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葡萄牙是一个地处欧洲西南角的偏远国家，我之前一直没注意它被西班牙和其他欧洲大陆国家隔开。葡萄牙有着辉煌的大航海时代，后来跟世界上历史悠久的国家一样，沦为欧洲经济最落后的国家之一。在这个金融危机的时代，在网上搜葡萄牙，出现的是一大堆GDP负增长、失业率增加的坏消息。
和欧洲大陆的大城市比，葡萄牙的城市都算不上旅游热点。从里斯本坐火车到波尔图，在到终点之前经过杜罗河口，看见对岸山坡上密密麻麻的红瓦坡顶房子，立刻让我想起在杂志上看到的西扎的建筑的照片。要不是真的到了波尔图，我实在想象不到波尔图完全建在地形起伏的山坡上，而且是这么一个小尺度的城市。一出火车站，竟然感觉周围广场房子的尺度很像多年前去过的青岛老火车站。傍晚时候波尔图的天空和周围的景色又让我想到宫崎骏的动画片。
同样没想到的是西扎作为一个建筑师会成为波尔图的标志。西扎设计的波尔图建筑学院也许是他发表最多的作品之一，这个建筑已经被标在了旅游地图上。另外一个上了城市地图的是他设计的当代艺术博物馆。这让我松了口气，我到波尔图就是为了看看西扎的建筑。到波尔图之前我还担心葡萄牙人不说英语，问个路都困难，可后来发现连药店里的职员都说很流利的英语。
虽说是冲着西扎来的，可是我看到的第一个大作品是库哈斯的音乐厅，当地人叫CasaMusica，因为我们就住在离这个建筑不远的旅馆里。
关于这个建筑有一段故事，我在荷兰留学的时候就在杂志上看到过。大概1999年的时候，库哈斯给一个荷兰老头设计一栋住宅，取名Y2K住宅，意为迎接2000年到来的房子。设计折腾来折腾去，每次老头看到方案都说好好，好得很！可是过一天就打电话到事务所要求改这个改那个。如此经过几个月，库老师决定不干了。这个时候他收到了波尔图音乐厅设计竞赛的邀请，和同事冥思苦想一番之后，发现Y2K住宅的想法可以直接用到音乐厅方案上！于是他们把Y2K放大了若干倍变成音乐厅，然后就中标了—在此提醒一下，这是成年人行为，小朋友们请勿随便模仿，如果你干这样的事，只会被老师或评委指着鼻子骂你是猪脑子。我记得库老师在他作品集里讲到这件事，最后还总结道“Howcynical we are!”
（左图为Y2K住宅，右图为波尔图音乐厅模型）
音乐厅处在一堆平庸没特色的建筑当中，压根儿没想和周围的建筑有什么关联呼应，加上巨石型的体量，完全一副鹤立鸡群的架势。音乐厅周围广场的地面是用花岗岩铺的，配合库氏风格的拱起的地面，正好被年轻人当成了练习滑板的场地。
在波尔图看到的第一个西扎的建筑是他设计的餐厅，是早期的作品，位于他的家乡Matosinhos，其实也就是波尔图的郊区的海边。但是这栋房子正在维修整理，不对外开放。吸引我注意的除了海边形态凌厉峻峭的深黑色礁石，还有不远处烟囱林立的化工厂。这里离波尔图市中心最多不过十几公里。
这个餐厅现在已经被当做葡萄牙的文化遗产保护了起来。西扎早年受阿尔托的影响，五六十年代可以称作他的“阿尔托时期”，这栋建筑是这个时期的代表作。有时候西扎被称作“南方阿尔托”。
其实对我来说，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西扎的作品。在荷兰西扎建了不少房子。这是我2000年参观过的在海牙的独立住宅。
实际上我看到这栋房子的设计图和照片还要更早，是在1990年的Domus中文版上面，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西扎是何许人，只是觉得这房子设计的太牛逼了。
是的，Domus杂志早在1989年就和建工出版社合作出版中文版了，只不过是采用压缩版的形式，一年出两期，把原版中的精华内容摘出来。我认为1990年代的中文版Domus是迄今为止无论内容还是形式都是最好的中文建筑期刊。90年代中期的时候张永和在《建筑师》上写过一篇短文夸奖Domus中文版，好像题目是《Domus的温度与高度》，有兴趣的可以去查一查。
有点扯远了，不过Domus中文版确实是90年代一个很重要的现象，以后有时间我还会再聊一聊这件事。
我对波尔图建筑学院另有一些感触。在看到实际建成的建筑之前，我曾经预想可能施工会比较糟糕，甚至可能和中国的那些烂房子有的一比。可是实际上并不是这样。虽然房子有些旧，但施工并不差。一般认为葡萄牙是一个工匠传统已经丢失的国家。基于这种现实，西扎在设计中尽量回避一些较高难度的工艺做法和细节。可是即便如此，葡萄牙的施工水平仍然是有底线的。这里的窗户和门，至少让人觉得住在这里面的人是有尊严的，造这房子的人们也不像是在糊弄你。而在中国，为数众多的房子让你看了感到生活没有指望。
有一个细节是我以前没有注意到的，西扎设计的室内吊顶一般都是白色的，可是它们在有些与墙面连接的部位却有一道缝。这个处理使人意识到在结构上顶棚与墙体是脱开的，是从上面悬吊的，表现了吊顶和墙体的实际情况。这是一个诚实的修辞上的表达。我相信要是我只看杂志不站到真实的建筑里面的话，永远也发现不了这道缝。
西扎并不回避建筑设计中依赖直觉的一面，他认为有时候设计建筑和创作一个雕塑相差不大。他的作品中的形态有些是非常感性的，因此无法分析和概念化。波尔图建筑学院让我有种很矛盾的感觉。一方面我感到有些细节在修辞上的冗余，有时候又觉得不够复杂，比如这个非常著名的半圆形的过渡空间，在我的期待中这个地方是在垂直向如迷宫一般复杂的空间。可是实际上它的剖面非常“正常”。
这个连接图书室的过厅内部空间及其楼梯同样是平面复杂而剖面关系非常简单。
著名的阅览室的天窗。
西扎的建筑从没有脱离一种基本的结构，无论这种基本结构是由房间的使用功能和相互关系、基地的特征还是建筑空间的类型决定的。这个保证了他的感性的操作没有变成像盖里那样任意妄为。
因为波尔图实在太小，顺带也参观了一下Souto de Moura的建筑。deMoura的作品中有Mies的影子。这栋高层建筑是他设计的第一个“摩天楼”。在做这个项目之前deMoura在设计中都没画过电梯，因为他的项目都是小住宅，最高也就两层。我在现场发现这个建筑实际上采用了密斯摩天楼的形制：立在高台上，与周围建筑和城市空间有一定的疏离感，外立面由材料搭接的基本方式决定，有原教旨主义的味道。
这栋建筑位于波尔图最宽的马路旁边，这是de Moura设计的第一个高层建筑。
波尔图最宽的马路，双向四车道
De Moura设计的商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