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默生《人生十论》上 钱穆人生十论
〔美〕爱默生著
亦非译
本书所选译的人生十论即是从《论文集》中精选,集中地凸现了爱默生对自我.对人与自然的看法。在爱默生看来,人的精神法则就是相信自己的心灵,“除了人自己心灵的完善外,没有什么神圣之物”。所以在人和人的友谊中,“我们必须是自己的.然后才能成为别人的”。
译者的话
拉尔夫?瓦尔多?爱默生(RalPh Waldo Emerson.1803-1882)是美国哲学家、诗人、散文家,被林肯称为“美国的孔子”。他的精神活动支配了整个十九世纪美国的精神气质:正如文学批评家劳伦斯?布尔在《爱默生传》中所言,爱默生与他的学说,是美国最重要的世俗宗教。
“顺从内心的召唤,你就是宇宙中最伟大的天才。”爱默生深受欧洲浪漫主义和超验主义思想的影响,推崇自然哲学,肯定个人人性的牌严、1832年,由于自己提出的改革教堂圣餐仪式的要求遭到了拒绝.爱默生断然辞去波士顿第二教堂牧师一职,在欧洲周游了一圈,带着从兰道尔、柯尔律冶、华兹华斯等欧洲浪漫主义思想家和文学家那儿获得的有关自然哲学的启示.次年返回离波士顿不远的小镇康科德老家定居下来,从此以演讲为生。
在著名的瓦尔登湖畔.爱默生经常和他的朋友梭罗、霍桑、阿尔柯、玛格利特等人举行小型聚会.探讨神学、哲学和社会学问题。这种聚会当时被称为“超验主义俱乐部”,爱默生也自然而然地成为超验主义的领袖。
1837年爱默生以《美国学者》为题发表了一篇著名的演讲辞,宣告美国文学已脱离英国文学而独立,强调个人的价值。被誉为美国思想文化领域的“独立宣言”。1840年爱默生任《日晷》的主编,进一步宣扬超验主义思想。后来他把自己的演讲汇编成书,这就是著名的《论文集》。三年后,《论文集》第二集也出版了。这部著作为爱默生赢得了巨大的声誉,他的思想被称为超验主义的核心,他本人则被冠以“美国的文艺复兴领袖”之美誉。
本书所选译的人生十论即是从《论文集》中摘选,集中地凸现了爱默生对自我、对人与自然的看法。在爱默生看来,人的精神法则就是相信自己的心灵,“除了人自己心灵的完善外,没有什么神圣之物。”所以在人和人的友谊中,“我们必须是我们自己的,然后才能成为别人的。”而爱,则来自心灵,最终也要回归心灵,“我们不必害怕因为灵魂的进步而失去爱,灵魂永远值得信赖。象爱这样美丽、诱人的东西,只会被更加美丽的东西所接替,所取代。”而人的智能,是通过自己的方式去观察、去思考,去体会的能力,不能局限于教条。
在确定了人性的尊严的心灵的独立同时,爱默生强调的是对自然的敬畏和遵从。因为,精神存在于自然当中。比如艺术,是对大自然单纯、真实、简单、纯朴的理解和再现。比如财富,扎根于人类和大自然的关系之中,“真正成功的人,是和大自然达成了良好的互动关系。”而所谓力量,“一切力量都源自天地万物。遵守自然法则的心灵,就能顺应天下大势,就能靠着它们的力量强壮起来。”所以,在自然法则面前,人们要遵循谨慎的原则,再伟大的人物,在自然面前也是渺小的,因此,“真诚、坦率、勇气、爱、谦恭和所有的德性都可归人谨慎,都是一种保护当前幸福的艺术。”而圆,可以看作自我的发展、时代的进步、自然的进化,是一种不停的流动和扩展。任何思想的事实,都是以这种圆形波浪的形式无边际的扩张,边际的所在,取决于灵魂的力量。所以,“圆”就是人类的力量和宇宙的无边相生相成,不断扩展认识的边界,也不断推动历史的进程。
有人评价爱默生有着“哲学家的深邃、宗教家的虔敬、演说家的激情以及诗人的睿智和美”。在人们逐渐忘却心灵、抛却自然的今天,希望您能够从爱默生的文字和思想中找到一丝平静。
译者
2005年8月
目录
第一章 论自助
“人就是自己的救世主;灵魂能塑造一个老实而又完美的人,光明、声势、命运全由它指导;人的一切遭遇来得不迟也不早、我们的行为如果善,就是我们的天使,如果恶.就是悄悄从我们身旁走过的夺命死神。”
第二章 论精神法则
每当人的心灵进行反思时,每当我们借助思想的光辉反观自己时.我们就能发现我们的生活真是美好的。
第三章 论友谊
我们拥有的友爱要比人们一般所谈论的要多。虽然依旧存在能像寒风吹冷大地一样的自私,但整个人类还是会沐浴在一种像纯净的以太那样的爱的元素力。
第四章 论智能
智能和智能活动向普通听觉表示了对抽象真理的考虑,对时间和地点的考虑,对你和对我的考虑,对益处对害处的考虑,压抑着大多数人的心灵。
第五章 论谨慎
谨慎是感官的优点它是表面的科学,它是内心生活的外在体现。
第六章 论爱
灵魂的每一项承诺,都有无数的履行手段,它的每一种欢乐都成长为一种新的需求。
第七章 论圆
眼睛是一个圆;它所形成的地平圈是第二个;在整个自然界里,这种基本图形没完没了地重复着。
第八章 论艺术
灵魂是前进的,所以它几乎从不重复自己,而是力图在每一个行为中推出新的更加美好的形象。
第九章 论财富
每个人都是消费者,与此同时,也应该是生产者。
第十章 论力量
迄今为止,人们除了能够把一个人的见解奉为金科玉律之外,还不能为人所具有的能力开出一张清单。
第一章 论自助
“人就是自己的救世主;灵魂能塑造一个老实而又完美的人.光明、声势、命运全由它指导;人的一切遭遇来得不迟也不早、我们的行为如果善,就是我们的天使,如果恶,就是悄悄从我们身旁走过的夺命死神。”
这是波蒙和弗菜契所作的《老实人的命运:尾声》中的一句诗歌。海德格尔在他举世闻名的《林中路》里这样来论述艺术的本质:“艺术的本质就应该是‘存在者的真理自行设置入作品’。”人的灵魂总是会从字里行间听到一种告诫,从作品中看见真理.这些诗句所灌输的情感比它们包含的任何思想更有价值。人要相信源于自己的思想,相信从自己内心深处认为适用的东西——这才是天才。如果人把隐藏的信念说出来,那这种信念一定会成为普遍认同的感受;因为内在是于最适当的时候外化的——而入最初的思想会被“最后的审判”的号角吹送到耳边。
基督教义里宣称:上帝的儿子耶稣在人间布道.被钉死后升天.他代表上帝审判人的灵魂,在他前面天和地分开,再无一切阻挡,所有死者都站在他的面前被记录在生命册里。耶稣审判着每个死者,如果是罪人就被判人地狱受苦受难,第二次死也就是灵魂的死亡,凡在世行善者、耶稣就赐给他生命水,灵魂就会得到永生。这就是“最后的审判”。这个主题在基督教中是一个传统的题材,在教堂里必须装饰有这个主题的画,它是宣扬因果报应的;人死后凡善者升天,恶者下地狱。而最著名的莫过于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伟大画家、雕塑家和建筑师米开朗基罗?博那罗蒂于1536年,为罗马西斯廷教堂,用了近六年的时间创作了教堂壁画《最后的审判》。
超越性的神力通过末世的审判而被宣泄无余,同时,人们日夜向往期待的真理、无土、永恒?????一个充满着光明和希望的“大地”,一个寄托着人类归宿的宇宙空间进人到它自身的“无蔽”状态之中去了。在西方的传统中,有很多人蔑视书本和传统,不是自己思考得来的东西从不讲述。从西方的《圣经》中的摩西,到希腊的柏拉图,到英国的启蒙思想家弥尔顿等等。他们的功绩在于告诉世人应当学会发现和观察从内心一闪而过的心灵的微弱光芒,而不是仅仅遵从先圣从远古散发的光彩。
但人们往往不够自信,经常擅自摒弃了自己的思想,就因为这是他自己的东西。但在天才的每一部作品中,人们认出了似曾相识的东西,那正是我们自己抛弃了的思想:它们带着某种疏远的威严回到我们的身边。当人们知道了伟大的艺术作品对我们的教益不过如此而已,就应该明白要心平气和坚定不移地坚持我们自发的印象。不然,当有朝一日,一位陌生入非常高明地说出恰恰是我们一直想到和感到的东西成就了他时,我们将被迫从别人那里取回我们自己的见解.并感到懊丧异常。每个人在求知的时候,坚信一种信念:嫉妒等于无知;一味地模仿无异于自杀;一个人要成功,不管好坏,必须从自己的命运立场出发;虽然广阔的世界不乏善举,可是如果不在自己养身立命的那块“土地”上辛勤耕耘,那永远也不会有成功的机会,“一粒富有营养的粮食不会自己送上门来”。实际上,对于人来说,蕴藏在自己身上的力量是非常新奇的。除自己以外,谁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本领,而且不经过尝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眼睛必须在一个有光线的地方才能看见东西,而人们借助特殊的设备,如红外摄像头,就能够观察到肉眼不能见到的东西,甚至还能“透视”。同样,一张面孔,一个人物,一件事实,给某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对别人则不然,这不是平白无故的。在人脑中的视觉神经和记忆神经元要能更好地为大脑服务一定得满足必要的条件。必须认识到这种观念,才能产生良好的结果。一个人只有尽心竭力地工作,方能得到报答,才能感到宽慰和欢乐;如果他说的或做的并非如此,他将得不到安宁。那是一种没有解脱的解脱。还在尝试之中,他的天赋就抛弃了他;没有灵感的眷顾;没有发明,没有希望。
信赖你自己吧:每一颗心都随着那根心灵的琴弦颤动……接受你的同时代人构成的社会,接受种种事件的关联。
大家现在都是成人,不是躲在角落里的幼儿和病夫,也不是在革命前临阵脱逃的儒夫,而是领导者,是自救者,必须在最高尚的心灵里接受那相同的超验命运;听从全能者的努力,向着混沌和黑暗挺进。伟大的人物向来都是这么做的,而且像孩子似地把自己托付给他们时代的天才,表明自己的心迹:绝对可信的东西就藏在他们的心里,通过他们的手在活动,在他们的存在中起着主导作用。
按照进化规律,人在儿童、婴儿、襁褓期间,人的眼光还远未为世俗征服,在成人面前,他们的心灵是完整的,没有那种分裂和叛逆的心灵,那种对一种感情的不信任的态度。大家在面对这些嗽嗽待哺的婴孩时,偏偏不安起来。人在幼年时,不顺从任何人,反而人人都得顺从他,所以当大人逗着婴孩玩时,一个婴孩的啼笑撒娇一般会感染大人,让他们也变成婴孩。同样,思想的灵感也对青少年和成年赋予自己应得的泼辣和魅力。使它令人羡慕、和蔼可亲,使它的要求不容忽视。不要因为青年人不能跟长辈平等地对话,就认为他没有能耐。但他们很清楚地知道怎样跟他的同龄人谈话。不管他羞怯还是大胆,他会知道怎样使我们长者变得无关紧要。
不愁没有饭吃的小孩子,不屑于做点什么或说点什么去讨好他人,这种率性而为的气质正是人性的健康态度。因为他们不考虑后果,不计较得失,所以能做出一种独立、真诚的决断。孩子在作客时,没有约束,不负责任,躲在角落里观察着那些从眼前经过的人和事,并以孩子的迅速、简要的方式对他们的功过进行质询、判别。其中有的十分有趣,有的傻里傻气,有的能言善辩,有的令人讨厌。但他们依旧很孤傲,你得去接近他,他却不主动接近你。然而成年人显然不能做得这么挥洒自如,可以说他在成人、融人社会后,就被自己的意识关进了监狱。一旦有什么显赫的行动或言论,更是等于身陷樊笼。这时候,已经是成千上万人在注视着他,有的同情,有的愤恨,他不得不考虑周围人的态度。无一人例外!如果谁能避开这种种束缚,或者虽已履行,现在又能以原来那种不受影响、不囿于偏见、不畏强暴的纯真来履行,那么这个人就一定令人敬畏。这个人应该是那种常常对目前的事态发表看法,这些见解显然不是一己之私,而是警世的通言,永远坚守自己的立场,不受他人干扰,不偏不倚的立场!
可是一旦进人世俗世界,人们所希望的就难以实现,这种希望也就逐渐减弱,乃至杳然无声了。这些是人们离群索居时听到的声音。社会是一家股份公司,每个成员都达成一个协议:为了尽可能地向每个股东提供食品,就必然剥夺他们的自由和教养。这时,顺从成了求之不得的“美德”,“自助”是它深恶痛绝的东西。虚伪的社会喜欢的不是真情和创造者,而是名义和陈规陋习,它在压抑每个成员的天性,社会在强迫人去做一个顺民。这些都是在“善”的名义上进行的。
所以,谁要获取不朽的荣耀,决不可被“善”的空名义牵累,而必须弄清它是否就真的是善。而判断的标准,归根结底,除了人自己心灵的完善外,没有什么神圣之物。
除了天性的法则而外,再没有什么神圣的法则。好与坏只不过是一些名义上的虚幻的东西。凡符合他自己的性格的东西都是正确的,凡违背自己性格的东西都是错误的。如果一个人在所有的反对势力面前立身行事,那么一切就都是虚有其名,徒具其表的。在面对强大的反对势力前,人不应该向社会或保守体制投降,反而应该更信心百倍地向前冲,试图说出粗犷的真理。假如人有恶意和虚荣穿着慈善的外衣,能行得通吗?人的善良应该是有选择的,要有和善、谦虚的风度,而伪善流露出的软心肠可能是对千里以外的人与事的关注,这种伪善容易对身边人的冷暖漠视。虽然有时这种真善可能会让人觉得粗暴无礼,可是真话比假仁假义更得体。只有真爱才会有真恨。
在现实生活中,经常有这样或那样的慈善募捐活动,但我不认为自己有义务改变所有穷人的处境。他告诉那些慈善家,他舍不得把分文送给那些与他无关的人。只有一种阶层的人,由于某种精神上的共鸣才可以由他们随意调遣;为了他们,如果必要,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可就是不干那些名目繁多的廉价的慈善活动;不搞那些愚人的学校的教育,不建造那些徒劳无功的救助站。
在一些人的眼里,美德与其说是大家的循例,还不如说是特例。他们认为,人之所以会做出一些所谓的善举,如见义勇为、乐善好施之类,是因为他们干这种事就算是生活在世界上的一种赔礼或粉饰。他们的德性就是苦修多赎罪。
在基督教的基本教义中,人要不断地忏悔、“赎罪”,才能不断地纯洁灵魂,死后得以升人天堂。生活仅仅是为了生活本身,而不是为了给人看。人们宁愿生活低调一些,这样才能真实、平等,如果自己的生活光彩夺目惹人注目,则容易陷人动荡不定的状态中。
大家都希望自己的生活是健全甜蜜的,而不需要一些刻意的规定,比如一天定量定点的饮食。他不会为了使自己安心或使同伴安心而要人家给予保证。一个人必须要做的是与己有关的事,而不是别人所想的事。这一规定,在实际生活中应该严格遵守,同样在精神生活中也是如此,完全可以借此来区分品格的伟大和渺小。在现实生活中,总是存在这样一些人,他们认为对别人的职责十分了解,甚至比当事人自己还清楚,这就使得规定显得更严了。在世界上,按世人的观点生活容易;在隐居时,按自己的想法生活也不难,可是伟人之所以是伟人,就在于他在稠人广众之中尽善尽美地保持了卓尔不群的个性。
之所以有人会反对顺从一些已经过时的习俗,就因为如果照着陋习做,将分散一个人的精力,浪费时间,使别人对自己的性格印象模糊。就好像去装修一座将倾的危房,为一个腐烂的蔬果刷果漆一样,无能的管家婆只会通过摆餐桌来掩饰——在这一切的掩盖下,人们就很难发现真正的你。并且太多的精力已经从你自己生命中悄悄地溜走了。然而,做你的工作,人们就会了解你。通过努力工作,你就会充实你自己。
拿一个牧师作反面例子。一位牧师把该教会制定的一种临时的规章,宣布为该教堂布道的题目,可能将长期坚持下去。这位牧师他不可能说出一句更贴切、自然的话;由于他作为一个教区的牧师,他把他定的制度说得天花乱坠,而他决不会去干那种事情。他保证只看问题的一个方面——允许看的那一面,不是作为一个人去看,而是作为一个教区牧师去看,难道别人就不知道?由于大多数人已经用一块手绢蒙住了自己的眼睛,同时自己又被某一个通用的观点而蒙蔽上。所以这种顺从使他们不仅在几件事上弄虚作假,不仅仅编造几句谎言,是在所有的事情上都弄虚作假。他们所说的每一个“真理”都戴着伪善的面具。与此同时,人的本性也给人们穿上各自依赖的党派的囚服。这样,人逐渐长成了一副面孔、一种身材,并渐渐地学会了最温顺的蠢驴似的表情。特别是有一种禁欲修行的经历,它也成功地在一般历史中大显身手,这里所指的是“蠢驴似的表情”,那强装的笑容,那是在跟人相处,在毫不感兴趣的谈话中搭讪时装出来的。肌肉不是自然地活动,而是由一种低劣不堪、专横跋扈的力量拨弄,紧紧地绷在脸的轮廓上,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如果谁不顺从的话,人们就对谁横眉冷对,要对他横加鞭挞。因此一个人就必须懂得如何去判断一张温怒的面孔。在大街上,在朋友的客厅里,他会遭人白眼。如果这种反感也像他自己的一样,来源于轻蔑和反抗,他不妨哭丧着脸回家了事。可是群众的温怒的面孔,同他们欣喜的面孔一样,并没有更深层次的原因,而是随风向的变化、报纸的操纵而转换。然而群情激愤比议院或学府的不满更为可怕。一个阅世深沉的坚强人物,忍受有教养的阶级的愤怒倒不难。他们的愤怒有理有节,因为他们胆小怕事,本身是不堪一击的。然而,如果在他们阴柔的愤怒之外,再加上大众的愤慨,如果无知贫穷之辈也被鼓动起来,如果社会底层愚昧野蛮的势力也被激发起来咆哮嚎叫、呲牙咧嘴,那就需要宽大的襟怀和宗教的修养大显神通,把它当作区区小事来对待了。
使我们不敢自信的另一个恐惧就在于我们总是要求前后一贯;把我们过去的言行奉若神明,因为别人的眼睛除了我们过去的行为之外,再没别的资料来推算我们的轨迹,而且我们也不愿意使他们失望。可是人为什么要有头脑呢?
为什么把记忆的死尸拖来拖去,唯恐与自己在某个公共场合发表的言论相矛盾呢?就算人自相矛盾,那又有什么了不起呢?智慧的一个标准似乎就是决不一味地依赖人的记忆,甚至也不大信赖纯粹是记忆的行为,而是把过去带给众目睽睽的现在进行鉴定,并永远生活在一个新时代里。
愚蠢的惯性是渺小的心灵上的恶鬼,受到小政客、小哲学家顶礼膜拜。如果强求一成不变,伟大的灵魂就一事无成。他还是去关心墙上自己的影子了。现在你有什么想法,就用斩钉截铁的语言说出来,明天再把明天的想法斩钉截铁的语言说出来,尽管它可能跟你今天说的每一件事相矛盾——“啊,那你一定会遭到误解。”——难道遭人误解就那么糟糕吗?毕达格拉斯被人误解过,苏格拉底、路德、哥白尼、伽利略、牛顿,凡是血肉之躯的每一个纯洁和智慧的精神都莫不如此。被旁人误解得越深,就越能成就伟大的历史功绩。
谁也不能违反自己的天性。他风发的意气受他的存在规律的牵扯,犹如安第斯山和喜马拉雅山,尽管重峦盛嶂,在地球的曲线中仍显得微不足道。无论怎样估价、考验一个人,都没有什么关系。一个人的性格就像一节离合体或亚历山大体诗歌——把它顺着读、倒着读,拼出的字都是一样。人们将会发现这种思想对称和谐,尽管可能本人无意如此,也看不出它具有这种性质。但性格的教育作用远在人们的意志之上。人们总以为他们仅仅借助于外部的行为来传达他们的善与恶,殊不知善或恶每时每刻都在散发着一种气息。
每个人的行为尽管千变万化,但是总会有一种一致性,这样,每一个行动在它们关键的时刻都有共性,诚实、自然。因为不管看上去怎样干差万别,但由于出于一个意愿,因此仍将表现得非常和谐。那种差异如果在思想保持一定距离,一定高度时,就可能不被人所知。某种趋势能把它们都融为一体。就好像,最好的船只的航程也是干曲百折的,而如果从远处看这条航线,它就成了直线或者是接近平均的趋势。一个人真正的行动会把自己解释明白,还会把其他真正的行动解释明白。任何人的顺从却什么也解释不了。人要尽量地去独立行动,自己的所作所为就会逐一证明自己是正确的。伟大则求助于未来。
如果一个人一贯坚持做正确的事情,并得到人们的赞许,那他将非常坚定地去继续做某件事情,有理由说:“不管将来如何,现在只要把眼前的事情做好。”人拥有这样的能力就足以恃才傲物。如果能看透事物的假相,那所做的决断将永远是正确的。人的性格是年积月累形成的。人们现在的一些举动、言辞都有原来年代的烙印,今天的辉煌注定带有从前美好时光的记忆,这些伟大的岁月和胜利合成一束光辉,照亮现在依旧奋勇前进的人.也铸就了无数成功者应该享有的荣誉。对我们来说,荣誉固然令人肃然起敬,因为它不是昙花一现的东西,它将永远照耀后人。荣誉一直是古老的美德。今天人们依旧崇拜它,就因为它不仅仅属于今天,还属于未来。人们依旧热爱它,敬仰它,因为它不是骗取人们热情的陷阱,而是促使人能够自力更生,因而具有一种古老纯洁的血统,即便表现在一个未谙世事的年轻入身上,也是如此。
我希望现在我们已经是最后一次听到屈服和顺从。从此,这两个词将被扔进历史的垃圾堆,人们再次听说将觉得是无稽之谈。让我们听到的不再是开饭的锣声,而是一声斯巴达横笛的吹奏……让我们再也不要点头哈腰、赔礼道歉了。在古希腊斯巴达奴隶起义中,斯巴达克斯就是用号角、芦笙和横笛作为起义的信号,把熟睡的角斗士们唤醒。斯巴达横笛象征着苦觉。
如果一位伟大的人物要来我家就餐。我无意讨好他,我倒是希望他应当想讨好我。我要站在这里维护自己的人性。让我们冒天下之大不题,谴贵当代那种圆滑、平庸、沽沾自喜的作风,并把已经成为一切历史结论的事实掷到习俗、贸易和公司的面前:哪里有人做事,哪里就有半个伟大负贵的思想家和活动家在工作;一个真正的人不属于别的时间与空间,而是万事万物的中心。
在一般情况下,社会上的万事万物容易让人联想到别的入和事,除了性格和事实,别无他物。人如果要顶天立地,使周围的一切环境都显得无关紧要,就需要无限的空间、芸芸众生和时间来完成这种无限的构想。这时,这个人就成了一个时代、一个国家、历史前进的动因,而后代子孙将紧紧追随着他的步伐。比如恺撒、亚历山大等君主,不但建立了沮域辽阔的帝国,还创造了后人遵循的制度,而制度成为他们本人生命延续的影子。一切历史都很容易从中找到少数几个人物的传记。
在历史上,那些英雄人物,很清楚自己的价值,他们把万物踩在自己的脚下,目空一切。在当时那个为他们而存在的世界上,这些英雄人物不像慈善堂的孤儿、街头的乞丐或爱管闲事的人,还是一些探头探脑、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鼠辈,只会遭到人们的唾弃。但当他们走在任何一条街上,像一个普通人望着一座高塔或一尊大理石神像.依然会自惭形秽,因为他发现自己身上不具备与造塔和雕像的本领相符的本领、气质。在他看来,一座美轮美英的宫殿,一尊挺拔的雕像,以至一本有价值的传记,都具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岸神气,很像一套装饰华丽的物什,似乎对人这样说:“你是谁?”其实这一切都是归他所有,它们还要得到他的眷顾。就像有一幅经典画作,它是等着人们去鉴定,等着伯乐去发现它的价值,由人来决定是否值得称赞。在西方有一则家喻户晓的寓言故事,说的是有一个酒鬼醉得不省人事,躺在了公爵府门口。公爵的仆人误认是放荡不羁的公爵潦倒不堪,就给他梳洗打扮。天下就有这么巧的事情,公爵当天正好不在,而这个酒鬼还偏偏与公爵长得很像,于是等这个酒鬼醒来,就被当作了公爵,人们也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并且向他许下种种承诺,而这个酒鬼也乐于将错就错,作着那糊涂“公爵”。在中国,也有类似得寓言故事。隋末唐初的时候,有个叫淳于尊的人,家住在广陵。他家的院中有一裸根深叶茂的大槐树,盛夏之夜,月朗星稀,晚风习习,是一个乘凉的好地方。淳于尊过生日的那天,亲友都来祝寿,他一时高兴,多喝了几杯。夜晚,亲友散尽,他一个人带着几分酒意坐在槐树下歇凉.不觉沉沉睡去。梦中,他到了大槐安国,正赶上京城会试,居然高中头名状元,并因此招了东床验马。婚后,夫妻感情十分美满。淳于尊被皇帝派往南柯郡任太守,一呆就是20年。淳于尊在太守任内政治清廉,很受当地百姓的称赞。后由于敌兵入侵,皇帝命淳于尊出战迎敌。淳于尊接到圣旨,不敢耽搁,立即统兵出征。可怜他对兵法一无所知,手下兵马被杀得丢盔解甲,东逃西散,淳于尊差点被俘。皇帝展怒,把淳于尊撤掉职务,遣送回家。淳于尊气得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但见月上枝头,繁星闪烁。此时他才知道,所谓南柯郡,不过是槐树最南边的一枝树干而已。这种寓言故事之所以广受人们的欢迎,就是因为它维妙维肖地象征了人的处境,人生在世,就是一名醉鬼,然而有的时候清醒过来,运用他的理性,发现自己原来就是一名真正的王子。
我们像在行乞、寄生一样地读书,在沉迷于历史长河中,我们的想象迷惑了我们。王国和贵族,权利和庄园……与命若悬丝的平民百姓相比,那是高不可及的字眼;可是现实生活对二者来说都是一样的,二者都要面对同样多的琐事。为什么要把那些英雄人物视若神明呢?就算他们功德盖世、业绩彪炳史册,但难道他们穷尽天下所有的恩德吗?正像中国古代有句谚语:“一人兴国,一言兴邦。”难道真是这样吗?今天一个人的得失完全靠一个人的行为.就像从前要靠追随英雄人物的丰功伟绩一样。一旦普通人不这样做,反而按照独到的见解行事,那么历史的光辉就会从王公贵族的身上转移到同样创造了历史的普通人们身上了。
社会一直被精英引导着,他们像磁石一样吸引着各个群体的注意力。而高高在上的国王们按照他自己的意志在人们中间活动,制定法律,制定自己的度人度事的标准,给人的嘉奖不是金钱而是荣誉……人们对此听之任之,他们处心积虑所表现出来的耿耿忠心就等于象形文字,通过它来表达关于自己的权利和意识。
当我们开始探索自信的根由时,原来那些行为所表现出来的困惑就迎刃而解了。什么样的人值得信赖?基于什么样的原始“自我”才能产生普遍性的依赖?那些肉眼看不见、仪器探测不到、科学对之束手无策的星星之光,凭什么依然能照亮人性中的阴暗呢?这种探究使我们追本溯源,发现原来那既是天才的本质、也是美德和生命的本质之所在,也就是所谓的“自发性”或“本能”,他把这种基本智慧叫做“直觉”,尔后的教导则都是“传授”。在许多无法解释的事实中,万事万物拥有它们共同的根源,那是种令人深思的力量。当生存感在万籁俱静的时刻从灵魂里升起,而我们却浑然不知;它与万物和人的生命与存在拥有共同的根源,与空间、时间合而为一。人先分享万物赖以生存的生命,然后把万物视为自然界里的种种现象,而忘记我们和它们具有同一个起因。这就是行动和思想的起点,这就是产生灵感的温床,这是一种赋予人智慧的灵感。我们躺在无边智慧的怀抱里,它使我们成为它的真理的接受器和它的活动的器宫。
当人们发现正义和真理时,人们往往不主动做任何事情,而只是让灵感的光辉一闪而过。如果有人要追问这种灵感从何而来,要是有人试图窥视这造成万物起因的灵感,那一切都成了所谓的哲学问题。我们能够所证实的是它的存在与否。每个人都可以区别他内心有意的行为和无意的知觉,而且知道一种绝对的信仰应该归因于他那些无意的知觉。他也许在表达那些知觉时会出差错,可是他知道这些东西,就像白昼和黑夜一样,是勿庸置疑的。没有思想的人在陈述知觉和陈述见解时同样容易产生矛盾,或者在前一种情况下更容易产生矛盾;因为他们区分不了知觉和观念。他们主观地以为自己想看见某件事就能看见这件事,想不见某件事就看不见那件事。然而知觉不是空穴来风,无源之水,而是无法逃避的。
有些人总是胆小怕事,内疚于心,也没有刚强正直的气质;他不敢说:“我认为”,“我就是”,而是一个劲地援引圣贤之言,甚至当他面对一片草叶和一朵盛开的玫瑰时,都可能感到无地自容。而对于那些玫瑰来说,只要它存在,那每时每刻它都是尽善尽美的。没等叶蕾完全绽开,它就已经开始整个生命活动;在盛开的花朵里不见其多;在无叶的根茎中也未见其少。它的天性得到了满足,它也满足了大自然,时时刻刻都是一样的。然而在人的生命旅程中,有跌宕起伏,有记忆,他不生活在现实中,而是眼睛向后,哀悼过去,否则就是对周围的机会不予理会,却踞起脚尖展望未来。如果他不跟大自然一起超越时间,在现在生活,他就不会快乐,不会坚强。
这一点应当是一目了然的。然而看看即使坚强的智者有时也不会听从权威的话。他不会永远对几篇经典之作、先贤传记而津津乐道。也不会小孩子一样,成天死记硬背老奶奶、学校老师布置的课文:等长大以后,又死记硬背偶尔看见的名言苦句;再后来,等他们具备了曾经说过这些话的人们的观点时,他们才算了解这些作者的观点,才算了解这些人,才愿意摒弃那些所谓的名言;因为只要他们自己也遇到同样的条件,他们随时也能把话说得一样富有哲理。如果我们活得真实,那我们将会看得更加真实。那就能像生活的强者一样,保持坚毅;否则,和弱者一样继续软弱。当人们有了新知觉时,他将很乐意地像扔垃圾一样将窖藏了多年的财宝从记忆里抛弃。
当善接近你的时候,当你身上有生命的时候,那不是通过常规的渠道达到的,你是发现不了别人的足迹的,是看不到人的面孔的,你是听不到任何人名字的;那种善,一定是新奇无比的。它必定把先验的实例统统排除在外。你要走的路是从他人那里来的,而不是到他人那儿去。一切曾经生活过的人们都是被那种善遗忘了的代理者。恐惧和希望同样都在它的影响之下。即使希望之中也有某种低下的东西。而在人产生幻想的时候,没有什么可以称之为感激的东西,严格地来说,也没有可以称之为欢乐的东西。当人的灵魂凌驾于激情之上时,能看见同一性和永恒的因果关系,能发现真理和正义的自我存在,因为知道万事将能如人意,于是便处之泰然。真正有价值的是正在生活的,而不是已经生活过了的。物体虽然静止了,但力依然存在,只是存在于一种旧状态到新状态的过渡时刻,存在于海湾的汹涌澎湃之中,存在于奔向目标的过程之中。只有这样,才能相信自助。祈求他人的帮助只是一种可怜的,表面的,仅仅是说说而已。还是说能起到可依赖的作用的事情,因为它起作用,存在着。因为有内在,就有力量,它不是自信力,而
是作用力。当一个人能作自己的主宰时,便能得到别人最大限度的服从。除了自己,谁能做到这一点呢?这时候他可以不费举手之劳,就能借助精神的引力而吸引别人围着他转。当人们在谈论某人显著的美德时,有人认为它华而不实.那时他们看不到美德就是“顶峰”,也看不到
一个人或一群人。如果他们拥有对上述道理有适应能力和领悟能力,便不需要借助外在力量,就能征服和驾驭所有的国家、城市、国王、富人和诗人。
这里要提到一个命题:一切转变为永远神圣的“一”。自我生存就是一种最根本的属性。它不同程度地进人了所有较低级的事物,并依
照程度不同而制定了各种衡量善恶、对错与否的标准。万物的真实程度取决于它们所包含的各种特点。经商、耕作、狩猎、捕鲸、战争、辩论!……这些对个人影响来说,都是重要的,并且作为一种证明自我存在的事物,表明这不单单是人类的活动,也使得这些活动赢得了人们的敬仰。在自然界中,存在一个在为保护和发展而发挥作用的规律。在人生哲学中,能力是衡量正义的基本标准。他认为,大自然不允许任何无自助能力的东西滞留在她的各个领域。一个行星的起源和成熟,它的自转和运行轨道;植物也一样,咫风刮过之后,残枝断木可能又能长出新芽来……凡此种种,在每一个动植物的生命里,都有这种自给自足的、周而复始的、自助的精神的表现。
对待这种自助的精神,不能让它随波逐流,轻易地从自己身体里溜走。这样,将这些都集中起来,让我们切勿飘游,让我们在家里陪伴这种自助的动因,这时候,你所在的地方就是圣地!让我们的单纯来裁决它们吧,让我们对自己规律的顺从在我们天生的财富旁边演示自然的贫困和财富吧!
然而如果人对人不存在敬畏之心,那人的天才则被视为暴珍天物了.没有机会从自己内心的海洋中获得帮助,相反却舍近求远,从别人的缸里讨一杯水。有时候,人需要特立独行的秉性。有的人为什么喜欢装出一副对朋友、妻子、亲戚或者孩子的胡涂样,难道就因为他们据说有和自己同样的血缘关系吗?这些人有我的血统,我也有这些人的血统。我不能因为这点.就要继承他们的暴躁或愚蠢,甚至到为它感到羞愧的地步。独来独往,不是生理上的、行为上的,而应当是精神品质上的,也就是说,一定要崇高。有时候,一个人会突然感觉到,全世界似乎都在密谋,用夸大无穷尽的琐事来纠缠自己。远方的朋友、不期而至的客人、麻烦不断的孩子、缠绕多年的疾病、莫名其妙的恐俱、物资的匮乏……一起涌来敲自己的家门。然而,尽量保持自我,千万别轻易地身陷其中。这些琐事能够不断地打扰自己,防不胜防,自己只好漠然处之。如果自己始终不付诸行动,那任何事情都别想接近自己。“我们爱什么,我们就有什么,可是由于贪心不足,我们反而失去了这种爱。”
如果自己不能立即具备这种充分的自信力,至少让自己抵抗一下各种外在的诱惑。让自己紧张起来,进人类似战争的状态中。勇敢地说真话,揭开假殷勤和假慈悲的伪善的假面具。不要轻易地满足那些受骗的和欺骗的人们的希望。跟他们说:“父亲啊,母亲啊,妻子啊,兄弟啊,姐妹啊,朋友啊,迄今为止,我一直跟你们生活在一起。从此以后我要做真诚的人。现在让你们知道,从今往后,只要是低于永恒原则的所谓规律,我一概不从。我只要友善,不要所谓的盟约。我将尽心尽力地孝顺父母,抚育子女,作一个忠贞的妻子或丈夫。但我不服从旁人的习俗。我之所以成为我自己,是因为我自己的本质。我再也不会因为别人而毁了自己,或者毁了你。如果你是因为看中我的本质而倾心于我,那我们将会得到更多的幸福。如果不是,那我仍然愿意想方设法如你所愿。我不愿意将自己的喜怒、好恶隐藏起来。我真心希望:凡是深沉的东西就是神圣的东西;我真心希望:在月亮星辰面前,凡是让我由衷高兴的事,心灵委派的事,我都愿意做。如果你高尚,我会爱你;如果你鄙陋,我不愿意献假殷勤去伤害你,这样也会伤害我自己。如果你诚实,可是又跟我要求的诚实不是一回事,那就追求与你志趣相投的人。我也愿意没有包袱地去寻求我的伴侣。尽管我们在谎言中生活很长时间,但在真诚中生活同样符合你的利益,符合我的利益,也同样符合所有人的利益。”
这些话今天听起来根本不会像某些人听到的那样刺耳!如果像这样,追随真理,不但自己的这种天性会吸引更多的人爱自己,还将帮自己逃离世俗势力的威胁,虽然,这样做也许会给自己身边的人造成痛苦。然而,这样做不会出卖个人的自由,不会舍弃自己的人格力量去顾全他们的感情。况且,人人都有自己的理性,到那时,他们会证明谁是对的,谁是错的,甚至群起而效仿。
人们通常以为,如果某人抛弃了大多数人的标准就等于摒弃了所有的标准,甚至是真理,这是一种地地道道的道德律废弃论;甚至有居心亘测之徒会假借哲学之名为他的罪恶贴上各种道德的护身符。然而,公理自在人心。可以通过两种方式证明自己是对的,是无罪的。先考虑考虑自己的所作所为所想是否满足了你和父亲、母亲、兄弟姊妹、邻居、阿猫阿狗之类的关系;其中的任何一个是否能够责备你。当然自己也可以忽略这种反照的标准,赦免自己。各人有各自的要求和完善的循环论证。虽然许多职务都被称之为职责,而意识法则可拒绝这种称谓。如果自己无视这种职责,那就使自己能够摒弃大众的准则。如果这时候有人以为这个所谓的意识法则太宽松,那就让他去维护他的职责好了。
一个人如果具有某种特殊的品质,就能丢掉常入的普遍动机,敢于相信自己会做战胜任何一项挑战。他的心地要纯净,他的意念要执着,他的目光要敏锐,这样,他才可以认认真真地完成自己的人生学说,建立自己的人生社会,完善自己的人生原则。这样,任何一个简单的目标对于他来说,也才可以像钢铁一般坚定不移!
有一种东西被人们明确地称之为“社会”,如果有人把它的方方面面加以考虑,那他就会看到有必要存在一些伦理道德。但基于这些伦理道德。人的肌肉和心脏似乎被抽走了,于是人们就变成了胆小如鼠、唉声叹气、吞声饮泣的可怜虫。人们害怕真理,害怕命运,害怕死亡,害怕他人。如果在这种社会下,产生不了伟大完美的人物,那就需要革新生活、革新社会状况。可是这些革新所依靠的男男女女中的大多数人都穷困潦倒,连自己的需要也满足不了,空有凌云志,实无回天力,只好日夜委身乞影。所有的艺术、职业、婚姻、宗教,……都不是自己选择的,人生道路不能自己选择,而是社会选择的。就像在客厅里的士兵,拼命地躲着命运的恶战,而力量恰恰就是在那里产生的。
如果青年人在他们的第一个创业中失败了,那人们就认为他会彻底地灰心丧气。如果年轻的商人亏损了,那人们就可能说他破产了(如果最优秀的天才在一所大学里学习,毕业一年之后还没有在令人羡慕的公司里任职,那他和他的朋友似乎都认为他应该终生抱怨。相反,如果一个从乡村里来的,没见过世面的健壮的小伙子把所有的职业都一一试遍了,他到街边摆过摊,当过教师,编过报纸,做过房地产,诸如此类不一而足,总之多年来,他永远好像一只猫,从不摔倒。他和时代齐头并进,并不因为没有所谓的文凭、学历而感到丢人,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耽误自己的生命,而是实实在在地生活过了。他不是有一个机会,而是有成百个机会。因为他拥有自信,所以不断会有新的力量涌现。如果别人对他表示怜悯,他反而会感到羞愧,一旦他按自己的意愿行动,把法律、书本、偶象和习俗统统抛之脑后,人们就不应该再对他抱以可怜,而是应该对他表示尊敬。
要一种更加伟大的自助在人们的一切职责和关系中,在他们的教育中,在他们的事业中,在他们的生活方式中,在他们的联系中,在他们的财产中,在他们的理论观点中,就要掀起一场革命!
1.一般人总是祈求些什么,他们要求外来的帮助来提供给自己某种额外的奖赏,结果把自己迷失在自然和超自然的无穷无尽的迷宫中。祈求某一种恩赐——有悖于整个善的任何东西——奢望是邪恶的。把类似宗教的祈祷看作是从最高的观点对生活事实的观照。它是一种观察着的欣喜的内心的独白。然而,当祈祷被用作一种达到个人目的的手段,那就无异于鸡鸣狗盗了。因为祈祷意味着天性和个人意识中间存在着二重性和不统一。一旦人的自我和本我达成和谐的一体,那他就不会再通过祈祷来乞求什么了。到那时,他所有的行动将成了祈祷。辛苦的农民跪在自己的地里除草其实也是祈祷的仪式,远航的船夫跪在船甲板上,一边划桨,一边祈祷……这些都是存在于自然界中.真正的祈祷,尽管目的并不怎么高贵。
还有另一种假祈祷就是人们的悔过。人们有诸多不满,实际上就是缺乏自助的精神.也是意念薄弱的表现。如果有人因为天灾而陷人困境,难道通过懊悔就能帮助那些受灾者吗?显然不能,这样的话,那就专心做自己份内的事情,只有这样,才能弥补损失。如果我们去看望这些不幸者,他们成天呼天抢地的,我们便坐下来陪着他们一块儿哀号,而不是想尽办法让他们从悲痛中清醒过来,为他们解燃眉之急,为他们晓以真理,送去健康,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我们的同情又于事何补呢?这种假慈悲也是一样的卑劣。让人让己幸运的秘诀就是手中的欢乐。自助的人永远受到人们的欢迎,受到幸运女神的眷顾,所有的大门都对他们敞开;千言万语的溢美之辞向他扑来,荣誉的桂冠全戴给他,所有的目光都急切地追随着他。
人们祈求他人的帮助是个人意志上的一种弊病,同样,他们的无助的信念是智能上的一种弊病。当他还是学生时期,他学的东西越多,思想接触到东西越多,他就会越觉得思想深沉,他也就越自负。年轻的学生好奇新鲜的事物,就像一个刚刚从生物学的课堂里走出来的女孩子,对新土壤和新季节感到很兴奋一样。经过一段时间,学生们会发现,在老师的影响下,他们的智力也增长了。然而,拥有学生们所具备的智慧、知识的老师往往容易被偶像化,在这个过程中,帮助被看作目的,而不是一种可以很快用尽的手段,这样他们容易成为井底之蛙。所以,在他们看来,天上的日月星辰就挂在由他们的老师建造的拱顶上。他们把宇宙看成了存在于狭小的教室中。他们自负地无法想象,外人如何能看见他们所未见。他们无法理解那种光是如何不成体系、顽强不屈地照进窗户。如果他们心地诚实,行为得体,那么,他们就会发现,其实自诩整洁、崭新的家畜栏实际上是太狭窄、太低矮了,就会立刻发现地上有裂缝,甚至会感觉到马上会倾斜、腐烂、消失。而那束不朽的光依然年轻又快活,酸光万道,绚丽多彩,这栅栏依旧会普照宇宙。
2.正是由于缺乏见识,所以很多人迷恋旅游,把诸如意大利、英国、埃及等旅游胜地看作“圣地”。尤其是现在随着物质生活的不断丰富,人们旅游可谓趋之若鹜。有人曾把英国、意大利或者希腊的风景名胜吹得天花乱坠,在人的想象中这些地方非去不可。但他们自己却像一根木桩一样,固守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人的精神不是一个旅游者,他的职责就在自己的岗位上。在他的眼里,智者就应该“足不出户”而能知天下事。即使如果有必要一定需要他在某种情况下离开他的住所,或者到外国去,但他在旅程中,仍然好像呆在家里.而且还通过他的面部表情使人们意识到,他的旅途实际上就是在传播智惫和美德,像一位君王一样访问城市和人民,并不是像是一个商贩或仆从。
人们可以为了艺术或出于研究、慈善目的而去做环球旅行,只要他首先喜欢自己居住的地方,并不指望通过旅行而获得更多、更好的知识而出国。相反,如果仅仅是为了取乐,为了获得没有的东西而去旅游,那这种旅游就是脱离自身实际情况的旅行。好比那些古董,它们也曾青春焕发过,但最终仍将会变成老朽。
旅游是傻瓜的天堂。刚开始旅行的时候,所去的地方无关紧要。甚至在自己的家里,一个人也可以梦想着到这到那,可以陶醉在梦境中。在旅游中,一个人可以忘记忧伤,忘记烦恼,可以远离世俗的尘嚣。但当最终回到现实世界时,会发现旁边还是严峻的事实,无法逃避的事实依旧毫不退让。自我还是那个忧伤的自我,实际上并没有沉醉。即使假装沉醉在晨钟暮鼓中,但无论走到哪里,自身沉重的心理包袱还一直压在心头。
对旅游的痴迷可以被看成是一种影响整个智力活动的一种更深的不健全的征兆。人的智力活动是天马行空、漂泊不定的,人的本性里潜藏着骚动不安的因子。尽管有时人们的身体被迫囿于某个固定场所,但他的心灵却还在仿徨、模仿。人们会想,自己的房屋是按外国情调设计的;橱架是用外国的装饰品装饰的;见解、爱好、才能……和别人比起来,都显得十分贫乏,并且还要模仿着“过去”和’‘未来”。灵魂对于那些曾创造了辉煌艺术成就的人,正是在他自己的心灵里寻找到自己的原型。那只不过是把他自己的思想运用到要做的事情上和要观察的环境上。而人们为什么要照搬陶立克或哥特式的原型呢?对自己和其他人来说,思想的美、简洁、宏伟以及让人叹为观止的表现手法,都是触手可及的东西。任何一个国家的艺术家愿意满怀希望和爱心研究他要做的事,考虑过气候、土壤、人民的需要、政府的习性,他就能创造一座人人都觉得住起来舒服的房子,而且大众的情趣也会得到满足。
所以,一定要坚持自己,千万不要模仿。个人的天赋随时可以让自己表现出终生修养的积蓄力量。然而,从别人那里模仿的技能或才华,只能被临时地、部分地据为己有,有朝一日肯定会消失。每个人干得最出色的事那就是自己才能教的。就像伟大的人物都是无与伦比的,谁也没法确定能够教莎士比亚的老师是谁?谁也不知道能教富兰克林、华盛顿、培根或牛顿的导师又在何处?研究莎士比的人永远不能成就莎士比亚的成就。所以千脆安心做指派给自己的工作,不要奢望太高,好高鹜远。
如果谁能拥有过人的才华,满腹珠巩,但如果不能相信自己,那也徒然。如果服从自己的心声,尊重自己生命的谭朴、高尚的情操,那么很有可能将重铸前人的辉煌。
3.人们所受到的教育,所欣赏的艺术,所崇拜的宗教,都让人把关注的目光朝外看。社会精神也是如此,每个人都以社会改良为己任,而没有一个人主动有所变化。
一个社会不可能是永恒不变的,人类社会是一个不断进步的过程中,在这个过程中,社会在某个方面有所退步,而在另一个方面则有所进步,速度同样是迅速的。它经受着不断的变革,有野蛮社会,有文明社会,有宗教社会,有世俗社会。因为变革有所得、有所失,社会一方面获得了新的进步,却也意味着注定失去旧习俗。正如现在的人们,穿着讲究、会读书、会写字、会思索,与赤身裸体的原始部落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然而,把二者的健康状况加以比较,那一定会发现现代人已经丧失了他原有的体力,现代人很容易被各种病菌击倒,以致于要注射各种疫苗。
同样,道德标准上的偏差并不比体能上的偏差少。在这一点上,一些人有点悲观,厚古薄今的看法让他更崇拜前辈。现在的人并不比过去的人伟大。可以看出古代的伟人与现在的伟人不分高下。十九世纪的科学、艺术、宗教和哲学一起发挥作用,教育出的人物并不比普鲁塔克两千三四百年前笔下的英雄们更伟大。人类并不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进步。每一个时期的技艺和发明仅仅是那个时期的象征,并没有振奋人心。现在的时代正是黄金时期,各种机器改良、新发明层出不穷,正由于人们处在一个前所未有的快速时代,人们的心智有点彷徨,他们在惊叹周围变化的同时,难免心存疑虑。再加上由于新技术难免的失败和必定会对现实生活产生巨大的冲击,于是更让人怀疑和排斥新技术带来的变革。美国当时作为新兴的国家,处处充满了新事物。所谓的新事物难免会对人的内心产生扭曲的现象。社会是一个波浪,波浪向前运动,然而构成波浪的水却不。同一个拉子不会从波谷升到波峰。波浪的统一仅仅是表面现象。今天一些人创建了一个国家,而有朝一日他们一死,所谓的经验也随着他们的肉身而烟消云散。有的人只顾盯着眼前的物质,以至于总是见物不见人。长此以往,那些见钱眼开的人便把宗教的、学术的和政府的机构视为财产的卫士,他们极力反对对这些机构抨击。原因是因为他们觉得这就是对财产的攻击。他们彼此考量的标准不是一个人是什么,而是一个人有什么。所以说,对财产的依赖,包括对保护财产的政府的依赖,是缺乏自助精神的表现。一个有教养的人出于对自己天性的新的敬重,便应当为自己的财产感到羞愧。他格外憎恶他所拥有的东西。如果它是意外到手的话——比如通过继承、馈赠甚至是犯罪所得,他就应该感到那不属于自己,不会固定放在那里。一个人是什么,总是通过需要获得的,人所获得的东西就是活的财产。它不是听候统治者、火灾、风暴的指使,而是只有人呼吸的地方,它就永远可以自我更新。
一个人只有摆脱了一切外援,独立于天地之间,他的强大和成功才会让世界知道。如果他接受的恩惠越多,他的力量就变得更弱一些。在千变万化之中,别处处有求于人,只要能站稳脚跟,不久就一定有人出现并支持你。谁如果对自己与生俱来的力量充满信心,知道他软弱的根源在于自身之外的帮助,谁会毫不迟疑地相信自己的思想,并挺身而立,驾驭自己的思想、躯体,那么将最终能创造奇迹。所以尽量利用被称为“命运”的一切东西。大多数人在跟她赌博,全盘皆点或全盘皆输,全看她的轮子怎么转动。然而,你务必把这些赢得物当作非法的东西搁置一边。有“目的”地去工作、去收获,从此以后,你就一定会处之泰然,对命运如何变化都无所畏惧。一次政治上的胜利,一次盈利的增加,疾病的痊愈,久别朋友的重逢或者别的什么好事情,虽然都会振奋你的精神,但不要以为好日子就在前头,别相信。因为除了你自己,什么也不能给你带来真正的安宁。除了自己的胜利,什么也不能给你带来永恒的宁静。
第二章 论精神法则
每当人的心灵进行反思时,每当我们借助思想的光辉反观自己时,我们就能发现我们的生活真是美好的。我们在向前迈进,万物在我们身后紧紧相伴,不断闪现出悦目的形态,犹如天边的彩砚那样绚丽变幻。只要在记忆的图画中占有一席之地,不但熟悉和陈旧的事物,而且连陌生丑陋的东西也能让人心旷神怡。原来被人忽视的河岸、水草、破旧的小屋甚至是傻子都具有一种再现过去的优美。甚至连挺在卧室里的死尸也为房屋增添了一种庄严的装饰。灵魂既没有伤残,也不会知道疼痛。当人在神志清楚的时候,我们就应当把最严肃的事实说出来,应该说,我们从来没有做出过牺牲。在这样的时刻,理智的力量似乎十分强大,它使得所有重要的东西都不能从我们身上溜走。损失、痛苦都是个别的:从感情上来说,整个字宙仍然保持原样,无论是苦恼还是灾难都不能削弱我们的信心一个人要轻描淡写自己的哀伤,然而很少有人这样做。好好体味曾讲过的言过其实的话,因为我们创造、遭受的仅仅是有限,而还有无限的事物或苦难在含着笑意静静地等盼着我们。
如果人愿意自然地生活,不经历并不是他自己的困难,那么他的精神生活可以保持纯洁、健康。谁都不想在思考时受到打抚。尽量做属于自己的事,说属于自己的话,尽管没有太多的文化,但他的天性决不会给他造成任何阻碍和怀疑。我们的年轻一代,备受诸如原罪、命中注定之类宿命论的影响。这都是灵魂的疾病,是灵魂病中的流行性腮腺炎、麻疹、百日咳,没有得这些病的人就说不清患者的难受之处,也就无法对症下药。同样,一个头脑简单的人是不会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样的敌人。他如果能说清楚他信仰什么,向其他人阐述自我调解和放松的一套理论,那又另当别论,做到这一点是需要非凡的天赋的。然而,如果没有这种聪慧,就可能有一种原始的力量和朴实,一些强烈的本能,简单的规矩就能满足人们的需要。
我从不具体描绘理性所占的地位。多年正规的学习,学术和专业教育造成的事实是,我在课堂里了解到的并不比我在课桌下偷看别的书了解的多。我们那些不算作是正规教育的东西比我们所谓的教育更宝贵。在接受一种思想时,我们是猜不出它的价值的。教育力图阻挠这种自然的吸引力,但结果往往是白费力气,因为人们难以抗拒后者。同样,道德本性由于意识的主观干涉而遭到了破坏。世人把捍卫美德描绘成一场战斗,当一种高尚的天性受到赞美时,那么那些抵制各种诱惑的人就成了勇士。由于被世人赞美就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情。然而,这是没有扫日可意义的。上帝要么存在,要么不存在。人的性格越容易冲动,也就越具有自发性,也就越招人喜爱。一个人对自己的性格考虑得越少,了解得越少,人们就越喜欢他。
天性优于理性,这在实际生活中也是同样重要得。历史中的理性并没有我们所认为的那么多。我们把深谋远虑归功于凯撒和拿破仑,然而,它们最大的力量却存在自然天性之中,而不在那些伟人身上。历史上有丰功伟绩的人总是会念叨着“不要归于我们”。按照他们时代的信条,他们已经为命运之神建起了祭坛,他们之所以成功就因为他们顺着思想的进程,与思想并行不悖,因为这种能让他们成功的思想在他们身上发现了一个畅通无阻的渠道。他们只是能看得见奇迹的导体,可是奇迹看上去好像倒成了他们的功绩。难道是电线产生了电吗?的确,他们身上所具有的品质让他们能考虑到的东西比别人更少,好像一根管子的优点就是又光滑又空心一样。表面上好像是意志坚强的东西,实际上就是情愿和自我毁灭。莎士比亚能提出关子莎士比亚的理论吗?一位数学天才能把关于他的方法、见解传授给别人吗?如果他讲出了那种秘密,它就立即失去了那被夸大了的价值,因为它把独立的能力视同为日光、生命一样重要。
以上所说的,就给我们这样的教训:我们的生活可能要比我们认为的更容易、简单得多;这个世界可能是一个比现在应该更快乐的所在;不必斗争、不必躁动、不必绝望,不必脸牙咧嘴。我们错误地制造了自己的邪念,我们妨害了天性的豁达,只要我们现在具有一个更加明智的头脑,拥有这样一个优势,我们就能发现其实自己作茧自缚。外界自然的面貌也给了我们同样的教训:大自然不愿意让我们焦虑烦闷。她不喜欢我们的欺诈和战争,同样也不喜欢我们的假仁慈或刻意的学习。当我们从会议室、从银行、从集会、从禁酒大会或俱乐部里出来,走进田野和森林时,她就对我们说:“这么激动吗?我的小先生。”
我们周围到处都是各自有规律的活动,我们偏偏要横加干涉,把各种事物都试图纳人自己的轨道,到了后来,连社会是所谓的的牺牲和美德都令人作呕起来。爱应当能产生欢乐,然而我们所谓的仁慈却造成了不愉快。我们的学校、教会、济贫团体,都成了套在脖子上的枷锁。自己受苦的同时却不能让任何人高兴。这些做法虽然目标明确,可就是达不到。然而却存在一些能达到同样目的的自然手段。为什么所有的美德都用同一种方式行事呢?为什么人人都要给乞丐施舍呢?这对我们国人来说真有些勉为其难。我们认为这样做于事无补。我们没有钱,富人有的是钱,让他们给钱好了。农民可以提供粮食,诗人可以吟唱,妇女可以缝补浆洗,劳工可以出力,儿童可以献花。一个人在童年时期勤学好问.当他成年后应该为人师,这在情理之中。有人提问,就应该有人回答。不要强迫孩子们违心地问他们一个小时的问题。
如果我们把眼光放远点,就会发现很多事物都是大同小异的。法律、文学、信仰、生活方式似乎都是对真理的某种歪曲。我们的社会被一种沉重的机器所累,这机器就像罗马人修建的高架水渠,要直到发现了水可以上升到水源的高度这一规律,它们才会被取消。它就是一支和平时期没有必要存在的常备军,它就是一个被册封、委任过的绝对权威。当人们发现市镇议会也能解决问题时,它就显得十分多余了。
人们要从自然现象中吸取经验教训。自然运行的规律是短周期的。瓜熟蒂落、叶落归根、水往低处走,……人和动物的行走都是一种往下的趋势。一切体力劳动和力气活都是借助于不断下落的力。
大自然的纯净和一台机器的构造简单大相径庭的。谁将道德天性理解的越透彻,了解知识是如何获得的,性格是怎么形成的,他就将成为一名学究。自然的纯净是穷其所及也无法轻易看透,没有人能得出最后的结果。一般人们根据一个人的希望来判断他的智慧,因为我们知道对自然无穷无尽的感知力是永远年轻的。只有把我们无意义的名声和我们变幻的意识加以比较才能知道自然的富有。尽管我们被分门别类,被认为是博学而又虔诚的,其实,我们在自然面前永远都是幼稚的孩童。如果对我们周围每天发生的事情稍微加以思考,就会发现,一种比我们的精神法则还要高的法则控制着各种事情。我们辛辛苦苦到头来却毫无结果。只有在我们从容的、简单的、自发的行为中,我们才是有力的,只有心甘情愿的,我们才能成为自己的上帝。信仰和充满爱——一种信念笃定的爱会减轻我们沉重的忧虑包袱。在自然的中心,在每个人的意志之上,有个灵魂,因此我们谁也不能谩骂宇宙。宇宙将它自己的魅力注人了自然里,因此当我们接受它的忠告时,我们就能兴盛,当我们竭力去伤害它的造物时,我们的手就将粘在身上动弹不得,要不就是捶胸顿足。事物的整个发展进程教导我们要有什么样的信仰。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向导,只要遵从就不用煞费苦心地去寻找自己的地位、职业、伙伴、行为方式和娱乐方式。肯定有一种合理的权利使得人们能够随意选择而兼顾各种需要。对于自己来说,现实就是存在一个恰当的位置以及与之相关的职责。在能力和智慧的带动下,不费劲就能找到真理,实现正义,得到满足。于是你就错怪了原来持否定态度的人,而自己却成了世界的主宰,成了衡量正义与否的标准,衡量真与美的标准。如果我们不横加干涉而坏人大事,那么世间的工作、文学、艺术、科学、经济就会远比现在繁荣得多。现在仍然从心底里预见到理想的世界就会像现在玫瑰、空气、太阳所做的那样,使自己成为一个有机整体。
我认为,不要选择,当然,这是一种比喻,之所以这样说,是为了区别通常所谓的人们中间选择,而这种选择是一种部分行为,手的选择、眼睛的选择、胃口的选择,而不是人的一种整体的选择行为。然而,我所谓的正义和善良却是基于我性格的选择。我所谓的,并且内心向往的世界就是我的性格的选择。而我一生中,容易做的事情就是适合自己能力的工作。我们必须支持一个理性的人选择他的日常事务或职业。一个人行业的习惯,不能成为他的日常行为的理由。他内心和邪恶的行业有什么关系?难道他的性格中没有适合高尚职业的因子?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职业。才华就是感召力。有一个方向是对他全面敞开的。他具有静静地吸引他到那里去发挥的才能。他就像河里的一条船,除了一个前进的方向外,他还要受到多方面来的阻力。只有一切阻力都被清除了,他的船才能前进。他一帆风顺地驶过一段深航道,进入一片茫茫的大海时,他的才能和感召力取决于灵魂在他身上体现的形式。入总是倾向于做一些对他来说容易做的事情,这样才能做好,而那正是别人都不能做的。如果一个人越是真诚地向他的能力讨教,那么他将独一无二地优秀。人的抱负总是和他能力相称的。就好比塔的高度是由地基的深度和宽度决定的。每个入都具有去做非凡事情的能力.而不会有别的感召力。自认为自己具有另一种感召力,并且这种感召力还是很具个性化的选择,标志着他的超凡入圣,这纯属盲信,恰恰显示了他的迟钝,看不出所有的个人都具有一个心灵,因为它不会厚此薄彼。
通过做自己的工作,一个人能让人们感受到他提供的那种需要,他就能创造出他之所以博得入们喜欢的那种情趣。通过做自己的工作,他在世人面前展现了自己。一斑人在公开讲话中不会太放纵,那正是它的缺点。而在有些地方,不仅每个演说家.而且每一个人都应当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都应当坦诚地表达自己真正的含义所在。这共同的经验是人尽力让自己适合所从事的工作或职业的习惯的细节,就像狗吐唾液一样。于是他就成了所驱动的那合机器的一个零件,入倒消失了。直到他能够设法不打折扣地向别人表达自己的观点,他才算发现了自己的职业。他必须在其中为自己的性格找到一个立足点,这样才能证明自己的工作是正确无误的。如果那种工作是吝音的,那就让他用自己的思想和性格使它变得大方吧。不论他知道什么,在思索什么,不论在他看来,什么事值得一做,都将它表达出来,否则人们永远不会正确地了解这个人、尊敬他。一旦拿出所做的事情是鄙吝和拘谨的,而不是把它变成个人的性格和目的的通气孔,否则就显得自己不明智了。
我们都喜欢长期以来被人们交口称赞的那些行动,但这并不明白一般人能做的事情都可以被做得非常神圣。我们认为伟大存在于一些部门或职贵中,在某些岗位和场合中,或形成了有机的组织,而看不到帕格尼尼能从一根羊肠线里抽出莫大的欢乐,奥伦施泰因从一只单簧管里、一个手巧的小伙子用剪刀从纸片上,兰西尔从猪身上,英雄从供他喻身的可怜的住处和与他为伍的凡夫俗子中,都带来了狂喜。我们所谓的微贱的状况或庸俗的社会,只不过是它们的诗篇还没有写完而已。然而过不了多久,它们一定会被人刮目相看,并闻名遐尔。让我们从帝王那儿吸取一种教训吧。奉承的作用,裙带的关系,死亡的恐惧以及其他千头万绪的事情,君王们都做出了自己的评价,而且其他任何一个高贵的心灵也会这么做的。在习以为常的事情上做出一种新的评价——这就是升华。
一个人所做的就是他所得的。那他如何去对付希望或恐惧呢?其实力量就隐藏在他身上。然而,人天性中有的东西,只要他一息尚存,就一定从他身上生长出来。物质的财富也许像夏天的树叶一样来去匆匆,应该把它们当作是无限的生产力的短暂的象征,让它撒在空中,髓风飘散吧。不要把利益看得太重,宛如磐石一块。
一个人的天才可以拥有自己特有的东西,使他不同于他人的品质。对某种影响敏感,选择何种东西适合自己,摒弃对自己不适合的东西,这就决定了宇宙的特点。无论走到哪里,一个人就是一种方法,一种进程安排,一项选择的原则,为他搜集与他相似的事物。在周围纷扰复杂的事物中选出他自己的东西。他就像一个安置在河岸边截获浮木的水栅.也像钢屑间天然的磁石。人们仍然保留着那些谁也说不出所以然的,隐藏在记忆中的事实、话语、人物,因为它们跟他有某种关系,尽管未被理解,但一样真切。人们没能如愿地在书籍和传统形象中,竭力要找出适当的词语来加以形容。但对他来说,它们就是价值的象征,因为它们能解释他的意识的各个部分。什么有吸引力,我就一定会去注意,就好比有谁在敲我的门,我就去迎接谁一样。尽管有成千上万的人从我门口经过,即使某人是值得敬重的,但我都不去理会。这些具体的事例对我讲的已经足够了。几件轶事,性格、风度和面孔上的几个特点,几件琐事,如果你用普通的标准来衡量,那么在你的记忆中的重要性和它们表面的意义是格格不人的。它们跟你的天赋有关。让它们拥有自己的分量,别轻易抛弃它们,寻找文学中更多见的叙述吧。如果你的心认为它是伟大的,那么它必定伟大。人内心灵魂的认定总是正确无误的。
人在适合自己的天性和天才的一切事物之上,还有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利。无论在什么地方,他都可以提取属于他的精神财富。尽管其他所有的门都为他敞开,但他不可以拿别的东西,而且人们的所有的力量都不能阻止他拿那么多。任何对有权了解情况的人保守秘密的举动都是徒劳的,因为秘密会自行泄终出来。朋友把我们带进去的那种情绪正是他对我们的支配,对那种心态的思想他有一种权和利。他能强行获得那种心态的一切秘密。这是政治家们实际运用的一条规律。法兰西共和国的一切恐怖,尽管使奥地利望而生畏,然而却不能统率她的外交。所以当拿破仑把德?纳博恩先生派往维也纳,他出生于古老的贵族之家,讲道德,懂礼仪,有名望。拿破仑说,绝对有必要给欧洲古老的贵族派去一些和他们相同的人。其实这种关系构成了某种共济会似的东西。德?纳博先生不出半月就刺探到帝国所有秘密。
通过讲话让人理解自己,似乎是件最容易不过的事。然而一个人或许会渐渐地发现被人理解却是最好的保护自己的手段,最有力的束缚——谁接受了一种意见,谁就逐渐发现那是最为难的约束。一位老师教导他的学生,如果他想隐瞒什么观点,那他的学生也完全会继承他的衣钵,就像受到公开发表的观点的启示一样。如果把水倒进一个有很多扭成各样圆圈和方块的容器里,如果说水被倒进了这里或是倒进了那里,其实都不对,因为无论水从哪里倒进去,水都会最终保持一个水平状态。同样,人们受到一个人的学说影响,并最终接受了他的观点,却无法表明。
他们是如何按照所受的影响办事的。如果让普通人看圆圈上的某一段,我们仅仅就只能看见这是一段弧线,而高明的数学家就能判断出整个图形,我们总是从已知推导到未知,这样,即使相距时代久远,智者依然能够彼此之间维持信息交流。古代先贤将他的智慧深藏在著作中,而思想与之相近的人跨过时代的鸿沟依然能够发现它智慧的光芒。尽管柏拉图试图掩盖自己一种秘密的学说,但他不能瞒过培根的眼睛;不能横过蒙田的眼睛;不能瞒过康德的眼睛;正是这样,亚里士多德才这样说起他的作品:“它们问世了,也没有问世。
如果人没有准备去了解某样东西,那么无论这事物离他的眼睛有多近,同样不能知道。没有人能了解他没有准备了解的东西,尽管这种东西离他的眼睛有很近。一位化学家可以把他最宝贵的秘密告诉给一个木匠,而木匠决不会因此而变聪明——这样的秘密,就算给他一座庄园,他也不会对别的化学家说出这个秘密。上帝永远保护我们免受还没有成熟思想的干扰。当我们的眼睛被蒙蔽时,就连近在咫尺的东西也会视而不见,除非当自己的思想成熟时,我们才能看见它们,而当看不见它们的时候却恍如隔世。
在自然身上,没有人所见的美和价值,而是在人身上。在世界上,什么都没有,所以要感谢这个专门善于修饰、弘扬的灵魂给了它一副豪华景象。大地在她的怀抱里充满了壮美,并不是她自己的。潭碧谷、蒂沃利与罗马,只不过是水土、岩石、天空。在很多地方都有同样好的土和水,然而那是多么朴质无华呀!
罗马画廊的管理人员或者画家的仆人不一定就有什么崇高的思想,图书馆的馆员也不一定就比别人聪明,同样,人们也不会因为太阳、月亮、天空和树木而变得更加聪明。在文明人身上举止谈吐高雅稳重,而在一个野蛮人眼里,则全然不见。这就像那些遥远天空的星星,它的光芒还未到达我们这儿呢。
一个人可以看见他的作品。梦是我们清醒时候认知的延续。夜晚里的梦幻是和白天看见的东西成一定比例的,而恶梦则是白天的被夸大了的罪恶。在脸上能看见难看的样子,很可能身体内有什么痛疾。就好像在阿尔卑斯山上,旅行者往往将他自己的影子放大成一个巨人的样子,每做个手势都显得十分可怕。而一位老人对在黑暗的门口前吓坏了的孩子们说:“你永远看不见比自己还糟糕的东西。”如同在梦里的一样,在差不多同样变幻无常的世界里,每个人都只看见自己无比巨大,却不知道那就是他自己。人的意识里每一种品质都在某个相似的身上被放大,感情也是如此。就像五点式植树的排列,有五个点,中间一个,东南西北各一个;或者像一首开头字母、中间字母、结尾字母能构成一个词的离合诗。为什么不呢?他依恋一个人,躲避另一个人,全依据和自己相似或相异而定,其实就等于在别人身上找他自己的复制品,或者说,在一个人的职业、习惯、行为、食物、饮料中寻找他自己;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最终由人们对他的情况所持的每一种观点真实地表现出来。
一个人可以看见自己的作品。除了我们自己能看见,还能得到什么呢?你已经观察过一个有心人在阅读维吉尔。哎,那位作者对一千个人来说,就等于一千本不同的书。你双手捧着书,尽管仔细阅读,但还是发现不了我所发现的东西。如果哪一个聪明的读者要独占他所获得的智慧或快乐,他就像这本书,似乎被禁锢在帛琉人的语言中,而现在被译成了英语一样。一本良书就好比一群益友。把一个卑鄙小人介绍给一群正人君子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他不是他们的志同道合者。每一个群体都有自卫能力。尽管他置身其中,因为不是那群朋友的成员,但同样是安全的。
永恒的精神法则调剂着所有的人际关系,人们楷心算计自己拥有多少财富和有多少过人的才智,可与那些永恒的精神法则相对抗会有什么作用呢?葛特鲁德倾心于盖伊,盖伊神采飞扬,气宇轩昂,不可一世,举止高贵,和他在一起生活是梦寐以求的,即使付出再多的代价也在所不惜。然而,即使葛特鲁德拥有了盖伊,但盖伊的心志都在元老院里,在娱乐剧院里,葛特鲁德没有能拴住她夫君的志向和他的心,那么又有什么作用呢?
一个人必须要有自己的社交圈子。我们除了天性以外,什么都不能执着。奇才异能、丰功伟绩等等,对我们都是像浮云一般。然而,天性的接近或相似就使得我们凡事都能稳操胜券。在我们的一个聚会上,来到这儿的人,有的貌美如花,有的功成名就,魅力和才气都让人艳羡不已,他们也尽力为聚会添光彩,但结果并不如人意。虽然,我们并没有对他们交口称赞,算得上对不起他们。但等事情过后,一个灵犀相通的人,一个天性相接近的兄弟或姐妹,来到我们中间,显得是那么怡然自得,仿佛就是自己的一份子。我们觉得轻松愉快那是一种自得其乐得心境。我们的日子充满了罪孽,我们总以为自己的朋友必须符合社交的习惯、衣着、打扮、教养和判断。其实不然,只有在自己前进的道路上,遇到与自己灵魂相逢的人才能作自己的朋友。只有我们相互都不排斥,个性相合、在他的和我的经验相似的人才能作我的朋友。有人忘记了自我,却去刻意模仿世故之人的装束打扮,为的仅仅是博取美人一笑,并且对某个轻桃女子穷追不舍,而这个女子没有受到高尚情操的陶冶,并知道高贵女子具有的宁静、深奥品性是和美貌同等重要的。如果这个人高尚伟大,那么爱自然会到来。社交的功能是靠共鸣形成的,有人选择朋友的原则是用别人的眼睛,忽视了那种共鸣,这种做法是糊涂草率的,必然会招致恶果。
自己可以评估自己的价值所在。“人各得其所”这是句人人都信服的篇言。如果一个人坚守属于自己的位置,采取属于自己的态度,这就无可厚非。每一个人都可以评定自己的价值,无论是伟人还是痞子,无论是衡量自己的行为和性格的标准,还是缩头缩脑,隐姓埋名,还是自己的工作彪炳史册,这个世界一定是公平的。
在一切的教导中,存在同样的现实。人可以身体力行,而不做别的。谁如果能准确地表达自己的思想,就可以教人,但并非是言传。谁教谁,谁学谁?除非是学生被置身于和你所处的环境或原则中,就没有了传统意义上的教学,而是一种灌输。你的学生就成了你,你就成了他,然后才有了教学。无论是机遇不好,人缘不好,他也不会忘记这种教导的。然而,你的见解对他来说,往往是从一个耳朵里进,从另一个耳朵里出。我们看到这样的通知,某某先生去做一次演讲,而他的竞争对手去另一个地方做演讲。我们都不会去,因为我们知道这两位先生都不会把自己的性格和经历告诉我们。如果我们对此报太多的兴趣就可能要经受到不便和打击。病人是要用担架抬的,然而一次公开演讲却是一种冒险行为,一种含糊其辞,一种辩白,一种钳子,而不是一种交流,不是一种讲话,不是一个人。
我们知道,说出来的事情并未经过证实。这种事情必须自我证实。多种多样的逻辑推理或赌咒发誓都不能证实它的准确,这句话被说了出来就意味着也包含了对自己的辩护。
任何作品对大家的影响都体现在作品的思想深度,如果它能引起你的思考,如果它振聋发耽,那么对人们的影响就会越深远、持久。如果那些对人没有什么启发,就会像秋后的妈炸一样很快地死去。说出、写出永远不被人遗忘东西的秘密就在于真诚——说得真诚、写得真诚。如果不具备力量影响我们自己的实践的论点恐怕也影响不了你们的实践。然而,还是听一下这样的格言吧——窥视你的心而后下笔。要明白谁在对自己写作,谁就对永远的读者大众写作,只有你在设法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时所得到的说法,才配得上公开。如果一个作者仅仅取材于自己的耳朵,而不是来自自己的内心,否则他就会失去和获得一样多的东西。即使那些空洞无物的书摆满了书架,那些阿谈奉承的人说:“多么感人的诗歌.多么伟大的天才啊!”可是等到需要生火时,依旧拿去烧了。只有那些有价值的东西才能让人受益匪浅,只有那些有生命的东西才能给人以生机。虽然我们应当充分展现自己,但也要使自己有价值才能受到尊重。声名不比运气。对每一本书作最后的评判不是那些刚面世时喧嚣的吹捧者,而是一个不受诱惑、公正无私的天使组成的法庭,是广大的读者来决定每个人是否配得上文学家的资格。只有具备经久不衰性质的书才能流传下去。无论是烫金还是精装,无论是皮质的还是桃木的,每一本书都不能超过其固有的日期。世界上在任何一时代,真正能读懂帕拉图的人绝对不会超过十余人——从来都没有足以印证他的著作的资历。然而,这些著作依然代代相传,仅仅是为了少数人。一切著作是否能长盛不衰,不是由人的喜好所决定的,而是由自身的价值所定的。米开朗基罗对年轻的雕像家说:“别对你雕像上的光过于注意。因为广场上的光会检验它的。”
同样,一个行为的影响程度是由引起它的惑情的深度来决定的。伟人并不知道自己的伟大,印证的过程可能需要上百年。他之所以做了他所做的事,是因为他非做不可。其实是世界上最自然不过的事情,也是当时所处的情势而决定的。然而现在,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甚至是举手投足、吃饭喝水都成了大事,事关大局,反而成了一种制度。
下面是自然天才的示范,它们表明了潮流的方向,然而潮流就是血液,滴滴都是生命。真理没有单独的胜利,万物都是它的器官,不仅尘土、岩石如此,而且谬误和谎言亦是如此。医生们认为,疾病的法则和健康的法则是一样完美的。我们的哲学是肯定的,也乐意接受否定的事实的证据,就像每个黑影都指向太阳一样。出于一种神圣的必然结果,每一个事实都被迫证实自己。
人其实永远都在表露自己。转瞬即逝的行动和语言,做事的姿态,内心的动机,无不表现出个人的性格来。一旦有所行动即显示出性格,即使是静坐,睡眠也同样将它显示出来。你认为,在别人讲话的时候,默不出声,不发表议论,人们就会把你的表现看成是一种保留的智慧。其实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沉默即做出了响亮的回答。
自然界严格限制种种掩饰。真理主宰着身体上各个不情愿的器官。据说面孔决不撒谎。如果谁愿意仔细观察表情的变化,谁就不会受骗上当。当一个人以真诚的心去讲话时,他的目光如蔚蓝的天空那样明澈。如果他居心不良,刻意掩饰什么,他的目光就灰暗混浊,有时不自然地斜视。
曾有一个经验丰富的律师说,要对陪审团施加影响,就得从心底里相信自己的当事人不应当接受裁决。如果没有这份自信,那么这种不信任感就会自然不自然地流露给陪审团,尽管他竭力申辩。他的不信任会变成陪审员的不信任。这也正是一件艺术品所遵循的规律:一件艺术品,不论是什么样的种类,都会把我们置于和艺术家创造它时一样的心态中。尽管我们可以把那些东西再次复制,再次重复,但自己不相信的东西,就会说得不充分,底气不足。
一个人有怎样的价值,就决定了人们应该怎样看待他。一心想知道外人是如何评价我们,对于这种好奇我只能说是非常无聊;总是担心自己仍然默默无闻,这种恐惧也是毫无意义。如果一个人知道他能做事情——而且自信他比别人做得都好——他就有了别人认同自己的保证了。
世界上存在各种各样的评判。一个人在他所参加的每一次集会里,在他所尝试的每一种行动中都要受到考验、测试。在每个院子里,每个广场上,吃喝追逐的每一群孩子中,新来的一个在几天之内就要被准确评价,再盖上一个合适的号码,仿佛他经受了关于速度、力气和脾气的考验似的。一个新生从远处的学校里来,穿着比较讲究,口袋里总是装着各式样的小玩意,显得自命不凡,神气活现。而原来的孩子心里在想:“这有什么用,明天就会知道他的底细了。”“他做过些什么”这就是那个使人们伤透脑筋并戳穿种种虚名的问题。一个花花公子可以随便坐在任何一把椅子上,短时间里他与荷马、华盛顿没有什么分别,他尽可以自负地一动不动地坐着,而自负从来也不能酝酿出一部伟大的作品,一件伟大的行动。
有多少德,就会显露出多少;有多少善,就会赢得多少尊重。一切高尚的、慷慨的、不顾牺牲的行为永远都会指引人们。真挚的话不会转瞬即逝、化为乌有。高尚一落地就会有一颗心来迎接它。人们看待一个人是看他拥有什么样的价值。人的本质都用了光芒四射的字母镌刻在了他的面孔上,他的形态、他的遭遇都同样有这样的印记。隐瞒和吹嘘对他不起任何作用。在我们注视的目光中,在我们的笑容中,在和他的握手致敬中,都有自然的流露。一个人所犯的罪恶都会站污他,都会损坏人们对他的好印象。人们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不再信任他。是因为他的恶性使得他的目光呆滞,他的额头上已经有了难看的皱纹,在后脑勺烙下了耻辱的印记。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一个人即使坐在一片荒无人烟的沙漠里干不可告人的秘密,但一粒粒的砂子分明都能见到。一个人可以离群寡居,然而他无法隐瞒自己罪恶的意图。一张沮丧的脸,一种猪似的表情,卑鄙自私的行为,对应有的知识的匮乏——种种迹象都会泄漏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另一方面,英雄并不害怕;如果他不把一次正义和勇敢的行为大肆宣扬,它就可能无人能知,无人崇拜。人们是知道这些丰功伟绩的,也知道他本人胸怀让人们幸福、世界和平的高尚的目的,所以,与他本人去宣扬事情的经过相比,这是一种更好的广告。德行就是在行动中坚持事物的本质,事物的本质又让英雄的德行更广泛地流传。
如果你去拜访一位朋友,为什么还要为以前没有来过而道歉呢?为什么还要浪费他的时间而去损害自己呢?尽管去拜访好了。让他感受到你对他的那份真挚的感情,这样你身上就有了作为爱的低微的器官。或者你为什么还要暗暗责备自己说什么没有帮助过他,没有送过礼物,没有祝福过他等等。何必这样折磨自己和自己的朋友呢?就去挑一件礼物并送一句祝福的话吧。人们总是用鞠躬行礼,用废话为自己开脱,专门喜欢做表面文章,就是不去做实质性的事情。
我们充满了对感观刺激的迷信,对物质数量的崇拜。我们说诗人不活跃,是因为他不是总统,不是商人,不是苦力。我们循例一种制度,却没注意他是建立在我们共同一种思想的基础之上的。然而真正的行动是存在于安静的时候。我们生活中有很多值得记忆的日子并不存在于我们择业、就职、结婚之类能看得到的事实中,而是存在于闲暇散步时突发的冥想之中。存在于改变我们的生活方式之中。我们的余年就像奴隶一样,服侍着这种思想,而且根据各自的能力,尊奉它的意志。这种变化是一种恒力,它作为一种贯穿我们一生的趋势。人的目标,就是让口光照射自己,让规律不受阻碍地照耀他全身。这样,无论如何,他所作所为都能真实地反映他的性格。现在的他不是简单的.而是多样的,所以光线不能穿透他,他的观察者就对此感到困惑,因为在他身上有多种趋势,多种还没有达成一致的生活。
为什么我们要以虚伪的谦虚来贬损真正的人格和存在呢?好人是容易知足的。我热爱古代英雄,崇拜他们,但我并不想当他们。我更热爱现代,认为这个世界更适合我。如果没错的话,有人可能要说,他有行动,而你却坐而论道。我却认为,行动固然重要,但坐着也不是错。广阔天际间,存在各种各样的行为方式,为什么我们要多管闲事呢?为什么要自作多情呢?对真来说,行动与否并不重要,从树上砍一块木头去做风向标,砍另一块去做桥梁的枕木,两方面的功效在木头来看都是一样的。
我无意玷污灵魂,我只是想表示灵魂需要一个器官。难道我们不应该担此责任吗?难道我们就只会没理由地点头哈腰吗?难道就认为灵魂不了解自己的需要吗?况且,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任何推论,我们也就不会有所不满了。善良的灵魂每天都赐予我力量和欢乐,我不能不报答,去拒绝那善意,否则它可能去惠顾别人了。
况且,我们为什么会被“行动”吓倒呢?那只是唬人的把戏,仅此而已。我们知道所有行动的肇始都是一种思想。穷困的心灵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除非它拥有一种外在的表现形式——某种奢华的服饰,可口的饮食,或者是慈善团体,或是大笔捐赠,或是高级职务。无论如何也是某种可供挥霍的行为,证实它总是来历非凡的。而富有的心灵这时候却躺在阳光下睡大觉,因为它就是大自然,思想就是行动本身。
如果必须要有伟大,那就先让我们的行动伟大起来。一切行动都具有一种无限的灵活性,最细微的行为也允让空气,直到它使得日月无光。让我们用真诚来寻找内心的安宁吧。让人们重视自己的职责吧。
拿破仑只知道一种功绩,用同一种方式奖励优秀的士兵,优秀的科学家、优秀的诗人、优秀的演员。诗人用恺撒、成吉思汗的名义,画家是用圣母玛利亚、彼得的传统故事。因此他不会注重其他次要人物的天性,不敬重普通人的天性。如果诗人能写出一部真正的戏剧.那他就成了恺撒,而不是恺撒的表演者。那么,同样一种思想,同样一份感情,同样的智慧,同样迅速的动作,同样伟大的心灵,就能把世界上最高贵的一切——宫殿、金钱、王位统统都推向爱与希望的浪尖上,用人们对这些东西的藐视来标明自己无与伦比的价值。
第三章 论友谊
我们拥有的友爱要比人们一般所谈论的要多。虽然依旧存在能像寒风吹冷大地一样的自私,但整个人类还是会沐浴在一种像纯净的以太那样的爱的元素力。虽然我们很少和一些人交谈,但当他们在我们房间里邂逅时,我们还是一样地尊敬他们,同时他们也尊敬我们。虽然我们有时候沉默寡言,但当我们在大街上看见人们时,当我们在教堂里和他们坐在一起时,却会由衷地因为能和他们相处而感到高兴!看看那些从真挚的目光里散发出的言语吧,内心如明镜般透亮。
释放这种人间的友谊,就能制造出一种发自内心的快乐。在诗歌里和一些讲话里,我们对其他人的仁爱和满意的情感被比喻成火;而这些细微的内心的光芒就是像火一样迅速地跳跃变化,甚至比火还要快,令人心情舒畅。从最高境界的炽热的爱情,到起码的善意,是它们将生活装扮得如此温馨、甜蜜。
人们的智力和活力是随着人们的情感的增长而增长的。当一位学者开始写作时,如果多年以来的深思熟虑没有带来独到的见解或一种让人信服的观点时,他就有必要给他的朋友写信了——这时候他的脑子就能浮想联翩,下笔有如神助,才思如泉涌。当心,在每一个讲究修养和尊严的人的家里,如果有一位生人来拜访,那肯定会引起一阵忙乱。这位陌生人其实是被人引荐的,同时也是被盼望的,但他的到来,会导致一种介于欢乐和痛苦之间的一种不安渗人这家人的心里。他的到来简直要给欢迎他的一颗颗热情的心带来烦恼。黄土铺地,净水洒街,一切东西都各就各位,如果必要,他们还得设宴款待。对于这个受人推荐的生人来说,只有听说别人说的好话,只有我们听到的好消息,对我们来说,他就是代表的人性。他就是我们内心一直向往的东西。在脑际里将这个陌生人细细想象和品味之后,我们就容易产生这样的疑问:在我们感到忧心忡忡,坐立不安时,在说话和行事上,我们该如何投其所好呢?这种思量进一步升华了我们和他的谈话,我们的谈吐会比平常要更加高雅,我们的思路会比以前更加敏捷,记忆力更好,我们心中无言的恶障会悄然离去。我们可以保持一段真诚、文雅、丰富的交流,这些都是从最老、最秘密的经验中汲取的,所以当我们的家人和朋友正坐在你的身旁,一定会为我们表现出来不同寻常的能力大为惊奇。一旦这位陌生人在说话间无疑吐露出自己的嗜好,他的缺点,那这一切都算过去了。他已经把他将要从我们这里听到的最初始的,也是最后的、最好的话都听到了。现在他就不是陌生人了,庸俗、愚昧、误会都变成了习以为常的东西。这样,当他来的时候还可能受到礼遇、款待,然而,心的激动和灵魂的交流却不存在了。
感情的迸发又为我们缔造了一个崭新的世界,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让人惬意呢?还有什么能像这样,两个人用一种思想、感情,美妙的不期而至能产生这样的美好感觉呢?当一个才华横溢,襟怀坦荡的人,他的脚步和身影走近一颗狂跳的心时,这是件多奇妙的事情啊!每当我们纵情地释放我们的情感时,地球也为之动容;不存在了冬天,不存在了黑夜,一切悲剧、一切憎恶,甚至一切义务都不复存在。除了自己心爱的人的身影,什么都不能填充这个不断进化的永恒。要让灵魂相信,在宇宙的某个地方,人会与他的朋友相逢,那样的话,人的灵魂就会满足、快乐一千年。
我在每天早上醒来,我会对我的朋友,无论年轻长幼,都感到由衷地谢意。我不喜欢社交活动,我喜欢独处,但我还不至于如此不通情理,连从我家门口经过的人都不看一眼,而那些都是高尚的人,可爱的人。谁愿意聆听我的话,谁愿意对我表示理解,谁就成了我的朋友,这是一笔永远的财富,大自然再吝啬还不至于会少给我这样的快乐,这样,我们就在网络自己的社交,编织一张新的关系网。而且由于许多新思想接连证明自己是有根据的,那不久以后的将来,我们将屹立在一个我们自己创造的新世界里,而不再是一个传统的星球上的陌生人和浪迹者。我的朋友寻迹而来,不期而至,而按照古老的规矩,是根据德行和它的缘分,让我们找到了他们,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我和他们身上的特性消洱了个人性格、关系、性别和环境的隔阂,化多为一了。你们这些令人羡慕的爱人啊,我对你们感激涕零,因为是你们让我把这个世界引向新的深度和高度,延展了我的思想,你们这些人就是新诗——永远都不停止的诗歌。这些人会不会再与我分开?当中有多少人能和我在一起呢?我不知道,不过我并不害怕;因为我和他们的关系是单纯的,所以我们是有一个单纯的亲和力作为纽带的,我的生命由于喜欢这种社交,所以无论我身在何处,同一种亲和力会在任何高贵的人身上产生力量。
有的时候,我承认人的天性是软弱的。对有的人来说,要想把感情之中因为误喝下酒的毒排挤出来是危险的。而认识一个新朋友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会让我彻夜难眠。我常常喜欢那些给我带来美好回忆的人,然而这种时光白天就结束,它并没有带来更多有意义的结果,没有产生能影响自己行为的思想。我把朋友的成就看作是我的似的,同样感到骄傲,而且好像他们自己的品性中就天生如此。朋友受到赞扬我心里同样高兴,就像情人听见有人赞美他的未婚妻一样。我们认为,朋友的善良要胜过我们自己的善良。他的天性注定所受的诱惑要比我们少,属于他的一切,名字、形态、穿着都被美化了,我们自己的思想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显得更加博大。
但是,人的生命长短和爱的消长无不相似。友谊就和灵魂一样是不朽的,有时候伟大的让人难以想像。情人之间只是知道彼此并不是真正的崇拜对象,而在友谊里,只是细微的怀疑和不信任就能让我们都感到震惊。我们怀疑是否是我们赋予了英雄所具有的夺目的光芒,然后又去那个神灵赖以栖身的肉体。严格来说,灵魂尊重人倒不如尊重它自己。所有人都处于一个无限遥远的状态之中。难道我们担心寻找这座形而上的天国圣殿的基础会使我们的爱变冷漠?难道我将不会像我所看到的事物一样真实?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就不必害怕了解真相。他们的本质和他们的外表一样,都是美的,尽管要真正了解还要更敏锐的观察。对科学来说,植物的根系并不丑陋,但如果要做花冠或花球类的东西,园丁还是要把它们剪短。而不必须冒险在让人心旷神怡的冥想中找到这样的赤裸裸的事实,尽管事实可能证明是一具在宴会出现的古埃及骷髅。如果一个人固守自己的思想就会自命不凡。他能意识到一种普遍的成功,即便这种意识是经过多次失败后才感受到的。任何地方、任何能力、财富和力量都无法和他相提并论。我只好坚持自己的贫困,而不借助你的财富。我无法使你的意识和我的等量齐观,只有恒星光彩四射,行星却只有一种类似月亮的反光。我看见了你对你所赞扬的那些人所具有的令人窒息的才华和气质。然而,尽管他身着华贵,我还是不喜欢他。除非他和我一样是个穷光蛋。朋友啊,我无法否认“表象”的巨大身影将你笼罩在它的无限之中,和你相比,其他的一切都是影子。你不是“存在”,而是“真理”、“正义”不是你我的灵魂,而是灵魂的另一幅面孔。灵魂里生出朋友就像树木长出枝叶一样,新陈代谢,难道不是如此吗?自然法则永远就是新旧交替。每一种令人吃惊的状态都会引起相反的后果。灵魂由朋友围绕着,它就可以进人一种更高贵的自我认识或孤独的境地。它单独活动一段时间,这样它可以把人的讲话和交际活动升华。这种办法随着我们个人关系的全部历程而自我表现出来。感情的本能激发了我们与同伴相处的希望,回归自然的孤立又把我们从执着中追了回来。这样,每个人在寻找一生的友谊中,度过了他的生命历程,如果他把自己的真情实感记录下来,他可以对每一个他心仪的对象写下这样的一封信。
亲爱的朋友:
如果我信任你,信任你的能力,一定要使我的心情与你的一致,我就再也不会想到与你交往的一些琐事了。我并不是十分聪明,我的性情完全可以捉摸,我钦佩你的才华,对我来说,它简直高不可攀。然而,我却不敢认为你对我就十分了解,因此你对我只是一种惬意的烦恼。永远属于你或永远都不属于你的。
然而,无论是局促不安的欢乐,还是细微尖锐的痛苦,都不是为了生活。不能让它们放任自流。就好像是结网,而不是织布。
如果我们把友谊变成一种酒和梦的编织物,而不是人彼此心灵的坚韧的构件,那就容易匆忙得出一些浅薄可怜的结论。友谊的法则是严格、永恒的,与自然法则和道德法则属于同一个体系。然而,人们总是急功近利。我们寻找朋友并不是抱着神圣的目的,而是怀着一种要据为己有的激情,这是徒劳无益的。我们全身被卑劣的力量包围着,人们一见面,这种力量就发挥作用。所有的人都卑躬屈膝,把一切美好的诗文都变成了陈词滥调。一切交往必定是一种妥协,最糟糕的是当人们互相接近时,每一个美好的天性的花朵都会凋敝。实际的人际交往是多么让人失望啊,甚至品德高贵的人们之间也是如此。也许交往刚开始时充满了真知灼见,但不久,正当友谊和思想处在鼎盛时期,我们会受到突如其来的打击,遭受没有来由的冷漠和折磨。我们的才能欺骗了我们.双方都必须要由孤独来解救。
我应该能应付每一种关系,而至于我有多少位朋友,和每一个朋友的交往能得到什么满足,这都没有什么关系,如果其中有一个朋友我不能应付的话,如果我半途而废,那么我在其他的交往中发现的乐趣也就变得索然寡味了。我应该恨自己,如果当初我把别的朋友视为自己的避难所的话。这样,我们的急躁情绪就会受到痛斥,腼腆和冷漠成了保护自己脆弱心理的硬壳。如果任何优秀的灵魂还没有成熟到知道如何应付的地步,而它就先知道了自己,那它就会丧失。爱并不代表轻浮.它是人类的整个价值。让我们不要在我们的体贴中具有这种幼稚的奢侈,而要有最简朴的价值,让我们尽量接触自己的朋友,大胆信任他的真心,大胆相信他的广阔的胸怀,这一点是勿庸置疑的。
这个论题的吸引力是无法拒绝的。
我不想把友谊精雕细刻,只想粗略地论述一下。如果友谊是真诚,它就不是玻璃丝,也不是窗户上的霜花,转瞬即逝,而是我们所知道的最实在的东西。历经了多少世代的经验,到了现在人类对自己了解多少呢?人的自己命运的问题又认识了多少呢?人类众口一词地嘲笑愚昧,然而我从别人的灵魂的联合中汲取来的那种奇妙诚挚的欢乐和安宁就好比是果仁,而一切性格和思想不过是外壳。拥有一位朋友就为房子赐福了。给房子建一个喜庆的凉亭或拱门,招待朋友。如果他也知道那种关系的庄严,并尊敬它的规律,那房子的福气就越大。谁签订神布三岛常今仑友位圣同盟,就像来自奥林匹克山上的众神一样,在那里,世界上年长的人都可以参加比赛。他主动请缨参加各种比赛。“时间”、“匮乏”、“危险”都是他的竞争对手,只有性格里充满真诚,才能最终成为优胜者。或许有运气的天赋,或许没有,然而在这种比赛中,速度都取决于固有的高贵和对琐事的藐视。有两种元素构成了友谊,每一种都是至高无上的,没有优劣之分。一种就是“真诚”。朋友是我们可以推心置腹的人,在他面前,我率性而为。我终于来到一个人面前,他是那样真诚,对他而言,大家都是平等的,我完全可以抛掉虚伪的掩饰所谓的礼貌和深思熟虑等贴身的内衣,而这些都是人们从来不轻易丢弃的东西。而且可以和他以一个化学原子和另一个化学原子相遇的纯净和完整打交道。诚挚就好比王冠和权威,是最高级别才能获得到的奢华,只有少数人得到权利被允许说真话,因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更高的祈求。每一个人在独处的时候才是最真诚的。第二个人一旦进人他的生活,虚伪也跟着人侵进来。我们用问候、闲聊、娱乐来回避和抵御我们的同类。我们把自己的真实思想千方百计地掩盖,不让人知道。我认识一个人,他出于宗教的狂热,扔掉了这层虚饰,没有了一切恭维和客套的话,对他所遇见的每一个人都说真话,这些话中还不乏真知灼见。可以想见的是,一开始,他四处碰壁,大家都说他是疯子,可他还是坚持自己,久而久之,在他的引导下,他认识的每一个人都和他建立了一种真挚的关系。谁也想不到和他说假话,或者和他闲聊些家长里短的事情。然而,这么多的诚挚也迫使每个人有了类似坦白直率的举动,他是如何热爱自然的,他有多少诗情画意,他有怎样的真理,他自然而然地会表现给别人,而他自己也从中尝到了甜头。然而对我们大多数人来说,人际交往让人看的不是它的脸或眼,而是它的背影。在一个虚伪的年代里,和人们保持一种真诚的关系就如同发疯,难道现实不是如此吗?我们很难一直昂起头走路,因为我们每遇见一个人都要施礼,需要迁就,某人有名气,某人有地位,某人有权势,而这些东西恰恰糟蹋了和他的一切谈话。然而,朋友是个头脑冷静聪明的人,他利用的不是我的机敏,而是我本人。我的朋友招呼我,而这是不附加任何条件的。因此,朋友是自然的一个悖论。我在自然界中独自存在,无所见。而自然界的存在是可以用同等的证据来证实的,而朋友就是我的存在的近似物。无论高度、种类和奇特性都是相类似的,只是用另外一种形式表现出来而已,所以朋友也可以等同于大自然的杰作。
友谊的另外一种元素是柔情。人们彼此之间被多条纽带联系着.血统、尊严、恐惧、希望、财富、情欲、仇恨等等。我们被每一种环境、标志缠绕着。然而,我们很难相信另一个人能有那么多的优点.以致于他通过爱来吸引我们。难道另一个人能够做到如此神圣,以致于能够单纯地向朋友表示自己的柔情?当一个人能被我吸引住时,我就达到了目的。一般书上的东西是很难触及这个问题的实质,但有一句话说得很好:“我把自己勉强而迟钝地奉献给那些人,实际上我就是他们的、我对谁最忠实,谁奉献得就最少。”我所期望的友谊不但耳聪目明,口若悬河,而且应当是脚踏实地的,这样才能超越月亮。我愿它先像个平常国民,然后再像一位天使。我们埋怨那个平民是因为他把爱当成了一种可以用来交换的商品。虽然他是好邻居,他通宵达旦地照顾病人,并在葬礼时扶灵,但却忘记了友谊这种关系的微妙和崇高之处。但是,我们往往发现不了那不起眼的神灵,可是另一方面,如果诗人在他的作品中不歌颂公正、忠诚的美德,那人们都不能原谅他。我讨厌以友谊的名义去标榜时髦,我喜欢和那些来自农村的子弟或市井小贩交往.而不是那些不可一世,成天花天酒地的执给子弟。友谊的目的就是一种能够参与其中的最严格和最朴实的交往,比我们所经历的任何社交都要严格许多。它是通过所有的关系和生死迭变才能追求到的帮助和快乐。它适合在宁静的日子里,拥有雅致的才情,在乡间的田野上漫步,不仅如此,同样适合在崎岖的道路上,粗茶淡饭,面对天灾人祸。它欣赏妙语连珠,也佩服人定。我们要对彼此的日常所需和人生职责赋予尊严,要用勇气、智慧、和谐来为友谊增光添彩。它永远不应该落人俗套,而应该是机敏的,富有创意的,给单调乏味的生活增添趣味。
友谊可以说是需要各种十分可贵的天性,每一种天性都需要和谐而且在有些情况下,要求各方完全成双配对,因此,很难满足它所有的要求。一些心理学人士认为,在两个以上的人之间,很难再达到完善的境地。我对朋友要求并不严格,可能是因为我从来就没有像别人一样有过所谓的深情。我宁愿让我停留在一般彼此关系不同的或脱俗的想象之中,在这些男女组成的圈子里他们都存在着一种高超的理解。然而,人们很快会发现这种一对一的法则不违反对话的规则,而对话则是友谊的实践和结果。不要把水搅得太混浊,把清水和混水搅在一起,清水也会变混浊。但和人就不一样,如果你把两个人分开,分别和每一个交谈,一定就比两个一块谈有益,令人偷快。如果三个人凑在一起则不会有一句知心的话了。两个人能说,一个人可以听,然而三个人在一起就不能进行一场最真诚、最倾心的交谈。在真正融洽的气氛中,如果没有第三者在场,两个人就不会隔着桌子谈话。在真心的交往中,个人把他们的自负都融人进一个交际的气氛中。朋友对朋友的偏爱,兄弟对姐妹、妻子对丈夫的爱恋,在这时候都没有一样是中肯的,而完全是格格不入的。只有那些能和朋友们志同道合的人在这个时候才能说得上话。良知所追求的聚会可能破坏高度的自由,因为这种聚会要求彼此都是心灵互通的。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才能产生更加单纯的交流。然而,决定谁和谁却是得看性格的相近程度。如果是两个互不相干的人是不会给对方快乐的,他们也不会怀疑自己都是有潜力的。有时候,当人们在谈论一种善于交流的才能,仿佛它就是某些个人的永久的财富似的。交谈是一种暂时的关系,一个人被看作有理想,有口才;尽管如此,他对他的表弟或叔叔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们指责他的沉默就如同责备影子里的日暑一样没有意义。在阳光下,日晷就会标明时间。同样,在那些懂得欣赏他的人中间,他又会说话了。
友谊需要那种相似和不似之间的若即若离的状态。它通过一人所表现出的能力和赞同来激励对方。让我孑然一身直到世界末日,而不要我的朋友有一句话或一瞥目光超越他真正的同情。对峙和依顺对我来说同样都是障碍。让他露出自己的内心,时刻不停。我在他的就是我的当中得到的惟一欢乐就是:不是我的反而就是我的。在我寻求的一种果断的促进或者至少是一种果断的对抗的地方,我讨厌找到一种懦弱的退让。宁愿做你的朋友腰间的蓖麻,也不做他肚里的应声虫。高级的友谊所要求的条件就是独立工作的能力。高级职位则需要伟大、卓越的本分。让友谊成为两种彼此天性的联合,然后它们才能联合各自的差异进行深刻的认同。
只有高尚的人才能适合这种社交,只有相信伟大、善良总是经济的人才适合这种社交。只有不急于干涉他的命运的人才适合这种社交。人们不要对此干涉。让钻石自己决定它的生长期吧,也不要指望促成永恒。友谊需要一种宗教式的期待。别奢谈去选择朋友,因为朋友都是自行选择的。尊敬就是其中的一大部分。把你的朋友当作一场景观对待。当然他的优点不是你的,即使你拥抱你的朋友也无法拥有他的优点。还是站在一边去吧,给这些优点让道.让它们扩展、高升。你是你的朋友的钮扣的朋友还是他思想的朋友?对于一颗伟大的心,在干百件具体事情上,他仍然是个陌生人,这样他才可以在最神圣的土地上向你靠近。让你的孩子把朋友看作是一种财富吧,让他们去吮吸一种短暂的、破坏一切的欢乐,而不去享受最高贵的利益。
让我们以长时间的见习获得进入这行会的资格。我们为什么应该用打扰的办法来褒读这些高尚而美丽的灵魂呢?为什么强行要和你的朋友建立各种轻率的个人关系呢?为什么要去他家或去认识他的母亲、兄弟姐妹呢?为什么又要让他来回访呢?对我们的友谊来说这些都是实质性的吗?别搞这种磕磕碰碰的举动。让朋友在心目中是一种精神,一种启示,一种思想,一种诚挚,朋友的目光正是我们需要的,而不是新闻和肉汤。我可以从低级的朋友那里得到政治闲聊和其他街头巷议的东西。难道我和我的朋友的交往就不能像大自然本身一样富有诗意或纯洁吗?难道我就应当感到我们的联系和徜徉在天边的彩云相比,和在小溪中摇曳的水草相比,是不纯洁的?让我们不要把友谊看低,而是把它提升到一个新的标准。那傲视一切的双眸,那神态和美,使你感到自信增强了,而不是减弱了。崇拜朋友种种的优越,并希望一点都不减少,并且把它们珍藏起来。把你的朋友当作对等人物一样看待。让他在你心目中永远是一个美好的对手,桀骜不逊,令人肃然起敬,而不是一个无足轻重地、很快就被抛弃到一边的东西。如果两只眼睛彼此离得太近,即使是美丽的色彩和光泽也都看不见。我给我的朋友写信,又接到他的回信,这对我们来说,是小事一桩。但它却满足了我的需要,那是一件值得他给予,也是值得我收到的一件精神礼物。他不亵渎任何人,内心会相信这些热情的语句,因为它不愿意说出来,有一种存在比一切英雄主义的历史还要神圣,因为,内心将会吐露自己的预言。
所以只有尊重友谊的这种神圣法则,才能让你不会因为没有耐心而使友情之花受到伤害,而凋零。我们必须是我们自己的,然后才能成为别人的。按照拉丁文的谚语,至少那些我们内心爱慕的人,起初我们都是做不到的。然而在我看来,即使是细小的缺点也都可能破坏了整个关系。两个人的精神只有在它们的对话中,每一个都代表着世界,他们之间才会有深沉的和平,相互的尊重。还有什么能比得上比友谊更伟大呢?就让我们把它同自己所能获得什么样的壮丽精神一起占有吧。让我们保持沉默——这样,我们就可以听见众神的低语。让我们不要干扰,谁让你考虑你应该向杰出的灵魂说些什么,或者如何对它们讲?无论如何机灵,无论如何优雅、愚含和聪明,对你来讲,无论说什么都是轻浮的。你的心一定会说话的。一直等到必须和永久压倒你,一直等到白昼和黑夜使用你的嘴巴。德性的惟一报酬就是德性,结交朋友的惟一办法就是交朋友。走进一个人的家并不等于真正接近了一个人。如果没有相似之处,他的灵魂只会远离你,你永远也不会看到他真诚的一面。我们看见高贵的人远在天边,他们都在排斥我们;我们为什么还要强行闯人呢?很久很久以后,我们才看到社交的各种安排,各种引荐,各种习俗,但这些都无助我们跟他们建立那种我们向往的关系了——然而,只有我们身上的天性上升到和他们身上的天性一样的高度,我们才能像水和水一般融合;如果那时我们还遇不到他们,那我们也将不需要他们,因为我们已经成为他们了。归根结底,爱是一个人自己应得的尊重从别人身上反照时过来罢了。人们有时候和他们的朋友互通姓名,好像他们要表示,在他们的朋友中每个人热爱的就是自己的灵魂似的。
我们对友谊的格调要求越高,当然,和有血有肉的人要建立友谊就越不容易。我们在世界上是孤独的,我们所向往的那种朋友只不过是梦幻和谎言,然而崇高的希望永远在鼓舞忠诚的心灵,因此在别的地方,在充满力量的地方,能爱我们,也能被我们所爱的灵魂正在活动,正在忍受,正在挑战。我们应该庆幸的是,青年时代、愚蠢的时期、谬误的时期、耻辱的时期都是在寂寞中过去的。当我们事业有成的时候,我们将用英雄般的爱去彼此祝贺。只是要听你已经看见的东西的规劝,不要用低级的人去破坏友谊的紧密联系,因为在那种人身上,不会存在友谊的。我们的浮躁把我们出卖给草率、愚蠢的团伙,那是上帝不屑一顾的。还是坚持走自己的路吧,尽管可能你会有所失,但肯定会有所得的。你表明了你的心迹,拒绝虚伪的关系,你把世界上最德高望众的人都吸引过来了——这些终年漂泊者在自然界同时只有一两个在漫游,在他们的面前,芸芸终生看上去都不过是幽魂和影子罢了。
我们往往害怕把人之间的联系弄得精神气味太浓了,仿佛这样做就会失去什么真正的爱似的,这其实是很愚蠢的想法。无论怎样纠正,大自然一定会证明我们这样做是对的,虽然似乎会剥夺我们的一些快乐,但偿还给我们的快乐将远不止于此。如果我们愿意,我们可以感受到一个人的孤独。我们确信在我们身上具有一切。我们到欧洲去,我们跟随着一些人,或者我们看书,因为我们不自然地相信这些都将把我们身上的一切本能唤起,那个欧洲人只不过是死人们的一件退色的上衣;那些书只不过是他们的幽灵。让我们丢掉幻想,不再崇拜偶像。让我们放弃这种乞讨生活。让我们向最亲爱的朋友告别,并对他们嗤之以鼻,说道:“你算什么?离开我,我再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和可怜。”啊!亲爱的兄弟,难道你不明白我们这样分别,只是为了将来那个更好的相聚,只是为了更多地属于对方,因为我们现在更多地是属于自己的。一个朋友有两副面孔,他既回顾过去又展望未来,他是我所有的以前的时光的产物,又是未来时光的先知,也是一位更加伟大的朋友的先驱。
所以我对待我的朋友就像对待我的书一样。我在什么地方发现他们,我就占有他们。然而,我很少利用他们,我们必须按照自己的意愿进行社交活动,只要有一点理由,就可以把谁接纳或摒弃。我不能同我的朋友谈论太多,如果他伟大,他就使得我也会非常伟大,所以我就不肯降低自己,屈尊去和他交谈。在伟大的时代里,种种预感萦绕在我们的头上。我应该把自己奉献给伟大的时代。我走进去款是为了抓住这些预感,我走出来也是为了抓住它们。我只是害怕它们会转瞬即逝。再说,我虽然珍视友谊,珍视我的朋友,我却不能和他们交谈,研究他们的想象,以免我连自己的想象也可能会失去。放弃这种高尚的探究,这是精神的天文学、地理学,下来对你表示热烈的同情,真会让我感受到一种快乐;可是,我清楚地知道,我将会永远地为我的大神们的消失而悲伤。当然,下个礼拜我可能会情绪低落,到那时,我会关注那些无关重要的事情。到那时,我会为你心里埋没的才华而懊丧,希望你又出现在我身边。然而,如果你真的来了,也许你只会在我的心灵里注入新的想象,不是注人你自己,而是注人你的光芒,和现在一样,我还是无法和你交谈。所以,朋友们之间的交往都是暂时的了,我将从他们那里得到的不是他们的财富,而是他们本身。他们还要给我的正是他们不能赋予他人的,而是从他们身上迸发出的东西。然而他们很善于和我保持一种纯洁的关系,当我们重逢时,好像我们素味平生,当我们分别时,好像我们从未分别。
如果朋友的单方崇高地保持一种友谊,而另一方不一定要和他保持一致。这一点似乎被大家认可,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我为什么要后悔接受没有度最的一方呢,而自己因此受累“太阳从来就不后悔他的一些光线虽然普照大地,但还是有落人不感谢恩惠的地方,只有小部分照射到能够反光的行星上。让你的伟大来感化粗鲁、冷漠的同伴吧。如果他不适应你,自然会离开你;然而你却被自己的光芒照耀着,不再与蛤蟆、草芥为伍,而是和天国的诸神一起翱翔。人们把得不到回报的爱看作是一种侮辱,然而真正的爱是无法回报的。真正的爱超越了那不相匹配的对象。交谈、思考是永恒的,而当置于其间的虚伪面具破碎以后,它并不悲伤,而是觉得去掉了这么多的粉饰,就更加感受到自己独立的重要和可靠。然而,说这样的事情就难免带上一种背叛。友谊的本质是完整的,是一种全心全意的慷慨和信赖。它不能被揣魔或虚弱,它把朋友神化了。
第四章 论智能
在化学元素周期表中,每一种物质相对排列在它上面的物质来说带有负电荷,对排列在它下面的物质来说带有正电荷。水溶解铁、盐,空气中包含水,电火又蒸发空气,但是智能以它不可抵挡的溶剂溶解了火、重力、法则、方法和自然中最莫名的各种现象。智能不被人轻易看见,它隐藏在天才的背后,天才是建设性的智能。智能是早于行动和建设的一种简单的能力。我愿意展示智能的历史,然而什么样的人能够标明智能所拥有的透明本质的进程和界限呢?人们总是先间简单的问题,但最聪明的医生也可能被不通世事的孩子问倒。既然心灵的活动把意志融人感知,把感知融人行动中,那我们如何分门别类地把它归结为心灵的知识、心灵的道德、心灵的工程呢?当一个转变变成了另外一个,智能本身仍然单独存在着。心灵的视力不像眼睛的视力,而是和己知的事物连为一体的。
智能和智能活动向普通听觉表示了对抽象真理的考虑,对时间和地点的考虑,对你和对我的考虑,对益处对害处的考虑,压抑着大多数人的心灵。智能将你和所考虑到的问题予以区分,将所有地方的和人的关系区分开,了解事实,就好像它只是为自身的原因而存在似的。赫拉克利特把感情看作是彩色的浓雾。在善与恶的感情的雾里,人们很难顺着直线走。智能没有感情的色彩,而是以冷静而超脱、更科学的眼光看待存在的事物。智能和人无关,荡涤了人的人格,它只是一件事实而不是我或我的。如果谁陷人和人或地有关的事物中,那么他就无法看清眼前的问题。而这正是智能一直在考虑的问题。自然展示出可感可知的万物,智能可以把一切形式上的东西看穿,能发现相距遥远的事物之间的千丝万缕的内在相似,把万物归纳为寥寥数个原理。
当某个事实成为思考的主题时也就推高了这一事实。所有的精神和道德现象,由于我们没有使它们成为有价值的思考对象,于是它们便落入了命运的势力范围之内。它们也构成了日常生活的状态。这些事实容易遭受到变化、恐惧和希望的影响。每一个人都带着一定程度的悲观态度看他的人生处境。就好像一艘被惊涛骇浪冲击而搁浅了的船,人们受困于绝境中,就容易受到即将发生的事情的摆弄。然而,如果一个真理,由于被智能分开了,那就不再是命运的顺民了。我们把它看成是一位不忧虑的神。所以,我们生活中的任何事件,或者我的幻想和反思,由于没有受到无意识的纠缠,就成为了一种不一般的、不朽的事物。那是恢复了过去,然而已经涂上了防腐剂,一种比古埃及技术还要高明的技艺,已经把恐惧和腐朽驱逐出去。忧虑也没有了。它是奉献给科学的。可供我们观照的东西并不会给我们造成威胁,而使我们成为智能的动物。
智能在每一次扩展中的增长都是自发的。不但强有力的心灵无法预言那种自发的次数、方式和形式。上帝只让每一个人进进出出一个门。在反思的时代开始很久以前,心灵就在思考。心灵走出黑暗,不知不觉地进人今天的神奇的光芒中。在还是儿童时代,人的心灵按照自己的方式从旁边的创造中去接受并处理所有的形象。在心灵进行反思或思考之后,这种固有的法则依然制约着它。在最困乏、最迁腐、最内向的自己折磨自己的一生中,绝大部分都是无法估计、无法预见、无法想象的。而且必须这样,除非人能提着自己的耳朵把自己拉起来。我是谁?我的意志都做了些什么,使我成为这个样子?谁也不是,什么也没做。在这个时候,这种事情的关系,我的机智和任性都没有进行阻挠或帮助,力最和心灵的暗流把我带进这种思想里。
我们自觉的行动总是最好的行动。如果你昨天晚上睡觉以前对一个问题思忖良久,今天早上起床或在外散步,还是要费尽心思,结果还不如你突发奇想所起的作用大。我们的思考就是某种意义上虔诚的接受。因此,我们思想的真实被我们意志所败坏。我们并不能左右自己的思想在想什么,我们只是开放我们的感官,尽我们所能,从事实中清除一切障碍,让智能看见。我们也很难控制自己的思想。我们是观念的囚徒。观念随时将我们吸引进它的天堂,这样我们对明天就不会过多地考虑,只是像孩子样痴呆地望着。等我们从痴迷中播然醒来,试图回起我们到过哪里,看过什么,而且尽可能地重新复述所看见的景象。我们尽可能地回忆起这些心醉神迷的事情,我们用那抹不掉的记忆带走了结果。于是所有的人,所有的时代都在证实它,它就叫“真理”。但是,一旦我们停止转述,试图更正或发明什么,那它就不是真理了。
如果我们想什么样的人在鼓励我们,并对我们有帮助,那我们就会知道自发或直觉的原则比精心的计算或逻辑的原则更加优越。第一包含着第二,却也具有实质性和潜在性。我们在每一个人身上都要求一种长久的逻辑;没有它,我们就无法原谅,可是把它说出来却又不行。逻辑是直觉的进一步发展或按照规划的展现,然而它的作用不言自明,一旦它作为建议,并具有独立的价值,那就不足为道了。
每一个人都会有一些别人忘记了的形象、语言、事实,人们并没有努力把它们记在心里。这些东西为他阐明了重要的法则。我们的所有发展就像花蕾一样,也是一种循序渐进的过程。植物先是有根,然后再发芽,最后才开花结果,人也一样,最初所具有一种本能,然后有看法,最后才是形成一种知识。尽管看似没有理由,但要一直相信本能。催促它也没用,只有坚持,它才能最终发展成为真理,最后一定会知道理由的。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式,一个真正的人从来不照搬大学的教条,用一种自然的方式所聚集起来的东西,一旦展示给大家,那就会令人惊喜交集。因为我们无法得知彼此的秘密。因此人的天赋方面的差异和他们共有的财富是无法相提并论的。难道苦力和杂役对你来说就没有什么逸闻趣事,没有经历,没有奇迹?其实每个人的经历都和专家大师一样多。就算是再粗枝大叶的人,他心灵的墙壁上都会涂满事实和思想,总有一天会有人打着灯笼照着看的。每个人有多少程度的智慧和文化,就表明他对别人的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有多少程度的兴趣,尤其是对那些还没有被学校教育的教育方式束缚的心灵。
这种本能的活动其实在一颗健康的心灵中是永不停息的,而是通过各种文化形态在信息方面变得更加丰富和频繁。我们不仅要观察、而且还要费劲地去观察;我们有意考虑一种抽象的真理,睁开眼睛去交流、阅读,一心去了解某一类事实的神秘法则,这时候就迎来了反思的时代。
世界最艰巨的任务是什么?思考。要我摆出一副死盯着抽象真理的架势,我办不到。不是在这方面,就是在另一方面我总会退缩不前。有人说,没有人能够面对上帝,和他面对面地生活。我似乎也明白了说这话的人的意思。比如,一个人专注于文人政府,他心无旁鹜,但他长期的关注并没有任何用处。然而思想在他脑海里不断涌现,我们只是去理解罢了,朦朦胧胧地预感到这是某种真理。我们说,我们要出去走走,真理就会在我们的眼里逐渐趋于清晰化。我们走出后,却找不到真理。仿佛我们仅仅需要图书馆的静思才能捕捉到这些真理似的。然而当我们回来时,发现还是距离真理很遥远。后来,突然之间,真理又出现了,某种难以捉摸的光出现了,那正是我们原来需要的性质、法则。仿佛智能的法则与我们现在赖以呼吸,心脏赖以跳动的那种自然法则相类似。所以,现在人们必须用头脑去劳动,现在必须克制自己的活动,去看看伟大的心灵在昭示着什么。
在人的智能活动和道德意志等方面,宣扬了人的不朽。每一种智能活动主要是展望未来。它目前价值是次要的。仔细检查一下究竟是什么使得人们喜欢上莎士比亚、塞万提斯等作家。从每一个作家那里获得的真理都好比是个灯笼,作家把灯笼完全照射着事实和思想,将它们储存在心灵里面,在他的阁楼上随手乱放的草席废物都变成了珍宝。在这些作家的私人传记或信件中,每一件对琐碎事件的记录都成了对新原理的阐述,并以活泼有趣或新鲜迷人使得所有人都兴高采烈。人们说,作家从哪里弄到这些的?并且认为他们的生活中有一些神圣的东西。其实是没有的,只要人们也弄一盏明灯,把他们的阁楼也好好地搜索一下,人们也会具有无数同样好的东西。
我们都很聪明。人和人之间的差异不在智慧上,而在技艺上。我曾在一个学术性的论坛上结识一个人。他对我总是唯唯诺诺,言听计从。他知道我爱好写作,便以为我的经历总是有惊世骇俗之处,其实我认为他的经历和我并无二致。我同样可以借鉴他的经验。他过去是抓旧的,现在抓新的。而我却有把旧的新的揉合在一起的习惯,但他却从未这样做过。这一点在适逢重大事件中同样可以适用。也许,如果我们遇到莎士比亚,我们也不要自感形秽,不,而应该有一种不卑不亢的态度——只不过这些作家有一种技巧,能利用、能编造他的故事而已,而这一点正是我们所缺乏的。因为,尽管我们完全不具备再创造出《哈姆雷特》和《奥赛罗》那样的不朽之作,但是看看这种机智,这种人生的广博知识,这种滔滔不绝的雄辩在我们大家身上所受到极大的欢迎。
如果在阳光下采摘果实、晒干草或者耕田,然后走进屋子,闭上眼睛,但尽管过了五六个小时,人依然能够看见苹果在灿烂的阳光里熠熠生辉,看见那锯齿状的叶子在风中摇曳。映象就保存在人的记忆器官中,尽管你可能并不知道。因此,生活让你很熟悉存在记忆中的许多自然形象,虽然并不了解,但一阵灵光闪过之后,那活跃的能力突然就抓住了适当的形像,就成了表现瞬间思想的词语了。
我们要经过很久以后,才能发现我们自己是多么富有。我们相信,历史是听任摆布的:我们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写的,没有什么东西好去判断的。尽管我们曾经拥有比较精明的日子,但总是去回忆那些很多不好意思说出口的童年岁月。直到最近,我们才开始怀疑我们所认识的一个人的传记实际上只不过是对卷帙浩繁的通史的微型诠释。
我们明白,建设性的智能——一般称之为“天才”——和感受性智能一样也有两种因素的平衡。建设性智能产生思想、警句、诗歌、计划、设计、体系。它是心灵产生思想和天性的结合。天才必须具备两种特性:思想和名声。第一种是奇迹,多次的出现或不断地研究都无法了解它。它总是让探究者感到惊奇,让他们感到不知所措。它就是真理降临世界,现在是一种第一次进人宇宙的思想,是古老的、永恒的灵魂的一个孩子,是一片真正的无限的伟大。它好像要继承一切已经存在的东西,要指明尚未诞生的东西。它影响了人的每一种思想,并去改革每一种制度。然而,使之可行,那就需要一种能把它传给人的工具或艺术。为了使之能够被传授,它就必须转化成图像或者可以感觉到的物体。我们必须学习语言。如果主体无法把灵感向感官描绘出来的话,即使是最神奇的灵感也会和它们的主体一起消亡。光线透过空间,是看不见的,只有当光线照射到物体时,才能让人知道光线的存在。当精神力量被吸引到外在的事物时,它就成了一种思想。它和你之间的关系第一次使得你和所信奉的价值变得明朗起来。画家创造的天才是因为如果缺乏绘画才能就会被窒息遗忘,在我们快乐得失后,一旦我们打破了沉默,把握准确的界周,我们就应该是胸有成竹的诗人。所有人都可以掌握初级的真理,这样一来,大家的头脑里就有某种交流的艺术和能力。然而,只有在艺术家的身上,它才被传人手中。就这种能力而言,两个人之间、同一个人不同的时刻之间,都不是等同视之的,其中我们还有很多法则不明其详。我们所知道的事实在平常时候和在非凡或灵感来的时候是不变的,然而,它不是坐下来等着给它画像的。它们不是单独存在,而是存在一个错综复杂的系统里。天才的思想是自发的,然而绘画或表达的能力在最丰富和流淌的天性中,蕴涵着一种意志的混合物,一种对自发的控制状态,如果没有这一点,任何创作都是徒然的。这就等于把所有的天性都转变成为思想的精辟论断并加以运用和选择。表现想象的词汇似乎也是自发的。它不是完全、或主要从经验中诞生的,而是来自一个更丰富的源头。画家如椽的大笔不是去有意识地模仿,而是向往作者心灵中各种形态的缘由。谁是第一个绘画大师?我们对人体非常熟悉,就连一个小孩子都知道在一幅画中,是否胳膊或腿被歪曲了,姿势是否自然端庄。虽然小孩子从来没有经过专业的绘画方面的训练,也没有听过有关这方面的讲课,也不会正确无误地画出一个鼻子或眼睛。尽管都远远不具备专门知识,尽管谁也都不去考虑五官和头部的比例,但一个美好的体形都会让大家赏心悦目,一张美丽的脸会使大家坪然心动。我们也许因为梦的缘故而了解这种技巧的源泉,因为我们如果一意孤行,无意识的念头就接踵而来,这时候,我们就成为了巧妙的制图员。我们通过男人、女人、动物、花园、树林、神怪等形像来娱乐.我们那支神奇的用来绘画的笔既不笨拙又不生疏,不虚幻又不夸张,它能合理设计、巧妙安排,它的构图非常讲究,着色也浓淡有致,它所绘画出来的图画栩栩如生,让我们内心充满了恐惧、温情、渴望、悲痛。艺术家的临摹也不是单纯地模仿,而是为精神中涌动的色彩所触动、所感化。
建设性的心灵不能缺少的各种条件似乎一旦结合起来,一篇精彩的文章或一首优美的诗歌就会让人永远记忆犹新。但是,我们随意泼墨,并且进人自由创作的空间中时,我们似乎认为,再没有比将这种随意的交流进行下去更为容易的了。在思想的王国里,前后左右都有一堵围墙,缪斯却让我们自由进人她的领域。啊,世界上的作家何止千万。一个人往往认为杰出的思想就像空气和水一样平常,每一个新涌现的才能会把旧才能排斥在外。然而,我可以把我们所有的好书算一算,不,我们把任何一首优美的诗歌可以牢记二十年。是的,世界上的辨识智能总是比创造智能先进得多,所以最好的书也有许多高明的评论家,而能写出最优秀的作品的人却凤毛麟角。但是,出现建设性的智能的条件却难得一见,智能是一个整体,要求每一项组成部分都是完整大额,如果一个人专注于一个思想,或者野心勃勃,试图结合过多的思想,反而不会做到完美。
真理是我们的生命组成部分,然而如果一个人把他的注意力集中在真理的某一个方面,而且长期不变,那真理就容易被歪曲,不再是真理的本来面目了,反而成为谬误。这就像空气一样,它是自然中的元素,也是我们鼻孔里的气息,但是如果同一股空气长时间吸进身休而不出来,那人可能会窒息直至死亡。语言学家、政客或宗教狂热分子,由于夸大了某个问题而丧失理智,并且执迷不悟时,都是令人讨厌的。那是一种早期的癫痫,那种思想也成了一座监狱。
如果学生为了避免这种过错,为了使自己开明一些,一心要把看见的每一个事实都逐一完整化,从而把历史、科学或者哲学等学科构成一个机械的整体,这样做是否会好一些呢?世界拒绝用加减的办法来进行分析。当我们年轻的时候,花费大量时间,在我们的笔记本上记满了宗教、爱情、诗歌、政治、艺术的定义,希望过几年,我们能将世界上所有的理论压缩进自己的百科全书中。然而,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我们并没有完成自己的工程,我们终于发现,我们的曲线是抛物线,它的弧度使得它永远都不有交汇点。
把智能完整传达给作品的是在它的最佳状态中使它随时发挥作用的一种鲁惕性。它具有大自然所具有的同样的完整性。虽然勤奋无法通过积累或处理小节来创造一个宇宙,然而世界的确以缩影的方式重现每一个事件,这样一来,所有的自然法则都可以通过细小的物体体现出来。智能总是有一定的体现。对同一性的事物有认识是智能熟练的标志。有造诣的人就好像是自然界里的佰生人,我们一直在和这些人交谈。云彩、树木、草芥、飞禽,都不属于他们,也和他们无关,世界仅仅为他们提供住所和餐桌。但是,诗人的诗歌应该是和谐完美的,这一点则骗不了大自然,无论诗人露出怎样的面孔,她都能够感受到一种清楚的血缘关系,在她的一切变化中发现的与其说是不同,还不如说是类似。我们渴望新思想,并不断地受此刺激,当我们接受新思想时,那只不过是旧思想又换了一幅新面孔罢了,虽然我们把它据为己有,我们还是立刻就会向往另外一个新思想。我们并不是真正变得富有了,因为真理还没有从自然物体上反射给我们,就已经在我们心中了,而天才会把万物的相似物溶入智慧中的每一件作品。
如果一个人缺乏建设能力,那也注定他能当诗人的机会寥寥无几。但每一个人却是这种降临人间的圣灵的接受者,而且可以掌握如何注入的法则。智能责任的整套规矩和道德责任的规矩完全相似。学者必须拥有一种严格的自我否定的能力。他必须把真理视为神明,不惜为它赴汤蹈火,为了真理,他宁肯承受失败和痛苦,这样他的思想宝库才能得到扩充。
如果一个人的心灵必须在真理和宁静之间进行惟一的选择,人心就像钟摆一样很难作出抉择,偏爱宁静的人有可能接受他接触到的任何一个信条、哲学、政党——最有可能是来自他父亲的。这个人可能得到了休息、商品和名声,但因此真理也就对他关上了大门。偏爱真理的人将远远离开停泊的港湾,不断向远方漂流。他会有意识地避开教条,接受一切对立的否定面,他的存在是中庸的。他屈从于悬而未决和不完备的,然而,他最终会追求到真理,而别人不行,因为他比别人更尊重存在的最高法则。
有的人必须走遍天涯才能找到那个能带给他真理的人。到那个时候,他一定会知道听比说更加神圣、更加伟大、听话的人有福了,说话的人受苦了。只要我听到了真理,我就如沐春光,意识不到这其实是对我天性的约束。我从听到的和看到的得到很多启示,感觉就像海水可以任意地进出我的灵魂。然而如果我说话,我就要界定,我就要限制,就变少了。当苏格拉底说话时,吕锡和梅内克塞诺并不因为他们不说话而就会感到羞愧。他们其实也不错,苏格拉底说话时,他同样也听从他们的,喜欢他们。因为一个纯粹的、正常的人应该拥有和一个善于言辞的人表达出来的同一个真理。然而,因为雄辩的人能把真理明确地表述出来,因此在他的身上存在似乎就少了点。于是他就怀着更多的喜爱和尊敬之情转向了那些沉默而美丽的人。有一句古话说道,让我们保持沉默吧,因为众神都是这样的。沉默是一种能融化个性的溶剂,也会让我们变得伟大又平凡。每个人都是通过一连串的经验而不断进步的,其中每一次经验似乎在当时都有一种最大的影响力,然后又被另外一种新的影响力而取代。坦白地说,让他接受各种影响吧,智能是如此,道德也是如此。我们所接近的每一个新的心灵似乎都要求我们放弃过去和现在的所有财产,一种新的学说最初似乎推翻了我们的一切观念、生活方式和情趣。对年轻人来说,把古代先贤的学说全部接受下来,或者对他们的解释也都是如此,并表示忠心感谢。先把他们全部接受,然后再批判,除非赢得了他们的恩赐,用不了多久,恐慌就会过去,过多的影响也会消除,他们就不再是一颗使人心徨惶的扫把星了,而是在你的天空中灿烂绽放的,并和你光辉岁月结为一体的明星。
尽管他全身心地投入到事业中去,但并不等于他会为那些不能吸引他的事业效力,不管那里有多少名声和权威等着他.因为那不是他自己的事业。完全的自助属于智能。一个灵魂是所有灵魂的平衡器,就像一个表面张力是海洋平衡一样,它必须处理事物、书籍、天才,就好比它是君王一样。如果埃斯库罗斯就是人们所认为的那种人,那么,在他已经把欧洲人教育了几千年之后,他还是没有能尽职尽责。现在他应该同意为我当一名娱乐大师。如果他做不到,在我看来.那他的名声对于他来说一文不值。我要是不把一千个埃斯库罗斯献给我的智能看作是一个整体的话,那我就是一个傻瓜。关于抽象真理,也就是心灵的科学,尤其要坚持同一个立场,培根、斯宾诺塞、休漠、谢林、康德或者任何一位向你提出心灵哲学的入,或多或少都只不过是你意识中的事物的鳖脚的解释。对于这些,你有自己的看法,或许还有自己的叫法。因此,不要过于羞涩地探讨那晦涩难懂的学科,而是说,他没有把你的意识反馈给你,他没有成功,就再换一个试试。如果柏拉图不行,也许斯宾诺塞可以;如果斯宾诺塞不行,也许康德可以。无论如何,当问题解决之后,你会发现其实真理并不深奥,作家把一个简单、自然、平常的情况还原给你而已。
让我们结束这些说教吧,虽然,论题很多,我还是不愿意谈及真理和爱之类的话题。我只要粗略地数数智能法则,就会立即想起那些高尚而孤立的人,他们一直是智能的先知和追随者。每隔一段时间,当我们阅读他们高深的专著时,更加觉得那些人平静、伟岸的仪态显得神奇,这些精神贵族在世界上畅行无阻。因为信念在灵魂里,必然在智能中。在他们的逻辑中有那样广阔的东西,思想中有如此基本的东西,所以当它出现在修辞和文学尚没有分开的时候,它就好像是诗歌、又是音乐,又是舞蹈,又是天文学,同时还是数学。灵魂用一种阳光般的几何学打下了天性的基础。他们的思想真理和伟大被它的应用范围能力所证实,因为它拥有事物的整个清单做证据。然而那些表明它的崇高同时也是看起来有些滑稽的东西,就是那些单纯的、宁静的,那些像孩童般的天使坐在云端。不同时代的人在喋喋不休,而对同一个时代的人彼此却什么也不说。由于认为他们的讲话是通俗易懂的,是世界上最自然不过的事情,他们便在一个论点上又加上一个论点一刻也不理会后来者的惊愕,因为,人类连他们最简单的论据都不理解,他们也不会突发好心地加上一条解释,他们也不对被惊呆了的听众显示丝毫无礼和不快。天使们是如此迷恋天国里众神的语言,他们不愿意被人间刺耳的语言玷污自己的嘴唇,所以尽管讲自己的语言,不去理会人间到底有没有人听得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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