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说我爱你又会怎样?就像在明亮的房间里点燃了烛光。 点燃一盏烛光

题目出自安东尼奥尼(米开朗基罗·安东尼奥尼。导演,今年7月30日晚逝世,享年94岁)。很奇怪,看完这本书后,我脑海里浮现的是这句话。知耻近乎勇,我知道自己有语言表达障碍,思维跳跃得不合逻辑。因此就不糟踏喜欢的书了,转一篇书评吧转多年以前我就看过《伤心咖啡馆之歌》。那是在大学里,我没觉得好看,也没有什么别的感触。就是一本平平常常的小说嘛。很快就忘记了。
  
  前几天,在别人桌子上看到了这本书,就借了过来。那时我刚看完《心是孤独的猎手》,不明白一个女人,怎么会如此心如铁石,清楚地看穿了人们的困境,描绘孤独却不给任何的出路。
  
  就算爱也没有用。
  
  看到《心是孤独的猎手》封面上麦卡勒斯的那张脸就明白了孤独的含义。
  
  她的眼睛大而无情,看穿一切却无动于衷,嘴角有深深的纹路,下巴倚在手腕上,手指夹着一支烟。仿佛在说,这就是你们的命运,我只是告诉你们,并不在乎,也不关心。
  
  很多年以后的现在,重读《伤心咖啡馆之歌》,我几乎忘记了这个故事,忘记了故事是怎么开始的——
  
  那是4月里一个温暖、安静的夜晚,时间将近午夜。天上是沼泽地鸢尾花的那种蓝色,月光清澈又明亮。那年春天庄稼长势很好。过去几个星期里棉纺厂一直在加班。小河下游那座方方的砖砌的工厂里亮着黄黄的灯光,传来织布机轻轻的无休止的营营声。在这样的一个夜晚,你听到远处越过黑黝黝的田野,传来一个去求爱的黑人的慢悠悠的歌声,你会觉得蛮有意思。即使是安安静静坐着,随便拨弄一只吉他,或是独自歇上一会儿,脑子里啥也不想,你也会觉得滋味无穷。
  
如果我说我爱你又会怎样?就像在明亮的房间里点燃了烛光。 点燃一盏烛光
  这是象儿童的眼睛一样清澈的文字,象儿童的心一样藏着毫无征兆的邪恶和厄运。
  
  就是这么一个夜晚,爱密利亚小姐等来了罗锅李蒙表哥。
  
  强壮的爱密利亚小姐爱上了羸弱的李蒙表哥。这是一件奇怪的事,她赶走了迷恋她的英俊的李文马西,爱上了自称是她表哥的罗锅,就这么被毁掉了。
  
  第一次看这本书的时候我还年轻,爱着很多人也被很多人爱着,体会不了在孤独的洪水中拼命地要爱一个人象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是个什么滋味。
  
  那时侯我从来没有象爱密利亚小姐对李蒙表哥和辛格对安东尼帕罗斯一样,用尽全身的力气想留住什么。我爱的人走就走了吧,虽然伤心欲绝,决不死缠烂打。爱我的人伤心就伤心吧,我不狠也不毒,但是不会付出。我以为这些都是过程,梦想永远在前面的路上。
  
  那时候我不是没想过孤独,只是没想到孤独就是结局,就是归宿。就是命运。
  
  后来,我变成了一个酒鬼。
  
  麦卡勒斯对于酒的理解,让我心折不已。
  
  她说,爱密利亚小姐爱上李蒙表哥也许是因为那天晚上喝了两大瓶威士忌。
  
  “爱密利亚小姐的酒确有特色。它很清冽,尝在舌头上味很冲。下了肚后劲又很大。但事情还不仅是这样。大家知道,用柠檬汁在白纸上写字是看不出来的。可是如果把纸拿到火上去烤一烤,棕色的字就会显出来,意思也就一清二楚了。请你设想威士忌是火,而写的字就是人们隐藏在自己灵魂深处的思想——这样,你就会明白爱密利亚小姐的酒意味着什么了。
  
  ……一个从来只想到纺纱机、饭盒、床,然后又是纺纱机的纺织工人,——这样的一个人说不定某个星期天喝了几杯酒,见到了沼泽地里的一朵百合花。也许他会把花捏在手里,细细观察这纤细的金黄色的酒杯形状的花朵,他心中没准会升起一种象痛楚一样刺人的甜美的感觉。一个织布工人也许会突然抬起头来,生平第一次看到一月午夜天空中那种寒冽、神奇的光辉。于是一种察觉自己何等渺小的深深的恐惧会突然使他的心脏暂时停止跳动。一个人喝多了爱密利亚小姐的酒以后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也许会感到痛苦,也许是快乐得瘫痪了一般——可是这样的经验能显示出真理;他能使自己的灵魂温暖起来,见到了隐藏在那里的信息。”
  
  他能使自己的灵魂温暖起来,见到了隐藏在那里的信息。
  
  麦卡勒斯说,爱恋是一种孤独的感情。“你必须记住,真正的故事发生在恋爱者本人的灵魂里。”别人永远不会了解。
  
  我体会着这孤独的感情,象在呼吸空气。后来,我登上了太空飞船,一级助推火箭,二级助推火箭,三级助推火箭,我穿越了对流层,平流层,中层,热层,外层,终于来到真空。回望地球,爱只在回忆之中。
  
  李蒙表哥和李文马西走了,爱密利亚小姐叫木匠把门窗都钉了上板,从此就呆在紧闭的房间里。
  
  在《心是孤独的猎手》里,哑巴安东尼帕罗斯死了,哑巴辛格朝自己的胸膛开了一枪,血流了一脖子。
  
  真是绝望的世界和绝望的小说啊。我始终看到麦卡勒斯的眼睛。大大的,无动于衷。在说,这就是你们的命。
  
  但我还是有喜欢的人,《心是孤独的猎手》中的米克,穷人家的小女孩,她的生活分为里屋和外屋。黑夜降临,她满脑子都是音乐,在大街上奔跑,跑到富人区,溜进黑暗的院子,坐在窗下的小树丛里,听收音机里传出来的莫扎特。
  
  她在里屋写自己的歌,莫扎特那家伙的曲子又在脑子里了。米克试图想出一个她可以去的隐蔽的好地方,一个人待着,研究这曲子,她想了很久,其实一开始她就知道这个好地方不存在。
  
  她上班了。一角钱店。外屋——那是生活的陷阱,没有人逼她,可她知道自己被骗了——她再也没有进过有音乐的里屋。
  
  她爱着楼上的辛格先生——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这件事,辛格先生。她第一个发现了他的尸体,跑到暗处,用拳头捶自己。
  
  一些夜晚,我变成了酒鬼,拼命向胃里灌啤酒,红酒,芝华士,伏特加……另一些夜晚,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心里充满恐惧。这些夜晚我会想起米克,在南方小镇燠热的夜晚,她一个人在黑暗中睁大着眼睛。我想这个小姑娘,我想对她说:
  
  “我们别睡,在夜里说话,多有趣啊。我们说一会儿话吧。”
  
  卡森*麦卡勒斯,1917年2月19日生于美国佐治亚州,29岁瘫痪,50岁死亡。附:摘抄一段书中的文字首先,爱情是发生在两个人之间的一种共同的经验——不过,说它是共同的经验并不意味着它在有关的两个人身上所引起的反响是同等的。世界上有爱者,也有被爱者,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往往,被爱者仅仅是爱者心底平静地蕴积了好久的那种爱情的触发剂。每一个恋爱的人都多少知道这一点。他在灵魂深处感到他的爱恋是一种很孤独的感情。他逐渐体会到一种新的、陌生的孤寂,正是这种发现使他痛苦。因此,对于恋爱者来说只有一件事可做。他必须尽可能深地把他的爱情禁铜在心中;他必须为自己创造一个全然是新的内心世界——一个认真的、奇异的、完全为他单独拥有的世界。我还得添上一句,我们所说的这样的恋爱者倒不一定得是一个正在攒钱准备买结婚戒指的年轻人——这个恋爱者可以是男人、女人、儿童,总之,可以是世界上任何一个人。
        
    至于被爱者.也可以是任何一种类型的人。最最粗野的人也可以成为爱情的触发剂。一个额巍巍的老爷子可能仍然钟情于20年前某日下午他在奇霍街头所见到的陌生姑娘。牧师也许会爱上一个堕落的女人。被爱的人可能人品很坏,油头滑脑,染有不良恶习。是的,恋爱者也能像别人一样对一切认识得清清楚楚——可是这丝毫也不影响他的感情的发展。一个顶顶平庸的人可以成为一次沼泽毒罂粟般热烈、狂放、美丽的恋爱的对象。一个好人也能成为—次放荡、堕落的恋爱的触发剂,一个絮絮叨叨的疯子没准能使某人头脑里出现一曲温柔、淳美的牧歌。因此,任何一次恋爱的价值与质量纯粹取决于恋爱者本身。
        
    正因如此,我们大多数人都宁愿爱而不愿被爱。几乎每一个都愿意充当恋爱者。道理非常简单,人们朦朦胧胧地感到,被人爱的这种处境,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是无法忍受的。被爱者惧怕而且憎恨爱者,这也是有充分理由的。因为爱者总是想把他的所爱者剥得连灵魂都裸露出来。爱者疯狂地渴求与被爱者发生任何一种可能的关系,纵使这种经验只能给他自身带来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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