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有幸在网上找到了几张台北故宫收藏的宋徽宗书画作品,图质都相当好,首先说明本人并非专业人士,仅仅是一些相关介绍和个人感受,纯粹出于个人爱好。古人的书画作品一向是我的大爱,对于宋徽宗的书画作品当然也不例外,
首先是画作,人物画,先发知名的《文会图》:
局部:此画为文人们在一起咏吟诗赋,或者进行琴棋书画等雅集的绘画作品。本幅画池岸边,竹树掩映,中设大案,围坐隐酒者九人,站立树下谈话者二人,另有侍者九人。主题突出,用笔轻净利落,线条简练刚劲,人物神情雅俊,面部勾勒细致有韵,相貌姿态各异,个性鲜明逼真,衣折挺劲生动。竹树之叶用双钩,线条沉着简劲,设色古雅明丽而协调,树石草木背景,用笔工整精细,可谓极精妙之能事。画上题字者为著名奸臣蔡京。
《十八学士图》:
局部:
这幅画描绘十八学士在林园中,文酒相会,有丝竹为伴。随从与坐骑守于园门之附近,其中尚有架鹰、牵猎犬者。盖唐代骑射的风气甚盛,文人亦好之。旧传徽宗之作,观其画风近似明仇英之特色
再来是山水花鸟,《蜡梅山禽图》:
这幅画是公认的宋徽宗作品,构图十分简洁,通幅用笔细挺,以具提顿转折的线条画出曲折的梅干,均匀的线条则表现光滑面的鸟羽和花叶等,笔法完全应物而生,对各题材型态的掌握也都相当确实,正符合徽宗描写任何对象都必需得物象之理的主张。画中瘦金体题诗更是著名,“已有丹青约,千秋指白头”是他对自己梦想的誓言。
《池塘秋晚图》:
这幅画将各种动植物分段安排在画面上,此为唐代以前所见的构图现实,卷首画紅蓼与水蜡烛,暗示水岸。接着白鹭一只,分开双足立于水中,作奋力迎风之姿,而荷叶水草顺成一向,用以衬托白鹭充满张力的姿态。荷叶呈现不同程度的枯萎,增强水墨色调的变化关系。后有鸳鸯,一翔一游,水面落花片片,加上紅蓼、水蜡烛和枯荷装点出的萧肃的秋色,白鹭的眼神,鸳鸯的动向还有往后延伸之势,令观者有意犹未尽之感。
山水画《溪山秋色图》:
郊原林野,寺塔掩映在山脚烟树中,溪流曲折而来,水势渐壮。远近的树木已转枯黄,有着颇深的秋意。这幅画的用笔稳健流畅,景物的描写仔细详尽,设色也很淡雅,在精巧之中,富有祥和洁净的感觉。这幅画被定为宋徽宗作品主要是因为画面正中上方有他著名的“天下一人”的画押和葫芦御印,关于真实性有争议。
最后压轴的是他的书法作品了,其实宋徽宗最为人们所熟知的还是他的“瘦金体”书法,特征是笔画细瘦,在转折处,将藏锋、露锋、运转、提顿等痕迹强化并保留下来,成为瘦金书的基本笔划架构。
诗帖:
秾芳依翠萼,焕烂一庭中。
零露沾如醉,残霞照似融。
丹青难下笔,造化独留功。
舞蝶迷香径,翩翩逐晚风。
本幅朱丝栏界格,字大近五寸,为传世所见宋徽宗书迹字最大者
书诗:
欲借嵯峨万仞崇,故将工巧状层峰。
数寻苍色如烟合,一片盘根似藓封。
院宇接连常籍竹,池亭掩映却凭松。
分明装出依岩寺,只欠清宵几韵钟。
风霜郑腊晨,旱见几枝新。
预荷东皇化,偷回北苑春。
旗枪虽不颣,荈孽似堪伦。
已有清荣谕,终难混棘榛。
局部:
书牡丹诗:
牡丹一本同干二花,其红深浅不同,名品实两种也。一曰迭罗红,一曰胜云红。艳丽尊荣,皆冠一时之妙。造化密移如此,褒赏之余,因成口占:
异品殊葩共翠柯,嫩红拂拂醉金荷。
春罗几迭敷丹陆,云缕重萦浴绛河。
玉鉴和鸣鸾对舞,宝枝连理锦成窠。
东君造化胜前岁,吟绕清香故琢磨。
历史上对宋徽宗的评价褒贬不一,但就我所听到的,大多数是贬多于褒的,诚然,他是亡国之君,给国家和百姓都带来了深重的苦难,生灵涂炭,国土沦丧,皇脉断绝,他带来的是奇耻大辱。小的时候,我对这样一个皇帝没有任何好感,大多听到的和他联系在一起的,也是花石纲,蔡京,童贯,李师师等等。对于这个人的印象,不过是一个荒淫无度的亡国之君。但是记得上中学的时候,我的历史老师讲到宋徽宗时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他的一生只做错了一件事,错生在帝王之家。这句话我至今都记得,后来了解的多了,对这位皇帝,除了叹息,更有深深的同情。
他的一生,也许真是一个天大的玩笑,这位对政治从没有过兴趣的端王爷,却因为宰相章惇的实言,向太后的赌气而被扶上了这个强敌环饲的北宋王朝的最高宝座,皇帝对于绝大多数的人来说是一个遥远而不可企及的美梦,而对于他赵佶,却是一个看似美好,却是无边噩梦的开始。
以前总是觉得,作为一个皇帝,既然已经坐上这个位子,就应该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尽力去做一个好皇帝,而宋徽宗却是一个极度不负责任的人,把一个好端端的强盛王朝葬送了。后来慢慢看的东西多了,才发现很多事情并非那么容易,王朝没有内忧,总有外患,而末世的皇帝之位,早已不是那个高贵神圣的九五之尊,而是堪比炮烙的铁椅子,无论谁坐上去,都会永久的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明末雄心壮志的崇祯皇帝都做不到力挽狂澜,他赵佶如何能做得到?他是一个天生的艺术家,而艺术家都是感性的,感性,与政治就是水火不容的,一个好的政治家必须是理性的,所以他不是不想做,而是做不到。
一个人的艺术成就,不应该和他的政治品格联系在一起,台北故宫介绍宋徽宗时是这样说的:
“宋徽宗赵佶(1082—1135AD),性好书画,禀赋极高,书画无不精工,并善体物情,花鸟画描绘,刻划入微,尤为擅长并主导晚期画院。其书法别成一体,字号「瘦金体」,此书风来自唐代薛稷。”
没错,宋徽宗不是一个好皇帝,但却绝非一个无能之人,他是一个绝世的艺术家,错误不可掩盖,成就更不能抹杀。宋徽宗对于艺术的敏感和执着,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看多了他的作品,就知道,这是一个真正为了艺术而献身的人,他的画作中,总是透出一种淡淡的寂寥和落寞,还有至死不悔的执着——“舞蝶迷香径,翩翩逐晚风”——“我就像蝴蝶早已迷失在了充满花香的路上,而依然陶醉在这徐徐醉人的微风之中”,他早就知道了他的结局,却不想回头,台湾艺术评论家蒋薰说,这是一个敢于走向悲剧的男人。他的字,淋漓尽致,锋芒毕露,后人之中再看不到这样张扬肆意的楷书,就像他的人生,敢于把他的性情挥洒到极致。他对艺术的追求——“雨过天青云破处”——是惊艳出世又昙花一现的汝窑瓷,后人再难再现的巅峰。这样美的极致,也许正应了盛极而衰的必然,随之而来的,是深重的代价。
说他是个荒淫无度的皇帝,恕我亦不敢苟同,“已有丹青约,千秋指白头”,他生命中的重中之重,只是他的画,和他对艺术的追求。生不逢时,若不是这样的末世,生在一个太平时代,如同唐玄宗,乾隆一般,纵他有再多的艺术爱好,世人也会传唱他是风流儒雅的千古一帝;生不逢地,若不是生在这样的帝王之家,而是作为一个画院里的小小画师,或是一个无关大局的小官,哪怕是一个平头百姓,他也会作为马远夏圭那样的名家圣手流芳百世。他的命运不是他选择的结果,皇帝之位不是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这样被硬拉上这个不该他来坐的位子,这不仅是他个人的悲剧,也是封建制度的悲剧,专制社会的悲剧。所以,世人只看到了他的昏聩,无道,纵情声色,却很少有人去体会他通过作品传达出的浪漫,孤独,和痛苦,那是一种深入骨髓,让人潸然泪下的深深伤感和悲凉。。。。
“花城人去今萧索,春梦绕胡沙。家山何处,忍听羌笛,吹彻梅花。”
他一生的追逐与叹息,最终都被吹散在了五国城的风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