的人。让朴夫人看着更加欢喜。直呼没有白喜欢志爱小姐一场——因为是金志爱为她带来了潘玉龙。让她这辈子再没有遗憾。
在朴夫人那里,潘玉龙有时就一坐半天地听她谈今诉古;有时也会陪她到附近的仁王山走走,顺便拜拜庙;更多的时候,他听朴夫人说金志爱跟她的家族。说金姓在韩国是最大的姓,因为金姓第一来自新罗国王金阏智,第二来自伽耶国王金首露。而金姓在韩国历史上曾前后出过38位国王,是标准的尊姓。这就注定了它日后的贵气。
金志爱家族属于庆州金氏,是新罗国王金阏智一脉的。当年的新罗国王还有一姓,就是朴姓。金、朴同属一个家族,同时也都是来自神话传说的姓氏。庆州很久以前就是新罗国的都城,这里的金氏本宗旁支里名人众多,这也注定了很多事其实真要做起来只会越加地传统。比如反映在婚姻上,因为韩国人本来就特别讲究“本”,而这样的古老家族,对婚姻的要求更是严苛也就完全不足为奇了。
潘玉龙一开始还不太能理解朴夫人为什么要跟他讲金志爱的家族。可是后来,独自一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辗转无眠的时候,也会有心无心的细想想朴夫人的话。几经考虑之后,他也就渐渐明白,实际上是朴夫人在含蓄地提醒他,他与金志爱之间除了爱情,也许,还要清醒地想到爱情以外更多的现实东西。
而这一点,潘玉龙也很快地就体会到了。几乎没多久,伴随着对尚未彻底解决的海外贿赂一案的质疑而来的就是金志爱的个人感情一事了。因为常常会出入金志爱的银杏公寓,潘玉龙终于还是没有跳出被媒体关注的俗套。似乎就在一夜之间,他就被报道了出去。清晰的大幅的照片,绝对没有人会认错。
事件发生的时候,潘玉龙好巧不当班。因为跟朴夫人有约要去另一家有名的禅寺,他怕时间上来不及,还特意打了出租车赶过去。到了朴夫人的家,才发现正等着他的朴夫人一脸的若有所思,根本不像要出门的样子。潘玉龙正感到奇怪,朴夫人已叹着气将自己手边的报纸递了给他。第一眼看下去,潘玉龙就觉得自己的心都停了。他几乎没有犹豫地就想到金志爱。而毫不迟疑地,他也立刻拿出手机要拨号给她。
却被朴夫人轻声阻止,看着潘玉龙焦灼中略带疑惑的眼神,朴夫人只是微微地摇头,“玉龙啊,没有用的,你现在一定已经找不到志爱小姐啦。”
“可是我。。。”潘玉龙才要说话就被朴夫人淡淡截住了,“到现在,你还认为你跟志爱小姐相爱是两个人的事么?换了别人,那也许就是吧。。。可志爱小姐绝对不行。真要这么想,玉龙啊,那就是你在犯傻了。。。你,要过的关可多的很呀。”
“我要过的关我知道。我不怕的。只要是和志爱一起,再苦我也能挺过去。”潘玉龙毫不迟疑自己的心。
“以为爱上一个人,便是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以为只要有了爱情,就可以勇往直前、天下无敌。。。一心一意的认定,费尽心力地追求。。。”轻轻地叹息,朴夫人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可是,这些往往都敌不过现实啊。玉龙哪,别的不说,我只问你,今天的事你除了打电话给志爱小姐,你还会做什么?就问她好不好?”
怔怔地看着朴夫人,潘玉龙清澈的眼神忽然覆上一层阴霾。不,他怎么可能只做这些。只是,除了做这些,他又能做些什么?心绪紊乱中,潘玉龙的手机陡然响起。他看都没看就已飞快地接起,“崔秘书!”竟然是崔闵浩,不是金志爱,潘玉龙不由深深失望,“志爱现在在哪儿?”
“董事长让我告诉你,她现在很好。叫你不要放在心上。她和公司会出面应付这件事的。”崔秘书的语气很冷淡。
“哦。。。”潘玉龙听了顿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潘先生,那我就挂了。请保重。”崔秘书客气得过分。
“好。。。”潘玉龙想想还是不行,“等等,崔秘书,我想。。。不能就这样。。。我要尽快见到志爱。这一次,我一定要陪着她。因为,崔秘书,有些事,也一定只能是我去做。”
“潘玉龙,你总算说了一句像样的话。本来,是男人的话,就该自己站出来。。。”沉默了片刻,对面的崔秘书才开口,语气已和缓许多,“还是赶紧过来吧。董事长现在就在公司。等下她会出去面对媒体做个简要解释。。。我会尽量帮你拖延时间。。。为了你,从不愿抛头露面向媒体的董事长都这样了,你又怎么能让董事长一个人去面对呢?”
“知道了。。。”潘玉龙收线后看向朴夫人,“那。。。夫人,今天恐怕不能再陪你拜庙了。。。我现在要立刻赶去时代公司。”
“去吧。中国有句话叫置之死地而后生。也许,这就是你们俩的机会。”朴夫人直起身,“在考虑其它问题之前,这个最现实的一关是玉龙你首先要过的。。。所以,大方地去向全世界宣告你对志爱小姐的爱吧。。。你记住,不管今后会有多大的困难在等着你,最起码,玉龙你的爱是光明正大的。。。它也许会因为志爱小姐变得不平凡,却也会因为玉龙你才始终显得平凡、真实和简单。。。你们要的就是这种爱而已。。。它值得你为它勇敢。”
在飞车赶去时代公司的一路上,潘玉龙陆续接到了申民宇和姜敏晶的电话,知道他正去时代公司时,他们都表示了支持。在他们看来,这种时候,潘玉龙陪在金志爱身旁本就理所应当。如果能藉此机会公开他与金志爱的关系,那就更不要再躲避。似乎每一个人都在提醒着潘玉龙,他和金志爱之间,爱情绝对不是全部。
看着车窗外一掠而过阴沉的天,潘玉龙很平静。他早就明白,他和金志爱之间,还真真切切地有着就是爱情也不能解决的问题。这些问题,会伴着他们的爱情始终真实地存在着。也许它们就会跟定潘玉龙一辈子。是他只要和金志爱在一起就绝对不能回避,也绝对不能视而不见的东西。
潘玉龙知道,世界上很多东西是无法选择的,当不选择是一种最好的选择的时候,那实际上也就表示了某种程度的妥协。而潘玉龙不想这样。他宁愿做最坏的选择,也不要金志爱为了他受到伤害。天空中隐约有雪花在飘起,淡淡的,一星一点的,落进潘玉龙漆黑的眼底,淡定而执着。
时代公司门口,可谓媒体云集。他们已经守候了很久。在经过最初的焦灼等待后,在场的每位随即得到了一个令他们振奋无比的消息,时代公司的公关部发言说,公司董事长金志爱会亲自出面就她的感情事件做个简短解释。而此时,金志爱在时代公司随员的陪同下,已出现在诸人眼前。
金志爱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美丽的眼中有着点点的清冷疏离。对于她跟潘玉龙之间的感情,金志爱从来就是认为不必要隐瞒的。她爱潘玉龙,愿意追随他一辈子,都是她自己的事,她也从不认为要向媒体交代些什么。但她不会接受各路媒体用这种方式来曝光潘玉龙。正如她对潘玉龙说的,潘玉龙就只是来韩国工作学习的,不需要被无关的事打搅。而如果潘玉龙会因此受到影响,金志爱甚至觉得即便要与媒体交恶她也会在所不惜。
面对在场记者争先恐后针对潘玉龙和她提出的问题,金志爱丝毫没有犹豫,就在她要开口的刹那,却从人群背后传来了一个极清朗的男声阻止了她方要出口的话,“对不起,今天这里所有针对金志爱小姐的问题,请允许都由我来回答。”所有的人都闻声望去,包括金志爱。而所有人也都瞬即认出,来的人就是今天被报道的男主角。
一阵骚动以后,人们让开了一条路。在金志爱似喜似叹的眼光中潘玉龙已直直走向她。站定在金志爱的面前,潘玉龙低头凝视着她,他温润的眼睛如黑曜石一般莹亮,宛转着无限深情,“志爱,这种时候,你怎么能把我给忘了?”他很不上心地指责,“志爱,是你说的,女人维护自己深爱的男人,那是天经地义。。。同样的,在任何时候,男人保护自己的女人,那也是天经地义。。。你是我的女人,所以,志爱,你一定要记住,我们不仅要在相互的心里,也要始终都在各自的身边。。。因为,我舍不得你一直只是一个人。。。更因为,我们谁都不能受伤。。。”
就在金志爱微润了眼嗫嗫不成言时,潘玉龙已旁若无人地上前牢牢握住金志爱的手,转身面向所有人。与金志爱并肩站在一起,潘玉龙淡淡地扫视了在场所有的媒体一眼,在镁光灯的闪烁里,他的唇角微微上扬,勾著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我就是潘玉龙。”
此时,一旁某些懂中文的记者已将他刚刚对金志爱说的那番话翻译给周围不懂的同行听了,而始终并肩十指紧密相扣的两人,神色中表露出来的感情是如此地理所应当,令在场的所有人对他们俩的恋人关系再无怀疑。
不过,常规的套话还是要问的。潘玉龙也没有回避,只是简短有力地向他们宣告,“没错。我的确是金志爱小姐的恋人。。。我也非常感谢各位的关心。。。我深爱金志爱小姐,希望一辈子都这样,仅此而已。”
潘玉龙的脸在媒体的镜头下,冰凉如玉,散发著清凌凌的气息,可只要当他微笑着面向金志爱时,一转眼却会有一层朦胧的光从内部发出来,让旁人见了眼睛酸痛,但又舍不得不看。这样俊雅的人,这样坦荡的宣言,使所有在场的人几乎都没有了再去追根问底的心。
潘玉龙没有再去理会那些人,说完了他想说的话,他就准备护着金志爱转身离去。这时,一位女记者突然出言留住了他们的脚步,“等一下。。。潘玉龙先生。。。你,看到这雪了吗?”她和善地问。潘玉龙和金志爱同时抬头看天,天际的雪在不知不觉间已密了起来。他俩又眼带疑惑地同时看向那位女记者。
看着他们俩一模一样的表情,女记者不禁莞尔,她很清晰地再次开口,“初雪飘落的那一天,相逢的恋人会感到幸福的所在。。。这是一个美丽的传说,它让恋人们相信,在每年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刻,所许下的爱情宣言往往最美、最真实,也最能得到上天的祝福。因此,在韩国,每一年即将进入冬季的时候,许多的恋人们都期盼着这一年的初雪,并约定在初雪天见面,共同祈祷爱情。不过现在,初雪的传说,就如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相见。。。而我也更愿意相信,传说初雪那天相见相伴的恋人,会成为一生一世的恋人,永远不变。。。潘先生,你相信吗?”
潘玉龙静静听著,没有立刻回答,转眼看向身边的金志爱,他笑吟吟的问,“志爱,你信吗?”
“信。”金志爱笑得甜蜜无比,“潘,我当然信。”
潘玉龙温和地看向那位女记者,“志爱相信的当然就是我相信的。”而再次转向金志爱,他醉人的眼眸中已是一片星光灿烂,“多好的日子。。。既然如此。。。志爱,我们约会吧。”
“很冒昧地想再问一句,两位想去哪里呢?”有人好奇。
“去哪里?”潘玉龙一顿,紧了紧与金志爱相握的手,他笑得温柔优雅无比,“随心吧。”他说。随即,潘玉龙伸手拨开人群,拉着金志爱,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Part.68.
世界上最幽静最致美的风景也许就是在漆黑的静夜里,看着窗外的白雪寂静无声的在眼前团团簇簇簌簌飘落;而世界上最幸福最美丽的事情,莫过于就是能够在欣赏这最旖旎的风景的时候,身边紧拥着的是自己相爱至深的恋人。在那一刻,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可以能比这一幕更值得人欣喜留恋的呢。显然,潘玉龙就处在这极致的幸福中无法自拔。
落地窗里是清美的俪影剪剪,暗夜的尽处是透彻的华彩。拥着金志爱,潘玉龙已好久没有开口说话了。对他们来说,这种于无声处的交融也尽是别样的甜蜜。而沉醉在这缱绻慵懒的氛围里,潘玉龙除了叹息还是只想叹息。两个人都没有去想今天之后将要面对什么。金志爱生性淡泊,可以说本就是特立独行的人,潘玉龙跟她久了,潜移默化间似乎也隐约就糅合了她的气息,变得性格起来。
在潘玉龙的眼里,现在他要珍爱的也就金志爱一个而已。至于艰辛,既然已经向世人宣告了他的爱,那他就无所畏惧。夏虫不可语冰,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有资格说永远。可是几千年来,人类却始终是如此地执着。为了爱,哪怕受尽伤害,也没有人会轻易放弃承诺永远,没有人愿意放弃死生契阔,更没有人能够放弃与子成悦。
这样的爱,也让潘玉龙在一尝再尝深深陷落之后终于敢去想,王子公主未必就一定能终成眷属。平民的爱情也可以神话。而两情若想久长时,只能在朝朝暮暮。他要的幸福,从来就离他很近很近。就看他自己怎么去把握。这是金志爱赋予他的,是潘玉龙这辈子都不能轻易说放弃的柔软与洁白。
潘玉龙静静地凝视着窗外的白雪从天空的最深处落下来,恍若光的花瓣,夜色的羽毛。雪花纷纷扬扬地盘旋着,飞舞着,仿佛一闭眼,就能听见它们欢然飘坠的声音。潘玉龙只觉得,这每一朵雪花都似乎落在了自己的心上,让他的心在被温柔的覆盖的同时,也变得更加的纯净明亮。
静谧中,响起金志爱极满足的轻叹,仿佛诉说的也是潘玉龙此刻的心声。她的眼神是如此地迷离,竟似有说不尽的芳华道不尽的风情流转在眼底。她的笑容也是温温软软,而她轻柔的语调更让潘玉龙的心荡漾不已,“潘,雪是真实的、透明的,你也是真实的、透明的。”金志爱由衷地感叹着。
“透明吗?”微微瞥了怀中的金志爱一眼,潘玉龙笑得悠然自在,“志爱,我们之间本来就该这样啊。在我面前,始终真实透明的是你才对。。。是你先给了我真实透明的心,毫不保留地展现。。。说起来,也是你,让我感到了从未感到过的至深的幸福。。。这也是跟你在一起才会有的幸福啊。。。志爱。”
“潘。。。”金志爱转眼专注地看着潘玉龙,唇边笑意未减,“那么,幸福,也应该是真实透明的。。。所以,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幸福啦。。。一辈子都是。”
“好,金志爱。。。这辈子,就我跟你。。。一起幸福吧。。。”潘玉龙轻轻吻了吻金志爱,郑重许诺。轻轻点头,金志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亲密地依偎着潘玉龙,似乎这样就已是天荒地老。
而时间有的时候就是这么残忍,总是要在恋人间的温存怎么都嫌不够之际慨然显现它的流逝。眼见着就已夜深,潘玉龙虽然不舍,但还是下决心整装离开。金志爱送他到门边,脸上尽是深切的爱恋,“潘,这么晚了,你还要回去吗?”她的眼神也毫不隐藏地袒露了她的依依,“你可以住在这里呀。”
“不用啦。。。明天一早的班,再说外面还在下雪。”潘玉龙婉拒。
“明天我可以送你。。。”金志爱大方地挽留。
“还是算了,不方便。现在也不是太晚,我地铁回去刚好。”潘玉龙抬腕看看表,才转眼对着金志爱,微微一笑。
“没有不方便呀。”金志爱坚持,“潘,我就一个人。。。”金志爱急于留下潘玉龙,丝毫没考虑自己说了什么。
潘玉龙呼吸一滞之下脸色霎时变得通红,他眼神灼亮地看着金志爱,一时倒也不知该如何接口。金志爱见潘玉龙陡然脸红,似乎才惊觉自己的语意有些不妥,她也随即俏颜粉红。一阵迟疑之后,两人顿时陷入暧昧之中,很是不自在起来。
面面相觑了几眼,还是潘玉龙语带艰涩地勉强开口,“好啦,就这样吧。。。志爱,你也早点休息。今天似乎都让你偷了一天的懒呢。”
“好吧。”眼神一敛,金志爱颓丧地垂下双肩,为时已晚地解释,“潘,家里还有保姆阿姨。。。”忽地她又振作起来,微微睁大了眼,她随手一指客房方向,“你是住客房。。。”却显然已经越描越黑。
潘玉龙的眼睛跟着金志爱的手指看了一眼客房,清暖的笑声中,潘玉龙摇着头侧身上前拨开金志爱倚在门框上的手,“真的不用。我先走了。。。志爱,明天见。。。”随即,他轻轻帮她带上了大门。
门内的金志爱依旧红着脸,咬了咬唇,她暗恨不迭,“啊。。。真是可恶的潘。。。”
而门外的潘玉龙也没有即刻离去,只稍稍犹豫了下,他又转身伸手按了门铃。金志爱此时已从门边的监视器里看到了尚未离去的潘玉龙,几乎没有停顿地,她笑意盈然地迅速打开了门。
潘玉龙一怔,转而释然轻笑,他温柔地凝视着金志爱,“志爱,我忘了这个。。。”指尖轻拂过金志爱脸庞的发丝,潘玉龙倾身低睫,在金志爱的红唇上极尽缠绵悱恻的一吻。
片刻后,潘玉龙才直起身。红着俊脸,他再次伸指亲昵地抚过金志爱水嫩莹润的唇瓣。微微喘息中,潘玉龙看着金志爱的眼睛清淩如水,而他的声音也极是性感委婉动听,“还有。。。志爱,我爱你。。。明天见啦。。。”
金志爱犹傻在甜蜜的温存之中,却在见潘玉龙又要转身离去之际倏然清醒。一刻也不耽误地伸手紧紧拉住潘玉龙的衣袖,她同时也当机立断很有气势地开口,“潘,今晚你就住在这里。。。我要你陪我。。。”不等神情间似有一缕挣扎掠过的潘玉龙表态,金志爱整个人就已干脆利落地软软倾倒在他的怀里,动作快得一气呵成,让潘玉龙除了下意识伸手抱住她之外简直都来不及眨眼,“陪我。。。潘。。。不要走。。。好吗。。。我们可以一起。。。看雪呀!”
而随着一夜雪飞传遍汉江南北的就是潘玉龙勇敢的爱情宣言了。时代公司董事长金志爱的情事几乎一直以来就被多方关注,人们似乎从心理上早就有一种认定,即便不是世家子弟那也一定会有位相称的人在某个地方等着她。只是谁也没有料到,竟然会是一位普通的中国男人来拉开了金志爱的爱情面纱。潘玉龙与金志爱一起面对媒体的视频新闻在被成千上万的人观赏的同时,轰动与硝烟也随之顿起。
罗永基当然不会错过这段精彩的视频。对于潘玉龙和金志爱之间的任何一点互动他都看得很仔细。罗永基甚至还很悉心地翻阅了所有相关的报道。应该说,他此时的心境还是很复杂的。尤其是在接到金志勋的电话以后。听听金志勋都对他说了些什么,这小子竟然说,他不能再帮着他了。
金志勋甚至理所当然地告诉罗永基说,“姐姐喜欢的、爱的,就是我喜欢的、爱的。。。如果,我都不支持她,那么,我一直说爱姐姐难道是爱假的?”而就在罗永基质疑他的心态时,金志勋更是挑明了重点,他笑声朗朗地说,“因为是潘玉龙让姐姐笑啊。。。不仅如此,永基哥,难道你没有看出来吗,是他让姐姐变得温暖了。。。也是他,让姐姐终于从雪化成水啦。。。”
原来,就连金志勋也看得出来,打破金志爱心中坚冰的是潘玉龙,罗永基他终究还是迟了一步。面对潘玉龙的强势宣告,他的竞争似乎变得极其苍白。在这种时候,他再介入也真的有点说不过去。罗永基的情绪很低落。而明摆着要他承认失恋,一时半会儿他自忖又实在做不到。
如果那么容易就能说放弃的爱,还会是爱吗?罗永基深深地怀疑。已经给出去的心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收得回?可是,难道说他注定就只能独饮这杯苦涩之极的爱情酒了?因为,金志爱只给了他做手下的资格——也许也能勉强够格算个普通朋友了,但在潘玉龙的心里,想来是只怕连这个资格都不待见给他。不过,他还能怎么做?卑鄙的手段连他自己都不屑,更何况,他也的确不忍心因为这样而让金志爱为难。罗永基突然觉得自己进退两难起来。
此时,同样觉得艰难无比的,还有潘玉龙。有些事不去想不等于就不要去面对。这种感情宣告后的冲击,首当其冲地要承受的自然是潘玉龙自己。所以第二天几乎一当班的他就已真切地感受到了来自他周围工作伙伴们的压力。莫名的排拒,背后的私语,复杂的注目,隐隐的刁难,当然,更有突起的巴结。。。每一样,无形之中都让潘玉龙在时代大酒店的工作变得举步维艰起来。
应该说,经过最初的一些磕磕绊绊,随着来韩日长,潘玉龙已经以极顽强的毅力迅速地适应了这里的一切。可以毫不隐讳地说,是金志爱一直从旁给予他的毫无保留的深情发挥了积极作用。而作为潘玉龙自己,随着两人的恋情稳中渐深,他也在与金志爱相处的过程中更深切地感受到了爱情亲情的难能可贵。这几乎就成了他初来乍到韩国以后最重要的一种心理支撑,让他能够顺利融入新的环境。
当然不可否认,潘玉龙的努力克己与谦虚友善也给带来了相当大的助益。酒店里,本来年轻人就多,虽然生活成长环境各不相同,但工作环境的特别,让他们有机会接触各类的人。而为不同国家的人服务多了,渐渐都能各自找到共通共融的地方,在思想上首先达到某种契合。所以潘玉龙能很快和他们相处融洽也是意料中的事。同时比较幸运的是,潘玉龙也交上了象申民宇、姜敏晶这样的朋友。
特别是申民宇,如此年轻就已身居高位却从不见他骄傲自大,目中无人。雷厉风行、严谨律己的工作作风伴随着他随意从容的生活态度让潘玉龙在与之接触的过程中更得裨益。潘玉龙欣赏申民宇这样的男人,暗地里也就将他当作了自己的榜样。时间长了以后,两人之间居然慢慢结下了很深厚的友谊。
渐渐地,有时候就连潘玉龙自己都能感觉到,在时代大酒店的工作学习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他都已很顺利地进入了佳境。可是现在,随着潘玉龙与金志爱恋情的大方公开,这样的佳境先就遭到了挑战,面临破局。潘玉龙本不是迟钝的人,同事间的神态变化他当即看得很明白。似乎一夜之间,人们都不知道该如何跟他相处了。而那些原本在心中以为潘玉龙是没有侵略性的人也陡然惊觉,也许他才是最危险的入侵者。
潘玉龙在时代大酒店的境遇顿时陷入尴尬境地。他在承受着各种异样眼光的同时,也理所当然地被孤立了,情况甚至还不如他初来乍到之时。不过潘玉龙也知道,这其实就是一个非常微妙的接受与被接受的过程,一切都取决于他自己要怎么做。而潘玉龙也宁愿坚信,他的这些同事会有理解他的一天。即便他们并不如他所愿,他也不会去强求,更不会因此而影响到自己的工作。为了金志爱,潘玉龙能想到的就是在沉默中平静对待一切难堪与质疑。
这样的想法,也促使潘玉龙在工作中每走一步都越加小心谨慎。象潘玉龙这个大堂副理要做到得心应手本就不易,事无巨细,方方面面要顾及的有很多。尤其是与各部门、上下级之间随时要进行的妥善协调。有的时候,冲突的产生其实就是在一念之间。这边的工作方式又跟潘玉龙在国内时完全不同,往往一件事都要经过反复沟通才能达成一致。但只要达成了一致,那执行起来就绝对是快速有效的。
对潘玉龙来说,如今难就难在这种直面的沟通上。因为很多的事,往往就是他作为主要的沟通者去完成的。不过潘玉龙性格中的坚忍还是让他学会了及时的自我调适。就算不可避免地会遇上为难处,他更多的时候都是以工作为主,采取能忍则忍,和气退让的手段。但也决不是毫无底线。潘玉龙始终牢牢记着临行前何总给他的一番话,生意场上的精明与憨厚是相辅相成的,对人对事都一样。最重要的是做出属于自己的职业品牌,活出自己的精彩。潘玉龙似乎要到此时方能更深切的体会到了这点,所以相形之下,他也就照着这样做的越发认认真真。
况且,潘玉龙也不是什么冷面之人。不管别人对他如何,他却自始至终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待人也温文尔雅,分寸拿捏得极佳,举止间更是透着高贵大气,即使与人保持着距离,那也是一种适度的亲切随和的距离,不容人亵渎却也决不让人觉得是高不可攀。潘玉龙就象初到时代大酒店一样,对一切干脆就抱着重新开始的心,沉静缓慢地重建一个属于他的全新的工作环境。
而这所有历经的为难,潘玉龙始终都是一个人默默承受。在金志爱的面前,潘玉龙从来就是笑容和煦,温暖体贴地只做她单纯的恋人——甚至是家人。潘玉龙在心底认定,这就是他作为男人应该承担的,所以他压根就没有想到要去惊动金志爱。但是恋人间的感觉总是最敏锐的,就在两人日日的相处中,在双方相互切切的关心中,还是逃不过会被偶尔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金志爱不能无视潘玉龙的发展因这种压力受阻,她知道潘玉龙是多么重视他的理想,多么热爱他的工作,而有些事她其实只要稍稍着意一下也就很清楚了。只是潘玉龙从来就不在她面前提及他所受的一切,给她的永远都是如朗月如春风的笑颜和关怀。这让金志爱在生气的同时对他感到很是心痛抱歉。金志爱可以不计较相比之于潘玉龙她面对的压力其实只有更重更大,却舍不得潘玉龙为此受一丝一毫的伤。而既然已经知道,她就再做不到置之不理。
金志爱非常的聪明。几乎没有犹疑的,她开始寻机出现在时代大酒店。却从来不是以董事长的身份,而是只以潘玉龙女友的身份前往。并且当她每一次出现的时候,都打扮的很是轻松随意,时尚感十足但却绝不张扬。她的言行也跟普通沉浸在热恋中的女孩没有什么两样——
她会坐在公众休息区安静地翻阅着画刊,耐心地等待潘玉龙下班;
她会在看到潘玉龙每每经过时朝他灿笑着挥手,做出叫他加油的动作,可爱的模样让潘玉龙忍不住为之脸红;
她会在潘玉龙用餐时无赖地跟着一起到员工餐厅,大方地与潘玉龙共享一份餐;面对潘玉龙的同事讶异的眼光笑得柔和自在;
她甚至会主动地为潘玉龙准备点心——当然不是她做的,然后在众人的瞩目中,平静淡然地跟着下班后的潘玉龙一起回到他的宿舍中分享。。。
她对潘玉龙主动而热情,自始至终对潘玉龙都表现出一望即知的深爱。金志爱就是要让每一个看到她的时代大酒店的员工都因此明白,她是潘玉龙的恋人,仅此而已。潘玉龙在金志爱出现的最初还真有些头疼她这样。劝之不果之后,他也就听之任之了。
这是属于金志爱的贴心。潘玉龙完全能够理解并为之深深地感动。难得,为了爱,不专业就不专业吧。更难得,看到金志爱为他完全放松了自己,大玩爱情游戏,那他就该配合,只要他的爱人高兴就好。而他们两个的感情,也就在这相互的体谅中越加牢固起来。
几次下来,就已效果彰显。潘玉龙的同事很快就适应这种状况了。原来向来个性极冷淡的董事长竟然也可以为了爱而变得如此小女人,不再高不可攀,不再拒人以千里,这真是出乎所有人意外。特别是酒店中的年轻人,现在换了个角度再看,竟然都觉得这件事很是浪漫唯美起来。而自家的董事长一副娇俏的模样走在俊美的潘玉龙身边时,那就像一幅画般,可是要有多养眼就有多养眼。绝对可以帮酒店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庆典做广告。
可是,压力并不会因为潘玉龙与金志爱的容忍退让而减少。在时代大酒店的工作注定潘玉龙无法平静。这段时间,随着相处日深,潘玉龙也通过与申民宇、崔闵浩等人的交往开始渐渐熟悉时代公司。他其实也是到此时才慢慢了解时代公司的经营规模到底有多大的,那根本就是他始终只能想象的数字。而至于时代公司内部的人事到底有多复杂,潘玉龙更是曾经亲身经历。这样的重担现如今就完全就落在金志爱的身上。
在潘玉龙的眼里,了解时代公司只会让他单纯地感到,自己能够始终作为金志爱的依靠,在她的身旁支持她照顾她是件多么重要的事,他从不会因为金志爱是时代公司的董事长而就别起他意,一丝一毫都不会。他不过爱的是金志爱这个人,从前、现在、以后都是。他所有因爱而起的心思也是因为金志爱,是他最真实的心,无论怎样,他也不愿轻易地有分毫动摇。
但是真正能理解潘玉龙想法的人又会有多少呢?身份、地位、国籍。。。每一样都再再地提醒着人们他跟金志爱之间的巨大差异,他跟金志爱的不般配,同时也让潘玉龙避无可避。而这种压力比之来自潘玉龙工作中所遇到的不公更为可怕,似乎只要一不小心,就可让潘玉龙曾经一心一意的认定,转瞬即成海角天涯;让潘玉龙为之粉身碎骨,再无翻身的余地。
而对于潘玉龙跟金志爱来说,伴随着更深重的压力到来的艰难才是一场对他们感情陡起威胁的真正灾难。潘玉龙可以无视一切猜测非议甚至排斥刁难,按部就班淡然做他自己的工作,却不能忽略随着对他与金志爱报道的延续、关注度的提升而来的种种与时代公司联系起来的联想。风暴已经形成,那必然就会有爆发的一天。更何况他已经发现,事实上,金志爱所受的一切只有比他更重,更沉。Part.69.
从恋情公开化以后,潘玉龙跟金志爱能相聚在一起的时间就更短了。他看得出来,金志爱每次到酒店来其实都是利用的中午或是他下班那会儿,而每次也都是显得来去匆匆。就算是等到潘玉龙下了班,金志爱往往总是在跟他腻腻地小聚了一会儿之后,就满脸歉意地告诉他说还要赶回公司去。这每每看在潘玉龙的眼里,一样让他着实心疼。金志爱的心情他完全能够体会。她既然公事繁忙,潘玉龙心里自然也不愿意她这样子为他奔波。可金志爱总说她就是喜欢这样等着他陪着他,这样了再回公司,就连忙起来她都会更有精神。
潘玉龙一直就是拿金志爱没有办法的。无奈之下,他干脆跟金志爱约定,他说他知道金志爱的心,所以就算是两人白天碰不上也没关系,他下班后会直接去她家等她的。而金志爱却说如果她实在没空来等潘玉龙下班的话,那么,不如由潘玉龙去公司总部等她也行。总之一句话,她就是不愿意跟他分开太久,一天当中哪怕能早一点见到潘玉龙也是好的。潘玉龙想了想,最终还是同意了金志爱的说法。
于是,似乎就在无意当中,金志爱的一番话决定了潘玉龙无形中离时代公司接近了一步。不过对潘玉龙和金志爱来说,这种接近时代公司相比之于两人相互的陪伴,根本就是无所谓。因为他们两个人的世界,早已经习惯于只有彼此,始终都不会容下太多的杂念。而就是在这种无言的相伴中,潘玉龙才更为透彻地看清楚了金志爱的辛苦。
只是对于潘玉龙此时竟然开始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时代公司,终于还是让一些人不能再容忍。其实当天金志爱要独自面对媒体解决潘玉龙曝光一事时,就已经受到了执委会和董事会的一些重要干部的联手阻止。他们认为,时代公司的海外贿赂案尚在等待政府部门最终裁决的阶段;时代电子的并购案虽在进行中,但其前期的影响并没有完全消除,后续究竟怎样还要静待观察。这种多事之秋,时代公司似乎更适合保持沉默低调以尽量避开各方关注的视线。
而若想挽回诸多的负面影响,虽说的确需要有激励民众心情的良性消息出现,但金志爱在这种时候选择对媒体公开承认潘玉龙却是绝对不智的一种做法。因为在谁也无法预估后果的情况之下,只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潘玉龙是外国人,他与金志爱在一起只会让那些对时代公司尚抱有信心的国民更加失望。时代公司实在不能在此时雪上加霜。金志爱完全可以趁着只是媒体尚属疑惑猜测之际给与全盘否认。而且,她甚至都可以不必亲自出面就能解决事端。
这似乎是一次为了时代公司的最终利益的考量,却恰恰成了金志爱与她的反对者们的一次实打实的公开较量。双方藉此契机,将原有的相互试探变成了针锋相对。金志爱并不是没有慎重考虑这些持反对意见的干部们的提议。她一直都是低调冷淡的性格,自然绝对不会愿意自己的私人感情生活暴露在常人的眼光底下,但要她出口否认却公然违背了她的真实性情。
金志爱这次一点都不想退让。在她眼里,时代公司的利益取舍固然重要,但既然她与潘玉龙已是恋人,那么面对媒体终究就是早晚的事。如果她现在不想面对媒体,那则是完全出于对潘玉龙个人保护的考虑,不会因为其它。而只要可能,金志爱愿意为了潘玉龙的存在做出任何合理的解释,却绝不愿意将潘玉龙置入任何对他不利的舆论及环境中去。她的爱很自私可也很无私。只不过是这所有的自私无私都只关乎潘玉龙一个人而已。
谣言止于智者,在金志爱的眼里,这也未尝不是她跟潘玉龙的机会。她很了解自己的国情。最爱她的父亲已逝,她已无法去猜测如果父亲在世会怎样看待她的爱情,但她却清楚地知道那些来自本家及宗亲会的压力会有多大,来自时代公司内部的压力会有多大。但是这些都不是金志爱要逃避的理由。而反对者的咄咄逼人之势也让金志爱最终下定了对媒体公开的决心。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到头来还是由潘玉龙自己赶来在众多媒体前承认了他与金志爱的恋情。
当真是轰轰烈烈。却在一夜传遍韩国之后,不可避免地再度引起政府高层的深切关注。而时代公司内部两派的分歧也终于由暗至明,双方的情势由一开始的扑所迷离渐渐走至泾渭分明。与此同时,前段时间急调至中国银海的审计人员已传回明确的信息,中国区确实存在私设暗账与部分资金流向不明的问题。林载玄与金志爱已通过电话,他将接受金志爱的命令就此事不日回国做出解释,表面上则对外一律称为述职。
银海案在中国依然处于待解决状态,一时半会不会有完全消停的迹象,林载玄在中国也是疲于应对。金志爱却在此时断然要求林载玄回国述职,这在不清楚事情真相的大多数反对者看来只觉得金志爱行事颇为冲动,不满情绪因此更甚。不过也无可厚非。毕竟,时代公司海外贿赂事件虽然最终是由三名高管出面认罪了,但并不说明林载玄就丝毫没有问题。无论如何,他作为中国区首席代表都是难辞其咎。而对于金志爱的处理方式,反对之声虽有,可真要说到底,林载玄从事发至今从未回国给董事会一个合理的交代本身也难免遭人非议。所以,即便此刻仍有不满的情绪存在,但也普遍都默默地接受了。
不能接受的就是权部长。他很明白,林载玄会在此际回国,那就说明了一件事,他们的秘密帐户定已是被金志爱查到了。这本是意料中的事。林载玄私心虽重,但对时代公司一直还算忠心。想当初他也是尹梦石手下最得力的一员干将,如果不是他到银海后跟他的那番谈话打动了他,让他不得不插手了金志爱的恋情,只怕林载玄后来未必肯专心帮他做事。
当时的林载玄自认为是识时务才这么做的,现在的林载玄一样会识时务,只不过他到底会识谁的时务就不是权部长能把握的了。秘密帐户一旦完全查清核实,林载玄必得就资金的流失量与最终的流向做出明确交代,只怕权部长自己再难逃脱罪名。但是,他也不能在明知已露馅的情况下还要坐以待毙。汲汲经营了这么久,权部长自忖也不能那么轻易地就放弃。那么,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自己从此事中全身而退?
现在,他们阵营与金志爱一方的冲突歧义显然已是明摆在桌面上了。而还有件不能容忍的事就是,尽管只有寥寥数次,那个中国人此时还是出现在了时代公司。权部长并没有跟潘玉龙正式见过面,而据可靠消息,潘玉龙到公司更多的是为了陪伴金志爱,似乎并不关心公司的经营。可就算这样也还是要引起千百倍的警惕。
欲壑难填,一个人心态的变化谁也说不好。有哪个人能保证自己面对巨额的财产诱惑可以丝毫不动心。这种在权部长等人眼中的入侵比当初金志爱聘请的高级职业经理人管理团队的进驻更让人胆战心惊。根本不可同日而语。潘玉龙现在是不关心时代公司的经营,但一旦他与金志爱有了婚姻,那毫无疑问的,不关心就只能成为一句空话。这也意味着此种纯粹的外来势力的侵入是一定会坐实的了。更何况,这个中国人又不是没有因为金钱的诱惑犯过错。现在时代公司内部跟权部长一样想法的人只怕不会少,不过究竟要怎么阻止这件事,看样子还是要好好费尽一番思量。
的确,来到公司后的潘玉龙基本上都是呆在董事长室旁附设的休息室里看书或是上网,一直就显得很低调很安静。金志爱虽然从不刻意对潘玉龙隐瞒什么公司事务,但潘玉龙自己却很明了自己的身份。他是个敏感的人,从第一天走进时代公司起,他就感到了那些来自公司职员们的强烈复杂的情绪,绝对甚过他酒店里的同仁。面对这一切,潘玉龙都是淡淡掠过,从不让它们多停留在自己的眼底。不是他要这么疏离,而是他已习惯自己的心情只随着金志爱的波动。
韩国人工作起来往往极勤力,公司员工加班加点都属正常现象。金志爱作为董事长更是以身作则,晚归也是常事。集团如此庞大,运转即使正常一样难免事多。多数时间金志爱都在审阅赶批公文,有时也会因为会议拖得晚。潘玉龙的回避金志爱全看在眼里。她不想多勉强潘玉龙,更不想让自己伤感。潘玉龙能在她的要求下来公司陪她,已经让金志爱觉得开心快乐无比。对她来说,爱一直就是一件简单的事。而她的潘只会让这种爱变得更加纯粹。
其实潘玉龙在等待的时候常会悄悄走出来看看忙于公事的金志爱。眉头轻锁间道不尽他对金志爱的怜惜与爱恋。看得出来金志爱这两年来变化真的很大。给崔秘书等一干部众下达起指令来明快而果断,处理起事务也沉稳中已越渐有大将之风。工作中金志爱亮眼坚强独立的模样,每每让潘玉龙在旁看了一样心动不已。可也总是在这样的时候,他的心头无法控制地会有别番滋味浮起。
是的,这曾是潘玉龙始终接触不到的金志爱的另一面,现在就一一呈现在他面前,却让潘玉龙在那一霎时总觉得有些遥远。这种感觉伴着他欣赏、体恤的心情而来,也让潘玉龙不由从心底漫起一种苦涩。他知道,这跟自己当初在1948房看到金志爱强势应对时代电子危机时的心情完全不同。眼前就是他最爱的人——似乎从互相认同的那刻起就已注定了两人的差距。潘玉龙不是害怕这样的差距,他只是害怕,怕他们的爱不足以弥补这样的差距。
金志爱有时会在偶尔抬睫发现静立一旁的潘玉龙后,立刻一改手中的忙碌,宽慰抱歉地朝他轻笑;更多的时候,金志爱在看到潘玉龙若有所思的神色后,会直接停手站起身,在潘玉龙不眨眼的注目里,在他的欢然展颜中,静静投入潘玉龙温暖的怀抱,将所有的疲累理所当然放心地倾泻在他轻拥的臂弯里。潘玉龙爱极了这个样子的金志爱,而每当这个时候,那种相濡以沫的认定感似乎也就在一瞬间里融化了他心头所有的酸涩跟微苦。
不过,潘玉龙的回避不代表他真的就是不关心不清楚金志爱所需要面对的压力——也许准确地说,应该是他们两人共同的压力。而时代公司最近发生的事又有几件是潘玉龙不知道的?即便是董事会跟执委会对他的反对声他也都从崔秘书跟金志爱的简短对话里知道了。潘玉龙自然无法忽略。虽然他是在金志爱的面前保持了沉默,可他终究无法逃避慈祥的朴夫人对他的主动关心询问。
而在朴夫人的提点下,潘玉龙才恍悟,他跟金志爱的爱情似乎已触及了太多人的利益——他是孑然一身一无所有的外国人。他与金志爱在一起实在让人无法不去联想,是不是就意味着时代公司也许会有大权旁落的一天;同时,隶属于金志爱的财产分配归属会因此被反复郑重其事地搬上台面。。。更有甚者,种种因此而产生的不确定因素很可能会最终导致时代公司的分裂瓦解。。。
这不是潘玉龙想要的。只是他无法阻止更无法辩解。而这也让他所要面对的压力再不会是浮于表面。只是简单的相爱而已,却因为种种已经涉及到更深层次或者说是人性本质的东西而悍然转化成旁人眼中一触即发的危机。并且,所有的推测也都在预示着这种种危机,也许会在今后某一天,在他猝不及防时,在他和金志爱都还沉溺与爱的美好曼妙时,突然跳出来成为他们之间最可怕的障碍。潘玉龙只要一想到对他来讲,这一切已然就成为了他与金志爱相爱的现实,他就无法不感到一种不可测的压力。他也因此越发地感同身受,金志爱在此际要承受的又是多重多沉。
可这一切压力的到来显然都还不够。更为严重的是,潘玉龙第一次与罗永基在时代公司碰面,就听到了他带回的一个惊人的消息。原本政府对时代公司海外贿赂案的有意减罚突告终止,有明确的消息传出,政府部门对于时代公司的惩戒将维持原有意向。这在全盘否定了时代公司前期努力的同时给时代公司未来的经营带来的打击也是巨大的。而如果消息一旦正式公布,时代公司近期本已不稳的各项投资毫不怀疑将再次受到冲击。
金志爱一时怔在罗永基带回的消息中。她毫不怀疑罗永基的可靠。凭着罗永基的人脉,金志爱就知道消息肯定属实。差别只在于时间公布的早晚而已。她疑惑地看向罗永基,对于此种大事的变故一时也很是不解,“罗永基先生,我们前期的谈判工作进行的很顺利啊。。。同政府部门的协调也很到位,现在怎么又会发生这样的事?”
罗永基微微苦笑着低头,“董事长,对于我们公司海外贿赂案的惩戒,政府部门的考量一直是持小心谨慎的态度的。虽然此前其他大公司也曾发生过类似的事件。。。不过就公布的惩戒方案来看,都属合理范围。。。所以,如果真要维持原状地公布对我们公司的惩戒,只怕我们也无可非议。”
“那就是说我们现在已毫无补救的办法了?”金志爱沉吟着思索,神色间明显的烦恼起来。
“董事长,恐怕是这样的。”罗永基对金志爱不想隐瞒。
“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本已概定的事又发生变故的吗?”金志爱想了想,还是慢慢问出口。
“原因啊。。。”罗永基一顿,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崔秘书,见他也正皱着眉头一脸的慎重,罗永基转开眼,淡然接了下去,“董事长,是有一点传言。。。但既然只是传言,我想还是不要多提为好。”
崔秘书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深思的流光,但却未置一词。而金志爱则一敛烦恼,振作精神,她双眼紧紧盯着罗永基,只是简单命令,“请快说。罗永基先生。”
罗永基沉默了片刻,勉强开口,“董事长,如果真要说的话。。。这件事,可能还是跟您前段时间对外宣布您的恋情有关。。。”
“什么?这怎么可能?!”意外加吃惊,让金志爱下意识地直起身,而她的语调也不由提高了起来。
“的确是这样没错。。。我已通过我父亲的关系询问过商务部,这是从他们内部传出来的消息。。。应该不会有太多偏差。。。”罗永基坦然看向金志爱,给予她最后的肯定。
“我的恋情。。。这跟商务部有什么关系?”圆睁着大眼,金志爱噎住,她以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罗永基,一时怎么也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关节。
“董事长。。。”一旁始终没有出声的崔秘书此时终于将金志爱的注意力引向自己,“罗先生的话不会错的。。。您的恋情,我国的商务部一直就很关切。。。况且。。。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我的恋情商务部一直都很关切。。。不是第一次。。。”金志爱直觉惊怒交加,晶莹的眼中已满是透亮的火花闪烁,“崔秘书,立刻给我解释清楚。”
轻轻叹了口气,崔秘书先不以为然地看了看罗永基,才温和地转向已是满脸透着绯红的金志爱,“我早就听说,两年多前,董事长跟潘先生在银海发生的事就已引起了商务部的注意。。。好像当时跟公司内部的人还表示了对此事不满的态度。。。至于那时潘先生跟董事长您之间随后发生的一切。。。因为最终并没有出现他们不乐见的结果,所以,董事长,商务部后来还是选择了沉默。。。只是现在形势不一样了。这段时间,关于您跟潘先生恋情的炒作一直就沸沸扬扬,并没有随着时间的过去而终止,商务部当然会再度关切起这件事来。。。因为您如果跟潘先生的恋情维持下去,势必会走向婚姻。。。潘先生是外国人,并没有坚实的经济基础。。。婚姻的后果显然有可能超乎想象地严重。这意味着时代公司的资产由此就可能造成不必要的流失啊。。。所以关于贿赂案的惩戒迟迟不下,甚至最终可能会维持愿意,这期间的原因也就可以理解了。”
“商务部一直就在关心我的恋情?”金志爱越加恼火,“为什么你们从来就没有人提醒过我?”崔秘书恭敬地低下头,没有再回答金志爱的质问。
“董事长,恕我直言,这件事。。。提醒您有用吗?”罗永基突然接住话题。
金志爱转脸直视着他,“也许是没有用。”金志爱说得干脆,“但是至少可以让我知道,反对我的人和事到底有多少——至少可以让我知道,我遇上的危机到底有多少。”
罗永基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商务部甚至在更早的时候就已对金志爱的恋情表示了关注。而他随即也联想起那段关于潘玉龙的调查资料,从中虽然看不出商务部有没有插手,但只要他们曾明确地表达了不满,那么,会执行他们意向的一定大有人在。看来,有必要再去好好调查一番了。不过,罗永基还是忍不住想以朋友的身份问一下金志爱,“志爱。。。潘玉龙值得你这样吗?”他知道最近潘玉龙常常会出现在时代公司,不过他一直就没有遇见过他。大多数时候听说他都等在董事长室旁的休息室里。
“什么?”金志爱奇怪的看了看罗永基,此刻的她已逐渐恢复平静,“潘就是潘,他不值得还有谁值得。。。”
罗永基的神色有一刹那的受伤。而深深的打击也当即浮上他儒雅的脸,他眼底的光芒在抑郁中忍不住透出一丝妒意,“真是的。。。那个家伙,可真让人妒忌啊。。。志爱,你想过没有,如果宣布的话,只怕这回公司就真的会有麻烦了啊。”
“你是指经营上的吗?的确。。。有这个可能。”金志爱略一思索,转向崔秘书,“崔秘书,立即通知下去。我要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应对方案。虽然已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但我怕做得还不够完善,我要最终万无一失才好。”见崔秘书恭声答是,金志爱再点点头细细交代,“崔秘书,在惩戒没有公告前,不相关的人等一律不必知道。还有。。。今天的事,潘也不必知道。”
罗永基跟在场的崔秘书互视了一眼,又同时看向一旁的休息室。意外的是,他们发现休息室的门此时竟是开着的。而静静直立在门边的就是潘玉龙。他显然已经听了好一会儿,从他的神色表情来看,只怕该知道的也早就知道了。金志爱一抬眼间也看到了潘玉龙。而更清楚地是,她也同时看到了潘玉龙眼中深深的忧伤。
金志爱不由怔忡,微微的心痛中她的眼圈骤然泛红,“潘。。。”
潘玉龙慢慢地走了过去,站定在仰脸看他的金志爱面前,他觉得自己浑身都泛着痛。潘玉龙盛满忧伤的黝黑双眼中似有一缕柔亮划过,而伸指轻轻触了触金志爱抖颤的眼睫,潘玉龙完全无视崔秘书和罗永基的存在地将金志爱重重拥进自己的怀里,“志爱。。。对不起。。。”他说。
金志爱闻言顿时泪盈于睫。片刻之后,她从潘玉龙的怀中挣脱,伸手快速擦去自己脸上的泪痕,她笑意盎然地看着潘玉龙,“说什么呢。。。潘。。。没有对不起。。。我们之间也不需要对不起呀。。。”
潘玉龙的唇色有些淡白,他没有再接话。其实在曾经的潘玉龙心里,他从来就一直以为金志爱美得只能这样远望,只能成为天边的风景。而要到后来,似乎在经过了百般痛楚绝望的思念之后,潘玉龙才惆怅至极地发现,这原本相似的心,原来竟会自己挣脱距离,在注定的拐角,注定的时间,再次与她相遇。可是相遇之后呢?是不是就真的可以单纯相爱简单相恋?不,今天他所听到见到的一切,再次告诉他,是真的不能呐。这是潘玉龙生命中不可逾越的距离,让他在单纯爱恋的同时却只能看着金志爱感受真切的悲哀。而随着潘玉龙的疼痛由衷而起的是浑然的无力。潘玉龙的心在这一刻忽然沉重得让他自己都负担不起。
Part.70.
罗永基没有去参加金志爱临时动议的紧急会议。他的工作做到这个份上,除了继续与政府及法务等相关人员周旋,充分发挥他谈判高手的特长与能力外,似乎更多的也只能是打足精神应对接下来的风险。而在看着金志爱与崔秘书消失在会议室后,罗永基略一思索,随即返身再次回到了董事长室。
董事长室里,潘玉龙正静默地坐在沙发里,长睫低垂间似已深深地掩藏起他无数的心事。他的表情也是一片冷然,让人瞧不清楚此际的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听见门边有微微的响动,潘玉龙轻轻抬睫,在见到进门的是罗永基的刹那,他的眼底掠过一丝意外。不过,潘玉龙并没有吭声,也没有起身。只是转而神色淡然安定地看着罗永基再次走了进来。
罗永基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静坐着的潘玉龙,片刻后,他走向沙发,躬身大方地在潘玉龙的对面坐了下来。十指无声地叠成塔状,罗永基那稍带锐利评估的眼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潘玉龙,而在一阵细细的慎重审视过后,他的神色间更多的流露出的是不以为然。不知不觉中,似乎这个中国男人,已成为他此生感情上最大的劲敌。虽出乎意料,但尚可接受。罗永基暗想。
选择在此时坐到潘玉龙的对面,罗永基自然也是有他自己的理由。他是律师更是谈判高手,罗永基当然毫不怀疑自己的能力。若说此生他最擅长的是什么,毫无疑问那就是他最擅长抓住对手的心理和薄弱处,从而为己方争得最大可能的利益。现在,他就准备将这项擅长在潘玉龙面前发挥到极致。
罗永基觉得,无论他跟金志爱之间的感情在今后会不会有进展,首先他个人从诸多已发生事件中就实在无法认同潘玉龙了。不是他自私有偏袒,在韩国这个社会,潘玉龙与金志爱要发展起感情来实情就是千难万难。如果说潘玉龙以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么今天起的他心中一定会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清楚楚。
就在刚刚罗永基怔然看着他们两个在自己眼前相拥的一刹那,他的心中忽然就起了这么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简直当即就能肯定,潘玉龙有朝一日一定会给金志爱带来伤害。而这是他此生最不乐见的一件事。因为,他也如此地深爱着金志爱。罗永基想,他绝舍不得金志爱再流一滴泪,尤其是为了潘玉龙这个人。潘玉龙会不会伤心从来就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他的眼光既然已是为金志爱深锁,那么,罗永基不介意为她做到绝。
沉默的对视中,两个人都没有开口。潘玉龙也并不是对罗永基重返的来意毫无知觉。其实潘玉龙对罗永基一直都是冷淡的成分居多的,这个男人带给他的威胁感始终多过带给他的好感。对于潘玉龙这种从来就是不喜争斗的人来说,如若不是逼到忍无可忍,印象中是不会轻易对旁人起防备之心的。潘玉龙不是没脾气,只是他习惯隐藏起自己的情绪。失控的心今生既然已认定了金志爱,那么,一切与金志爱有关的感情与事就是他隐忍的底线。
好在罗永基并不是什么阴险之辈。应该说是他的自傲和他的优越感在一瞬间当中桎梏了他,让他在每每面对潘玉龙的时候,似乎更喜欢以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做冠冕堂皇的事。两个男人的关系其实一直也都有些微妙。在似敌非敌中互相试探,互相容忍也出乎意料地竟然慢慢互相了解。不过,还不至于互相欣赏。就象此时,潘玉龙虽明知罗永基的来意,他也绝不会主动去询问。罗永基的表情他是尽收眼底,但潘玉龙早就学会不动声色地从容面对。他会等待,等待罗永基率先揭示他坐到自己面前来的真实来意。
果然,罗永基终于在一阵眼含复杂的审视过后,淡然开口,“潘玉龙,你现在知道你给志爱和她的公司带来多少麻烦了吧?”
一抹忍耐在潘玉龙的神色间浮现,他不答反问,“罗永基,你重返这里的目的难道就只是想再提醒我一遍?”
“当然不仅仅是如此,潘玉龙。我只是还想来提醒你,这一切才不过刚刚开始。从你对我国的媒体宣布你的恋情起,你就将志爱置于不可测的漩涡中去了。因为你,志爱究竟还会遇到些什么,现在谁都已说不好,但显然,绝对不妙。”罗永基的语气平静地陈述。
潘玉龙的眼神微黯,罗永基说的都是事实,他只怕已根本无法回避。但是,作为潘玉龙自身来讲,他也的确从来就没想过要回避。当现实主宰一切,那么爱情终不能再止于单纯。而既然爱已不可避免地融入现实,他能做的也就是让自己以现实的心来面对。从来又有多少事情是他潘玉龙可以主动去选择的?
罗永基敏锐地察觉到潘玉龙那略有波动的情绪,眼中顿即似有浮光闪过,他轻松地靠进沙发,望着没有搭话的潘玉龙说得更像是漫不经心,“怎么。。。潘玉龙,你就准备这样置之不理,听之任之或是。。。你其实根本就不在意——因为,你毫无解决的办法?”而随着出口话语的莫名尖刻,罗永基看着潘玉龙的眼光也逐渐变得税利起来。
潘玉龙不起一丝为自己辩解之意,冷淡的神色间一片显而易见的沉默拒绝之色,他没有避开罗永基隐隐带着点敌意的直视。良久,潘玉龙才从沙发中站起身,直接准备离开。
“潘玉龙,你就是这么爱志爱的吗?只会逃避?”看着似乎没有意思为自己争辩的潘玉龙,罗永基的语气转瞬变成重重的质疑。他的眼光同时流露出明显的不信任——还有明显的挑衅。
“我怎么去爱,罗永基,似乎还轮不到你来质疑吧?”潘玉龙一顿,终于转身看向罗永基,话也说得很不客气。
“现在也许是这样没错。。。”罗永基点头,“不过,潘玉龙,你还是听好了。。。对于会伤害志爱的任何人、任何事。。。我都绝不原谅!”盯着潘玉龙,罗永基说的深沉。
潘玉龙的眼底有一簇暗火跳起,灼亮了他看似清淡的脸。他暗暗握拳深深的吸了口气,让自己突起的情绪略略平复了些,然后一言不发地,潘玉龙静静地消失在休息室门后,独留神色复杂的罗永基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
不管怎样,潘玉龙和金志爱的生活总还是要继续的。两人不仅要应付各自日益繁忙起来的工作,同时更紧要的是要在此时学会共同扶持着,去坦然面对来自方方面面明的暗的想阻止他们在一起的势力。潘玉龙知道自己在公司经营上是绝对帮不了金志爱什么忙的,从那次在时代公司他听到一切起,从他知道他的爱其实很有可能带给金志爱灾难起,他就知道自己甚至都不能再去强势地争取。就连他想要保护金志爱的心在瞬间也都变得微薄得不堪一击。
潘玉龙想,他不能行将踏错一步,他也不能只顾着自己的感受。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无端地隐忍,勇敢的承受。也许,这就是他此际对金志爱的最大的帮助。金志爱不要潘玉龙有一丝一毫歉意的爱护之心,其实只会让潘玉龙在深爱她的同时也更加的容易暗自感伤,但他从不曾在金志爱面前流露出半分这样的情绪。潘玉龙知道,金志爱哪怕表现的再坚强,她在感情上始终都是敏感而脆弱的,他舍不得金志爱再为了他伤心。
日子在不知不觉中流逝。这段时间以来,潘玉龙跟金志爱都在经历着感情与事业的双重洗礼。虽然他与金志爱的爱情影响在酒店里一直就是余波未消,但毕竟已渐有和缓之势。这是一个繁忙而势利冷漠的社会,每一张脸后面都有着故事,谁会比谁能更关心一点呢?而真要见得多了也就不足为奇。别的不说,在有些别有用心的人眼中就看的清楚,这时得罪了潘玉龙他们也不见得就有什么好处,毕竟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一样了。况且,潘玉龙在工作中从来就是兢兢业业极为严谨,凡事他都事必躬亲不肯有丝毫马虎,正是潘玉龙始终谨慎端正的工作态度,让人对他无法诟病。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有几个重要的节日——圣诞节、新年和韩国国内传统的农历新年也将陆续到来,似乎到处都因此开始洋溢起一种欢欣的气氛。作为大堂副理,潘玉龙在日常的接待中敏锐地注意到,来时代大酒店消费的韩国本土客人开始多了起来,渐呈泉涌之势。潘玉龙查阅分析过历年时代大酒店在此阶段的本土客流量数据,只有今年是直线上扬并明显大胜往年,预订销售甚至已排到农历新年以后。
潘玉龙知道韩国人是很重视过节的。但今年会表现得这么突出,一定有它深层次的理由。根据他的预测,这种良好态势很有可能延续到第二年四月的樱花祭期间。因为这一时期的韩国,传统节日与法定节日还有不少。当然,这只能是酒店营业节节提升的片面原因,不可能从根本上影响到酒店整体的销售。潘玉龙同时调阅了当年时代大酒店的部分销售记录,在对各项经营指标的详细分析后,他结合酒店现有资源当即做了个方案,建议酒店高层要全面重视近期客户对象的转变。
对于潘玉龙的意见,申明宇是持明确支持态度的。不过在申明宇看来,今年本国客流量在忽然间大大增加最深层次的原因,只怕就只有一个——而且绝对跟潘玉龙金志爱脱不了干系。试想,如今的韩国还有几个人是没有听说过潘玉龙这个人的?潘玉龙是淡然不自觉或者说是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做太多的联想,只因为他目前实在没有太多的精力再去关注这些。可申明宇不一样,他是总经理,他可不能全然无察。申明宇通过对营销部提供的数据及前厅部、客房部反馈过来的信息稍作研究就大致明白了。
申明宇也明白潘玉龙和金志爱一起,现在正是到了无比艰难的时期。他们两个已公然挑战了韩国社会的因循守旧的保守本质,但纵观整个社会也并不完全就只有反对之声。最起码,在所有关注此次事件的韩国男女老少当中,就有不同的声音出现。凡事均有两面性,对原有老观念不以为然的也大有人在,表现出来对这件事的态度自然会不同,因此,支持的人也并不是全然没有。
只不过持赞成态度的往往还是年轻人更多些。毕竟浪漫忘我且不惧世俗的爱情只有电视里才有,如今身边真的发生了,怎不让人为之神往?时代大酒店本就是个充满传奇的地方。光前董事长金成焕的一生就有很多让人津津乐道之处,那个享誉在外普通人轻易去不了的神秘观景台更是话题之重。
何况时代大酒店整体建筑本身就以带着古典的优雅精致见长,有着许多处让情人们流连忘返的景致。比如每当到了冬季,那终日碧波粼粼的露天游泳池会变成恋人们彼此确认爱情的浪漫滑冰场。特别是在圣诞节和新年的夜晚,整个酒店7万多盏彩灯一同点燃,灯火通明,交相辉映,将节日的喜悦欢然推向另一个完美高潮。华灯下的浪漫使这里成为许多恋人们首选的约会场所,几乎很多恋人都认为能够到此共同渡过一晚是此生再浪漫不过的事。
往年年轻人也许还会因为各种原因做出他选,可今年不同。今年有了潘玉龙跟金志爱事件,那段几乎人人都不会错过的VCR里,潘玉龙每每看向金志爱的爱恋无比的眼神,潘玉龙跟金志爱笃信初雪天会带来幸福时的甜美,潘玉龙对金志爱大方说我们去约会吧的温雅。。。一幕幕的都让人记忆犹新,都让人会不由自主地感动,都让每一个想到时代大酒店度假的人觉得,倘若不小心能遇上他们也会是一种幸福——一种可以被分享的幸福。在这一点上,申明宇作为过来人,作为酒店的掌权者,显然比潘玉龙看的更清也想的更深。
现在申明宇就是想利用这一点帮潘玉龙一把。所以,申明宇私下对潘玉龙也没有隐瞒他的想法。而潘玉龙一听,却是当即呆住,半天做声不得。对潘玉龙来说,他的这场恋情在给他本人带来太多的不公和委屈的同时,竟然无意中还会为时代大酒店创下了更多的经济效益,倒真是件他意想不到也让他感到啼笑皆非的事。但是,他还是婉拒了申明宇要他跟金志爱藉此机为时代大酒店拍宣传特辑的建议。
不是潘玉龙不明事理。他只是觉得他和金志爱都是低调的人,一生当中高调一次就已足够了。毕竟,恋爱只是他们自己的事,真的不方便与世人共享。工作上他绝对会尽心力的,即便知道这种宣传也许会对他有帮助他也不愿照做。归根结底,潘玉龙不喜欢将他和金志爱的感情他用。他喜欢纯粹简单,至今犹如此。就算这个现实的社会不能容忍他的爱情,可是潘玉龙还是想着,终有一天,他们的爱能够克服一切,能够再不为世人瞩目,能够重新又回归普通寻常。
申明宇会因为他是潘玉龙的朋友义无反顾地支持他跟金志爱固然可以理解,但竟然还会有人因为自己的私心也不反对他们。比如金载花,金志爱名义上的继母就是。这倒真的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了。说起来,原本的金载花是准备利用这天赐的良机好好掀起一番风浪的。当初金志爱埔回国就在机场上饱受媒体的围堵,就是她的小杰作。初试牛刀之后,金载花也一直念念不忘对金志爱再施打击,当她看到金志爱的恋情大白于天下时,金载花觉得自己似乎同时看到了儿子灿亮的未来。她一不由得有些喜出望外。
在父兄的从旁分析提点下,金载花终于决定要反其道而行。此时的她一定要对金志爱的恋情表示支持——金载花几乎毫不怀疑,金志爱若想最终保有她的爱情,那么她肯定就要做出相应程度的牺牲。因为,韩国这个国家是不会容忍允许象潘玉龙这种身份的外国人进入它的主流社会的。金志爱会为了爱情昏头,她不会。而一旦时候到了,也就意味着她跟儿子重新奋起的时机到了。
金载花的如意算盘一向打得好,她看得很明白,只要她能耐心地等待。金载花想,她现在一点都不介意这种等待。她甚至还很享受这种过程。所以,在儿子金志勋面前,她也有意无意地表示出她同情并支持金志爱的神情,让金志勋惊讶的简直以为自己的妈妈转了性。不过,金志勋还是很高兴金载花能这样对金志爱。毕竟,两个都是他最爱的人。
当然,潘玉龙跟金志爱是万万不知道金载花的这种曲折心思的。何况作为潘玉龙来讲,他根本就不认识金载花,纯属无关紧要的人和事而已。而他最近也的确无暇分心,一来是因为潘玉龙在时代大酒店大堂副理这个职位上即将培训学习期满,按最初的工作岗位设定,潘玉龙接下来会调到客房部更深入地继续他下一步的培训任务,在新的培训开始前,他要忙着对前段时期的大堂副理这个工作进行阶段总结。申明宇的意思是要他在新年以后换岗,潘玉龙同意了。
另一件事就是,说来也巧,潘玉龙就在此时接到汤豆豆辗转打来的电话,说她准备跟阿鹏一起到韩国来度假。毕竟以前没来过韩国,而汤豆豆又不想她纯属私人性质的玩乐变得公众化,所以,她理所当然地要求在韩的潘玉龙帮忙订房安排行程。对于汤豆豆的要求,潘玉龙再怎样都会毫不犹豫的应承下来的。跟汤豆豆已经太久没见,乍闻她要来的消息,潘玉龙当即从心底就涌起一阵仿似快要见着亲人般的激动和纯然的喜悦,他是真的打心眼里高兴汤豆豆能来韩国。只是这段时间的忙乱却让潘玉龙忽略了主动对金志爱提起汤豆豆即将跟阿鹏一起来韩的事实。
就在各自的忙碌中,潘玉龙跟金志爱见面的时间也越发地紧了起来。不过这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的感情,反而正因为如此,两人也就越加地珍惜能在一起的短暂而美好的时光。爱情在此时对他俩来说就是一种萦绕着淡淡忧伤的蜜甜,他们不在乎现实的艰难,却在这样的相爱中寻找到他们感情真实的归属,并终将它融入心刻入骨。
因为白天大家都比较忙,潘玉龙跟金志爱往往只能在晚上见面。而为了能见面,再晚,两个人都会互相等。有时候待的实在晚了,再加天气又冷,潘玉龙也会留宿在金志爱的公寓里。渐渐地,反而潘玉龙的单身宿舍倒看似成了虚设的了。不过这样一来金志爱却极之开心,她才不要潘玉龙住在那宿舍里。现在的她不知怎地对潘玉龙极为依恋,往往他前脚才离开她就已开始控制不住思念。所以,在金志爱看来,与其两个人分开来寂寞相思,不如一起依靠着相互取暖。而潘玉龙对她的照顾永远都有着别人无法比拟的贴心。她已习惯。无法稍离。
潘玉龙自己也极喜欢这种始终只有他跟金志爱的两人世界。安谧的温馨的让他流连忘返的情人世界。也许对他来说,他在将来真的还要承受许多,但再怎样,他也不过是个25、6的年轻人,对美好的爱情正处于无法不贪恋的时段,更何况他们本就两情相悦。其实两个人都比较好静,这一点在两人私下相处时就表现得尤为明显。但他们还就是有本事将这种静的甜美发挥到极致。恋人的心是最难捉摸也是最好捉摸的,两人不过是在深重的外界压力中坚守一段属于他们的誓约而已,却从这日日的相知相惜中收获一份赤诚和感动。而正是因了这种感动,让潘玉龙对自己投身在这场爱情里后所遭遇、所付出的一切都无怨无悔。
而命运总喜欢考验那些想爱的人。似乎不经过一些磕磕绊绊风风雨雨,最终就不会得到永远的真。困顿和阻碍并没有随着潘玉龙和金志爱平心静气的面对而减弱,却是接踵而至。金志爱虽然目前对时代公司的经营大局掌控有加,但波澜起伏之处总是难免。就在一切形势暧昧未明的时候,中国区总代表林载玄悄然回国。
其实林载玄对于这次回国也很是费了一番思量的。为了能安全回到国内,并不先期惊扰到权部长,林载玄也花了点功夫,动了点心思。他早就察觉了他秘书的不可靠,所以,一切行程他这次都没有通过秘书之手,也镇定地没有在秘书面前表示出他有任何要回国的迹象。直至在临上机前他才表演了金蝉脱壳之计,而顺利回到国内的第一件事,他就及时联络到崔秘书,要求他将自己的行踪保密起来。此时的林载玄当然首先要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他知道,此时的权部长必定已知道他回国了。
不能怪林载玄会如此的小心谨慎。因为从近段时间跟权部长的频繁通话中,林载玄本能的感到了一种渐渐逼近自己的危险。为权部长做事已有近3年的时间,林载玄不敢说自己对他全然的了解,但还是心知肚明他的手段的。所以,当初出于对自己的保护,他在答应帮权部长走账的时候就坚决表示出了绝不询问资金的具体流向的意愿。而这样的提议也似乎正中权部长的下怀。但若说林载玄一点都不关心,那也不可能。
林载玄早就听说,权部长一直跟国内的一些政客及政府要员过从甚密,甚至他本人也毫不掩饰他对某些政治家、议员提出的主张和观点持狂热的追捧态度。而每年光他那一块跟中国区来往的资金额就不是一笔小数目,如果用于某些政治目的或是投资某些对象那可就绝不容小觑。林载玄虽然表面听从了权部长的建议对中国区的暗帐做了实时的处理,但他毕竟还是留了一手。而他现在不仅要靠这一手去跟权部长讨价还价,他也要靠这一手从金志爱那里获得最终的免责。
Part.71.
对于林载玄的回国,金志爱第一时间表示了关注。崔秘书在接到林载玄要求对他的行踪加以保密的电话后,立刻就向金志爱做了汇报。金志爱目前大致能掌握的也就是中国区暗帐资金流动的数额,还有几个与国内往来的帐户,但对那些大笔资金的最终流向却始终不明。林载玄在甫一回国的要求竟然是保密行踪,并且明确表示这是为了个人及家人的人身安全的做法,让金志爱莫名感到了事情的严重。看来,中国区的暗帐一事绝没有表面所现的情况那样简单。如果仅仅只是涉嫌公司高层人员贪污倒也好办,就怕事情实际上已远远超出想象,或者,已经是比想象中的还要可怕了。
金志爱顿觉脊髓阴寒,她也不由加深了对整个暗帐事件的焦虑。时代公司最近事故频频,这桩事的发生无疑又是在雪上加霜。而金志爱本人对于这样的频频事故,除了打足精神沉着应对,好像更多的竟是只能等待——等待着它们前赴后继地一一爆发。虽然不否认她的身后始终有强大的职业经理人团队在支撑着她,但也不可否认,她已颇有精疲力竭之感。而这种感觉,在金志爱每每看到潘玉龙温暖而透明的笑颜时,总会显得犹为强烈。
有时候,金志爱甚至也会想,为了她的潘,就这么自私地让一切结束了也好。只是世事总是那样难两全。金志爱几乎毫不怀疑地肯定,潘玉龙首先不会愿意她做出这样无奈的逃避,也一定不会愿意她做这样激烈的选择。所以,似乎在此刻要倾心自由地追随她的潘——她的雪山已成了金志爱心底的一种奢望。因为,凡尘俗世中,几经挫折后,金志爱终于深深明白,其实,就连她跟潘玉龙的爱都早已无法平静的不受其扰。
金志爱甚至总在那一瞬间会产生一种错觉,那如阳光一般温暖纯净的笑脸她会不会在有一天终是留不住。也许一切仍然会如他们初见时那般美,潘玉龙对她的爱仍然会如雪那般晶莹纯粹,可她知道,她的潘啊,却也最喜欢将他最重的心事深深隐藏,向来如此,从来如此。金志爱发现,就在潘玉龙对她一日胜似一日的依恋里,就在他对她毫不保留的热爱里,始终不能消散去的还有他眼底的那一缕忧伤。
所以,每当潘玉龙清淩如水的眼看向她时,金志爱总感到那眼神就会让看过的人都疑惑了,跌进去,再爬不出来;可每当他轻笑一瞬,又莫名总让她见着有些心痛。而那又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在时时刻刻地牵绊着她啊。于是,金志爱坚决地选择忽视这种奇异的伤感,却宁愿自己就这么困溺在潘玉龙的眼中一辈子。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跟潘玉龙都已逃不脱此生对彼此的羁绊,那颗跃跃欲试欲罢不能的心,就是他们对从此能一起幸福的无限渴望。在那一刻,她真的什么都愿意为他去做,只要能在他身边,感受相拥间绵绵的暖意,便是当即死了,亦无悔无憾。
因此,无论怎样,如今的金志爱再不能想象自己会失去潘玉龙。她无法容忍也绝不允许。爱情会让一个人变得坚强,尤其是女人。这句话现在再次彻头彻尾地应验在了金志爱的身上。而那种可以断然抛却一切的气势和坚韧,似乎只要金志爱想,也都可以立刻付诸于行动去坦然展现出来。
潘玉龙并不知道金志爱心中的那些曲折。最近一段时间,他根本就不去关心外界的纷纷扰扰。他的心也许会很大很大,却在每每见到金志爱时就乍然变得很小很小,再容不下其他。金志爱为公事频频而起的忧虑烦心他一一看在眼里,虽然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但潘玉龙再也不会回避。他会在金志爱不开心时主动关心地询问,适时地掌握金志爱心情的起伏,痛她所痛,忧她所忧。
既然已无法置身事外,潘玉龙想,这一程风雨,不管如何结局,那就让他们两个人依靠着一起闯过。他在金志爱的眼中看到的是全然的爱与信任,而他能还给金志爱的当然也只有毫不保留的爱与信任。金志爱是潘玉龙心中的重中之重,她的艰难困顿自然也左右着他的一切喜怒哀乐。只要能帮到金志爱,让潘玉龙做什么他都愿意。在这一点上,潘玉龙倒是跟金志爱的心思毫不犹豫地息息相通。
“那这样的话,董事长就真的太忙了。。。”下属点头附和。
“但这显然还不够啊。。。”权部长盯着下属明显有些惊疑不定的表情,断然转回话题,“我们现在一定要多管齐下,以策万全。。。所以,林总代表归国的事,风声放归放,但我们在找到林总代表后具体要怎么做,你总该知道了吧?”
“这个——”下属的神色一瞬间变得犹豫。
“嗯——”权部长拖长语调,语气森然,“怎么,还有什么问题吗?”见下属立即摇头,权部长的神色稍稍和缓,“你要知道,事有轻重缓急,现在就是我们最危险的时候。我们这样做,也是迫于无奈,纯属自保。”
权部长的下属顿时汗湿重衫,他一咬牙,“我明白部长的意思。。。”他大胆抬头,“不过,这桩桩事情一旦接连发生。。。也许。。。只怕董事长本人的地位。。。”
“这几件事若真要是做好了。。。在我看来,那可就是一箭双雕的好事。。。我们等这么久,是为的什么?董事长还是太过年轻,似乎公司内部也早已有这样的共识,她更适合去安静享受富裕的生活,商场对女人来说毕竟还是太残酷了些。我们不过是顺应了多数人的心意而已。。。你说是吗?”权部长当即截住下属的话语,毫不掩藏他的野心。
“是。。。那。。。只是这么多负面消息同时出现,会不会对公司产生。。。不良影响?”下属问的小心翼翼。
“暂时的波动当然不可避免。”权部长蓦地顿住,再次扫一眼下属,“这个。。。就不用你太过关心了。。。我们心中有底数就好。。。你先抓紧时间去处理你手中的事吧,注意,每一件事都一定要做到干净利落。好了,你现在退下吧。。。我想静一静。”权部长挥退了下属,见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边后,他才欠身拿起桌上的电话,沉声吩咐,“请帮我转接金议员。。。”
林载玄其实哪里都没有躲。他现在的落脚地根本就是崔秘书通过申明宇出面才做出的特别安排。原来,崔秘书也极之审慎,考虑起事情更是周密。他在接到林载玄的电话后,自感事态严重,在向金志爱第一时间汇报后,他当场建议还是直接掌握林载玄行踪的主动权。同时,未免林载玄轻易被旁人找到,崔秘书随即就跟申明宇秘密地通了话。一番商量下来,林载玄安静地住进了时代大酒店的大使套房。
这在外人眼里,也就是自家酒店的总经理接待了一位老朋友的入住,完全跟崔秘书等人扯不上干系。况且,事实就是这样,越显眼的地方反而也越容易成为人们的盲点。而林载玄若真要跟金志爱见面,时代大酒店就是再合适不过的地点。谁也不会质疑金志爱会出现在时代大酒店里。这样一来,也就对哪一方的安全都有了一定的保障。
林载玄为自己的今后做了充分打算。权部长那边他是万万不能再合作了,但也不能一丝退路都不给自己留。他的职业操守已经因为暗帐事件倍受质疑,只要事态不扩大,林载玄认为自己完全可以籍手中的证据跟金志爱做最终的利益交换——最起码,他足可以自保。而防备权部长则完全出于本能。
所以此际林载玄会先找金志爱。金志爱也果然因他的要求,对他的行踪加以维护和保密,并且同意尽快安排时间跟他先期碰面。她真的非常迫切地想清楚了解这暗帐的来龙去脉。不知怎地,金志爱的感觉一直就极其不好,隐隐地总是那么心难安。她决定,林载玄对董事会的述职时间则根据他们最终会面后的情况再看。虽然,这只是当初要求林载玄回国的一个借口,但既然董事会已慎重其事地拿它当一回事了,那金志爱跟林载玄无论如何最终也要给他们一个合理的交代。
潘玉龙并不知道林载玄就住在时代大酒店。按道理,大使套房的贵宾入住时是由大堂副理亲自迎送的。但因为是申明宇直接插手的此事,而林载玄入住的时间恰巧又与潘玉龙当班的时间错过,就连登记入住的姓名都不是本名,所以,潘玉龙只是按常规加以关照,并没有特别再去见这位感觉上有点神秘的贵宾。
不过潘玉龙终于还是满怀欣喜地迎来了来韩度假的汤豆豆跟阿鹏。汤豆豆跟阿鹏经由潘玉龙安排住的也是大使套房,但并不跟林载玄一个楼层。汤豆豆几乎在一入住后,就迫不及待地要求到潘玉龙的宿舍看看。潘玉龙轻笑着答应了。而阿鹏也放下了在机场跟潘玉龙甫见面的那种最初的尴尬,随着汤豆豆一起来到了潘玉龙在时代大酒店的单身宿舍。
潘玉龙跟汤豆豆不见面已久,说实话,心中一点波动都没有倒也不可能。就算爱情已不可能在他俩间存在,但依两人之前那番感情的纠葛,轻易说已是完全了无痕,就此可以彻彻底底地抹去,却也并非想象中那样简单。毕竟,潘玉龙跟汤豆豆的情感较之他跟杨悦的还是有本质的不同的。只不过他们两人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也不容易,而太过复杂的想法也不适合他们。既然彼时的两人情之所归已各有方向,那么,对于他们来说,过去的只能就是过去了,曾经再多的是非爱恨与如今的淡然融洽相比,珍惜现在的一切才是两人此时心中唯一能占主导地位的感觉。
再说了,话也要说回来,而今的潘玉龙对自己感情上的分野还是清清楚楚的。潘玉龙对汤豆豆,就像他当初在1948房中所说的那样,就只能是最要好的朋友、最相亲的邻居,最重要的家人。可以很亲很亲但终究无法再更进一步。所以,能在这样的情感大前提下再次相处,两人的见面也就亲热自然了许多。
亮着双眼打量着潘玉龙洁净清雅的单身宿舍,汤豆豆的俏颜暗暗飞起一缕极淡的神伤,却在倏忽间又悄然隐去。潘玉龙招呼着汤豆豆跟阿鹏随意坐下,为他们各个端上一杯清茶。片刻的静默之后,还是汤豆豆首开了话题,她很关心潘玉龙的近况。潘玉龙对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点点滴滴的闲聊中,三个人说说笑笑地不免将话扯得更远。
潘玉龙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汤豆豆跟阿鹏,心中很是感慨。谁能想到他们之间也会有这么一天呢。也许,这才是对他们三个人来说最好的结局啊。他的眼光轻轻落在汤豆豆紧挽住阿鹏的手上,又转回汤豆豆满是笑意的脸,耳中听着她跟阿鹏有一搭没一搭地争执着第二天在首尔的行程,潘玉龙的脸上由衷浮起舒心的暖意。
“怎么?这么坦然?着急着要去呀。。。也不怕被你们的FANS认出来?我可记得某位天王就是跟女友在日本度假时被网友偶然踢爆的。”对于汤豆豆毫不顾忌执意要先去明洞的要求,潘玉龙听了忍不住笑着打趣她跟阿鹏。
汤豆豆跟阿鹏互望一眼,阿鹏只是住了嘴笑着没有再吱声,反而是汤豆豆毫不客气地白了潘玉龙一眼,“真不知你跟谁学的。。。竟然也会变得这么八卦。。。那我问你呀,你倒是跟你的志爱小姐青天白日的敢一起上街吗?哼,真要是敢出去,只怕到时烦不死你。。。”
“呃。。。”潘玉龙一怔,随即眼神微晃,“以前是没问题,现在么。。。”
“怎么,阿龙,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现在反而怕了?”似乎轻易就被汤豆豆逮着了把柄,她斜瞄了潘玉龙一眼,口中挤兑起他来可是极卖力。
“守得云开见月明?”潘玉龙闻言淡然垂睫,“也许吧。。。”在此际的潘玉龙看来,自己的确是守得了云开没错,可是何时会月明却始终是个未知数啊。只是,这种困苦的心思他又能对谁去讲。
“阿龙,你怎么了。。。难道是我说错了?”汤豆豆看着潘玉龙的情绪忽地转黯,不由有些惊疑。她回眼看了看阿鹏,阿鹏也是一脸莫名看着她。
“啊,没什么。。。”潘玉龙迅速暗暗振作了下,再次打量了两人一眼,他微微一笑,当即就已转开话题,“只怕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不止是我一个人吧。”
汤豆豆跟阿鹏顿时都有些脸红。汤豆豆甚至在一阵羞涩之后又有点恼羞成怒,她鼓起嘴佯责潘玉龙,“阿龙,你够了哦。。。你可真的是变了。。。原来你不这样的啊。挺老实的一个人呐。。。是不是跟金志爱处久了的缘故。。。可是,你的志爱小姐是这样的吗?我很怀疑啊。”
“豆豆。。。你说什么呢。。。”这下是轮到潘玉龙脸红了。他干眨着眼,一时倒再也说不出什么。
还是汤豆豆大气,看着潘玉龙显而易见的窘像,她扑哧一声笑眯了眼,“好了,阿龙,不跟你开玩笑了。。。免得有人会当真。”她清清嗓子继续,“阿龙,你看这样好不好,这几天我就跟阿鹏自己玩吧,你还是先忙你的工作要紧。。。等你空下来,我们再聚也没关系。反正我们要在韩国好些天呐,时间多的是。听说冬季的韩国也有不少名景,我们觉得还是自己随意着游玩比较好。。。”
“行啊。”潘玉龙想了想,最终点头同意,“正好过两天就是圣诞节,韩国人倒是一直都很注重这个节日的。不如这样,你们俩可以利用这两天白天的时间先逛逛首尔市,圣诞节那天我们酒店将举行大型自助酒会,会有很多适合情侣共享的节目推出。你们算是我们酒店的贵宾,到时可以在我们酒店过圣诞节啊。”
“真的?”汤豆豆一听立刻两眼灿亮,兴致勃勃,“阿龙,这个酒店的圣诞节好玩吗?”
“应该吧。。。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说很有水准也极浪漫。。。有不少韩剧剧组都要来借景拍摄呐。而且,今年的预定都已经全部到年后了。。。”潘玉龙说着说着又猛地想起申明宇告诉他的客流量突然暴增的原因,他的心在一沉一荡间,神色似已掠过无限的烦恼忧伤、无限的爱意缠绵,使得他的俊脸不由得红晕更甚。
汤豆豆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潘玉龙满脸的似喜非喜,似忧非忧,清亮的眼中却是水色幽然,她的心控制不住的就是一阵闷跳。不知为什么,汤豆豆忽然就有了一种很莫名的感觉,她轻轻往阿鹏身边靠了靠,而心中也立时打定了主意。汤豆豆想,也许,她真的该跟杨悦通个电话了。
Part.72.
杨悦接到汤豆豆的电话时也是惊喜莫名。知道汤豆豆现在就在韩国度假时,她言语间当然就更开心了。潘玉龙来韩国以后,跟杨悦的通话虽不是很频繁,但因为她的身体,潘玉龙对她的关心依然不曾少。只是,潘玉龙每次跟她通话,从不在她面前刻意提起自己的感情问题。除非杨悦主动问起,潘玉龙才会偶尔回应,但也从来不深入多谈。杨悦知道,这是潘玉龙对她的体贴,几次之后,她就不特别去说了。多数时候也就是聊聊家事生活各自的工作。
所以,基本上,杨悦对潘玉龙目前的所有情况也许未必全了解,不过该知道的还是都知道的。而且,自从杨悦从潘玉龙的口中得知,他的父母彼时就住在他银海的租房,出于对二老的尊敬,还有她对潘玉龙那份深深不可解的情意,杨悦抽时间和薛之杨一起去拜访了他们。反而闹得现在的杨悦跟潘玉龙的父母倒是走得近。潘玉龙的父母似乎对杨悦最终也没能成为他们家的媳妇还有些歉意,刚开始时神色言谈中总带着一丝拘谨,杨悦自己在这方面倒表现的不大在意。她本就是个极会处世的人,几经来去后,潘玉龙的父母也就渐渐释怀了。
只不过杨悦从潘玉龙父母的话语里听出来,潘玉龙似乎并没有对他的父母提起金志爱。杨悦曾经也暗暗思忖过,但转念一想这终究已是潘玉龙的私事,就算他们关系再密切,以她这时候的身份地位还是不便再问,哪怕是装作不小心的关心都不可以。这是他们之间的界线,也是现时他们再不能跨越的一步。因此,想当然而,杨悦在潘玉龙的父母面前同样保持了沉默。
可这并不代表杨悦就不关心潘玉龙——不关心潘玉龙的感情。如今,汤豆豆在电话中谈及潘玉龙,不由得让杨悦愣怔。汤豆豆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潘玉龙,总觉得他的愉悦中都隐隐带着压抑,不是很轻松的样子。而这显然不是因为工作的压力才引起的。那会是因为金志爱吗?答案是无解。其实潘玉龙一直就是一个将心思藏得深的人。他不肯说的事,杨悦跟汤豆豆就算在旁干着急也没有用。杨悦跟汤豆豆在电话中一时也分析不出什么,只能在一阵的长吁短叹后最终各自怅然地挂了。
潘玉龙因为这几天要配合酒店积极筹备节庆活动,工作很是繁忙,跟金志爱只能保持着抽空通下电话的状态。这可以说是他到韩国后首次与金志爱分开,虽然只是那么两三天的功夫,竟也恍若不见面已久,夜深人静时不免再次细细体会了一番彻骨相思。而汤豆豆跟阿鹏知道潘玉龙的工作性质,所以都很知趣。来韩后的他们玩得恣意随性,好像也并没有什么时间去叨扰到潘玉龙。不过,在要准备圣诞礼物的时候,汤豆豆还是找着了他。
那时差不多也到了潘玉龙交接班的时间。潘玉龙迅速、细致的将他当班时的工作情况跟同事交代完毕。本来,潘玉龙是想下班后直接就去接金志爱的。忙了几天,好不容易得空,潘玉龙只想着早点见着金志爱。但现在既然汤豆豆已等在一边,潘玉龙当即也就改了主意。带着汤豆豆一起回到他的宿舍,看看时间,潘玉龙跟汤豆豆商量了下,决定当晚先由他请汤豆豆、阿鹏吃顿晚饭。
汤豆豆、阿鹏两人来了几天,潘玉龙还尚未好好尽尽地主之谊。择日不如撞日,正好可以将金志爱一起叫上。潘玉龙要到此时才猛然想起,金志爱似乎还并不知道汤豆豆来韩一事。显然,这是他疏忽了。潘玉龙心中暗顿,他怕金志爱因此有了其他什么想法。但一转念后也就随即释然。与金志爱相爱到如此份上,两人之间这点信任和默契还是应该有的。
说笑间,潘玉龙已拿出手机拨打起金志爱的电话。可是,几次下来都始终不通。潘玉龙不由暗暗奇怪。再试几次,结果还是一样。潘玉龙明显就有些焦灼不安起来,神色间也变得疑虑重重。自从发生第一天来韩就失联的事,潘玉龙清楚的记得,自己曾因此特意交代过金志爱,两人之间以后无论如何都要保持联系,他再不想尝一回那种突然没了金志爱的消息后,满心骤起的无比忧伤、极度无能为力的痛。
汤豆豆有些担心地看着潘玉龙的神色变幻,语气不免跟着凝重了,“阿龙,你怎么了?”
“没什么。。。”缓缓地摇了摇头,潘玉龙淡声回答。皱着眉,潘玉龙略一沉吟,终于还是拨了崔秘书的手机。几声长音后,电话那头传来崔秘书熟悉的音调,“潘先生,你好。找我有什么事吗?”
“崔秘书,请问志爱现在在你身边吗?”潘玉龙的声音虽然保持着平稳,但细听之下依然还是难掩其中的急切,甚至连跟崔秘书的寒暄都直接免了。
“董事长?不,不在。”崔秘书的话让潘玉龙的心顿时发凉,他的声气立刻就急促起来,“什么?志爱不在你身边?那。。。崔秘书,志爱现在会在哪儿?”
“董事长这会儿是去了时代大酒店。”崔秘书平和的回答,“潘先生,你这么急找她是有什么事吗?”
“志爱她来酒店了?什么时候?就她一个人吗?”潘玉龙很是惊疑,神色里更是一片担忧。没有即刻回答崔秘书的问题,潘玉龙关心的全是另一面。志爱来酒店,他没看见她是正常,可也不至于连手机都接不通啊。
“潘先生,你不用担心。本来是我要陪董事长过来的,因为突发了点小状况,所以我就留在公司里了。不过,我已经让罗永基先生陪在董事长身边了。他们是5点左右过来的,算算时间,我想,现在应该是刚到酒店不久吧。”崔秘书温言解释。
“哦,好。。。我知道了。。。”抬腕看看表,潘玉龙微微松了口气,“因为一直打不通志爱的电话,我有些着急了。”他坦然告之崔秘书自己的心情。
“董事长是去酒店见一个重要客人,可能就预先关机了。”崔秘书顿了顿,还是继续了下去,“那个客人你也认识的。”
“是林载玄?”潘玉龙敏感地问,他的眼中迅即流过一抹暗光,整个人也因为这心知肚明的猜测而又霎时沉郁了下去。
“是的。林总代表现在就住在时代大酒店。这样的安排对董事长的安全来说不会构成问题,所以,潘先生,你放心吧。”崔秘书沉稳地安慰潘玉龙。
“嗯,我明白了。谢谢你,崔秘书,那我先挂了。”潘玉龙听了稍稍放下点心,率先结束了通话。转身看向一脸关切看着他的汤豆豆,潘玉龙一顿之下转而轻轻一笑,“豆豆,你看这样行吗,今天志爱可能没空,就我们三个一起去吃晚饭吧。要不,你先去叫上阿鹏,我换了衣服就过来。”
汤豆豆刚才是一点都没听懂潘玉龙跟电话那头的人究竟说了些什么,不过光看潘玉龙的神色,她也知道必是跟金志爱有关。潘玉龙一口流利的韩语,还有那副牵肠挂肚的模样,让汤豆豆在旁不由暗生感慨。还好她现在已经想开了,否则,真是难抵心底那股骤起的酸意。点点头,跟潘玉龙约好了再碰面的地方,汤豆豆没有再多说什么,就径自先离开了。
因为汤豆豆喜欢日式料理,而时代大酒店地下一层的赤坂餐厅就是,并且还是由日本厨艺精湛的的厨师亲自主理的。加上晚餐后尚有购物计划,所以,潘玉龙三人理所当然不会再舍近取远了。况且,这个赤坂餐厅的环境也的确好,是首尔市日餐馆的个中翘楚。整个餐厅的内饰现代气息非常浓郁,以日式传统饮食为主的生鱼片、寿司、铁板烧烤等日本专门料理更是口感纯正,因此,三个人的一顿晚餐吃得很是尽兴。
餐后,阿鹏因为感冒觉得不是很好受就回房先休息去了,留下潘玉龙跟汤豆豆两人直接前往酒店附属的免税商店购物。路上,潘玉龙还是抽空拨了几次金志爱的手机,但依然没有回应。汤豆豆见潘玉龙时有心不在焉,忍不住出声追问他们的情事,潘玉龙犹豫了一阵,终于简单地坦承他跟金志爱的感情现在是真的遇上了困难。这种困难,跟他们的感情本身绝对无关,却是让社会现实逼得似乎举步维艰。
汤豆豆听了也只能无语,对于潘玉龙跟金志爱之间的差距,她也许不会有什么深切的体会,但这样的故事就发生在自己前男友的身上,汤豆豆的心情怎么说都是极复杂的。她回想起当初天地律师事务所的毛律师可不就对着她八卦,潘玉龙跟金志爱的恋爱就是一幕“现代男版灰姑娘”的童话剧。而既然是童话,那还会有变成现实的一天吗?汤豆豆不敢再深想下去。
轻叹了口气,汤豆豆跟潘玉龙一起走进富丽堂皇的免税店。时代大酒店附设的这家免税店也是走的高端路线,在店中不仅可以轻易一览世界上400多种名牌商品,更能一次性找到诸多韩国本土的品牌商品。潘玉龙打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转身关心地询问汤豆豆,“豆豆,你准备买些什么?”
“既然是圣诞节,说什么也要应应景的。。。”店中浓郁的节庆购物气氛迅速带动起汤豆豆的精神,她双眼闪闪发亮,四处张望了下才说,“我也没想好到底要买什么。。。先逛逛再说吧。反正。。。阿龙,今天你怎么着都得陪着我。”
“好,随你。”潘玉龙抬手看了看时间,点点头好脾气地答应。
两个人也不是很急,随意地就一家家专柜逛了过去。但即便是如此,潘玉龙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一时还是有眼花缭乱之感。记忆中他还真没这样逛过,不过单看身旁汤豆豆的满脸兴致,也知道今晚他得舍命陪君子了。潘玉龙轻浅一笑,却在眸光掠过某个画面时倏然定住。
那是一段圣诞产品推介宣传广告,背景是大片的蓝和白,主画面却是一款斜斜放置在精致盒中的香水。香水有着极为独特的瓶身设计,三棱柱的简约造型,简单却充满力度;磨砂的玻璃瓶配以沁冷闪亮的银盖,顶端一粒银色的圆珠如珍珠般迸射出润泽的光环,看上去就有着说不出的优雅高贵,似乎是不放过从每一个角度中去细细刻画出一种永恒。
广告里,有个极柔和的女声配合着定格的画面只缠绵着说了三个字,“繁星夜。。。”听在观者的耳中却又觉得极是意味深长。而随着主画面的渐渐推远淡化,那个女声又及时轻声吟出,“星光熠熠的夜空,白雪皑皑的森林,万籁俱寂的夜晚,一切都是那么的流光溢彩。。。”潘玉龙停住脚步,静静看着眼前整幅的被白雪覆盖的森林,璀璨蓝黑的星空,心中微动。他是知道那款香水的。曾经在一本中文杂志上第一眼看到时,潘玉龙就为它动了心。
因为,那款香水有着一个对潘玉龙来说非常令他神往、并且是一语双关的名字,叫“一生之水”。而且这款香水最特别之处就是,它还是对香,现在看到的广告,介绍的仅仅只是女款。如果不出意料,配合着如此深邃梦幻般画面的推出的,随后应该就是男款的香水了。
对香水,潘玉龙懂得真还不多。不过因为他的工作,似乎什么都要了解一些,有些东西更是要精通才行,所以,说起来,潘玉龙还是大略的知道一些关于香水的基本知识的。而真正让潘玉龙对这个“一生之水”留上心的,却是他当时在杂志上还看到了一句极淡然却又极惊心的话——“一生之水”,如果配不上一辈子的爱情,不如叫忘情水。
不知怎地,潘玉龙看到那句话的当场就毫无来由地一阵伤感。也许是真的受到了触动,现在再看到这款香水时,潘玉龙竟是发觉自己已经喜欢上了它。而他当即也就有了要购买的想法,他想送给金志爱。潘玉龙直觉,金志爱定会象他一样喜欢上这款别致的香水——“一生之水”,一辈子的爱情呢。最适合金志爱不过了。
潘玉龙走近专柜,导购小姐立时亲切地迎了上来。汤豆豆一个回身,发现潘玉龙居然停在了化妆品柜,等她走过去时,潘玉龙已经从导购小姐手中接过一样东西在细看了。汤豆豆有些疑惑,细看了一下柜面,目光又落向潘玉龙的手中,“怎么?阿龙,你要买香水吗?”
潘玉龙点点头,“嗯,想给志爱准备圣诞礼物。这款香水很好。”他接过导购小姐的闻香纸递给汤豆豆,“你闻闻看,怎么样?”
汤豆豆凑上去闻了闻,再示意导购小姐在自己的手腕上轻喷了一些,轻轻挥了挥,顿时,她的鼻间就盈满了清新自然且略带着一丝甜意的香气。汤豆豆的神色也变得满意无比,“很好闻啊。我也喜欢这种味道。”
当听到导购小姐鉴貌辨色的介绍说,这款香水就是玫瑰、鸢尾和荷花的味道组合时,汤豆豆就显得更喜欢了,她转脸对着潘玉龙,“阿龙,那你准备送什么圣诞礼物给我啊?”
潘玉龙直愣了好一会儿,他才抖颤着唇喃喃开口,“不是杨悦。。。不是杨悦。。。”汤豆豆一听刚想舒一口气,却又立刻被潘玉龙接下去的话惊住,“是。。。是。。。我妈。。。还有我姐夫。。。他们。。。他们。。。出事了。。。”潘玉龙恍惚着面向汤豆豆,全然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一层深深的红丝迅速覆住他清透的眼白,而说到后来,他的语气都开始有些哽咽起来。
“什么。。。怎么会这样?”汤豆豆不知所措地看着显然一时还接受不了这种噩耗的潘玉龙,再接不下任何话语。
人来人往中,汤豆豆跟潘玉龙就这么直直站着,木然呆住。半晌,还是潘玉龙自己先慢慢镇定了下来。依然白着一张脸,潘玉龙深吸了口气,勉强定了定神,他看着汤豆豆低哑着嗓音淡淡开口,“豆豆,对不起,今晚我就不陪你了。我现在就要回去向上面请假,争取能尽快赶回国去。。。如果得到同意,那我工作上还得有些事要处理完了才能走。。。豆豆,你就自己去逛吧。。。”
“说什么呐,阿龙。。。知道你家里有事,我还能有心思再逛吗。赶紧一起回吧。”汤豆豆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当即提步就跟潘玉龙一起急急往酒店主楼方向走去。步履匆匆中,汤豆豆对着身旁神思不属的潘玉龙体贴地建议,“阿龙,要不这样吧,你去请你的假。。。忙你的事。。。先将你的护照给我,我跟阿鹏去订最早能赶回银海的机票。。。酒店这方面的服务反正很方便,我们还是一起回银海吧。”
“算了。。。豆豆。你跟阿鹏都有自己的计划。。。我。。。一个人赶回去就好了。”怔了怔,潘玉龙没有迟疑地委婉拒绝。
“阿龙,我是真心的。。。你不要多想。。。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虽然我们也不一定能帮上忙。。。”侧脸看着身旁的潘玉龙,汤豆豆坚持,“况且,你就这个样子赶回去,我也不放心。。。还是我跟阿鹏陪着你一起比较好。”
“豆豆,真的不用了。。。”潘玉龙不肯耽误了汤豆豆的旅游计划,对自己因此而扫了她的兴更觉抱歉。
“阿龙,再多说我可要生气了。。。你不是一直说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最相亲的邻居、最重要的亲人吗?怎么这种时候,你又都全给忘了?还是,你不过只是说说而已,其实你的心底从来就不把我当朋友、当邻居、当亲人?!”汤豆豆倏地停住,眼中似有火起,她毫不客气地朗声质问潘玉龙。
潘玉龙闻言也顿住,看着汤豆豆,他收起自己的仓惶,涩涩一笑,终于坦然点头,“好。。。的确是我太过小气。。。豆豆,那就麻烦你先跟阿鹏订票,我这就去处理其它一些事。。。谢谢你,豆豆。”他的语气里透着不容置疑的感激。
摇摇头,汤豆豆不再多言,陪着潘玉龙直奔他的宿舍。
Part.73.
潘玉龙在路上就直接拨通了申明宇的手机。接到电话后的申明宇一听清楚潘玉龙的请假事由,二话不说就同意给潘玉龙三天的特假。申明宇知道这阵子潘玉龙一直就忙得没有休过假,因为就是他要求潘玉龙延到新年后再换岗的。而且要不是最近前厅接待实在是忙,潘玉龙完全可以安心于他正常的调班调休。而如果不是潘玉龙真的遇上了难事,凭申明宇对他的了解,也知道他绝不会在此际开这样的口。现在,虽然谈不上补偿,但潘玉龙也算得上是时代大酒店的一名员工,所以,于公于私,申明宇都认为应该体谅潘玉龙身为人子的心情。
潘玉龙非常感激申明宇的支持与体谅,简短的致谢后,他又转而打电话跟前厅部部长汇报了自己的情况。前厅部部长正值中年,为人子为人父已久,当然很能理解潘玉龙的孝心。潘玉龙在他手下工作时间虽然不长,但处处周到细致,真还让他省了不少心。况且,潘玉龙马上就要换岗,他也没有为难他的必要,从心底来说,这位前厅部部长还是很欣赏潘玉龙的。而在这种时候伸手帮衬一下,自然就显得更加适时适宜。
潘玉龙没料到自己请假会这么顺利,前厅部部长甚至在听说他手头尚有一些未完工作,也没有强求他立时就要完成,反而很是宽容地同意他先回国处理家事。潘玉龙恭声的再三致谢后才挂了电话,他随即打了电话给自己的父亲和姐姐,细细问了下情况,并且告诉他们,他已订好回银海的机票,安慰了父亲、姐姐的同时也无形中安慰了自己。而要到此时,他慌乱得近乎崩溃的心绪似乎才略略有些收敛平稳下来。
匆忙回宿舍将护照拿给了汤豆豆让她先去订票,潘玉龙强迫着自己静下心来。这种时候,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先乱了阵脚,家里还要全靠他。仔细想了想他要做的事,潘玉龙又细心地清算了一下自己手头的钱款,包括现金、存折在内,一并放进自己的包里。不管多少,这些回国就一定要用到的,潘玉龙是心知肚明。再稍稍整理了一下房间,潘玉龙等汤豆豆过来确认好了回银海的航班,才起身往金志爱的公寓赶去。
今天一直都没有打通金志爱的电话,潘玉龙心情因为多了一份牵挂更加跌入谷底。而回银海的航班又极早,不见上金志爱一面就走,潘玉龙只怕自己回中国都始终不能安心。什么时候,为金志爱牵肠挂肚竟已成了他深刻入骨的习惯了,想起来,就连潘玉龙自己有时都无法理解。垂眸看了看手中包装精美至极的香水,潘玉龙也瞬即为自己找到了理由。
潘玉龙到金志爱家中的时候,金志爱还是没有回家。保姆见是他过来了,温和地跟潘玉龙寒暄了几句,就退回了自己的房中。潘玉龙耐心地在金志爱的房中等了一会儿,看看时间,却不免开始暗暗心浮气躁。他起身走向金志爱的床边,怔怔地瞧着床上富丽温暖的卧寝,良久,潘玉龙的神情渐渐迷离柔软起来。他不由自主地弯身伸手轻轻抚过,而随着他手势顿住的刹那,潘玉龙整个人都似乎有些痴了。忽然间,他又好似振作鲜活了起来,收回手,潘玉龙直起身,微微勾起唇角,俊脸也隐隐掠过一丝笑意。
潘玉龙随意浏览了一下金志爱的床柜,转回眼光,几乎不假思索地,他已再次弯腰伸手,手底的动作敏捷而熟稔——金志爱的卧寝已经展开,潘玉龙将靠近床头一侧的羽被利落地掀起60厘米,当他的手指节微弯着流畅滑过被沿时,掀开的被头已呈45°角被规矩的折起绷直压实。床单、靠枕。。。潘玉龙专注细心地一一整理妥帖。
抬身看了看,潘玉龙又转身从客厅的水晶瓶里拿来一支白玫瑰,轻轻地顺角度斜放在折起的羽被角上。稍稍移了移床柜上的东西,潘玉龙最后将他买给金志爱的香水放在了显眼的位置。一切在短短的时间里打理完毕,就像他曾经做过的许多次一样,没有丝毫的错漏。只是此时潘玉龙的手底、神情更多了千份爱意万般深情。轻嘘了一口气,潘玉龙静静地走至床尾,他眼底的光芒深幽莹亮如钻,黑眸更是始终没有离开铺好的床寝。再次细细打量了一下金志爱的卧室,潘玉龙淡淡一笑,才安静地关门悄然离去。
潘玉龙刚离开金志爱的公寓,罗永基的车就载着金志爱回到了她公寓楼下。点头淡然地跟罗永基道别后,金志爱就独自进了电梯。已经几天没见着潘玉龙了,金志爱此时的情绪莫名有些烦躁。在酒店时,她因林载玄的要求,才无奈关了一阵手机。怕潘玉龙找,开机后就急拨了几次潘玉龙的电话,可一直都是忙音。而传来的短消息、语音留言都在提示,潘玉龙其实已经找过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