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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草
在古代，中国女性化妆用的花各有不同，有用红蓝花的，有用石榴的，还有用其他花的。小时候，在我们家乡，几乎家家都种有凤仙花，女孩子用它来染红指甲，就都叫它指甲草。也有用来点在额头、面颊，当胭脂用的。
真正的胭脂传来中国，源自西汉的张骞，自那以后，中国女性才大规模地爱上红妆。
然而，爱美之心，自古有之。有一种草，专为女性而生，它叫胭脂草。
古人云：胭脂草，女儿心。
本来以为有这么个美丽名字的草，其花其果，也得能和凤仙花的美丽相媲比。谁能想到，它却生得极为普通，既不神秘，也不珍贵，在北方夏秋季节的山野中常见。
胭脂草高的能长到一米多，叶子宽大，比菠菜的叶子还阔，果实深紫色，一串串结在整株草的顶端，像是缩微的葡萄。
它还有一个名字，正规而生硬，叫商陆。据说，商朝的时候，路边长得到处都是。而在《易经》中，它被叫做苋陆。它长而宽的叶子，和苋菜还真有几分相似。
因为历史久远，商陆就频频出现在古代的各种文献和诗中。
《诗经小雅》里，有一段是这么写的：我行其野，言采其蓫。婚姻之故，言就尔宿。尔不我畜，言归斯复。
一个遭丈夫冷落的女子，走在回娘家的路上，暗暗下定决心：既然你不好好待我，那我就不再回来了。其中“言采其蓫”中的“蓫”，就是商陆。
因为和容貌有关，胭脂草本是女子亲切之物，现在睹物思人，更衬出女子心中烦闷。
三国时，曹操第一次见到华佗，写了首药名谜考试华佗，其中“三十除五兮”的谜底，就是商陆。
南北朝时期，陶弘景在《神农本草集注》中曾记录过它：“商陆，近道处处有，方家不甚干用。疗水肿，切生根，杂生鲤鱼煮作汤。”
商陆还有很多其他的名字，有些让人眼花撩乱的感觉。
结集始于唐朝开元年间的道教经典《道藏》中说：“章陆，章陆根，味酸，有毒，主胸中邪气，涂臃肿，杀精物，炼五脏，散水气，根如人形者神。生故墟田间，三月八月采。章陆一名夜呼，一名荡根，一名当陆，一名苋陆，一名长根，一名商陆草，一名神陆，一名白华，一名逐邪，一名天草，一名逐阴之精，此神草也。”
传说商陆在坟墓之旁长得最旺，因为根如人形，夜里能发出人哭一样的声音，所以《道藏》中说它也叫夜呼。
商陆在民间还有一些叫法，如见肿消、山萝卜、长不老、牛大黄、苋菜蓝。其根部会木质化，呈人参状，有毒，据说还有治癌的作用。
古代有些地方，还有专门在除夕夜燃点商陆火的习俗，意在人鬼相交，辞旧迎新。
宋人姜特立，曾在《和刘建昌除夕有欠我饮屠苏之句》中云：“商陆火添人独坐，沉檀香冷岁还徂。”
清代吴敬梓，在《丙辰除夕述怀》中，也有“商陆火添红，屠苏酒浮碧”之句。
也许很少有人知道，山东日照的天台山是胭脂草真正的的故乡。
那年夏天，为寻觅当年苏轼登临的足迹，我专程到日照的天台山去过一次。
天台山位于日照涛雒镇尧王城文化遗址南几公里处，紧邻东海，山下不远就是物理学家丁肇中的故里。
传说姜太公曾隐居此山，研习兵法。齐宣王、汉武帝与嵇康、李白等都曾有游。白居易《琵琶行》中有“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有人说指的就是天台山。
那里是中国太阳文化的发祥地，相传是羲和的居所，山上有不少太阳图腾遗存，石头和岩壁上刻有不知什么年代留下的诗词绝句，山顶还有从远古留下的石椅石凳。
一位淄博籍的留美博士，痴迷于东方太阳文化的发掘和宣扬，回国承包了此山，苦心经营好几年，把多年的积蓄都快花光了。那天，他领着我，上上下下，跑遍了全山。
去时正是盛夏，山上林木葱茏，奇花异草，不绝于目。然而，从山顶到山脚，我看到的最多的就是胭脂草。
关于胭脂草来到天台山，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有一天，太阳女神羲和在山上救了一只受伤的燕子，为了报恩，这只燕子第二年衔来了一粒种子，羲和将它种下了便长出了胭脂草。
羲和，传说是帝俊的妻子，帝俊就是伏羲，羲和与他生了十个儿子，也就是十个小太阳，他们住在东方大海的扶桑树上。所以天台山，又叫扶桑山。是不是在远古时期，山上除了胭脂草，还开满了鲜艳如太阳一般的扶桑，就不得而知了。
《山海经之大荒南经》上说：“东南海之外，甘水之间，有羲和之国。有女子名羲和，方浴日于甘渊。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
清朝，一位叫做 东海居士的人，专门写过《胭脂草》一文，说得更为详细：
羲和步自汤谷，遇受伤玄鸟，命族人养而放之。玄鸟嘤嘤有声，绕飞三匝方去。《诗经》云：“天命玄鸟，降而生商”，乃指此神鸟也。翌年春，玄鸟衔种子而来。羲和命族人播种子于土中，须臾便生根、吐芽、开花、结果。观其叶如手掌，根如山芋、花似杨柳，果如葡萄，色紫且艳丽。用其叶可饲羊，花可充饥，根可入药，果可做胭脂。羲和甚喜，美其名曰“胭脂草”。尔后合族上下无不以胭脂梳妆为美为荣。脸用胭脂，手用胭脂、足用胭脂，指甲用胭脂，服装亦用胭脂矣。“东方胭脂”者，羲和部落美女也。
也许，胭脂草真的是从这里起步，蔓延到全国各地，从远古的传说中，来到了现实的民间。
在我居住的小区里，就曾经长过胭脂草，一片一片的，茂密旺盛，生长迅速，夏末开花，初秋结果。花分白色和红色两种，花心里举出一颗颗果实的雏形。那些果实长大前，看上去倒更像是即将开花的花蕾。等到花落果出，果实就错生在顶端的茎上。
有一段时间，嫩绿色与黑红的果实并存，位于底部的先变紫，尖端的则稍后变色。到最后，一颗颗黑红色的小果，扁圆，成串结在一根茎上。这时候，茎干也由原来的鲜绿变成了粉红。
有好奇的小孩子，摘一颗果实捻破，紫红色浆液就沾满手指，洗也洗不掉。他哪里知道，他们奶奶的奶奶，曾经就是用它，装饰过青春的面庞。
一到起了风，胭脂草粗壮的茎干就来回微微摇摆。遇到下雨，雨点落在宽阔的叶子上，发出吧嗒吧嗒的响声，整个小区里都能听得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