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华网《白狗秋千架》是井河讲出的一个故事。而我则是站在井河的角度浅析我对这部短片小说的理解。
“有一匹全身皆白、只黑了两只前爪的白狗，垂头丧气地从故乡小河上那座颓败的石桥上走过来时，我正在桥头下的石阶上捧着清清的河水洗脸。”
这便是我回来后第一次见到白狗。白狗是十二年前父亲从舅爷家抱回来的，在之后的两年里便一直随着我和暖姑长大。石桥边，溪水旁，秋千下，每一个充满年少时回忆的地方仿佛都有这只黑爪白狗的足迹。显然，这只白狗就是伴随着井河长大的那一只。依旧是故乡的小河旁，从前和我们玩耍时活蹦乱跳的身影，如今却垂头丧气，若此落寞。
“蓝褂子，黑裤子，乌脚杆子黄胶鞋，要不是垂着的发，我是不大可能看出她是个女人的，尽管她一出现就离我很近。她的头与地面平行着，脖子探出很长。是为了减轻肩头的痛苦吧？她用一只手按着搭在肩头的背棍的下头，另一只手从颈后绕过去，把着背棍的上头。阳光照着她的颈子上和头皮上亮晶晶的汗水。高粱叶子葱绿、新鲜。她一步步挪着，终于上了桥。桥的宽度跟她背上的草捆差不多，我退到白狗适才停下记号的桥头石旁站定，看着它和她过桥。”
白狗的出现意味着她离此不远，正是因为对她的亏欠，我在回忆起过往云烟后是如此的惊慌失措。而这个人就是暖，这个身着蓝褂子，黑裤子，乌脚杆子黄胶鞋，此时像男人一样干重体力活的女人，曾经是村子里最漂亮的女人。她是挪着上桥的，泛红的脸颊只因为是天气燥热，没有半点厌恶的情绪。或许是日久天长的无奈磨平了她青春时的朝气，又或许是日复一日的生活逼迫她忘记对未来的希冀。总之，此刻的她眼大却无神，早已将叹息化作了习惯。我的心情很复杂，不知是惋惜多一些还是愧疚多一些。
“这些年……过得还不错吧？”我嗫嚅着。
“怎么会错呢？有饭吃，有衣穿，有男人，有孩子，除了缺一只眼，什么都不缺，这不就是‘不错’吗？”
有吃有穿，有男人，有孩子，除了缺一只眼，什么都不缺。不缺即使不错么？暖的反问让我无言以对，真的不错么？恐怕我是知道的。自从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我和暖带着白狗打秋千。那是我们在秋千上飞得好高，仿佛心也一起飞了。然后，然后是我一辈子都忘不掉的。绳子断了，我落在秋千架下，你和白狗飞到刺槐丛中去，一根槐针扎进了你的右眼。白狗从树丛中钻出来，在秋千架下醉酒般地着转圈，秋千把它晃晕了……我只是意识到事情很严重，却未曾想过我会为此而失去暖。
“我一时语塞了，想了半天，竟说：‘我留在母校任教了，据说，就要提我为讲师了……我很想家，不但想家乡的人，还想家乡的小河、石桥、田野、田野里的红高粱、清闲的空气、婉转的鸟啼……趁着放暑假，我就回来啦。’”
我是这样答得，因为羞愧的心依旧让我不敢直视暖的眼睛对她说真话。想家的人无论怎样都会想办法回来，而我却一拖再拖，一晃就是十年。不得不说，逐渐熟悉大城市里的生活后，我开始厌恶这个小乡村，村子里面落后的思想已经跟不上我的脚步。我不愿回来，是因为害怕面对一切。我甚至不想听到过于暖的消息，我怕她来找我。说到底，我还是不想改变现在的生活。可见到暖时，我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在我心底，暖的身影从未幻灭过。不得不说，我依旧爱她。
“我又喊，暖在屋里很脆地答应了一声，出来迎接我的却是一个满腮黄胡子两只黄眼珠的剽悍男子。他用土黄色的眼珠子恶狠狠地打量着我，在我那条牛仔裤上停住目光，嘴巴歪歪地撇起，脸上显出疯狂的表情。他向前跨一步——我慌忙退一步——，翘起右手的小拇指头，在我眼前急遽地晃动着，口里发出一大串断断续续的音节。我虽然从八叔的口里知道了暖姑的丈夫是个哑巴，但见了真人狂状，心里仍然立刻沉甸甸的。独眼嫁哑巴，弯刀对着瓢切菜，按说也并不委屈着哪一个，可我心是仍然立刻就沉甸甸的。”
我知道暖的生活很孤独，很落寞，因为她有一个哑丈夫和三个哑孩子。但我没想到暖的丈夫竟然是如此模样。我的心沉甸甸的，不知是为暖的不值还是心生愧疚，也许更多的是后悔和不甘。暖这样漂亮贤惠的女人怎么能嫁给这样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他怎么配的上暖？我以为只有我可以配的上暖，可那时候我又在哪里！
“蔡队长可真是个仪表堂堂的美男子啊！他四肢修长，面部线条冷峭，胡楂子总刮得青白。后来，你坦率地对我说，他在临走前一个晚上，抱着你的头，轻轻地亲了一下。你说他亲完后呻吟着说：‘小妹妹，你真纯洁……’”
暖和我说完后我很愤怒，因为蔡队长欺骗了暖的感情。可现在想想，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欺骗了暖。我让暖等我回来，给了她第二次的希望，可我却未守诺言，一去十年，以至于让暖陷入了绝望。这样说来，我岂不是比蔡队长跟可恶。
“‘没有你的事，想来想去还是怨自己。那年，我对你说，蔡队长亲过我的头……要是我胆儿大，硬去队伍上找他，他就会收留我，他是真心实意地喜欢我。后来就在秋千架上出了事。你上学后给我写信，我故意不回信。我想，我已经破了相，配不上你了，只叫一人寒，不叫二人单，想想我真傻。你说实话，要是我当时提出要嫁给你，你会要我吗？’
我看着她狂放的脸，感动地说：‘一定会要的，一定会。’‘好你……你也该明白……怕你厌恶，我装上了假眼。我正在期上……我要个会说话的孩子……你答应了就是救了我了，你不答应就是害死我了。有一千条理由，有一万个借口，你都不要对我说。’”
人的一生有很多事错过了便不会再有挽回的机会。当暖如此疯狂的对我说这段话的时候，我知道我是爱着暖的。但我想如果上天再让我选择一次，我依旧会离开。这十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它们渐渐地遮蔽甚至覆盖了我心底的那份真。
故事到此便是尾声了，暖、井河、哑巴三个人都是不幸的。暖的寂寞、井河的愧疚，以至于让哑巴成为了牺牲品。但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三个人也是幸福的。哑巴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儿女，而暖和井河有着年少时美好的记忆。曾经纯真的感情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失而消逝。即便这种感情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得到完成，但它必定会是心里美丽的一段回忆。
高二八 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