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谱(3) 逆天谱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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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天谱(3)作者:刘建良
第九章 微雨
那城不知何名,不太大,人烟倒还繁茂。吴不赊一路过去,刚到城门口,忽听得前面马蹄声急骤,夹杂着一个惊慌的女子声音:“马惊了,快让路,快让路!”
吴不赊抬眼看去,只见一人一马狂奔而来,马是大黑马,高大神骏,不知如何受了惊,如癫似狂,不顾一切地狂奔而来。马上是个女子,十八九岁年纪,穿着一袭大红紧身劲装,身材高挑健美,瓜子脸,眉目如画,虽然一脸的焦急惊慌之色,仍让吴不赊眼前一亮。
吴不赊同时留意到红衣女子胸前起伏的双乳,随着马身的起伏,被紧身劲装紧紧包裹的双乳如玉兔般跳动,勾勒出优美的形状,吴不赊情不自禁地赞了一声:“漂亮。”
做为奸商的吴不赊对女人不是特别感兴趣,但黑七却是只淫猫,成丹后修得人身,不知玩了多少女人,经验十足,眼光毒辣。此时虽隔着衣服,吴不赊却能准确地判断出红衣女子乳房的大小形状:不大不小,弹力十足,最是上品。这女子显然常年练功,双乳才会如此结实有弹力。
城门口进出的人多,眼见惊马狂奔,纷纷四下躲避,偏偏有个孕妇,行动不便,又仿佛是吓傻了,看着马奔过来,竟是不知道躲,只是下意识地抱着肚子,仿佛抱着个大西瓜。
见那孕妇站在路中不动,红衣女子惊骇地急叫:“快让开啊,快让开啊!”她的双手死劲勒住马缰,马头被她勒得后偏,但马身却没有半点停留,轰隆前冲,眼见四蹄之下,便是一尸两命。
危急间,吴不赊动了,身子一闪,到了那孕妇前面,右手一伸,挽住了马缰。癫马狂奔,冲力何止千斤,吴不赊马缰入手,只觉一股大力涌来,几要将他的身子扯飞,不过吴不赊早有准备,施展木长生的玄木心法,双脚化为树根,深入地底,以大地之力,牢牢定住身子。奔马冲力再强,却也休想拉动深入地底的树根,终于被硬生生扯住,人立起来。
红衣女子身手颇为了得,惊马直立,她身子紧贴马背,并未摔下,随后跳下来,一看孕妇无事,大大松了口气,对吴不赊抱拳道:“多谢壮士援手之德。”
吴不赊忙也抱拳还礼:“举手之劳,小姐不必客气。”
这时又闻马蹄声轰隆,一队人马急驰而来,最前面是个小男孩,七八岁年纪,后面却是一队女兵,均着青色紧身劲装。那小男孩看到红衣女子,远远地便叫道:“姐姐,姐姐,你没事吧?”
红衣女子沉着脸不应声,小男孩下马,怯生生地道:“姐,是我错了,我下次再不顽皮了。”红衣女子哼了一声:“还好有这位壮士拉住惊马,否则闯下祸来,我绝不原谅你。”又向吴不赊一指,“快谢过这位壮士。”
小男孩圆脸大眼睛,该是个顽皮的家伙,不过这会儿倒是老老实实地对吴不赊抱拳一礼:“林强谢过壮士援手之德。请问壮士高姓大名?”
他小大人的模样,倒惹得吴不赊想笑,报了自己姓名,客气一番。红衣女子又请他去府中,要置酒相谢,吴不赊也不客气,一口应承。
这城叫扶风城,属风余国最北端的边郡了,与后凉国已是远隔千里。扶风城是扶风侯林国亨的封地,扶风林家,为风余国世镇北地,功勋卓著。不幸的是,林国亨前年过世了,留下一对子女,这红衣女子便是林国亨的长女林微雨,林强是林国亨的幼子,今年九岁。因为林家功高,这扶风侯是世袭的,所以别看林强小,可是正儿八经的侯爷。
林微雨将门虎女,虽然人比花娇腰比柳细,却骑得烈马开得硬弓,尤其林强还小,军务政务都是林微雨在管,十八岁的女孩子,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坚韧细腻,杀伐果敢,在扶风有口皆碑,不过就是拿林强这宝贝弟弟有些头痛。今日的惊马,就是林强一手鼓捣出来的,他不知从哪里听说马喝了酒跑得会更快,竟在马料里掺了烈酒。马吃了酒料,过于兴奋,偶尔受惊,若在平日,拉住马缰安抚两下就没事了,这天却如癫似狂,若不是吴不赊,就是一场惨剧,真会因为林强的恶作剧而闹出一尸两命的结果,林微雨心里将会非常不好过,所以对吴不赊的援手,她是真心感激。
到了侯府,林微雨两姐弟作陪,问起吴不赊的生平。吴不赊看出林微雨话中有招揽之意,只说投亲不着,正没个下落,林微雨当即请吴不赊入府帮忙,做林强的亲卫,他日若有功劳,可入军中补一个实缺,也是一份出身。
吴不赊神智恢复,但多了木长生和黑七的记忆,性格也就颇受影响,木精木长生还好,性子最野的是野猫精黑七。黑七狂野、凶悍、贪婪、狡诈,一生的经历丰富多彩,这些经历记忆,带给吴不赊的,就是经验,就是教训,自然就会影响到他的为人处世。黑七是只淫猫,玩弄过无数女人,那些香艳的记忆让吴不赊看女人时就会有一种另外的眼光。这会儿对着林微雨这样的大美人,吴不赊突然间对做官就不是特别热心了,反而对林微雨的美色垂涎三尺。做林强的亲卫,自然能时常接近林微雨,他一口答应。
林强有七八名亲卫,吴不赊与其他亲卫见过了,下人引到宿处。亲卫待遇好,有单独的房子,这一点很合吴不赊的心意——便于他弄鬼啊!到房里,吴不赊关上门,摇身变成一只大黑猫,从窗户里钻出去,直蹿后院。到后院做什么?偷窥美人春睡啊!
林微雨穿廊而来,后面跟着贴身丫头侍剑。天有些热,进了后院没男人,林微雨便把衣领处的两粒扣子解开了,露出一抹雪白的胸脯,吴不赊看得直流口水,情不自禁,“喵”的叫了一声。
“哪来的大黑猫,好大。”侍剑叫了起来。
“别那么大声。”林微雨做了个手势,“别吓走了它,这几日老鼠多,来只猫刚好抓老鼠。”
“盼我抓老鼠啊?”吴不赊哼了一声,但林微雨的善意让他看到了机会,冲着林微雨“喵”地叫了一声,走上两步。
“这猫不怕人。”侍剑惊喜地叫道,“乖猫,来,跟我去捉老鼠,我喂鱼你吃。”说着走过来,伸手就来捉吴不赊。她先还有些提防,即担心吴不赊跑,又怕吴不赊抓她或咬她,却不知吴不赊正要拉关系,喵喵叫了两声,装出很柔顺的样子,任由侍剑抱他起来,顺势伸爪在侍剑的奶子上摸了一下,低哼道:“小丫头人小奶子倒大。”
林微雨也伸手过来摸吴不赊的脑袋,喜道:“这猫乖。侍剑,还记得以前那只小黑猫吗?也是这么乖的。”
“小黑啊,当然记得,要是不走丢,也该有这么大了呢!”侍剑侧着脑袋对吴不赊左看右看,突然道,“这大黑猫不会就是走丢的小黑吧?”
“咦,是啊!”林微雨也叫了起来,对吴不赊叫道,“小黑。”
很好,这种误会吴不赊太喜欢了,立即就应了一声:“喵。”还伸出舌头到林微雨的手背上舔了一下。林微雨的皮肤白如雪,滑如丝,细如瓷,非常的好,唯一的缺撼就是虎口处有两个淡淡的茧子,那是长年练剑磨出来的。
“真的是小黑呀!”林微雨大喜,伸手就把吴不赊抱了过去,吴不赊喜得喵喵叫,脑袋抵着林微雨左乳,双爪抚着林微雨右乳,林微雨的双乳既柔软又有着惊人的弹力,那种感觉,让吴不赊舒服得只想呻吟出来,而林微雨身上淡淡的体香,更让吴不赊熏然欲醉。
爱猫的回归让林微雨很开心,一路抱着吴不赊回到自己的小楼,吴不赊也就把林微雨的双乳把玩了一路。到了楼中,侍剑让小丫环倒了水,林微雨洗澡,把吴不赊递给侍剑。侍剑双乳不比林微雨的小,但弹力明显差得多,而且美人入浴,这样的机会吴不赊怎么可能错过?他在侍剑怀里打了个滚,一跃下地,侍剑还以为他想跑呢,急叫道:“小黑别跑啊,我呆会儿拿鱼给你吃。”却见吴不赊往里间跑,可又骂了,“小姐沐浴你跟进去做什么?你是只小色猫啊?”
“大爷我不是小色猫,是大色猫。”吴不赊暗哼,到了里间,林微雨已脱了外面的衣服,身上只系着个大红的肚兜,回头看到吴不赊,也不以为意,笑道:“小黑啊,你跟进来做什么?也想洗澡啊?别急,呆会儿我给你洗。”说着脱了肚兜,一个绝美的身子完全裸呈在吴不赊眼前。
吴不赊先已把她的双乳玩得熟了,大小、形状、弹性,都已清清楚楚,这时亲眼看见,仍情不自禁地暗赞一声:“果然是极品,太漂亮了。”
林微雨双乳如玉雕,如雪凝,沟深峰险,极峻处更有红豆如珠,轻摇处惊心眩目,微颤时浪涌雪堆。玉峰险,往下却是一马平原,到臀部又乍然扩张,划一个优美绝伦的圆弧,再往下又是刀削斧劈,尤其两腿之间,并拢时绝无半丝缝隙,其直如柱。
吴不赊玩过的女人不多,妓院中也没什么极品,偶有红牌,他却还舍不得花钱,在他想来,什么红牌,无非是骗钱的噱头,过三五个月不红了再去嫖,不还是那么个玩意?所以吴不赊虽吃过猪肉,只是大堂大灶,没上过正席。黑七不同,黑七玩过的女人多,内中不乏绝品美女,所以眼光很刁,但就是以黑七的眼光来看,林微雨的身材也是上品之选,真要挑刺,那就是林微雨双腿内侧的皮肤应该不是太好,那是骑马的缘故。不过暇不掩瑜,在黑七玩过的女人中,林微雨至少可以排到前十名以内。
林微雨终于进了浴盆,浴盆不像浴桶,边缘浅,林微雨的一举一动全落在吴不赊的眼里,举手抬足,乳颤臀摇。那种诱惑,让吴不赊气血欲沸,只恨不得就这么扑上去,压住林微雨,狠狠地刺穿她,姿意地玩弄。林微雨是那种清丽中裹挟英气的女子,吴不赊相信,她略带痛楚的叫床声会有一种别样的风韵。
他会有这种想法,是脑子里有很多黑七强奸女孩子的记忆,不过记忆终究只是记忆,他是吴不赊,不是黑七。
吴不赊现在扑上去,可以轻松地制住林微雨,可以弄昏她迷奸,也可以在她的痛哭中强奸,林微雨虽是将门虎女,也有点儿功夫,但对着吴不赊,不可能有抗拒的能力。但那样不合吴不赊的性子,那样做,第一会毁了林微雨,这样的美人,就这么毁了太可惜了,第二也会给吴不赊带来麻烦。
天庭在人界设有五岳府,人与人之间的事,五岳府一般不管,传说最早时是管的,但后来人越来越多,事越来越繁,而随着文明的进化,人心也越来越复杂,五岳府管不胜管,终于撒手不管。人间自有官府,自有律法,自有习俗,人管人,用不着天庭操心。
但魔、妖、精、魅等非人的灵类与人类发生的事,五岳府却会管,五岳府下设判妖司,一郡一司,派一名判官主掌,但凡有妖类混杂到人间兴风作怪,判妖司判官便会过问,或驱赶或擒拿,不使为祸。
黑七以前奸淫妇女,给五岳府通缉,若不是它功力着实了得,又极度狡猾,早已死了十七八次,虽然最终逃脱,也算是教训深刻。风余国在西北,算来该是归西岳府管辖,黑七在西岳府还留有案底,若是一般的小民之女,死十个八个的无所谓,林微雨可是扶风侯的长女,奸杀了林微雨,扶风郡判妖司必然会听到风声,也必然会查。万一查出来,扶风郡判妖司判官可能拿不了他,但西岳府得报后必然派出高手追杀,那可不是件好玩的事情。
吴不赊理智,黑七这样的傻事他当然不会去做,另外一点,他现在还有个身份是林强的亲卫,有着大把的接近林微雨的机会,那为什么不能等一等呢?如果有机会让林微雨喜欢上他,让林微雨心甘情愿地为自己献身,岂不美妙得多?
有着这样的打算,虽然吴不赊心中气血如沸,却还是强自忍住了冲动。林微雨也终于洗完了澡,披上晚装,顺手又把吴不赊抱在了怀里。刚出浴的美女,又香又滑,吴不赊大大地吸了口气,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喵。”
被林微雨抱在怀里,吴不赊心醉神迷,而林微雨也似乎很喜欢抱着他。喜欢宠物,可能是女孩子的通病。到就寝时分,林微雨对吴不赊道:“小黑,自己玩儿去吧,乖乖的啊,不许再走丢了。”
自己玩儿去?跟谁玩?母猫还是老鼠?吴不赊很有意见,但林微雨全不顾他的抗议,把他往门外一放,和侍剑关上门睡觉了。吴不赊翻窗到也能进去,但进去也没用啊,难道林微雨会允许他钻到床上去?估计不可能。
不过被美人抱了大半夜,更又看了美人出浴,收获也不小了,吴不赊回到自己房里,转回人身,性欲冲动得厉害。本来也好解决,扶风城里还没妓院不成?只是想着第一天做林强的亲卫就出去嫖妓,影响不好,尤其要是传到林微雨耳朵里,她就难得对他有好印象了,太划不来。吴不赊便强摄心神,练起功来,黑七的功夫特别杂,各种小法术也特别的多,不练还好,一练倒是颇为上瘾,不知不觉,竟然天亮了,记忆中黑七和木长生的各种功夫也都给他熟悉了一遍。
白天吴不赊不好变成猫,他是林强的亲卫,得跟在林强身边。七八岁的小家伙,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除非睡着了,一天到晚不会停一下,所有的亲卫就只能跟着他跑,吴不赊当然也不例外。直到晚间林强睡下,吴不赊才有机会重新化为猫出现在林微雨眼前。
“小黑你不乖。”林微雨一见到吴不赊,立刻把他抱到怀里,“到处找不到你,还以为你又丢了呢。”原来一整天没见到吴不赊,她着实找了好几次呢。
“我还想整天给你抱着呢,但你那个臭弟弟,精力好得要死,满城乱跑,我有什么办法?”吴不赊喵喵抗议,林微雨当然听不懂,还以为吴不赊跟她撒娇求她原谅呢,便在吴不赊脑袋上戳了一指头:“知道错了就好,我给你留了条鱼呢,侍剑,拿鱼来。”
美女抱着还给鱼吃,这待遇蛮高的,吴不赊忍不住高歌:“老猫的生活啊,妙妙妙。”
不过他没得意多久,因为林微雨又要睡觉了,又把他赶了出来,对着冰凉的门板引亢高歌:“老猫的生活啊,不妙,不妙,不妙。”
“得想个什么法子,让小美人对我产生好感,最终迷上我才行。”吴不赊在院中踱着猫步,转着念头。
机会还真就来了,第二天,吴不赊正陪着林强在校场上跑马,林微雨也在,突然一个小兵气喘喘跑来:“禀大小姐,小侯爷,有人在城东闹事,打起来了。”
林强一听就跳了起来:“什么人敢在扶风城闹事,好大的胆子。”打马就冲了出去。吴不赊等几个亲卫自然紧紧跟上,林微雨带着她的一队女兵也跟了上来。
到城东,远远地便听到喧闹声,转过街角,只见一群兵丁围住了五六个人,正在恶斗。那五六个人中有一条黑大汉,约摸三十来岁年纪,身材魁悟,十分凶恶。他双手使一条熟铜棍,身处重围,却是指东打西,口中暴吼如雷,挡者辟易,围攻的兵丁虽多,竟是近身不得。
林强人小火气倒大,勃然大怒:“恶贼,休要发横。”打马仗剑就要冲上去。
众亲卫哪会让他上去冒险,早有几名亲卫抢在前面,吴不赊倒还落后了一步。人多不好纵马,四名亲卫翻身下马,迎上黑大汉,另几名亲卫便护在了林强前面。吴不赊慢了一步,不好争功,也呆在林强身边看着。
小侯爷亲卫出手,兵丁散了开去,四面围定。保护林强的亲卫都是精选的好手,但那黑大汉实在了得,四人围攻一个,竟仍拿他不下。黑大汉看到林强姐弟,反而向这边冲过来,他力大棍沉,四名亲卫节节后退。其中一名亲卫咬了牙,持刀横挡,“铮”的一声,单刀飞上了天,成了曲尺,那亲卫也是踉跄倒退,口鼻中渗出血来,内腑竟被震伤了。少了一人,其他三名亲卫更是不堪,给黑大汉的熟铜棍扫得不住后退,便如虎赶群羊。
林微雨眼见黑大汉力大棍沉,叱道:“小弟后退,众亲卫,放箭。”
林强的亲卫和林微雨的女兵队,每人配有一把手弩,吴不赊也发了一把。听得林微雨下令,众亲卫纷纷取弩上箭,林强却恼了,叫道:“这么多人围着,还要放箭,没得叫人笑我扶风城无人,闪开,小爷亲自来拿他。”
这话应该是不知天高地厚,但众亲卫听了,却是个个面红耳赤。吴不赊听了也是一愣,瞟一眼林强:“这小家伙,是真不懂事呢,还是家学渊源?”
不过这会儿正是他在林微雨面前露脸的机会,不能错过,叫道:“哪要小侯爷亲自出手,待我来拿他。”身子一闪,到了黑大汉前面。
黑大汉一棍横扫,扫开前面几名亲卫,刚要冲向林强,眼前一花,定睛急看,面前突然多了个人,正是吴不赊。两人的脸相隔不到半尺,吴不赊露着牙齿笑,早晨吃的面条,一片葱舍不得外面的花花世界,顽强地留在吴不赊的门牙上看风景,这会儿白中带绿,黑大汉情急之下没看清楚,不知道是什么妖物,着实吓了一跳,狂吼一声,熟铜棍回扫。
这反应不慢,奈何吴不赊更快,一跳,熟铜棍从脚下扫了过去。他还是紧挨着黑大汉,嘿嘿笑着,还对着黑大汉吹了口气。牙齿上那根葱是墙头葱,立即从他的牙齿上叛变,飞身跃上了黑大汉额头,可算是攀上高枝了。黑大汉被吴不赊喷的冷风一吹,感觉到额头上好像多了点什么东西,退一步,伸手一摸,是片葱花。他一时眼急,没认出这葱花就是吴不赊牙齿上的葱花,叫道:“什么玩意儿?”
吴不赊嘿嘿笑道:“千里送葱花,礼轻情义重,兄弟啊,莫嫌弃。”
后面的侍剑扑哧一笑,林微雨也轻声一笑,林强却是哈哈大笑。
黑大汉被笑恼了,本应是胀红了面皮,奈何脸太黑,气血上涌,一张脸反而越来越黑,算是胀黑了面皮。他把葱花往衣服上一抹,大吼一声:“吃我一棍!”加力三分,兜头一棍砸下。
“啧啧啧,怎么这么不爱干净呢?告诉你爹,打你屁股。”吴不赊一面摇头轻叹,脚下略移,又闪过了黑大汉这一棍。
这话有趣,林强越发笑得打跌,座下的马感染了他的开心,也兴奋地打了两个响鼻,一众亲卫也笑,中间夹杂了女兵,咯咯的娇笑更是悦耳动听。
不过这些笑声落在黑大汉耳中,可就是戳心的钢针了。他连声暴吼,熟铜棍如风轮动,舞得风雨不透,扯裂空气发出的响声,有若天际闷雷。他棍法猛恶如虎,吴不赊却是不慌不忙,在棍影中闪展腾挪,体轻灵,蝶舞春光,态悠闲,闲庭信步。
吴不赊这身法,不是追风步,而是大黑猫黑七的灵猫步,追风步虽然精妙快捷,但说到窄小范围内的闪转,却以灵猫步为天下第一。黑大汉使的又是长棍,一来一回,好大一个圈子,如何能捞得着猫一样的吴不赊?
林微雨一直紧紧盯着吴不赊,先前见黑大汉棍上如此力道,着实担了两分心,待见到吴不赊的身法,那份轻灵悠闲,比之蝴蝶儿也不差半分,这才放下心来,暗暗赞叹:“先前只以为他力大,没想到功夫竟是如此之高。”
连砸数十棍不中,黑大汉又气又恼,霍地收棍,瞪着吴不赊道:“你只会躲吗?若是好汉子,可敢与我恶斗三百回合?”
“三百回合?太累了。”吴不赊摇摇头,忽地伸手,抓住了熟铜棍的一端,道,“你力大是吧?那我们来比比力气,只要你能把棍子从我手里扯出去,我立即闪到一边,绝不挡路。”黑大汉哈哈大笑:“此话当真?”
“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好,我也不欺负你。”黑大汉本是双手握棍,这时松开一只手,“抓紧了,开!”一声暴喝,犹如半空中打个炸雷,单手一抖一扯。在他想来,这一扯,定能将熟铜棍从吴不赊手中扯出来,吴不赊若死不松手,连人都要扯个跟斗。
不止他这么想,他身后的同伴,还有围在四周的兵丁亲卫,很多人都这么想。黑大汉臂若金钢体赛门板,刚才舞棍的那份力道也是人所共见,反观吴不赊,不过中等个头,那手掌可怜的,和黑大汉手掌摆在一起,便如婴儿的嫩手对上了黑熊的巨掌。比力气,蚂蚁能和狗熊去比力气吗?
但叫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是,黑大汉这一扯,竟未能把熟铜棍从吴不赊手里扯出来,却好像把吴不赊的手臂扯长了一截。
惊咦声四起,吴不赊竟然有这样的力道,谁也想不到,至于吴不赊的手臂好像给扯长了,大家都只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人的手臂又不是牛皮糖,怎么能扯长,扯蛋还差不多。
可事实上,吴不赊的手臂就是给扯长了,这是木长生玄木心法中的缠藤术。
真要比力气,吴不赊三个也抵不过黑大汉一个,但吴不赊运起玄木心法,脚下生根,深入大地,在外人眼里,只以为他双脚微微陷入了地面,实际上他的双脚化根,深入地底少也七八丈,根挽大地。但是吴不赊的手没有那么大的握力,于是他把手化成了藤,不是握着熟铜棍,而是像藤缠树一样,缠在了熟铜棍上。他不和黑大汉硬扯,只是以韧劲缠着,黑大汉力气再大,最多就是把他的手臂拉长一截,想拉断或者挣开,却是绝无可能。
旁人看不透这中间的玄机,黑大汉身为当事人,该能看出来吧?错,黑大汉身大力不亏,就是脑子有些亏,他一挣不开,顿时怒了,哇呀呀叫,也不单手了,双手握棍猛扯。不松?我左右摇。还不开?我上下抖。
他后扯前推左摇右摆上挑下压,吴不赊一只手握着熟铜棍,就像生了根。黑大汉力大,一挑之下,把吴不赊的手臂足足拉长了一倍,横里一摇一摆,也差不多扯长一倍,吴不赊的手臂给他扯得就像一根拉面,可就是拉不开。那情形,两个字:诡异。
黑大汉气喘如牛,再傻也明白了,叫道:“你……你施妖法。”
“妖法?”吴不赊眯眯笑,举起左手,“这是什么?”
“手啊!”黑大汉瞪起牛眼,“你的手。”
声未落,吴不赊手掌忽地前伸,一掌打在黑大汉胸口,忽来忽去,即便黑大汉这等身手,也没能看清吴不赊手掌的来去,只是眼一花,吴不赊的手掌又举在那里了:“现在呢?”
“现在也——”黑大汉想说现在也是一只手,难道变成了一只猪脚?他真的想这么说的,还得意洋洋,别说咱粗,咱也幽默了一把是不?可说了三个字,胸口忽地一痛,好像一把尖刀刺了进去,血气狂涌,一口血不由自主地急喷而出,把后面的幽默话全堵住了。
“你……你……”黑大汉指着吴不赊,身子摇摇晃晃,“你”了两声,膝盖一软,栽倒在地,昏死过去。吴不赊这一掌用的是阴劲,外表无伤,内腑却已受了重伤,加之打斗半天,又和吴不赊比力气耗力大半,哪里还能撑得住。
他背后的同伴大声惊呼,齐扑上来,吴不赊闪身迎上,但闻“噼噼啪啪”一阵响,“啊呀”声中,扑上来的大汉倒了一地。打倒这些大汉吴不赊才发现,这些大汉背后,还有一具死尸,那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穿着华贵,长得也不赖,不过这会儿惊恐地瞪着眼睛。他喉头钉着一支短箭,显然是死不瞑目。
众兵丁上前,把倒地的大汉尽皆绑了,林微雨上前讯问,一问,却是花颜失色。
死了的这年轻人叫于之永,竟是朔风国大将军于承之子,朔风国与风余国相隔一条风水河,朔风国在上游,风余国所在的下游,已是风水河余脉,风余之名便是由此而来。朔风国只不过是个中等国家,但民风尚武,战力强悍,时犯边疆。于承和林微雨的父亲林国亨算得上老对手,一生交手数十次,互有胜负。
林国亨死后,于承三年不曾犯边,探子传回于承的话:“棋失对手,可惜可叹。”话中大有惺惺相惜之意。林微雨甚至推断,在林强十四岁行冠礼之前,只要于承继续掌着朔风国军权,就不会对风余国发起攻击,至少不会从扶风郡方向进攻。无它,对着林微雨姐弟,一个女子一个孩子,于承胜之不武啊!当然,这想法有点天真,但朔风国三年不动刀兵,倒好像验证了她的推断,但现在于之永突然死在扶风城里,于承必定勃然大怒,兵祸眨眼即至。
于之永为什么会出现在扶风城里?他来做什么?又是谁杀了他?这是林微雨急于弄清楚的问题,如果能给于承一个合理的交代,或许可免于兵祸。
黑大汉叫于刚,他倒也干脆,被吴不赊救醒后,直接说了来意。他们确实是偷偷入境,但没有恶意,只是听说风余国最近出了祥瑞,风余王得了一株芝人,经常在各国使节面前炫耀。于之永年轻人好奇心重,想偷入风余国都,请朔风国的使节带他到宴席上看上一眼,满足一下好奇心,谁知在扶风城打个尖吃个午饭,竟然被人暗算了。于刚追杀刺客,却惊动扶风城守军,厮杀之中林微雨等人就来了。
芝人的事林微雨知道,是最近一个老猎人献给风余王的,一株千年灵芝,据说有脸盆大小,最奇异的是上面还住了两个小人,一男一女,都只有拇指大小,能歌善舞。识者说这是芝人,乃是天地间罕见的祥瑞。风余王狂喜之下,天天大摆宴席,宴请王公亲贵尤其是外国使节,然后叫芝人在席间歌舞,林强当时听了都想上京去看一下,于之永会生出好奇心,也不稀奇,没想到却死在了扶风城里。国出祥瑞,扶风遭灾,林微雨可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至于刺客是什么人,却没有半点线索。于刚咬牙切齿,口口声声大将军必报此仇,林微雨交不出凶手,就要屠了扶风城,林微雨听了,好看的弯月眉皱成了一道愁墙。
林微雨下令满城大搜,城狐社鼠捉了不少,刺客却鸿飞渺渺。林强看她愁得茶不思饭不想,道:“姐你怕什么,又不是我们杀的,别人要刺杀他,关我们什么事?把尸体送回去,经过说一下,爱信不信,真要来打,我们也不怕。”
他这话没安慰到林微雨,反招起了林微雨的火:“你小孩子知道什么,以为打仗是好玩的啊?”
因为情形不明,林微雨晚间便不准林强出去,勒令他呆在家里,众亲卫也就没什么事了。吴不赊是新来的,本来另几个亲卫不太看得起他,今天露了这一手,却把所有的亲卫都镇住了,人人巴结他,也不要吴不赊值勤,请他自去休息。吴不赊倒乐得抽身,回房门一关,化身为猫,从窗子里蹿出去,钻入后院。
林微雨在洗澡,人半躺在浴盆里,上半身斜靠着盆沿,头发打湿了,垂在胸前,掩着半边雪乳,一只脚搭在盆沿上,让人情不自禁就会顺着脚尖一路看上去,半遮半掩之间,产生无际的暇想。
吴不赊气血轰地涌上头顶,鼻尖火热,差一点就鼻血直流。
第十章 妖鼠
林微雨正在想着什么事情,手只是无意中浇一点水淋在身上,清清的水从胸脯上流过,乳尖上沾了几点水珠,颤巍巍的,有若被露水打湿了的菡萏,越发显出一种让人心弦悸动的粉嫩。
眼光瞟到吴不赊进来,林微雨招手道:“小黑啊,你又跑哪去了,过来。”
有这样的好事?吴不赊屁颠儿屁颠儿地跑过去,林微雨伸手摸着他的头,眼光却有些出神,口中呢喃道:“小黑,你说怎么办呢?”
很显然,她是在为于之永的死发愁。
这么近的距离对着林微雨的裸体,吴不赊全身发火,头脑发热,差一点就要口吐人言,话到嘴边总算醒悟过来,“喵”了一声。
随着手的动作,林微雨的乳房微微颤动着,水润过的肌肤,细白如瓷,光滑如缎,吴不赊再也忍不住,偷眼见林微雨正出神,估计不会留意他,嘴里“喵喵”叫着,装作撒娇,嘴凑过去,在林微雨的乳房上亲了一下。
“小黑,你做什么啊,痒死了。”林微雨的身子情不自禁地缩了一下,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反而伸手在吴不赊头顶上又摸了两下,很亲昵的样子。
虽然乳房是女孩子的禁区,但林微雨显然不会提防一只猫。机会大好,吴不赊伸出舌头,在林微雨的手上舔了两下,见林微雨眼光发直,又陷入了沉思中,转头便去舔林微雨的乳房,舌头轻轻地滑过,像舔一层脆嫩的奶油,林微雨果然没什么反应。吴不赊抓住机会,一直舔向乳尖,那种嫩滑,还有微微的少女的体香,让吴不赊有种如饮醇酒的感觉。
林微雨终于被他惊动了,打着他的头,笑道:“坏东西,你在舔什么呢,这可不是给你吃的。”她笑着,不洗了,站起来抹干身子。吴不赊看着那如玉的身子消失在衣服之后,不由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喵。”
弄清了于之永死的大致缘由,林微雨一面遣使向风余王禀报,一面让人护送于之永的尸体去朔风国。于刚等人当然也被放了回去,林微雨亲自给于刚敬酒,拜托他向于承解说。她人美如玉,又放下身段柔声恳求,于刚这粗汉哪里受得了,拍胸脯保证一定全力替林微雨解说,却把一边的吴不赊看得咬牙切齿。他吃醋了。
虽然于刚答应替林微雨解释,但林微雨还是愁眉不展,果然,十余天后,先是风余王的斥责下来了,责的是林强靖下不严,致使于之永死在治所,一旦引发刀兵,林强要负全责。随后便传来了朔风国那边的消息,于承见儿子死在扶风郡。勃然大怒,起五万大军,号称十万,正向扶风郡杀来。
得到军报,林微雨大惊失色,一面急报风余王,请求援军,一面再派使者去朔风国,希望能平息于承的怒火,同时整军备战。
扶风郡一郡四县,共有五千军队,其中风水河边上的小风城常驻有一千人,扶风城驻两千人,林微雨紧急调动,给小风城再增加了五百人,其他三千五百人全部调入扶风城。
小风城建在风水河边上的小风山上,紧扼扬风渡,对面便是朔风国的大风山,朔风国在大风山上也建有一城,名为大风城,大风小风,便如两把铁锁,锁着两国的边疆。
小风城极其险要,于承大军过扬风渡,若打小风城,急切难下,一旦师老兵疲,便有可能遭受扶风城主力大军的迎头痛击,扶风城距小风城不过五十余里,大军朝发午至,是顶在于承胸口的一把长枪。
若于承不攻小风城,直接挥兵攻击扶风城,就要时时提防小风城出兵断他的后路,截他的粮道。虽然他可以分一部分兵力看住小风城,但兵少了不管用,分兵多了,又削弱了攻击扶风城的力道,要知道扶风城本是坚城,后面还有整个风余国的援军。
这是一个连环扣,林家世镇扶风郡,以这个连环扣,百年来死死锁住了朔风国的北进之心。林微雨虽是女子,林强又还小,但林家百年来在这个连环扣上形成的战法,已可写成一本厚厚的书,林微雨只要依循先辈的足迹,便可有七分胜算,所以虽惊不惧。
吴不赊那次擒拿于刚露了一手后,林微雨看他的眼光有了几分不同,吴不赊本想着于承大军压境,林微雨惊慌之下,他再显两手本事,彻底俘获林微雨的芳心,谁知林微雨调兵遣将,不慌不忙,竟没有吴不赊显摆的机会。
吴不赊很有种失落的感觉,虽然变成猫能偷看林微雨洗澡,偶尔还能在林微雨的裸体上亲上两口,而林微雨只要看到他,也总会把他抱在怀里,这样的日子虽然香艳,却更让吴不赊心中火烧火撩。
数日后,于承大军压境,杀过风水河,林微雨最初推算,于承这次兵马极众,又是盛怒发兵,必然会直杀扶风城,小风城下最多留一部士兵监视,所以对扶风城的防守,林微雨做了最大的准备。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于承大军杀过风水河后,并没有杀向扶风城,而是摆在小风山下,大军截路,斥侯无法靠近,只是回报说每日攻打甚急,具体情况不明。
林微雨兵少,风余王又没派援军来,不敢出城增援小风城。前线情况不明,她急得心火上升,每日在扶风城头遥望,秀眉紧皱。
吴不赊看到了机会,向林微雨请命:“小姐,我愿到小风城走一趟,探明军情。”
林微雨大喜,当即任命吴不赊为斥侯营营副,领一队斥侯去小风城,嘱他小心谨慎,尽力探明小风城眼下的形势,最好能把于承的军队部署看清楚,看于承是怎么打算的。难道于承真的想先打下小风城再来打扶风城?应该不可能啊,小风城两面靠崖一面临江,只西面一条山道可以攻城,进攻的兵力展不开,于承兵马再多也没有用。可于承到底是怎么打算呢?这是林微雨最想解开的疑问。
吴不赊领了一小队斥侯出城,奔小风城而去。于承的大营扎在扶风城与小风城之间,截断了通道,离着小风城还有十多里,吴不赊便发现了于承军的探马。以吴不赊的功力,要留下于承的斥侯探马不难,但他不想过早暴露自己。于承五万大军,内中十有八九也会有高手异人,吴不赊若显露玄功,引起于承军中高手的注意,出马来对付他,他虽不怕,却有违打探军情的本意了。
吴不赊当下便率手下斥侯后退,见他们退去,于承的探马也不追来,便退到一处小树林里,吴不赊让手下斥侯就在附近打探,自己摇身一变,变成只大黑猫,往于承军中奔去。
到于承的军营,但见连营数里,刁斗森严,甲士如云,防卫十分严密。这种景象,吴不赊倒不陌生,他本人从进入过军营,对军事也一窍不通,但在黑七的记忆里,有一段军营的经历。黑七这只淫猫有一段时间迷上了一个将军的小妾,那将军姓常,叫常无敌,名字威风,其实是个嘴上把式,真打不行,嘴上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常无敌经常在小妾面前吹,遍数古今战例,若他指挥,便是如何如何。黑七趴在那小妾的怀里,香艳之中,也听了一耳朵兵法战例,如何排兵布阵安营扎寨,倒也明白个一两分。
穿过两层营寨,吴不赊到了小风山下,但见密密麻麻的兵马堆在山下,正在攻城。小风山依山而筑,沿山势展开,直至河岸,就一条道,于承数万兵马,结成数个方阵,但闻一通鼓响,一队兵马冲出,约有千人,沿山攻上。山上顿时箭矢如雨,于承的军队再近,山上便是滚木擂石,纷纷砸下。攻得有大半个时辰,于承军折了有二三百人,军中锣响,剩余人马撤下,城上的守军来不及歇息,又闻鼓响,方阵中又冲出一队人马,还是千人左右,再一次攻上。
吴不赊看了半天,始终是如此反复,于承军虽然冲不上去,但胜在人多,车轮大战;小风城中的守军就不妙了,守军人少,虽然也是分班守城,但最多两三班就是一轮,而且总有死的伤的,死伤一个便折一分力量,而且守城的器械有限。箭如雨下固然爽,但这雨有下完的时候啊!吴不赊只看了两阵便看出端倪,城上往往要等于承军近了才射箭滚石,明显是城中箭枝、擂石不足之故。
“于承虽然急切间攻不上,但若是这么日夜不断地攻打,耗也把守军耗死了。”吴不赊暗暗凝思,却不急,静待天黑。果然,天黑了于承军也不休息,军士轮班吃饭,点起火把攻城。
到这会儿不必再看下去,吴不赊已经确定,于承是铁了心要先拿下小风城,再稳扎稳打来拿扶风城。他想去回报林微雨,却又转念:“风余王援军没来,即便回报林微雨,她也只有干着急的份。于承摆的两道营寨,至少能拦住两万大军,扶风城合城不过三千多人,根本没有力量冲过来救援,真要出城,只怕救人不成,自己反被于承一口吞了,肉包子打狗。这馅儿还是个大美女,太划不来了。”
吴不赊要显手段赢得林微雨的芳心,既然回报林微雨无用,便自己想办法。他围着于承的军营绕了两圈,于承五万大军,铁打的营盘,吴不赊根本没有半点儿办法,把常无敌所说的战例拿过来,没一个能用的。五千对五万,实力过于悬殊,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智谋毫无用处。
“别急,别急,慢慢想。”吴不赊到风水河边洗了把脸,让自己冷静下来,思忖,“常无敌这嘴上把式不管用,得另想办法。俗话说商场如战场,那么战场也就如商场。”想到这里,他自己点头,“对了,就是这话。”觉得眼前有霍然一亮的感觉,于是再往下想,“现在就是一盘大生意,我是本郡商家,于承这个奸商要来抢我的生意地盘。他势力大本钱足,不惜血本砸货,我本钱小,像他那样砸货,根本砸不起,那要怎么办?”
想到这里,吴不赊理清思路了,接下来是想对付的法子。他忽地记起一个案例,后凉国有个姓王的绸缎商人,到前凉国都做生意,想要利用后凉国绸缎便宜的优势,以低价一举占领前凉国都的绸缎市场。前凉有个姓古的大绸缎商人,眼见后凉这个王姓商人来势汹汹,硬拼根本拼不过,他琢磨一番,想到绸缎是丝织品,织绸必要丝,于是他就悄悄摸到后凉国,用高出一成的价格收购后凉国的生丝。
后凉这个王姓商人只顾低价倾销绸缎,眼见占领了前凉国都的大部份市场,光顾高兴,根本没留意到自己国内的生丝出了问题。到存货差不多了,要新的绸缎稳固市场了,王姓商人才发现,用来织绸缎的生丝都给人收走了。不惜血本刚打下的市场,没有新货继续供应,又只有眼睁睁地放弃。而那个古姓商人呢,在积存了足够的生丝后,还张开大嘴吞下了一批王姓商人低价倾销的绸缎,到王姓商人无货撒军,前凉市场又成了古姓商人的天下。他把低价吞下的王姓商人的绸缎抛出去,又海赚了一笔。最终的结果,王姓商人赔了钱没占领市场,古姓商人稳固了市场还大赚了一笔。
“这两个例子有相通之处。”吴不赊拿根树枝在地下划,“我现在就是那个古老板,于承就是那个王老板。于承货足不惜血本,我拼不过,那就不能硬拼,得去阴他的后手,让于承接济不上,他自然就要退兵了。于承的后手是什么呢?兵马?他五万大军,一时半会儿死不完。兵器?估计也不会少。粮草?”
想到这里,他猛地跳了起来:“是了,粮草,五万大军人吃马嚼的,粮草可不是个小数目。于承的粮草就是王老板的生丝,只要断了于承的粮草,他非得乖乖退兵不可。”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道理,军中任何一个人都知道,吴不赊绕了半天才把这道理绕明白,还高兴得手舞足蹈。亏得他是一个人自言自语,要是到林微雨面前表现出这个样子,那林微雨真要对他另眼相看了。这倒不是说吴不赊是个二傻子,吴不赊绝对很聪明,只是聪明人都有这么个毛病,喜欢把简单的事情给想复杂了,结果绕半天得出的结论,还不如二傻子直接。当然,这也是吴不赊实在没经过战阵不懂兵法,一切都要摸索,才弄成了这个样子。
要断于承粮草,最好的办法是找到于承的粮草大营,一把火烧掉,吴不赊在于承的营中溜了一圈,见营中存粮不多,心中便疑惑起来:“难道于承的粮草大营设在风水河之南?”
想起先前看到风水河上的一条浮桥,他明白了,再到风水河边,遥望对岸的大风城,想:“于承的粮草大营必然设在大风城里,这样就不怕林微雨突袭,烧他的粮草,如果能打下小风城,再以小风城屯粮也来得及,而且十分稳妥。”
吴不赊往桥上看了看,浮桥两端都有守军,变成猫跑过浮桥,守军可能不会在意,但也可能引起怀疑,从上游或下游飞过去也是可以的,但吴不赊懒得费那神,在水边一滚,化成一段枯木,滚入水中,浮浮沉沉过了风水河,到对岸又化成猫,便往大风城跑来。
大风城建在大风山上,规模比小风城要大,地势也要平坦些,但仍然颇为险峻。当然,所谓的险峻,是对人而言,对猫就不存在。吴不赊到了城下,眼见城门紧闭,城上兵卒来往巡逻,守卫甚严,他也不在意,攀城而上。有个士兵见野猫攀墙而已,也不在意,却对边上同伴道:“好大一只猫,要是打了和着蛇肉一起炖,那叫龙虎斗,可是一道名菜呢!”
他的话引发了同伴腹中的谗虫,道:“你准备弓箭,看我引它过来。”说完闪身躲了起来,嘴中发出“喵喵”的叫声,倒也惟妙惟肖,不过他能骗自己,吴不赊全然不理,尾巴一甩,跃下城墙。背后还传来那人遗撼的声音:“怪了,我学母猫叫这傻猫居然不上当,莫非是个母的?”
“你姐才是个母的呢?”吴不赊心中骂一句,在城里转了一圈,果然发现了数十个大粮仓,但守卫森严,少也有三千人马,而且粮仓与粮仓之间都有一定的间距,又备有灭火设施。以他的身手,突然暴起,点燃三五个粮仓自然不成问题,但惊动了守军,再想点火就难了,而且三五处火头也很容易打灭。可以说,凭他一个人,想要烧了这粮草大营,基本上没有可能。
“回去跟林微雨说,让她给我两千精锐,偷过风水河,突袭大风城。只要一把火烧了粮草,于承必然退兵。”吴不赊拿定主意,随即出城,到风水河边复化成枯木而过,再化猫穿营,找到自己那一队斥侯,飞马赶回扶风城。
回城见到林微雨,吴不赊说了探得的军情,林微雨变色道:“于承是欺我兵少,要打下小风城,再来打扶风城了?”
“是。”吴不赊点头道。他先没有把放火烧粮草的计策说出来,军事他不懂,玩心眼可是一流,慢慢道:“于承这边有两道大营挡路,小风城下至少有三万大军不停歇地攻打,即便守军是铁打的,箭枝擂石也有用完的时候。若不急速援救,小风城撑不了几天。”
“怎么办?”林微雨急得在房中转圈子,“我兵少,大王又不肯派援军,这可怎么办?”
她穿着一身藕合色紧身劲装,外面还套了件软甲,小腰略收,更衬出胸前优美的曲线。两条长腿笔直坚挺,身子转动时,紧绷的臀部让人生出想狠狠拍上一板的冲动。
吴不赊也装出一脸焦急忧心的样子,眼睛跟着林微雨的身子转,其实却是在欣赏林微雨款摆的身姿,在对比她穿着衣服和不穿衣服时的区别。
林微雨忽地停步,道:“惟一的办法,只有全军出城,佯攻于承的大营,或可牵制于承对小风城的攻击力度。”
“于承的两道大营至少有两万大军,试探性的佯攻,起不了什么作用,若硬攻,咱们兵少,只是送死。”吴不赊摇头。
“我知道。”林微雨双眉紧锁,“可是——”
“我有一计,或可一试。”
“哦?”林微雨眼光一亮,“快说。”
“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餐不吃饿得慌,于承五万大军,人吃马嚼,粮草是个大问题,如果我们能想办法断了于承的粮草,于承必然退兵。”
“断了于承的粮草?”林微雨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于承是沙场老将,用兵狠辣而不失稳健,大军粮草,事关生死,必有重兵守护,怎么断?”
“我探营时,发现于承的粮草大营设在大风城里,守军约有三千上下,如果我们出一支奇兵,悄悄过河,突然掩袭,攻下大风城,一把火烧了粮草……”
吴不赊话没说完,林微雨断然摇头:“于承与我爹爹打了几十年,大小数十仗,他的粮草大营一直是设在大风城里的。大风城易守难攻,爹爹也曾数次偷袭,从无一次成功。”
“啊?”吴不赊张口结舌,原来于承的粮草大营一直是设在大风城里的,根本不需要去打探,而他费半天劲想出来的妙计,林国亨也早就用过数次,而且还都失败了。
“惟有出兵牵制,或可让于承减缓对小风城的攻击,我再急催援兵,援兵到了就好办了。”林微雨下定决心,对吴不赊道,“你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不。”吴不赊急忙摇头,“我刚才打探过于承大营,熟悉情况,愿随小姐出战。”
“也好。”林微雨也不和他客气,“你率斥侯前面打探,我率一千人随后出城,看能不能趁着天黑偷袭于承一下。”
“遵令。”吴不赊一抱拳,复率手下斥侯小队出城,先到于承大营前打探,一般的斥侯躲不过于承的探马,还是吴不赊亲自出马,偷到于承军的大营前。这回吴不赊看得细,两道大营,绝对不少于两万人马,林微雨区区一千人,即便趁于承不防备之下偷袭成功,也不会有多大作用,更何况于承军防备森严,刁斗哨探,巡逻小军,来往不绝,大营前后又遍挖陷坑,踏板挠钩也不知布了多少。
“林微雨说于承是沙场老将,打仗既狠又稳,确是实情。这营建的,水都泼不进,千把人来偷营,纯粹是送死。”吴不赊暗暗摇头,在营中溜了一转,想,“不过林微雨偷营时,我倒可以在营中放火,制造点混乱,或许可起点作用。”
吴不赊出营返回,不多会儿林微雨率军来了,果然只是一千人。吴不赊说了于承大营的布防,林微雨轻轻咬着嘴唇,天渐渐开始黑下去,暮色中,她凝思的样子,有一种异样的美丽。
“别的女孩子,只会在深闺中绣花养猫,她却要率军出征,将门虎女,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吴不赊一直只是痴迷于林微雨的美色,这会儿却突然生出几分感慨,也越发想替林微雨出两分力,倒不仅仅只是想吸引林微雨的注意,而是出于一种同情,或者说,敬重。
面对重压,有些人会逃避,有些人会诅咒,而有些人,却会默默地面对。他们不一定咬牙切齿,或许就会像林微雨一样,轻轻地咬着嘴唇,但绝不后退。
林微雨把一千人分为两队,天黑后,自率一队突出,攻向于承大营,守军欺她兵少,出兵迎击。林微雨打马便退,守军紧追,林微雨的后队猛然冲出,拦腰截杀,林微雨亦回军杀入。
吴不赊作为斥侯,本不必随军冲杀,但他担心林微雨,便紧跟在林微雨马旁,林微雨带头冲锋,吴不赊便也跟着身陷敌阵。四面都是朔风军,黑暗之中,箭矢乱飞,刀枪如雨,吴不赊从没经历过战阵,黑七与木长生的记忆中也没有这一类的经历,没有保护自己的经验,一眨眼,他便中了两枪挨了一箭。还好他功力深厚,反应迅捷,锋矢着体,护体玄功立时发动,受伤不重,却也吓了他一跳,急忙飞在空中。
他自以为得计,飘在空中,十多丈高,再长的枪也够不着啊,但一眼望下去,却是魂飞魄散,空中的大靶子,最是扎眼,但见朔风军中无数的弓弩与投枪齐齐指向他,眼见就是万矢齐下。
这会儿吴不赊若飞身逃开,以他的速度,倒也不怕,但就这么当了逃兵,林微雨会怎么看?吴不赊脑中一转,没有逃,而是往下一扎,混进战阵中,头顶“嗖嗖”风响,却是无数箭矢飞过,若迟一瞬,他便成了箭猪。吴不赊暗暗咋舌,这才知道大军交锋和单打独斗可完全不同。他也还有绝招,施展木长生玄木心法中的厚皮术,把一身皮肉变得比百年的古树皮还要厚上三分,乱刀乱剑再多,砍不开他的厚皮,也是白搭。
厚皮护体,狂呼酣斗,更无人能挡他一招半式,所到之处,如虎入羊群,虽然混战中也挨了几下重的,把厚皮都砍开了,却也不过是皮肉之伤,并无大碍,而被他斩杀的朔风军却至少有近百人。林微雨见他勇猛,便跟在他身边,百忙中,竟还对他笑了一下。
战阵之中,血染衣襟,这一笑竟有一种别样的妩媚,吴不赊一时间竟是看呆了,眼发直手发僵。这乱军之中,如何容得他扮呆瓜,刹那间连挨几下,其中一箭更是狠狠地钉在他的左脸上,把林微雨吓了个魂飞魄散:“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好好的你发什么呆啊!”
还好,那箭力道不大,吴不赊又有厚皮挡着,只是入皮三分,自己也吓了一大跳。但看到林微雨惊慌,他倒强撑着,伸手拨下来,带起一缕血丝,笑道:“没事,我皮厚。”
林微雨看他确实没什么事,又惊又喜,手在丰挺的酥胸上轻拍两下:“吓死我了。”随即斜睇他一眼,“你还真是厚脸皮啊!”说着自己却是扑哧一笑,更显娇媚。吴不赊心中一荡:“奇怪了,别的女孩子要在风花雪月中才显美丽,她却反过来,上了战场更迷人。”
于承军追出的不过三千人,黑夜中又不知林微雨来了多少人马,不敢久战,败退回去,折了数百人。
林微雨休息一阵,率军再攻于承大营。天黑情况不明,于承军再不出战,只是以强弓硬弩劲射。林微雨无法靠近,搔扰一阵,无功而返,过半个时辰再攻,还是一样。吴不赊本想偷入于承大营放火,他要入营到是不难,但在于承军全军有备的情形下,他去营中放几把火,起不了什么作用,看了一圈,便放弃了。
林微雨骚扰一夜,没起什么作用,看看天明,怕于承派大军掩袭,只得收兵回扶风城。
吴不赊自请留在城外打探军情,林微雨允了。一夜无功,她神情有些憔悴,但腰肢仍然挺得笔直。
吴不赊让手下斥侯散开,留意于承军的动向,自己随便裹了一下伤。虽有厚皮术,但砍开皮也痛啊,不过他想着林微雨在刀光剑影中的妩媚一笑,伤口竟好像不痛了,便往大风城来。
要逼于承退军,只有一个办法,烧了于承军的粮草。林微雨说奇兵渡河偷袭大风城不可能成功,吴不赊这回细看了一下,确是如此。大风城虽不如小风城险峻,但也相去不远,加之防守又严,偷过风水河不太难,但军队到了城下也只能强攻,想偷袭夺取大风城,几乎没有可能。如果林微雨有数万大军,后顾无忧的情况下,像于承那样无休无止地强攻,十来天的时间也许真能攻下,但仅凭扶风城中的区区三千来人,那还是算了,别惹人笑。
“难怪林老侯爷数次无功,大风小风都一样,小风城对朔风国是一把锁,大风城对风余国来说,也是一把锁。偷城是不可能的,要烧于承的粮草,只有另想办法。”吴不赊暗暗凝思,在城内城外溜了几圈,却是找不到什么法子。
吴不赊在城里找不到法子,便出城四下乱逛。他越逛越远,忽见大道上来了一行人,披红挂彩的,还抬了一顶轿子,是支迎亲的队伍。新郎官骑着马,十七八岁年纪,得意洋洋,脸红得像猴子屁股,吴不赊无聊得要死,想:“不知新娘子长得怎么样。”
得,烧不了大风城的粮草,看看朔风国的新娘子也不错。他纵身过去,到轿子底下,“嗖”地一下钻了进去。
新娘子一身大红喜服,披着大红盖头,全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到。不过这个难不住吴不赊,他“喵”地叫了一声,那新娘子身子一动,果然就伸手掀起盖头来,露出一张脸,白白净净,秀秀气气,不算什么大美人,却也有两分姿色。
突见花轿里多了只大黑猫,新娘子有些吃惊,不过好像也是个爱猫的,倒是没有惊怕之色。她看着吴不赊,反而轻轻学了声猫叫:“喵。”
“调戏我?”吴不赊倒有两分惊喜:“莫非想抱我?”也“喵”地叫了一声,装出撒娇的样子,脑袋还在新娘子腿上蹭了两下。新娘子先还有些怕,见了他这个样子,开心了,果然伸手就来抱他。
“没抱新郎先抱野猫,嘿嘿。”吴不赊心中嘿嘿笑,老老实实给新娘子抱起来,到新娘子怀里,顺势便钻了两下,连蹭带摸的,把新娘子两只乳房摸了个遍。
新娘子大概只有十五六岁,身材还没长开,乳房不大,小小的圆圆的,像两只还带着青涩的桔子,不过紧绷绷的,碰一下,颤颤巍巍,另有一番韵致。那新娘子把吴不赊抱在腿上,还在吴不赊身上摸来摸去,免费按摩,他倒也舒服。
吴不赊正亨受小美人的温柔,忽听得外面惊呼声大起:“抢亲了抢亲了,有人把新郎官抢走了。”
花轿猛地停住了,新娘子“啊”的一声,小小的瓜子脸上本来喜气洋洋,猛一下就变了颜色,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但格于礼教,她却不敢掀开轿帘去看。
吴不赊也好奇心起,抢亲见过,都是抢新娘子,抢新郎官的却没听说过。他也不让新娘子抱了,“噌”地蹿了出去,一翻身上了轿子顶。站得高看得远啊!
还真是抢亲的,只见两个骑马的灰衣汉子,一左一右夹着新郎官的马,正在打马疾驰。迎亲队里只有新郎官骑了马,其他人都是步行,新郎官已被挟持着跑出了好远,但两条腿的人无论如何跑不过四条腿的马,大伙儿只能挤成一堆又叫又骂,说什么的都有。
新娘子这会儿也忍不住了,掀起一角轿帘往外看,吴不赊一眼瞟见,那惊惶的小脸上已是眼泪汪汪,又着急,又害怕,又委屈。也是,嫁个丈夫,没进新房就给人抢跑了,这也太欺负人了不是?
“小乖乖别哭,冲着你刚才一抱的情份,猫大爷我替你把新郎官抢回来。”吴不赊嘿嘿一笑,“喵喵”一叫,纵身追了下去。
马比猫跑得快,可吴不赊这只猫是猫精啊,腿上带风,不多会儿便追了上去,远远地便听到那新郎官叫:“你们要做什么?你们要做什么?”
一个灰衣汉子嘿嘿笑道:“说了是让你去做新郎啊!”
新郎官显然不相信:“我本来就是新郎官,还到哪里去做新郎官?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到底要做什么?”另一个灰衣汉子喝道:“总之今夜让你入洞房就是,叫什么叫?”他恶声恶色,新郎官被吓住了,不敢再吱声。
吴不赊本来想着把新郎官给抢回来就算完事,这会儿好奇心起,想:“这抢亲的到底是什么人?我倒要看看。”他便没有动手,只是一路跟下去。
好奇害死猫,不过不好奇就不是猫了。吴不赊这一跟就是好几十里,进了一座庄子。庄上的人还不少,一见新郎官,立即“噼噼啪啪”放起鞭炮来,男男女女的,哄笑着迎了新郎官进去,又有侍女扶了新娘子出来,便有礼宾叫:“一拜天地。”
新郎官左看右看,又急又怒又怕:“我不和她拜天地,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礼宾是个中年汉子,嘿嘿笑道:“拜就进洞房,不拜见阎王。你想见阎王还是抱新娘?”
一众男女嘻笑,新郎官涨红了脸,却不敢再犟,委委屈屈地跪了下去。
吴不赊在墙角看着,这些男女不像是正经路数,好像是一伙盗匪,但最让他好奇的是,他闻到了老鼠的气味。庄子里有老鼠不稀奇,稀奇的是鼠味实在太重了,难道这些男女都是老鼠成精?可吴不赊一一看过,不像啊,这些家伙虽然不是什么好路数,但至少还是人,不是鼠。
吴不赊心中忽地一动,身子一摇,变回人身,哈哈笑道:“新郎官不愿意,不如让我来代替吧!”众男女闻言齐齐回头,一个汉子越众而出,一脸凶光地盯着吴不赊:“你是什么人?”
“我啊?”吴不赊哈哈大笑,“你不认识我,我是生人,但下次见面,就是熟人。今天拜天地,我是新人,进了洞房,到明天早上那又是旧人了。生熟新旧,到底什么人,我也不知道。”
吴不赊嘴里笑着,脚下不停,从那汉子身边一闪而过。那汉子伸手一拦,哪里拦得住,吴不赊一步到了新娘子边上,左手把新郎官一扯:“你不情不愿的,还是我来吧!”扯开新郎官,却又笑道,“不过我拜天地有个规矩,要先见了新娘子再拜。”说着一伸手,猛一下扯掉了新娘子的盖头。
新娘子十七八岁年纪,小巧的瓜子脸,身材也是娇小玲珑,若论长相,比那个新娘子要强得多,被吴不赊扯到一边的新郎官本来心不甘情不愿,看了这新娘子的长相,也着实呆了一下。
不过吴不赊却一眼看了出来,或者说,闻了出来:这新娘子不是人,是一只老鼠精。他先前闻到的强烈的鼠味,就是这新娘子身上发出来的。
“只听说老鼠偷粮食,没想到人也偷啊!”吴不赊嘿嘿一笑,忽地呲牙,“喵”地一声厉叫。
“啊!”那鼠精惊叫一声,身子一矮,倏地一下蹿出大厅,到了屋外。
“往哪里走。”吴不赊一步追出。
那鼠精到了屋外,返身立住,一脸惊怒地看着吴不赊:“你是哪里的野猫,敢来坏我鼠娇娇的好事?”
咦!猖狂啊!吴不赊怒极反笑:“本大爷姓吴名不赊,江湖外号概不赊帐,你可听清了?速速束手就缚,本大爷看你修行不易,或可饶你个全尸。”
“吹得好大气,倒要看你有什么本事?”鼠娇娇从袖中一摸,摸出两把短剑,舞个剑花,便向吴不赊扑来。
猫是鼠的天敌,但成了精的鼠可不见得怕猫精,那要看各自修行的手段,法力的高低。猫功夫要是差劲时,不好意思,不是猫扑鼠,而是鼠抓猫了。这鼠娇娇修行多年,着实有点儿道行,尤其吴不赊又坏了她的好事,自然是怒火中烧。
黑七的武器是一对钢爪,吴不赊不喜欢,身上一直背着把剑,见鼠娇娇剑来,他反手拔剑,长剑后发而先至,从鼠娇娇的剑光中直抢进去,追风剑展开,招招抢攻。
鼠娇娇却是个识货的,斗了十余招,忽地往后一退,惊道:“你使的是追风门的追风剑法!难道你竟是追风门弟子?”
“你这小老鼠,眼光到是不错啊,竟然识得追风剑法。”吴不赊哈哈笑,“没错,本人正是追风门弟子,识相的早早束手就缚。”
佛道都说众生平等,其实极少收非人的异类为弟子,追风门势力虽不大,在正教中名气却不小。追风子竟会收吴不赊为弟子,这让鼠娇娇既惊又疑且惧,她虽自恃修为,却还没自负到敢去招惹追风子的地步。而追风子的死讯也一直没传出来,她也不知道追风子早已身死魂灭,更不知道吴不赊这正宗的追风门弟子其实只是半路出家,很多东西都没学到手,只不过是阴差阳错,乱凑了一身功力而已。
鼠娇娇双剑抱拳,道:“既是追风门高徒,鼠娇娇不敢得罪。今日的事,是我错了,我愿放回新郎官,赔礼道歉,还望吴兄高抬贵手,饶我这一次。”
吴不赊知道追风门在江湖中名头极高,但一听说他是追风门弟子,鼠娇娇竟会收剑求饶,倒是有些意外,心中得意。若是原先的吴不赊,说不定真就会这么算了,但现在他体内融化了大野猫黑七的内丹,骨子里带了三分猫性,而猫鼠是天生的冤家,绝没有讲和的可能,所以吴不赊断然摇头:“不行,既给我撞到,那你就只能怨自己命苦。”
鼠娇娇忿然生怒:“岂有此理,真当我怕你不成。”挥剑再上。又斗十余招,吴不赊剑招越紧,鼠娇娇眼见不是对手,猛攻两剑,伸手从怀里一掏,掏出一管竹筒出来,拨了塞子,放出一物,却是一只蜘蛛。鼠娇娇厉叱一声:“蛛儿,布千蛛万丝阵。”厉叱声中手一挥,将那蜘蛛送上了院角的一棵大树。
第十一章 万鼠之阵
那蜘蛛通体银白,有鸡蛋大小,一上树,嘴中“嗤”地一下便喷出一股丝来,几乎一眨眼工夫,便在树梢上织了一张网。那蜘蛛爬到网中间,又喷出一股丝,却是一根游丝。那丝色如白雪,随风而舞,越扯越长,很快便满天丝影。
吴不赊一见鼠娇娇从怀里掏出个竹筒,便知鼠娇娇要借法宝助力。他还是那德性,对法宝特别感兴趣,便住剑不攻,看清楚再说。他不攻,鼠娇娇也不主动进攻,而是站到了大树底下,眼见满天丝影,心中大定,双剑互击,对吴不赊道:“还敢与我再战三百回合吗?”
漫天丝影显然就是她主动挑战的倚仗,吴不赊不明虚实,倒有些迟疑。那丝看上去又白又细,说实话还蛮好看的,也不像有太大的威胁。那么细的丝,就算缠个几十圈吧,只怕也经不起两指一扯。但真会那般不堪吗?吴不赊很有些怀疑。
这时候却来了个帮手,正是先前劫持新郎官的两个灰衣汉子中的一个。他眼见吴不赊背对着大厅,以为有机可趁,便悄无声息地摸过来,忽地一刀向吴不赊后脑劈去。
吴不赊如何会被他砍中,头也不回,反手一撩,“铮”的一声,灰衣汉子手中的刀飞上了半空。吴不赊再顺手一抓一扔,灰衣汉子的人也被他扔上了半空,却是朝着那些游丝飞去。
灰衣汉子在半空中手舞足蹈,一碰到那飞舞的白丝,立刻便被缠住。那白丝比头发丝还细,但灰衣汉子虽然手足乱舞,却无法扯断沾在身上的白丝。“砰”然落地后,他又滚了两滚,身上已被白丝缠满,整个人被裹成了个棕子。
那白丝不仅坚韧异常,而且有很强的收缩力,灰衣汉子一被缠住,整个身子便被勒得缩成一团,而且越缩越紧。灰衣汉子被勒得出气不得,嘶声大叫:“勒死我了!大小姐,放开我,快放开我啊!”
他边叫边挣扎,越挣扎勒得就越紧。其他地方看不到,他脸上的情形吴不赊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只见那丝缠在他脸上,竟深深地勒进了肉里,勒得他脸上的肉一块块鼓起来。脖子上也勒了一根,同样深深勒了进去。他先还嘶声大叫,渐渐便叫不出来了,却把舌头伸了出来,不想一截丝飘过来,在他舌头上勒了一圈,眨眼便把他的大舌头勒成了个喇叭筒。
眼见灰衣汉子全身勒满白丝,身子挣了两挣,便再也不动了,显然被勒断了气,吴不赊暗暗咋舌:“想不到这蜘蛛的细丝竟是如此厉害,我若被缠住,想挣出来怕也要费一番手脚。”
鼠娇娇眼见吴不赊迟疑,得意起来,笑道:“怎么?堂堂追风门高徒,不会是害怕了吧?”
“怕?”吴不赊冷笑一声,心眼一转,道,“看我破你的蛛丝。”身子往后一闪,进了大厅。大厅中挤了二三十个男女,吴不赊随手抓起两个便向那蛛网抛去。与灰衣汉子一样,这两人立时也缠了一身的丝,吴不赊手上不停,连抓连抛。他身手如电,厅中男女躲闪不及,眨眼间全被他抓着抛了出去,只留下新郎官。那新郎官呆呆的,还不时拿眼光去瞟鼠娇娇,也不知在想什么。
那蜘蛛喷出的丝虽多,但吴不赊短时间内抛出近三十人,还是把蛛丝卷了个干干净净。最后一个人抛过去,那蜘蛛口中再无游丝飘卷,那人直撞上网中的蜘蛛,将那蜘蛛连蛛带网一起挂了下来。那人“扑通”落在地下,打了个滚,随即胸前出现了一团白浆,却是那蜘蛛的尸体。那蜘蛛竟被压烂了沾在他身上。
“你敢毁我宝贝,我跟你拼了。”鼠娇娇目眦欲裂,狂扑上来,双剑急舞,如狂风,如暴雨,对着吴不赊劈头盖脸砍下。她一副拼命的架势,吴不赊倒也不敢轻视,展开追风剑,见招拆招。斗了十余招,鼠娇娇身子一旋,一个人忽地变成了两个,左右夹攻。吴不赊“咦”了一声,左拦右挡。鼠娇娇一闪,两个身子突然又变成了四个,四个身子左右前后一分,竟然四面夹攻。
这是鼠娇娇的真功夫,名叫“分身鼠影”,一身三影,三虚一实。敌手若看不透虚实,手忙脚乱,或者放实击虚,便会着了她道儿。
吴不赊一时也看不透她四个身子中哪个是实哪个是虚,但黑七有一桩独门功夫,名为“猫须量鼠”。他一运功,上嘴唇忽地长出四根胡子,各长尺余,四根胡子四面探出,对着鼠娇娇的四个身子。
猫嘴上的胡子,在捕鼠时有着独特的功能,洞子里有没有老鼠,不用眼睛看,嘴上的胡须就能生出特有的感应。而黑七的这门“猫须量鼠”便是这种功能的强化,四根胡子四面探出,哪是虚哪是实,立刻清清楚楚。吴不赊放过三个虚影不理,只对鼠娇娇的实体放手抢攻。
鼠娇娇想不到自己的这门绝学也骗不了吴不赊,情急之下,嘴中吱吱做声,其声尖利,远远传出。随着她的叫声,忽然有无数的老鼠钻了出来,而且越来越多,一串串,一嘟嘟,成千上万,无穷无尽。
呆立在厅中的新郎官突然见到这么多老鼠,吓坏了,骇叫一声:“老鼠,好多老鼠,老鼠成精了。”他惊叫着从厅中跑出来,跌跌撞撞地爬上自己的马,打马狂冲出去。
老鼠还在聚集,盏茶时分,至少聚集了数万只老鼠,放眼望去,院子里,墙沿上,大厅中,到处都是老鼠,甚至屋梁上都爬了密密的一层,有的大,有的小,有的黑,有的白,都瞪着红红的小眼睛,嘴中吱吱有声。
一只两只老鼠看着无所谓,但这么多老鼠同时出现,却只让人毛骨怵然,胸中做呕。吴不赊若不是骨子里有三分猫性,即便功力再高一倍,这会儿也要落荒而逃。没别的,瘆得慌。
鼠娇娇站在鼠群中,狠狠瞪着吴不赊道:“姓吴的,今天除非你有三头六臂,否则我看你有什么办法拿得了我。”
俗话说好汉敌不过人多,改一下,好猫也敌不过鼠多,鼠娇娇摆明了就是要打群架,万鼠齐上。吴不赊哈哈一笑:“三头六臂吗?你看好了。”身子一摇,左右肩膀上忽地各长出一个脑袋来,而全身上下,更有一只只手猛钻出来。哪里是六臂,简直是十七八臂。
鼠娇娇仗着毒蛛和“分身鼠影”,自视甚高,虽然都没能敌得过吴不赊,却始终不肯服输。但看了吴不赊如此神通,她终于怕了,尖叫一声,身子一旋,化成一只大白鼠,长约尺余,通体如玉,往鼠群中一钻,借着鼠群掩护,仓惶逃窜。
她一逃,万鼠乱窜,吴不赊虽然三个脑袋六只眼睛,可也看不过来,一恍眼间,已不见了鼠娇娇的身影。吴不赊冷哼一声:“你无非是钻洞,还能往哪里逃?”以灵力感应,果然就感应到鼠娇娇的所在,正是钻进了屋中地底。
老鼠进了洞,猫是没办法的,但吴不赊有办法啊,脚化成树根,往地下钻去。
这庄子的地底乃是一个大鼠洞,鼠道纵横,盘根错节,洞中又有洞,甚至还建有屋宇。原来鼠娇娇自修成人身,心暮风雅,不但在地面上建了庄子乔装大小姐,地底下的起居也是人模鼠样,轻易不愿变回鼠身。
鼠娇娇这会儿就在自己地底的香闺里喘气,心下又恨又怕:“哪来的野猫,竟是如此厉害。”她喘了两口大气,却又得意,“任你有通天之能,老娘我钻了地,你又能奈我何?”
正自得意呢,屋顶上突然钻下来一株树根,而且还在滋滋地往下钻,钻得屋顶上的泥土嗖嗖往下掉,鼠娇娇还以为是老树伸根,恼了:“这树根也来欺负老娘,岂有此理。”拨剑便要斩断树根。这时眼前一花,树根不见了,却是吴不赊嘿嘿笑着站在她面前。
鼠娇娇魂飞魄散,此时逃无可逃,“扑通”一声跪倒:“上仙饶命,上仙饶命,万望看在我修行不易,饶我一条小命。此后做牛做马,为奴为婢,报答上仙。”
如果吴不赊只是一只猫,必定不会饶了鼠娇娇,但吴不赊到底不是猫,而是人。听了鼠娇娇这话,吴不赊心里打起了算盘:“这小老鼠功力不低,收服了倒是个帮手。”
吴不赊心中盘算,往椅子上一坐,道:“饶你啊,那要看你是否有可饶之处。把你历年做下的事,一一报上来。还有今天抢新郎官,也说说清楚,一字不实,我便知道,必取你命。”
鼠娇娇听得吴不赊口风松动,大喜,点头不迭,说了自己生平。她本是一只白鼠,偶开灵窍,吸天地之精华,修成人身,又学了一身本事,却也并无大恶,无非偷偷摸摸,这也是鼠类天性。庄子是她所建,那些男男女女都是附近无赖子弟,被她收罗来。她自号大小姐,做些鼠窃狗偷的勾当,算是一个贼帮。其实对鼠娇娇来说,不过是玩而已,那些无赖子弟也并不知鼠娇娇乃是白鼠成精。
至于今天抢亲,倒不全是胡闹,说起来还有一段典故。十年前,有一次鼠娇娇去偷个东西,却撞上了本郡判妖司的判官,鼠娇娇被那判官打伤,好不容易逃得性命,化成一只小白鼠躲进了一户人家,却是这新郎官的家。这新郎官当时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少年,看到鼠娇娇奄奄一息的,并没有顺手砸她一下,反而拿了半块红薯喂她。鼠娇娇逃得一命,便把这少年记在了心上。这天偶尔听到少年长大了,娶亲了,她心里突然生出个想法,想要嫁给这少年,于是就有了这抢亲的一幕。
吴不赊听了哈哈大笑:“你倒还真是敢想,说起来也算是报恩了。不过人妖成亲,有违天条,判妖司若听得风声,必定不会放过你。”
鼠娇娇偷眼看吴不赊的神情,见他不以为意的样子,便故意嘟了嘴巴道:“我只是和他成亲,又不害他,天庭管得也太宽了。”
黑七的记忆中,对天庭也是满腹牢骚,这会儿翻出来,吴不赊便哼了一声:“现在的天庭就是这样,该他管的事他管不了,不必他管的倒是乱管一气。”
“是啊!”见吴不赊赞同,鼠娇娇越发来劲,“人界乱七八糟,到处是战火烽烟,权贵醉生梦死,百姓衣食无着。就算人界的事天庭不管,可近千年来,妖界势力大张,九州之外,已有无数妖魔立国,天庭束手无策,这些小事反而管得严。”
“嗯。”吴不赊点了点头。他见识不广,但黑七东奔西跑,却是见多识广,他承受了黑七的全部记忆,这些事自然知道。以前人类强势,又有天庭相帮,无论魔妖还是精魅,都成不了气候,但近千年来,人类自相残杀,天庭权威也越来越弱,魔妖之类因而势力大张。
以前只能躲在深山之中的各类妖魔精魅不住地从山中出来,抢占地界,掠夺人口。地盘占去还好说,最要命的是,妖魔强奸人类女子或女妖强与人类男子成亲生下无数异类,说是魔妖,都具人身,说是人,却长相怪异,竟是绿眼红发,而且还都拖着条尾巴。
这些异类非妖非人,自称兽人,彼此交配,繁延生息,渐渐生成一个庞大的种族。兽人身上有一半妖魔的血,对妖魔自然亲近,在一些妖魔的召聚下,或聚族,或立国,竟是成了气候。别说四处烽火的人类拿他们毫无办法,便是天庭也是束手无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装糊涂。
不过吴不赊不是个什么心忧天下的人,他就一奸商,无利不起早,才懒得操心这些烂事。发了几句牢骚,他心中生出个计较,道:“念在你修行不易,我给你个机会,你若是能把这件事做成了,我便放你一马。”
鼠娇娇大喜:“请上仙明示。”吴不赊道:“风水河南岸有座大风城你知道吧?大风城里有个大粮仓。你们鼠类不是喜欢偷粮食吗,如果你在一天之内,把大风城内的粮食全部偷走,我便放过你。”
“大风城我知道,是朔风国的军粮重地。”鼠娇娇眼中露出凝思之色,“大风城中的存粮最少有十万石以上,听说最近又还运了不少粮食进去。”说到这里,她脸上变了颜色,叩头道,“大风城中粮食实在太多,我就算发动十万鼠兵,一天之内也搬不走所有粮食啊!请上仙略宽限数日。”
“那不行。”吴不赊摇头,“朔风国大军正在攻打小风城,随时可能破城,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搬走大风城内的粮食,才能逼于承退兵。”
“原来上仙是想让朔风国因无粮而退兵,止息战火啊!上仙心怀仁善,娇娇佩服。”鼠娇娇口中拍着马屁,小眼睛转动,道,“上仙的目地只是想要朔风国因无粮而退兵,并不一定是要把粮食搬走是吧?”
她并不敢说一个烧字,但吴不赊不客气,点头道:“是,也不一定要搬走,你就把粮食烧了也行。但大风城中有三千守军,粮仓之间又有间隔,防护严密,难啊!”
“若只是放火,我倒有办法。”
“哦?”吴不赊眼睛一亮,“你有什么办法?”
“我可在半天之内,召集十万鼠兵,再十中选一,选一万健壮机灵的,各叼一截火绳,去大风城里同时放火。一万火鼠齐攻,别说三千守军,便是三万他也防不了这火。”
“好主意。”吴不赊大力击掌,“你快快召集鼠兵,只要烧了大风城中粮草,我转身就走,绝不再找你麻烦。”
“多谢上仙。”鼠娇娇与吴不赊出洞,传下号令,无数老鼠从四面八方聚集。鼠娇娇选出一万精壮,分为十队,每队指派一只大鼠为队长,各率一千鼠兵。
那些鼠队长只只身长尺余,尖牙利嘴,战意高昂,身后一千鼠兵排成长队,倒也齐整。鼠娇娇又令找来几大卷油绳,每只鼠兵叼两三尺长一截,天黑后,一声令下,十队鼠兵杀奔大风城而来,虽是鼠类,整队而行,也觉浩浩荡荡。
路上偶有行人,开始还喊:“老鼠,打老鼠!”抬眼细看,只见鼠队无穷无尽,无头无尾,叫声“老天爷”,转身就逃。老鼠多了也吓人啊!
到大风城,越墙而进,鼠娇娇命十队鼠兵撒在粮仓周围,再设十处火头。一声号令,十只鼠队长当先在火头上点燃了油绳,叼着便往粮仓中奔去,身后群鼠有样学样,点了油绳,排队而进,护粮的朔风军突见老鼠叼了火绳往里冲,大叫打鼠。群鼠得了鼠娇娇号令,悍不畏死,只往里冲,虽有不少老鼠死在朔风军的刀枪棍棒之下,但更多的老鼠却蹿进了粮仓中,爬上粮草堆,四处乱奔乱窜,所过之处,一片火光。先前的老鼠还要在火头处点火,粮堆中火一起,后面的老鼠干脆直接进粮仓引火。一座庞大的粮仓,刹那间火光四起,朔风军先前还狂呼灭火,随后便绝望了,放眼望去,竟是蹿来蹿去的火鼠,火头何止万点,还如何救火?
吴不赊站在高处,先见星星点点的火光冒出,便如夜幕揭开,一点点星光亮起,随后火点接成火龙,到最后再变成一座火焰山,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事前他怎么也想不到,于承的粮草大营,竟被一只老鼠烧了。
鼠娇娇也赔着笑,但眉间却隐见忧色,吴不赊以为她是担忧自己反悔,道:“好了,事成了,我替扶风城百姓谢谢你,你召了鼠兵回去吧。”
鼠娇娇却突地“扑通”跪下,叩头道:“上仙救命。”吴不赊奇了:“怎么了?”
鼠娇娇道:“我料事不周,其实来这粮仓中放火,不必召一万鼠兵,只要三五十鼠兵就够了。万鼠齐攻,虽然壮观,但事情实在太奇,必然轰传出去,传到本郡判妖司耳中,判妖司自然知道是我在做怪。我偷点粮食也罢了,烧了这么多的粮食,判妖司如何肯饶我,闻讯必来捉拿。上仙若不救我,我必死无疑。”
也是啊,老鼠放火,个子小,守粮兵看不见,有得三五只就可烧一大片。就算偶尔被人看见,也不见得就会起疑,但这么万鼠齐攻,事情过于怪异,朔风军一定会当作一件异事风传出去,消息一广,自然就会传到判妖司耳中。鼠精做怪,竟敢烧了这么多粮食,判妖司当然不会放过鼠娇娇,也难怪她忧惧。
吴不赊搔头道:“这个我也没想到,现在事情也做出来了,你要我怎么救你?杀进判妖司去干掉那判官?”
“啊?”鼠娇娇一脸惊骇地看着他,“杀进判妖司去……去……”
莫怪她惊骇,吴不赊这话也太过胆大了,本郡判妖司判官或许功力不高,杀掉不难,但判妖司上面是五岳府,五岳府上面还有天庭。莫欺负人家小孩子,后面爹娘舅姑一大串呢。
话出口,吴不赊也觉出了不对,道:“那你说要我怎么帮你。”
鼠娇娇看着他,道:“上仙不是追风门高徒吗?天庭对佛道中的名门大派颇为敬重,追风门又是道家名门大派之一,尊师追风子又名列地仙榜,已入仙籍。如果上仙去本郡判妖司说明情况,说你派我放火烧粮,乃是一片仁心,是为了阻止两国交兵。说明了缘由,加上你名门大派的出身,判妖司必然相信,自然就不会再来找我的麻烦。”
她哪里知道,吴不赊要她放火烧粮,不是出于一片仁心,而是一片色心。他这个追风门的弟子虽然货真价实,可是追风子已经死了,追风子也没带他在江湖上走动过,更没给人引荐过,无论名门大派还是小门小派,黑白两道除了一个阴风煞,就没人知道追风子收了他这个徒弟。即便他找上门去,本郡判妖司判官未必就会给他这个面子。
当然,这些话吴不赊不能跟鼠娇娇说,他闻言点头:“有道理。你放心,我碰到本郡判妖司判官会跟他打招呼,不过本郡的判妖司我不熟,那判官叫什么来着?”
“大风城该归扬风郡管辖,扬风郡的判官姓邓,上任不久,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不过我听说他兄长是扶风郡判妖司的判官。”
“他兄长是扶风郡判妖司的判官?那更好说话了,你放心,一切有我,回去我就到扶风郡判妖司打个转。”吴不赊大包大揽,其实他不知道扶风郡的判妖司在哪里,更不知道邓判官是哪个。
虽然五岳府在每一郡都设有判妖司,但一般的老百姓既不知本郡判妖司在哪里,也不知判官是哪个。这是天庭的规定,如果判妖司公然开府设衙,老百姓有了冤屈,说不定不找官府,直接找上了判妖司,来个直达天听。这就有违天庭设立判妖司的初衷了,所以天庭立下禁令,各郡判妖司都不许公开设衙,非涉妖事,各郡判官也绝不许在凡夫俗子面前显露身份。
鼠娇娇听吴不赊应得痛快,顿时眉开喜笑,道:“如此小女子先告辞了,上仙往后但有差遣,一声令下,鼠娇娇无不尽力。”召集鼠兵而去。
吴不赊连夜赶回来,林微雨正在城头往南面看。扶风城虽然看不到大风城,但大风城粮仓起火,烧红了半边天,在扶风城都可以看到天边的红云。林微雨不知道是大风城起火,还以为是小风城被攻破了,于承在放火烧城,急得花容变色。
看到吴不赊回来,她急忙叫道:“是不是小风城被打破了,于承在放火焚城?”
“小风城的情况我不知道。”吴不赊摇头道,“这火不是在小风城烧的,是在大风城里烧。”
“什么?”林微雨一脸意外,“你说这火是在大风城里?大风城不是于承的粮草大营么,难道……”
“是。”吴不赊微笑点头,“于承的粮草大营被烧了,五万大军没了粮草,最迟在明天,于承一定会退兵。”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这个消息的冲击力过于剧烈,林微雨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吴不赊只得微笑再说了一遍。
“真的?”林微雨确信自己没听错,于承的粮草大营确是给烧掉了,狂喜之下,无法表达自己的心情,只是一连串地叫,“太好了!太好了!是你烧的吗?你是怎么做到的?”
“是我烧的。”吴不赊点头,“我摸进去,在粮草堆中放了几把火,就烧起来了。”鼠娇娇调鼠兵放火的事,过于惊世骇俗,他当然不会说。
“吴大哥,谢谢你,于承退兵后,我一定禀报大王,重重地奖赏你。”
吴不赊最想要的,不是风余王的奖赏,而是林微雨的另眼相看。这会儿正是个表现的好机会,吴不赊当然会抓住,一脸慨然道:“多谢小姐,不过我已经得到奖赏了。扶风城能免于战火,扶风郡百姓能安居乐业,便是对我最大的奖赏。”
这话说得太有水平了,林微雨果然大为感动:“吴大哥仁善之心,让人佩服。”对吴不赊的观感果然又高了三分。
第二天,于承果然就撤军了。林微雨得报,立即飞马向风余王报捷,对吴不赊立下的大功不吝言辞地大力夸奖,推荐吴不赊为扶风城游击将军。当然,林微雨用的是林强的名义,事实上,作为手握扶风郡军政大权的扶风侯,有权任命下属官员将领,向风余王禀报,只是走一个过场,所以吴不赊这将军是当定了。
居然做了将军,吴不赊太开心了。更开心的是,林微雨对他青眼有加,十分倚重。虽然他化身为猫,把林微雨全身上下看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甚至还连摸带舔的,但以人身接近林微雨,感受到林微雨对他的另眼相看,又是另外一种感觉,这种感觉更过瘾。
可惜好景不长,这天吴不赊正与林微雨议事,突报外面有人求见,说是有重要的事情通报。虽然于承暂时退兵,但林微雨一直悬着心,担心于承会挥兵再来,这时听说是重要事情,还以为是军情,忙命人请进来。
士兵领进来一条汉子。这汉子三十多岁年纪,长脸,颔下一丛短须,腿脚敏捷,两眼精光熠熠,竟是身具玄功。进来一见吴不赊,他忽地厉声大喝:“妖孽,还不速速现身!”
他这一喝,把吴不赊吓一大跳,随即就明白了,这汉子必是扶风郡判妖司的那位邓判官。吴不赊立刻恼了:“你谁啊?鬼叫什么?谁是妖孽?”
吴不赊从来没想过自己和妖怪有什么牵扯,是的,他是吸收了木精木长生和猫精黑七的内丹精魄,同时还接收了两妖的记忆经历,可这不说明什么啊!吸收了两妖的内丹功力,他只当是吃了两颗大补丸,至于两人的记忆,那更不在话下了,就相当看了两本书。难道说一个人看了两本讲妖怪的书,知道了一些妖怪的事情,人就成了妖怪了?那不扯蛋吗?
林微雨也被这邓判官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跳,皱眉道:“请问你是哪位高人?又说谁是妖孽?”邓判官一脸傲然:“敝人西岳府辖下扶风郡判妖司判官邓易通。”说着向吴不赊一指,“这人便是妖孽成精。”
林微雨也隐约听说过判妖司的事,却没想到本郡判妖司判官突然现身,“啊”的一声,慌忙站起,抱拳道:“原来是邓判官驾临,小女子未曾远迎,还望恕罪。”
“林小姐不必客气。”邓易通还了一礼,道,“林家世镇扶风,威名素著,邓某也是十分佩服的,但天庭严禁判妖司参予人界之事,所以邓某一直未来拜会。今天来,是因为此妖混迹小姐身边,意有不轨,特来擒拿。”
“什么?”林微雨一脸讶异,“你说吴将军是妖精?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邓易通一脸肃然,“林小姐肉眼凡胎,自然看不出来,但却瞒不过我判妖司。此妖乃黑猫成精,混迹人间兴妖作怪。”说着又是一声厉喝,“妖孽,还不现身?”
他这一喝,林微雨也情不自禁扭头看向吴不赊,心下嘀咕:“黑猫成精?难道他现在这个样子只是个幻影?”
一般的百姓,都以为异类化人,只是变出来的,随时会回复原形,其实不对,异类修成人身,那人身便是实体,而不是惑人耳目的幻影,只不过两种形体可以自由转换。这就好比一个人发了财买了两套房子,住哪套房子都可以,而不能说哪套房子是假的。不过异类修成的人身与真正的人还是有一定的区别,其中最大的一点,就是和人成亲后生下的后代形状怪异,红发绿眼,而且一定有一条尾巴,这是人妖成亲的最大障碍。
吴不赊本来没把邓易通的话当一回事,妖孽?谁是妖孽啊?我怎么会是妖孽。但邓易通“黑猫”两字一出口,林微雨眼光再这么一转过来,吴不赊心中可就“咯噔”一跳:“她会不会怀疑我就是小黑?这下糟了。”
吴不赊心中着慌,恼羞成怒,心中急转,想到一计:鱼目混珠。反正邓易通说他是判妖司判官并没有拿出什么凭证,他完全可以倒打一耙,先把水搅混了再说,当下大吼一声:“你这个妖孽,竟敢来此血口污人,看我拿了你,打出你的原形。”说完一掌击出,向邓易通猛击过去。
邓易通没想到吴不赊这么奸滑,竟然反咬一口,更没想到吴不赊还敢向他动手,惊怒之下也是一声大喝:“妖孽大胆。”反掌相迎。“砰”的一声,双掌相交,邓易通“腾腾腾”连退数步,口鼻间渗出血来,竟是一掌就被吴不赊打伤了。
各郡判妖司判官的本事并不均衡,有高有低,有的身手一流,有的却连三流都不到。这邓易通比三流强着一点,勉强能在二流队里加个塞儿,与吴不赊比,却还是差得老大一截。吴不赊本身的功力可能不怎么样,但黑七的内丹在吸收了木长生的内丹后,又化在他体内,岂同等闲。
林微雨其实完全没有把吴不赊跟小黑想到一起,听邓易通说吴不赊是黑猫成精,她只是有些疑惑,但吴不赊吼这一嗓子,反说邓易通是妖孽在这里血口喷人,疑惑就变成了迷糊。这时见吴不赊一掌打伤邓易通,林微雨急了:“吴将军,且慢动手,先把话说清楚。”
吴不赊怕的就是说清楚,说清楚他就完蛋,叫道:“不必说,看我三掌打出他的原形,一切自明。”复一掌击去。
邓易通没想到吴不赊的功力如此之高,一掌受伤,哪敢再与吴不赊对掌。这会儿他也来不及和林微雨说清楚,吴不赊不给他这机会啊,于是百忙中往后一纵,倏地飞了出去。
他这一跑,更加说不清楚了。吴不赊大喜,得寸进尺,狂叫道:“妖孽休跑。”飞身追出,还扭头对林微雨道,“这家伙可能是只耗子精,看我把他揪回来。”
林微雨还在发愣,眼前早没了两人的身影,邓易通说吴不赊是黑猫成精,吴不赊又说邓易通是耗子成精,林微雨彻底糊涂了。她急追出去,可那两人是会飞的,她怎么追得上?
邓易通一闪出了城,眼见吴不赊在后面紧追不舍,顿时惊怒交集。他自出任判妖司判官以来,只有他追妖,哪有妖追他。这也太猖狂了。虽然邓易通知道吴不赊功力高于他,但这口气也忍不下。他是背了剑的,忽地转身,反手拔剑,厉叱道:“妖孽休要猖狂,任你妖焰千丈,也终难逃天网恢恢。”这话虽有点儿色厉内荏了,但手上却不闲着,舞个剑花,迎着吴不赊当胸刺去。
说老实话吴不赊很气愤,他明明是人,邓易通怎么说他是妖了呢?而且还说他是黑猫成精,他哪一点像猫啊?这会儿林微雨不在,他想要讨个公道,将身一闪,喝道:“且住。”
他不打,邓易通还以为他是怕了,洋洋得意道:“你这妖孽,也知道畏惧天威吗?立即束手就缚,本官或许可留你个全尸。”
“放屁。”吴不赊大怒,“姓邓的,你凭什么说我是妖孽?今天你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休怪我将你碎尸万段,还要去拆了你的判妖司。”
“你这妖孽还敢不认?”邓易通冷笑道,“也罢,我且让你死得明白。告诉你,你在大风城伙同鼠精烧毁粮食的事已经败露,鼠娇娇已然被擒,她供出一切都是你指使,而且指明你是黑猫成精。”
鼠娇娇的担心没有错,万鼠放火,过于妖异,事情立刻就风传了出去。扬风郡判妖司判官是邓易通的弟弟邓易达,听到风声就开始调查,很快就查到了鼠娇娇头上。本来以邓易达的功夫,即便查到了也拿不住鼠娇娇,也合该鼠娇娇倒霉,刚好有一路观风使巡察到了扬风郡。
观风使是五岳府下设的一个监察机构,专用以监察各地判妖司的,观风使不多,一般是数国派一个观风使,不定期巡游。这观风使听到邓易达禀报,一只鼠精竟操纵万鼠焚粮,勃然大怒,亲率手下为邓易达的后援,四面围剿,捉住了鼠娇娇。鼠娇娇当然不肯背黑锅,立马把吴不赊供了出来。那观风使便发文到扶风郡判妖司,要邓易通出手捉拿吴不赊,于是有了今天这一出。
“是鼠娇娇说的?”吴不赊又惊又怒,“她说的你就信了?我让她给我帮忙烧了大风城的粮食,也是为了扶风郡百姓免于战火啊!你是扶风郡判妖司判官,不说帮忙,但至少不要帮倒忙啊!”
“人类的事,判妖司不管。”邓易通断然摇头,“但妖类插手人类的事,判妖司却绝对不能允许。”
人和人打死不管,但异类若插身其间,哪怕是救人,判妖司也要干涉。这道理没法说,吴不赊也懒得和他争,点头道:“行,你判妖司牛,那你也不能因为鼠娇娇的一句话就说我是妖怪啊?你凭什么说我是黑猫成精?难道你没听过变化之术吗?”
“哈哈哈哈。”邓易通仰天狂笑,“你这妖孽,居然用这样无知的话来狡辩,真是太好笑了。”
“什么意思?”吴不赊真不明白了。
邓易通像看一个白痴一样看着他:“你以为鼠娇娇不说别人就不知道了?你以为你修得人身别人就认你不出了?天真啊,别说你只修得人身,哪怕你元婴脱体,身外化身,修到金仙之境,你身上来自本源的妖气也是遮掩不住的。”
“来自本源的妖气?”吴不赊吓了一大跳,暗暗凝思:“内丹乃是精魄凝成,我体内化了黑七和木长生的内丹,也就吸收了它们的精魄,难道因此就带了它们身上的妖气?”
“是。”邓易通点头道,“判妖司判官上任之先,天庭都会派人特别传援我们辨妖之术,任你千变万化,那一丝妖气绝瞒不过我们的眼睛。”
果然如此。吴不赊脑中“嗡”的一声:“我身上有了妖气,我成了妖怪了。”
第十二章 狼虎
“啊!”吴不赊猛地一声叫,转身狂掠出去,不是奔回扶风城,而是漫无目地地乱跑。
他这一叫,倒把邓易通吓了一大跳,见吴不赊逃走,这才放下心来,哼了一声:“妖孽,道行还真是不低,不过终是惧了凛凛天威。”
邓易通却也不敢去追,也不必去追,捉不捉得到猫妖并不重要,对邓易通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要送什么样的礼物,才能讨得观风使的欢心。
扬风扶风两郡妖孽作乱,烧了大批粮食,观风使必然要具文向西岳帝君禀报。这报告怎么写,大有学问,观风使可以写:妖孽作乱,虽然邓家兄弟捉到了鼠妖赶走了猫妖,但大批粮食已经烧毁,重大损失无法挽回。
但也可以把行文的顺序调换一下:妖孽作乱,纵火焚烧粮食,邓家兄弟及时赶到,擒拿鼠妖并打伤猫妖,制止了妖孽进一步的孽行,现在两郡妖气一净,民心安定。
如果是前一种写法,西岳帝君看到后必定大怒:造成了这么大的损失,邓家兄弟干什么吃的?严惩。但如果是后一种写法,西岳帝君看了就会想:这些妖孽真是无法无天啊,但妖孽是无法禁绝的,突发事件也是无法预防的,邓家兄弟能及时处置,很好。重奖。
同一件事情,完全相同的事实,只是换一种语气,结果完全不同。
不要以为这是奇谈怪论,人界就有过一个这样的著名的事例,说有一个将军屡战屡败,眼见据实上奏,国王必定砍他的脑袋,他的师爷就给他出了个主意,把屡战屡败四个字调换了一下顺序,改成“屡败屡战”。果然国王看了大悦:屡败屡战,这将军勇气可嘉。不但没杀那将军的头,反而升了他的官。
神界与人界,官场的规则都是一样的,邓易通是官场老油条了,自然明白这中间的猫腻——事情不在于怎么做,而在于怎么说;升官不在于怎么干,而在于怎么拍。
不说邓判官怎么拍马屁讨观风使欢心,且说吴不赊,被一妖棒打得晕头晕脑,落荒而逃。这些日子,吴不赊可谓是春风得意,给美女抱,升了官——将军啊!林美人看他的眼光又日渐不同,只要不出意外,吴不赊有信心一定能娶到林美人。他的功力进展也十分稳定,有三五年时间,说不定就可以成就元婴。高官得做,美女得抱,最后还能成仙,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完美的人生吗?
但突然间当头一棒——身上带了妖气,官不能当,美女不能抱……做神仙?做白日梦吧!天堂到地狱,这落差实在也太大了,即便以吴不赊的心理承受能力之强,也有些受不了。
也不知跑了多远,滚烫的脑子终于慢慢冷静下来。见前面有个小镇子,他过去找家酒馆,喝了一顿闷酒,长叹:“这次可亏大了。”
吴不赊是个很现实的人,即然已经这样了,那就认命。往前看,扶风城是回不去了。他回去,不说邓易通不肯甘休,林美人只怕也对他生了疑心。他脑中浮现出林微雨的丰乳肥臀细腰长腿,没办法,便宜别人吧。那能去哪里呢?没地方去。回东镇吧,继续开他的平安老店,加紧练功,只要练成元婴,就有可能加入仙籍,只要天庭封了他做地仙,哪怕身上有妖气也无所谓了吧?
当然,即便练成了元婴,想要天庭封他为地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以前吴不赊不知道,把神仙看得很高大也很单纯,得了黑七的记忆后他知道了,凡人的认知其实有很大的错误。
首先神和仙是两回事,神是天庭的职事人员,例如五岳帝君,例如邓判官,都是神,职位不同,但都归天帝管辖。说白了,给天庭做事的,就是神,哪怕你一点本事没有,一分玄功不会,只要你在天庭供职,你就是神。
仙却只是一种荣誉称号,佛门道教,还有其他教派宗派的玄术异人,练成了元婴,法力强大,势力强横,他们不愿入天庭供职受天帝管束,天庭又无法忽视他们的存在,天庭便待之以礼,封之为仙,免得这些高人和天庭做对。佛道两派,受封为仙的最多,天庭对佛道两派也就最为礼敬。投桃报李,佛道两派也不去挑战天帝的权威,甚至在其他势力向天庭挑战时,佛道两派还会出力帮着镇压。神与仙,形成了微妙的平衡。
佛道两派势力强横,与天庭关系良好,封仙容易,但其他人要想得到天庭的赐封,相对就难多了,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这种现象,和人界的官场有得一比,世家子弟,哪怕是白痴,也可以轻易得一个官做;平民百姓呢,哪怕你天才横溢,想要做官也千难万难。
不是有才华就可以做官,不是练成了元婴就可以封仙,两者一个道理。
但无论如何,能练成元婴就有希望。而且吴不赊这人又不清高,很多仙人以投身天庭做官为耻,但吴不赊没有这种想法,投身天庭弄个官做做,像邓易通那样,做个判妖司的判官也挺好。神仙神仙,神还在仙之前呢,也不错啊!
其实很多仙人看不起神官,是受了佛道两派出世思想的毒害,佛道鼓吹不做人官也不做天官,而佛道两派之所以这么宣传,实际上是怀着与天庭争人材的目的。逍遥散漫的仙人越多,势力就越大,天帝也就越不敢轻视,佛道也就越尊祟,只是一般人看不穿这一点而已。吴不赊不在乎这个,不过要命的是,他身上既沾了妖气,想投身天庭做神官就有些难了。
“不管了,先回去把元婴练出来再说。”吴不赊把杯中酒一干而尽,扭头看到墙上贴了一张文告,并没看清写的什么,却突地想到忽视了一个大问题:“啊呀不对,如果姓邓的行文五岳府满天下缉拿我呢?那还怎么回东镇去开店?”
刚刚燃起一点火苗,兜头一盆冷水又浇熄了,吴不赊一时沮丧到极点。
吴不赊灌了一肚子闷酒,出店来竟是无处可去,顺路往前走,走到哪儿算哪儿了。
走了约摸五六里路,前面路边有一个亭子,一些人正在吵吵嚷嚷,吴不赊走过去一问,原来这些人是在为走哪条路争执不下。前面有两条路到山那边,一条近一条远,但近的那一条,据说有老虎伤人,可远的那条又实在绕得太远了点儿,所以犹豫难决。
“有没有老虎,只是传闻,也不确定,而且时当晌午,我们这一行又有十多个人,即便有虎,也不敢出来伤人。大家相信我,决不会有事的。”争执中,一个灰衣汉子跳出来,挥着胳膊叫。
这汉子三十来岁年纪,干干瘦瘦,背着个包裹,像是个走远路的,叫声高亢,一脸的激动。
他这话有理,时当晌午,太阳当顶,这一行人又有十多个,这么一大队人,如果每人手里再拿根棍子什么的,即便真的有虎,也是决不敢出来伤人的。但吴不赊往这人脸上一看,却看出了不对,这人神情激动,眼波却闪烁不停,而且印堂发青,好像曾险死还生,魂魄差点离体。
“这人不正常。”吴不赊心中暗暗嘀咕,再联想到这人的举止,心中忽地一动,“这人难道是个伥人?”
虎吃人,吃一个算一个,但如果是虎精,却有可能做长远打算,逮着一个人不吃,只是吸走这人的一魂一魄。人有三魂七魄,少了一魂一魄,人不会死,但魂魄被虎精吸走,这人就会受虎精控制,去引人类来给虎吃。这失了魂魄帮着老虎作恶的人,就叫做伥人,这也是“为虎作伥”这个成语的来意。
这人叫得激动,还跑到路边捡了几根棍子塞给其他行旅,加劲鼓动:“这么多人,手中又有棍子,别说不一定有老虎,就有老虎,哪里敢出来?快走吧,再拖下去天晚了就真的危险了。我走最前面,老虎要吃就先吃我。”他手中拿了根棍子,挥舞着往前走,他这么一鼓动,又带头前行,众行旅终于犹犹豫豫地跟了上去。
吴不赊心中冷笑,并不吱声,也跟了上去。
山路虽崎岖,一路下来,却并不见有恶虎挡路,灰衣汉子一直走在前面,不时还回头唠叼:“我说的没错吧?没有老虎吧?”一众行旅自然凑趣迎和,弄得吴不赊也迷糊了:“难道我走眼了,这人竟不是个伥?”
前面有座山峰挡路,峰前有一左一右两条路,左边路口松树下正坐着一个黑衣汉子。这汉子二十多岁年纪,看情形,好像是走累了,在树下歇脚。可吴不赊一看,立即看出了不对。
先前的灰衣汉子,虽然吴不赊不敢肯定是不是伥,但至少可以确定是个人,而这个黑衣汉子,吴不赊却一眼就看出他不是人,而是个妖精修成的人身。吴不赊嘴角不由自主地掠过一丝苦笑,就在这一刻,他明白了邓易通当时哈哈大笑的原因。
人头顶有一圈光,普通人看不见,练习玄功的人功力到了一定程度却看得见。妖精修成的人身,虽然也有一圈光,但光与光之间却有区别,先前吴不赊不明白,即便碰到鼠娇娇时,也只是禀着猫的先天特性闻出了鼠味,并没有去留意鼠娇娇头顶的光有什么不同,这会儿他特意留了神,人与妖一对比,果然就看出了不同。邓易通笑,就是因为吴不赊的光不同,明摆在那里,还要问,他能不笑吗?
“难道这是只虎妖?这灰衣汉子便是这虎妖的伥?”吴不赊对灰衣汉子始终疑念难消,不过随即就知道不对,因为灰衣汉子和黑衣妖明显不是一路。灰衣汉子要带了众人走右边的路,黑衣妖突然插嘴道:“各位为什么不走左手这条道呢?都通山外,这条道还近点。”
灰衣汉子反唇相向:“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黑衣妖嘿嘿一笑:“右走有虎,不听我的,死路一条。”这话骇人,跟着灰衣汉子拐上右边山道的一众行旅齐齐停步,有两人还叫了起来:“原来真的有虎啊!”
“放屁。”灰衣汉子急了,“大家伙儿别听他胡言乱语,哪里会有老虎,我们一路走过来不都好好的吗?”黑衣妖还是嘿嘿笑:“来路是没有虎,虎在右边道上等着。”
这话出口,一众行旅纷纷后退,齐齐拐到了左边道上,那灰衣汉子急得跳脚,却半点儿办法也没有。有两人还劝他:“走这边吧兄弟,何必去冒险呢?”
“我也歇够了,大家一起走吧。”黑衣妖起身,扭头看灰衣汉子,“你一个人走右边好了,有命咱们再会。”
“你们……你们……”灰衣汉子无法可想,一张脸扭曲着,忽地嘶声狂叫起来,“大王,大王,快来啊!”
“果然是只伥。”他一叫,吴不赊再无怀疑。众行旅一时间却没明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黑衣妖叫道:“他在为虎作伥,是要把大家引去虎口里,大家快跟着我跑啊!”
这一叫炸了蜂窝,明白过来的众行旅惊骇欲绝,叫的叫骂的骂,抢路便跑。吴不赊冷眼看着黑衣妖,暗道:“你这妖精难道还安了什么好心?我倒是不信,且看你弄什么鬼。”便也跟在后面跑,同时悄悄留意黑衣妖,看黑衣妖是否能认出他,但黑衣妖显然无法看出他和其他人有什么区别。
但黑衣妖认不出吴不赊,并不证明邓易通的眼光有错误。看光也要分功力高低的,黑衣妖功力明显不够,事实上邓易通的功力也不高,所以他才说他看妖的眼光是经过天庭特别训练的。如果面前有镜子,吴不赊真想看看镜子里自己头顶的光到底是怎么样的,不过他又怀疑,镜子能不能显出他头顶的光晕。
忽听得一声虎吼,山鸣谷应,众人惊骇哭叫,有的更是吓软了,趴在那儿只是发抖。接着又是一声吼,已近了许多。吴不赊一抬头,就见山顶上站着一条大汉,看上去三十来岁年纪,身高体壮,膀阔腰圆,钢须如戟,银若铜铃,手中执着一把钢叉。那柄粗的,比吴不赊的手臂还要大上一圈儿。
“好一只虎精。”吴不赊暗暗点头。
灰衣汉子见了虎精,“扑通”跪下,指着黑衣妖道:“大王,是他……是他引这些人走那边的。”他即使不说,虎精也早已看见了黑衣妖,瞪眼怒吼道:“狈有计,又是你在坏我的事。”
“原为这黑衣妖叫狈有计。”吴不赊冷眼斜视,“看来他们是老熟妖了,却不知这狈有计是什么东西成精。”吴不赊的功力虽到了看光的层次,能从头顶神光分出人妖,但想看透妖的本原,却做不到。
狈有计并不畏惧,哈哈一笑:“虎大嘴,你这话太霸道了吧?什么叫我在坏你的事?路是他们选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屡次坏我的事,今天任你舌灿莲花,某家也要取你的性命。”虎大嘴一声狂吼,身子一纵,钢叉前指,便从山顶上直扑下来。
云从龙,风从虎,这虎大嘴成了精,威势更添三分。这一扑,山风狂卷,草木倒伏,着实惊人。
蓦地里左侧林中一声厉叱:“虎大嘴休要猖狂。”
随声射出一个人影,却是个年轻女子,二十多岁年纪,个子极高,便相对于虎大嘴,也矮不了几分。她一张长脸,肤色有些黑,五官倒还勉强端正,就是嘴巴大了点儿。她穿一身大红紧身劲装,乳突腰细臀丰,最打眼的是一双长腿,紧绷有力,若不看脸,吴不赊还以为是林微雨突然到了这里。
这红衣女子双手持着一对钢爪,柳眉倒竖,一脸凶悍,横里截向虎大嘴。
“狼妩媚。”虎大嘴一声大吼,“我就知道,你夫妻俩狼狈为奸,狈有计既然来了,你也一定会出现。”他中途折向,迎了上去。
“狼狈为奸?”吴不赊猛地就明白了,“原来是狼狈成精,黑衣妖是狈,红衣女是狼。”想到两人的名字,忍不住偷笑:“狈有计,狼妩媚,这名字取得,还真不是一般的搞笑。”
虎大嘴与狼妩媚这时已斗在一起,虎大嘴力大,钢叉横砸直扫,招大力沉;狼妩媚力道不如虎大嘴,但双爪上锁喉下掏阴,也是招招狠辣,钢叉碰钢爪,满山叮当脆响,再加上两妖的吼声,山谷轰鸣,两妖相斗,却有千军万马混战的气势。
“娘子,我来助你。”狈有计翻手从腰间掏两把短刀出来,一声厉啸,飞身扑上,从侧面夹攻虎大嘴。
“来得好。”虎大嘴夷然不惧,钢叉左砸右扫,同时架住两妖。
狈有计刀短,不敢硬架,但身法灵活,逮着空子就往里钻,虎大嘴钢叉一回,他又旋身出来。虽然他一时间伤不了虎大嘴,但配合着狼妩媚的攻势,却也给虎大嘴带来了不小的威胁,至少虎大嘴不敢像先前一样全力猛攻狼妩媚。而虎大嘴的攻势一弱,狼妩媚攻势自然加强,本来虎大嘴占着上风,这会儿却差不多拉平了。三妖狂呼恶斗,一时间难分高下。
一众行旅先前吓软了,这会儿见三妖相斗,一时顾不上他们,趁机开溜。那为虎作伥的灰衣汉子急了,拦又拦不住,一转眼,却看到吴不赊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大喜,急忙蹿过来,恶狠狠地叫道:“你不许走,给我跪下。”伸手便来揪吴不赊。
他若不来揪吴不赊,吴不赊还真懒得理他。这世间狗腿子多了,不多他一个,吴不赊又不是什么道德君子,管不了也懒得管,没那闲工夫。但他惹到吴不赊头上,却是自己找死,吴不赊都懒得看他,瞟着他手掌近身,反手一拨一扫,正扫在灰衣汉子胸口。虽只是一扫,却把灰衣汉子扫出三四丈开外,口中喷血,翻滚了两下,腿一蹬,眼见是不活了。
三妖斗得眼红,山坡下的小小动静他们根本不知道,翻翻滚滚打斗了一个时辰,仍是不分高下。吴不赊都看烦了,找块儿山石坐下来慢慢看。他也看明白了,这三妖也就修成个人身,能驾阵妖风,除此并无出奇的本事,估计也不可能有什么法宝,即便与鼠娇娇比也还差着一截。只不过吴不赊实在无处可去,阴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看着玩吧。
虎大嘴性子躁,这半天拿不下狼狈夫妻,急了,蓦地里一声长啸,随着他的啸声,远远近近,到处传来虎啸声。
“这是叫帮手呢,打混战了,好看。”吴不赊又是兴奋又是好奇,“这山上妖精怎么这么多,本地的判妖司做什么吃的?”
各地判妖司良莠不齐,有的判官法力高责任心强,辖地内绝不允许有半个妖精存身;但有的判官既没本事更不负责,任由妖精出没,只要不是闹得太过份,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的甚至还与妖魅相互勾结,大发横财。这也是五岳府设观风使巡查的原因,可惜观风使同样良莠不齐,狼狈为奸的大有人在。但无论怎么说,一片山上有这么多精怪,那也太过份了一点儿。要知这是内地,又不是偏远的边塞,可以任由妖魔成群、兽人结队、开疆立国的,内地这么魔妖成堆,岂非天下大乱了?
不过吴不赊马上就知道自己误会了,随着啸声,蹿出来一只虎,却还没成精,至少没能修成人身,显然是虎大嘴手下的虎兵虎将虎子虎孙。一虎现,众虎随,眨眼从四周的林中钻出十余只老虎,咆哮着围向狼妩媚夫妻。
众虎虽未成精,可也是一个不小的威胁,狈有计眼见要落下风,张嘴也是一声长啸,随着他的啸声,远近群狼齐啸,上百只狼扑出来,扑向虎群。三妖缠斗,狼虎互咬,啸声混杂着惨嚎,皮毛夹裹着兽血,好一片斗兽场,好一场狼虎斗。
吴不赊得了木长生与黑七的记忆后,见识广了十倍不止,但记忆里也找不到这样精彩的恶斗,一时看得兴味大增,心下还在盘算:“要是在平安老店后面围上一片园子,每天来上这么一群虎狼斗,一定看客如云,那就发财了。可惜,可惜。”
他在做发财梦,有一只狼却盯上了他,呲牙咧嘴地直扑上来,吴不赊恼了:“这家伙,不去斗虎,却来惹我。”手一晃,那狼张嘴急咬,却不想吴不赊下面一脚飞起,正中狼肚子,被踢起七八丈高,半空中惨嚎连连,没等落地就断了气。
这狼在半空中惨叫,惊动了周边的几条狼,看清是吴不赊伤了它们的狼兄狼弟,大怒,目露凶光,齐扑上来。
“还来劲了是不?”眼见群狼齐上,吴不赊真恼了,双掌如粉蝶翻飞,挨着着死,撞着亡,刹那间连毙十余狼。
狈有计心思活泛,虽在恶斗中,眼角余光却还留意着周围的动静,他先前虽然瞟到吴不赊一直站在那里没动,并没放在心上,突见吴不赊大展神威,击毙群狼,顿时吃了一惊,急叫狼妻:“妩媚住手。”自己抢先一步跳出战圈。
“为什么住手?”狼妩媚虽是只母狼,但着实凶悍,虽然听话跳出战圈,却仍是气呼呼:“虎大嘴欺人太甚,这次一定要和他分个高下。”
虎大嘴斗这半天,也有些累了,狼狈夫妻罢手不斗,他也并不追杀,拄了钢叉喘气。狈有计看向吴不赊,将他上下扫了几眼,眼中起疑,喝道:“你是哪一路的朋友,敢伤我的孩儿。”
他这话倒还带了两分江湖气,吴不赊听着有趣,嘿嘿一笑:“我是过路的,走路累了,听人说烤狼肉比狗肉还香,便想打两只尝尝。怎么着?你有意见?”
狈有计禀性阴沉,狼妩媚却是生性暴躁,闻言大怒:“找死!姑奶奶刚好肚中空了,且生吞了你,长了力气好与虎大嘴厮杀。”厉嚎一声,飞扑下来。
“妩媚小心。”狈有计却看出吴不赊不是个好惹的,出声提醒,但狼妩媚哪里肯听他的,一个起落便到了吴不赊面前,一爪当头猛砸。
“倒看你这母狼精有几两力气。”吴不赊不闪不避,反手拔剑,举剑一格,铮的一声脆响。吴不赊只觉臂上发麻,一股大力直撞过来,情不自禁退了一步,心中也不禁暗赞一声:“这母狼精还真是了得,斗了这半天,还有这般力气。”
狼妩媚一爪没能击飞吴不赊,身子落地,大叫一声:“再吃姑奶奶一爪。”复一爪砸下。
吴不赊好玩心眼,却不好斗,懒得和母狼拼力气,眼见狼妩媚一爪砸来,右手举剑一格,左手忽地变长,突然掐住了狼脖子。狼妩媚本来还有一爪护胸,没想到吴不赊的手竟然会变长,全无防备,脖子受制,急要伸爪来格时,身子已被吴不赊提了起来,又猛地摔到地在,顿时给摔了个头晕脑胀,两眼金星。
吴不赊一把摔翻狼妩媚,又使一个拿法,狼妩媚骨软筋麻,再也动弹不得。
“妩媚。”狈有计一声骇叫,狂扑下来,双刀化风,刺向吴不赊,不过眼光比刀风更烈,“我杀了你。”
吴不赊嘿嘿冷笑,长剑一圈,左手一晃。不出他所料,狈有计扑得猛叫得凶,胆气其实不足,只盯着他的手,一见他的手动,直扑的身子立即斜闪,到了一块儿大山石后面,只探出一个头来狠盯着吴不赊。
“这小妖好玩,且和他玩个游戏。”吴不赊嘴角上扬,脚下一动,身子往左边移了移。狈有计因为只探出个头,他这一移,狈有计便只能看到他右边身子,左手看不到了。狈有计怕的是他手突然变长的怪招,看不见半边身子倒是不怕,却不知道吴不赊的手可以一伸十几丈。这会儿右手在狈有计眼前晃,吸引狈有计的注意力,左手却从山石后面绕了过去,从背后掐住了狈有计的脖子。
狈有计忽觉脖子上多了只手,惊骇欲绝,急忙反身挥刀时,吴不赊早把他提了起来,像摔狼妩媚一样,反手一摔,可怜,也摔了个发昏章第二十一。吴不赊复使个拿法,拿了他的经脉,狈有计便也和狼妩媚一样,骨软筋麻,动弹不得了。
虎大嘴在半山坡上,可就看了个呆头呆脑,狼狈夫妻和他斗了半晌不分高下,竟被吴不赊两招拿了个并肩倒。那手变长的,到底是什么功夫啊?他傻了半天,见吴不赊抬头看过来,急忙抱拳:“南山大王虎大嘴多谢这位兄弟助拳,请教这位兄弟高姓大名。”
“南山大王?”吴不赊听得这个名号,脑中突地一闪,“我身上有妖气,人界是呆不得了,要不就和这些妖精一样,也来占山为王,做个逍遥大王玩玩?”这个念头一起,便像干柴堆着了火,轰隆隆烧破了天,便想:“要做大王,得要手下,这三个妖法力虽不高,好歹也能做喽罗。”
有心要收虎大嘴三妖,吴不赊便将脸一沉,喝道:“大胆,本王乃是追风大王吴不赊,这兄弟岂是你叫得的?过来给本王跪下。”他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名字,出身追风门,那就叫追风大王了,好像也还响亮。
虎大嘴对吴不赊的法力确是有些怕,但吴不赊这话也过于猖狂了,虎大嘴胀红了脸,道:“追风大王吴不赊?你是王,我也是王,凭什么要我给你跪下?”
吴不赊哈哈大笑:“本王现身的地方,就不会有王存在。”笑声中脚一抬,身子倏地到了虎大嘴面前,冷眼一瞪,“你是自己跪呢还是要我动手?我动手可不会客气,狼狈为奸便是榜样。”
他身法如此之快,虎大嘴吓一大跳,急退一步,钢叉斜举,又惊又怕地瞪着吴不赊。吴不赊冷笑:“看来真要我动手了?”
虎大嘴又退一步,虎眼瞪圆,死盯着吴不赊的两只手,猛地叫道:“你若真有本事,便不使妖法,与我公平一战。你若公公道道赢了我,我虎大嘴从此去了南山大王的名号,奉你为王。”
“哦?”吴不赊先不动手,笑道,“你倒说说,如何才算是公平?”
“你不使那手变长的邪法,便是公平。”虎大嘴嘟着嘴道。
“你是说我这两只手是吧?”吴不赊把手张开,“这两只手不变长,赢了你,你便心服?”
“是。”虎大嘴用力点头,“说清楚了,两只手都不许变长。”
“很好。”吴不赊笑了,“你看清楚啊,我两只手不但不变长,而且不动。”
吴不赊举着两只手,虎大嘴果然死死盯着。那虎眼瞪得,拿铜铃来形容好像都还嫌小,光闪闪的,若是在夜里,足可以当灯笼用了。
吴不赊暗笑,忽地一声喝:“看本王通天变化,无穷妙法。”
他双手不动,肩膀一摇,右肩上忽又生出一只手,迅急无伦地伸出去,兜头一把,正揪着虎大嘴的头发,反手一抡,就像抡一个破麻布袋。可怜虎大嘴,“哎呀呀”连声大叫,在地上半天挣扎不起来。
狼狈夫妻虽被吴不赊拿了经脉身子瘫软,但头脑是清醒的,都眼睁睁看着吴不赊对付虎大嘴,突见他双手之外,竟还能从肩头生一只手出来,骇得齐声惊呼。狼妩媚本来有些不服气,两眼凶光瞪着吴不赊的背影,但被这一吓,眼中凶光无影无踪,只剩两眼惧意。狈有计胆子要小得多,更是吓得身子抖了七八抖。
“如何?服是不服?”吴不赊背着手,看着虎大嘴。
虎大嘴揉着屁股,却还嘟着嘴:“你欺负俺是老实人,俺不服。”
他一副傻大个儿的嘴脸,吴不赊倒笑了:“我如何欺负你这老实人了?不对,该是老实虎。你说,我哪里欺负你这老实虎了?”
“你背后还藏着一只手,却只说双手不动,我根本没防备,这不是欺负人吗?啊,欺负虎。”虎大嘴虎脸红得像红漆马桶的盖子,嘴巴嘟得像长颈子油瓶的嘴。
吴不赊哈哈笑:“什么叫我背后藏着一只手,难怪说傻大个儿傻大个儿,你还真是个傻大个儿啊!你且看着!”笑声中身子一摇,现出三头六臂的异象。
“啊!”虎大嘴惊得一个滚子,从山坡上直滚下去,摔了个嘴啃泥。下面狼狈夫妻亦是同声惊呼。
吴不赊心中得意,纵声长笑:“你且数数,看本大王到底有多少只手。”身子一晃,全身上下生出无数只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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