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吴相对论第187讲——本期主题:非典型性雄辩症
播出时间:经济之声 2010-12-11 18:30-19:00
主讲人:吴伯凡主 持 人:梁 冬
参与整理:司空摘星燮桾居士 王菲 yhlj晴川 慧从卢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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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冬: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大家好!欢迎收听今天的《冬吴相对论》。我是梁冬,对面呢依然是《二十一世纪商业评论》主编吴伯凡,伯凡你好!
吴伯凡:大家好!
梁冬:诶!话说呢这两天呢我去某外地出差,回来路上呢一个同事来接我,你都知道了,北京机场呢出来的是有机场高速和第二高速。我回家呢其实开机场高速是最快的,基本上是一个红绿灯都没有,就能到家了,但是呢,来接我的同事呢。一下子不小心呢就走上了机场二高速。诶,我就问他为什么?他也没有想过,他说:噢,他就是习惯性地走他习惯走的那条路,我说从这件事情上来说,这个细节反映出什么事情哦?每一个人原来内心里面都是有条路的!
吴伯凡:嗯,尤其当你不假思索的时候。
梁冬:比如说你在高速公路上开车的时候,是吧?
吴伯凡:对对对!
梁冬:而这个东西呢就是一个人的文化,也许对一个公司来说,他们在高速发展的时候,没有人争辩的时候;没有人讨论;没有人去想一个事情的时候,它会顺着一个大家认为难道不应该这样走的路上去走吗?
吴伯凡:对呀,它就完全不用思考。
梁冬:不假思索。
吴伯凡:就是这种习惯性动作。
梁冬:对!
吴伯凡:一个公司的文化,我们以前讲过,不是贴在墙上的那些标语,而是在公司在面对事情的时候;在运营的时候;在对外关系的时候;对待客户的时候;对待股东的时候,那种无假思索地习惯性采用的;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那样一种方式,那叫文化。每个人身上呢也存在着这种文化,尤其是在他完全不思索的情况下,做出的那些动作和选择,那是最真实的!
梁冬:嗯。
吴伯凡:那就是一个路径依赖。
梁冬:对,我们今天的话题呢,就是每一个人心中的那一条路。
片花:为什么说在越战中,美国人赢得了每一场战役,最后却输掉了整个战争?为什么男人总是看不懂女人,女人却总是看不懂地图?什么是非典型雄辩症?语欲胜人为什么是一种心理疾病?为什么说语欲胜人是对自己的一种伤害?欢迎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非典型性雄辩症。
梁冬:其实,但凡花点时间去留意的话呢,你发现人和人啊想问题就是不一样的。你觉得你讲清楚了,但其实他完全没有听。我有一个自己的经验,我很怕呢被一些记者采访。因为我发现有一些记者吧,他采访了一万个人,其实都是用别人的故事在讲着一句他自己想讲的东西。他很强势,他表面上在采访你,说是梁冬的一个访问,其实还是用他人杯中酒浇自己心中块垒。所以呢,这个情况下呢我们只是成为了这个所谓的记者,其实他是个作家的一个主人公和道具而已。
吴伯凡:在别人的故事里讲自己的八卦,永远是这样。
梁冬:那我觉得这种情况就很多啦,现实生活中还有很多情况也是如此的,这就是我觉得我们常常与别人很难沟通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吴伯凡:嗯,你说到沟通的时候我想起了一种所谓的病,心理疾病。
梁冬:诶!什么病类咧?
吴伯凡:我们上次啊节目里头提到了一件事情,关于越战的。
梁冬:对。
吴伯凡:叫富乐的一个人写一篇文章叫:《战争与商业》这篇文章呢很有名,他那里头提到了对于越战的评价,他说越战呐美国人赢得了每一场战役,但是失去了整个战争。整个战争是惨败,败到什么程度呢?二战只打了三年半,他这打了接近十年。而且,最失败的地方在于,打了那么多年以后,他们突然在想:诶?我们为什么要打这场战争?谁都回答不出来。在军方的那些现在已经解密的那些档案里头,发现参谋长联谊会议主席,还有陆军的那个作战部里头,对这场战争到底什么才算胜利?都没有定义。在越南的整个战争的推进,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战略啊……什么?全都不清楚。就是说:打!就打起来了!就这样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要打的情况下。当时的某种情境下可能是比较危急。那么就出兵了,就打。打了以后呢理由就来了嘛!就像两个人吵架。
梁冬:你打我一下,我肯定要打回你一下。
吴伯凡:对对对!刚开始是没有意义的。打的过程当中呢产生了某种意义。
梁冬:就跟很多两口子打架一样,是吧?吵了半天突然说:我今晚为什么而吵?
吴伯凡:嗯,对,只要一被打断的话,你再回忆起说:为什么要吵?
梁冬:那是玩笑,哈哈哈……
吴伯凡:那就天问了啊,这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梁冬:那就是天问,哈哈哈……你觉得我笑起来是不是代表天底下很多男人在笑,是吧?但是呢,这个事情呢,其实回到了以前我们常常讨论的这一个问题。一连串的正确之后却是一个结局的错误。
吴伯凡:对,合成谬误。好像是局部的那个是有意义的,但是一合起来完全是没有意义的。或者说完全是朝一个你事先根本没有想的,或者说没有设计的、没有计划的一个方向。
梁冬:这个东西跟心理疾病有什么关系咧?
吴伯凡:嗯,我们在日常的商务交往、商务沟通;还有公司内部的人际沟通;还有家庭内部的,只要是组织,沟通是必不可少的。
梁冬:嗯。
吴伯凡:一个好的组织和一个坏的组织的基本差别就在于它的沟通的顺畅性,它的信息的流动的带宽是不是足够的大,它的信息的丰富程度是不是足够的大,等等。一旦一个公司陷入到经营危机的时候,它一定是沟通出现了问题。所以我们在日常的沟通当中啊,以刚才讲的那个例子,你认为是不言而喻的东西。
梁冬:对呀。
吴伯凡:对他来说呢那就是一个很陌生的东西。你认为你说明白了的事情,对他来说总会被翻译成他的语言。
梁冬:嗯。
吴伯凡:前几年在美国流行一本书《为什么男人总是不理解女人,为什么女人总是看不懂地图》。
梁冬:哈哈哈……为什么女人倒车这么痛苦?哈哈哈。
吴伯凡:这个地图是一种男人的语言,你知道吗?
梁冬:是吗?
吴伯凡:女人能看懂地图的人是很少的。如果她真的能看懂地图的话,这种女人……
梁冬:比较男性化。
吴伯凡:对。男人呢,说的话呢,明明你说的是这个意思,男人马上就会被解读成另外一个意思。
梁冬:嗯。而且她们解读里面总是有一些情绪的解读。
吴伯凡:啊。
梁冬:他不看……
吴伯凡:你说的是第一高速,他说的是第二高速,这个很自然的。回家啊……
梁冬:我要强调一下,当天晚上接我的是个男同事。哈哈哈……
吴伯凡:美国人一说到越战时使其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痛嘛。因为它在美国的历史上是一场最具悲剧意味;又最具滑稽意味的一场战争。尼克松总统啊,有很多错误。而且最后被中途赶下来,被弹劾,但是他有一件功绩美国人都是记住的,就是他结束了那个越战,结束了这一场本来就不应该开始……所以就可以随时结束,当然也可以……为了一个虚幻的胜利一直打下去的,永远在继续的、可持续性战争。他结束啦。这是他对美国人最大的一个贡献。而我们说到越战呢,这好像很远嘛。
梁冬:对,说回来,还是说回刚才那个,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疾病呢?
吴伯凡:要说到这种心理疾病,我想起我们中国一个作家叫王蒙。很多年前我看过他一篇小小说。
梁冬:对。
吴伯凡:这篇小说的名字叫做《雄辩症》。
梁冬:嗯。
吴伯凡:这“雄辩症”是他自己造的一个词啦。有一个人,他去看医生。
梁冬:您好吗?
吴伯凡:对,有教养的医生肯定要跟你打招呼:您好!
梁冬:对。
吴伯凡:他马上就说,我好什么好啊!我要是好的话,我还来找你干嘛?
梁冬:哈哈哈。
吴伯凡:这个医生就一愣啊。这个医生他总要打破僵局,就说,哎呦,今天天气不错啊。这个人马上很严肃的纠正他,你只能说我们这儿的天气还不错,南极和北极的天气就好不到哪儿去。这个医生就有点儿没办法了,但是呢,还是想继续打破僵局,说:你请坐。那个人立即就反应。
梁冬:说什么?
吴伯凡:难道你能剥夺我站的权力吗?
梁冬:疯掉!疯掉了。
吴伯凡:这个医生觉得,啊,这些废话都不用说啦,永远是到不了点子上,就单刀直入,“您有什么病?”这应该是最直接的吧?没想到这个病人反应更加强烈,他说:“你只能说我身体的哪个器官有什么病,你不能说我这个人有什么病。”这个医生就终于明白了,他的苦心没有白费,他终于知道这个人到底得的是什么病了。
梁冬:呵呵,这个故事我觉得很传神。这种人呢在我们现实生活中啊,好多啊!
吴伯凡:我觉得这是一种极端类型。
梁冬:对,典型性的。
吴伯凡:典型性的,但是呢,有一些啊,非典型性的雄辩症啊,我们随时可见。我看到这个小说的时候啊,我正好那一段时间在看一点儿中医的书,而且是很异类的中医的,它是讲这个人的心理疾病跟生理疾病之间的关系。
梁冬:对。
吴伯凡:他说,人心里头有一百种病。这一百种病可以导致身体上的一百种病。
梁冬:诶,这本书很有意思啊。
吴伯凡:对,其中有一种病叫“语欲胜人”,就是说话的时候啊,总是想胜过别人。
梁冬:哎呦,你所转述的这四个字太经典了,你想想在我们日常生活中,总有一种人,每句话都跟你赶着的。他甭管你什么,“语欲胜人”,是吧?吴伯凡:对对对,这种病呢,如果我们是模仿艾滋病的那个学名呢,就可以给它取一个学名,叫做“获得性沟通能力伤势综合症”。
梁冬:哈哈哈……
吴伯凡:艾滋病叫“获得性免疫系统伤势综合症”嘛,这是“获得性沟通能力伤势综合症”。这些人,他说话的时候吧,目的不是为了沟通,我们说话肯定是为了沟通嘛,正常人,他不是,一但得上这种病,他说话的目的就不再是为了沟通,而是为了实现一以贯之的一个目标,你知道是什么目标吗?
梁冬:就是我说比你聪明。
吴伯凡:对,你是错误的,我是对的,贯彻始终的就寻找这么一个目标,任何一句话里头,不管你内容是什么。
梁冬:这就是刚才我们举的那个例子,就是有一些人不管采访谁,最后都是写他自己的故事的;有一些人不管是接谁,最后都走他自己的那条路,开车。这是心理上的路径,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
吴伯凡:就他走什么路,都是他自己的那个路,这种路径吧,实际上对别人伤害啊也挺大的,但是我觉得最大的伤害他自己。
梁冬:对。为什么?(粤语)
吴伯凡:他的生活呢最后就变成了一种很怪诞的游戏,这种游戏啊就是他不断地把生活细分为无数个由他自己来发动的那种口头战役。
梁冬:对,这终于扣题了,这到底和越战有什么关系,稍事休息,马上继续回来,冬吴相对论。
片花:无数个胜利的碎片为什么会构成一个众叛亲离的人生?人为什么会患上非典型性雄辩症,怎样扩大自己的心量和视野?没有远近会导致怎样的恶果,为什么有的人总是会一惊一乍,而有的人却宠辱不惊,我们为什么需要愿景,欢迎继续收听《冬吴相对论》,本期话题--非典型性雄辩症。
梁冬:坐着打通经济、生活任督二脉,继续回来到《冬吴相对论》。刚才呢讲到了我们现实生活中有一种人,他有一种心理的路径依赖,他的心理路径依赖就是需要把现实生活切碎成无数个碎片,在每一个碎片里面获得局部的战争的胜利,最后呢,就变成了失败的人生。
吴伯凡:对,他在每一种他发动的口头战役里头,都取得了他认为的胜利,有些时候,他认为把别人给驳倒了嘛,其实是别人不愿意理他而已啦,所以呢,每一次他都能体会到这种虚拟的他自己很陶醉的那种胜利,但是呢,整体的生活实际上肯定不是从胜利走向胜利,一定是从失败走向失败,因为你沟通能力完全丧失了。
梁冬:而且关键这种人往往觉得自己沟通能力还特强,你知道吗?因为他会说嘛。
吴伯凡:他很聪明啊,他总能钻那些漏洞嘛,刚才这个雄辩症人,你一说这个天气不好,他马上就想到南极和北极嘛。
梁冬:对,所以,我突然发现啊,很多人以为自己沟通能力很强,其实只是因为他的表达能力他自认为很强,这是完全……
吴伯凡:他抬杠的能力,他那个钻空子的能力,他那个总是在微不足道的那些点上胜过别人的那种技巧比别人强,他自己会认为自己,哎哟,我的表达能力很强,我的沟通能力很强。
梁冬:这是举轻若重的能力很强。
吴伯凡:对,最大的悲剧就在于他的生活就陷入了一场不是十年,可能是一辈子的那一个越战,一场本来不该打,但是永远为了一个虚幻的胜利而一直打下去。
梁冬:每一分钟的胜利,构成了一个众叛亲离的人生。
吴伯凡:嗯。
梁冬:哈哈哈……我觉得这个东西吧,如果我们讲出来的话,它具有某种漫画和夸张的特效哈,但是我们认真想想,在我们现实生活中,其实有很多这种非典型的这样的一种症状。
吴伯凡:对,典型性雄辩症人是很少的。
梁冬:毕竟要在江湖漂嘛,是吧?你总得给领导点面子吧,是吧?
吴伯凡:但是呢,这种非典型性雄辩症啊那真是随处可见,比如说,我们说有时候一个人嘴特别碎,或者他的视野特别碎,他就是说在你的每一个事情上头,他能看出毛病出来,他要纠正你,他只要在场,他会不停地……
梁冬:他永远站在真理的一方。
吴伯凡:因为他要证明我是对的,你是错的嘛,这是一种对正确感的强迫症,一旦患上这种心理疾病的话,那真的是很麻烦的。
梁冬:诶,你说到底这种心理疾病是怎么来的咧,我个人认为可能是他不看远处,他只看近处,我留意到现实生活中这种人,他都有个特点,他对于未来五年、十年、二十年之后的东西呢,他不怎么看,他只看这一秒钟的。
吴伯凡:对,他就是战役要取得胜利嘛,战争是不管的嘛。
梁冬:对。
吴伯凡:战役是点嘛,战争是线嘛,甚至是面嘛。他是不管的。你像那个雄辩证人,他没有定义他的胜利是什么,所以,他就会抓住你的每一句话的漏洞来反驳你,来压倒你。但是呢,他忘了他为什么要到这儿来,为什么要跟别人说话,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他不清楚,所以呢这种人你刚才说他是缺乏远见,都说得有点重了。他就是不太习惯于朝远处看,他是朝近处看。不仅是朝近处看,而是朝近处的某一个点上看。这个时候你就很难分别什么胜利和失败了。他把这个点都给碎片化的时候,诶,无数个碎片的胜利,他就以为他就是胜利了,恰恰是一场合成谬误。
梁冬:嗯,说到这个地方啊,我突然想起了,我这段时间每天早上大概三点来钟的时候,就突然会醒一下。醒了之后呢爬起来干什么呢?正好床边有本《庄子》,我就看这个《庄子》,翻开第一篇《逍遥游》。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庄子为什么要把鲲鹏这个故事放在整个《庄子》的第一篇的第一个故事。很可能他是这样说,说什么呢?给你一个心理的图谱,给你一个图像、影像,是你的冥想操作手册。你现在要开始学习《庄子》这套心法了,你要怎么做?第一个就是闭上眼睛想向自己成为一个飞出九天之外的鸟。为什么要这样?
吴伯凡:扶摇直上九万里啊。
梁冬:对,只有这样的时候,你才能够看到你的人生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你现在的这个格局是多么可悲。就有如说,比如说你摊开一个蚂蚁窝,你看见一只蚂蚁,是吧?正在搬一个五倍于自己体重的一颗米粒,爬来爬去的时候,你突然觉得它很可怜。所以呢,《逍遥游》其实在讲什么啊?在讲“啪”八万里之上,看自己营营苟苟的人生。
吴伯凡:就像是一场……我们想象两个蚂蚁部落之间的战争。
梁冬:对。
吴伯凡:打过来了,打过来了发现前面有一个巨大的一座山,那肯定是谁要抢到这个山头。
梁冬:山头。哈哈哈……
吴伯凡:抢到这个山头就是胜利啊,拼命地抢啊,打啊,打啊,最后在那个山头上几乎是同时地上来的时候,那那个战争就相当地惨烈。打了半天,一会儿觉得不对啦,这个山怎么动了呢?噢,是一只乌龟。
梁冬:哦。
吴伯凡:乌龟往那个水里头一爬,然后全都淹死了。它就是庄子讲的大小之变异,“以大观之无不大,以小观之无不小”。你就是一个很小的事业的时候,米粒大的一点事,就会变得跟天一样大嘛,是吧?反过来也是一样的。所以它需要的是一个胸怀,一个视野。而佛教讲呢,主要是强调这个胸怀要大。胸怀大呢……
梁冬:心量。
吴伯凡:诶,心量要大。不是有一个故事吗?一个徒弟问师父说:为什么我生活当中有那么多的苦恼,是吧?那个师父说,你弄一勺盐来,你放在这个杯子里头,然后让他倒一杯水。你喝,什么味儿?哎呀,太咸了。又让他把这个水倒到了碗里头去,再加上水,满了,你喝。噢,不那么咸了。再让他倒到那个大盆里头,那就基本上咸味儿就很淡了。最后让他倒在湖里头,让他再捧起湖里头……
梁冬:一捧水。
吴伯凡:一捧水,肯定是一点味道都没有了嘛。他用这个例子来讲这个心量的问题。这种方式呢是把这个心量做到很大。
梁冬:对。
吴伯凡:海斗量福祸嘛。用海一样的斗量多大个福、多大个祸,是吧?有时候你的一惊一乍也是由于你的那个心量太小。
梁冬:太小。
吴伯凡:你的视野太小,所以你就会一惊一乍,你就会经常面对各种各样的战役。
梁冬: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巴菲特成为最有钱的人了:因为他每天不看曲线图,呵呵呵呵。你就是每天看起伏,是吧?以他那么一百个亿,百分之一的起伏就是一个亿的起伏。百分之十……
吴伯凡:你让人家还活不活啊?
梁冬:每天十亿美金的上落,看你怎么活。是吧?
吴伯凡:对,对。我们有时候为丢一百块钱都郁闷半天,是吧?
梁冬:对呀。
吴伯凡:这是佛教的视野,道家呢也要讲这个东西。东方的哲学几乎都要这些东西。
梁冬:讲心量哈。
吴伯凡:但是呢,西方人呢也会讲这个东西。不要以为这是东方的精神胜利法之类的东西。
梁冬:对。
吴伯凡:不是。它是要让你具备某种智慧的话,你一定需要相应的视野,或者说你需要相应的愿景。前两天我在看柳传志在讲他还有四个愿景。我一看呢,觉得有点儿不对。
梁冬:怎么呢?怎么说?
吴伯凡:其实是四个愿望。愿望跟愿景真的是不一样。愿望就是一个很具体的,一个事情发生了,它要的是一个结果性的东西。愿景是什么?愿景它是一个清晰的、历历在目那种场景。以前我们讲过嘛。
梁冬:并且可以做背景用的。
吴伯凡:嗯,对。而且呢都跟真的一样,甚至是变成某种梦境的东西,经常会进入你的梦境或者说你就是……
梁冬:就《盗梦空间》已经植进去了。
吴伯凡:嗯,对。这个愿景呢,我们也讲过好多次关于愿景的重要性。愿景呢,有时候也是不重要的,在危急的时候,IBM当时都要破产的时候,波斯纳说,我们这个时候最不需要的就是愿景,我们需要的是把眼前的事情怎么解决、如何做到财务止血啊,现在都是这样大出血的时候你如何止血,不要去讲愿景,这个也是对的。但是呢,我们在非紧急的状态,就是在日常的这种状态的时候,真的是需要愿景,真的是需要一种大视野来看你当下的这个状况,不然的话,你就会陷入到那种蚂蚁的战争当中去,茶杯里的风波里头去,最后你就变成一个非常琐屑的一个悲剧人物。
梁冬:嗯,说到此处呢,让我想起来了,就是我们的心智模式之所以我们会有路径依赖,是因为我们还走在那个路径依赖上面。如果你跳出了那一个路径以外,你就不会有这么强烈的路径依赖。
吴伯凡:嗯,很多的路径啊、很多的习惯之所以对我们有那么大的粘性,只有一个原因,你习惯它了。一旦离开的话,会发现那其实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回头试想真无趣,就是贾宝玉的那种感觉。诶,那么执着在那个状态的时候,你其实离开这种模式以后,你发现……诶,我当时为什么会……
梁冬:但凡失过恋的人都有类似的……
吴伯凡:啊,对对。尤其是女孩子,我怎么会爱上那么个人呢,是吧?她是从那里头走出来的。
梁冬:讲出来都丢脸,是吧?
吴伯凡:当时她还要死要活……
梁冬:当然还有很多男孩子说,我怎么会在她身上花那么多钱的?这也是个问题,是吧?
吴伯凡:所以呢有时候你要从你的那个路径里头走出来,这说着容易,做着是很难的。
梁冬:对。
吴伯凡:但起码,第一步,比如说你看google地图的时候,找不到一个地方了,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梁冬:是什么?
吴伯凡:把那个滑轮那么滑一下,把那个地图就缩小一点嘛。
梁冬:对。
吴伯凡:视野就开阔点了,你就能找到那个地方去。如果你要是真的……就盯住那一条街道,你一直就找不到,有时候以为你找到了,其实是个错误的地方,常常会有这种情况。说到这里我就想起史蒂芬·柯维讲的一个故事,就是写那个“七个习惯”的那个人,他二十岁的时候,他爸爸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他一辆跑车,年轻人开着这个跑车那种感觉是很好的,就在美国的那种乡间驰骋啊。诶,走的时候他看见旁边有个农场,有一台拖拉机啊在耕地,他突然就觉得很有戏剧性,我开跑车,他开拖拉机,他就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念头,我是不是开完跑车也开开拖拉机试试啊。
梁冬:顶多是“打拖拉机”的,哈哈哈……
吴伯凡:那个拖拉机过来的时候,他就跟那个驾驶员说:你能不能让我开一下,那个人说你能开吗?他就觉得很不屑嘛,我这跑车都能开,你这拖拉机那么慢还有什么不能开的?他就上去了,以为自己就能够很顺畅地能够把这个地啊犁得很好,因为那个拖拉机的后面的那个犁啊,它受力啊其实是不均匀的嘛,你要控制这个力,要不然的话有的地方呢它是板结一点;有的地方的就松一点,你要掌握这个平衡,你才能够犁出来的地啊,那个线非常齐,犁得地好看的就像一页一页的书这样翻的那种感觉,他呢由于后面的那个受力经常在变,他就要不断地调整自己的方向,方向盘啊、油门啊,他不停地在变来变去,结果犁出来的那个地就歪七扭八,有的地方犁上了,有的地方还没犁上。
梁冬:于是,他后来问那个人,为什么呢?
吴伯凡:那个人说,不那么容易吧?他也承认了,那你是怎么犁这个地的呢?
梁冬:对呀。
吴伯凡:这个农民就告诉他,你最大的问题是你老是在看底下,老是在关注这个地,而我犁地的时候我一直是看着远处的那棵树,你看着那棵树的时候,你的用力啊就会非常地均匀。
梁冬:老吴,我突然明白了。就是说我们讲很多书啊,叫做《细节决定成败》啊等等等等,这个东西啊,还有句话没讲完,现在强调细节没错,但是它就要有个前提,这个前提就是你的方向很清楚,你知道你要去哪里,而且你一直很坚定地朝那个方向走,这个前提之下再去讲细节成败。任何事情啊,它是有次第的,一个没有方向的船,任何风都不是顺风。你天天把那个细节更得那么好,有意义吗?
吴伯凡:嗯,这个例子呢我们好多人没开过拖拉机,可能就不太容易体会,举一个例子,很多人骑过自行车,我们小时候学自行车的时候最不能理解的,大人老是说那句话,把龙头扶好;身子坐正;看着正前方,我们一上那个自行车本能的反应就要看脚下……
梁冬:对呀。
吴伯凡:特别要用力,生怕它倒下来,结果不出几步肯定会倒下来。你只有最后就告诉自己,我就是应该坐正,我应该看正前方,诶,突然你发现这个自行车能够很顺畅地骑下去了。我们绕了半天是想说明一个什么道理呢?就是更远的视野对眼下的这一个行为它是有相当大的好处的,有时候你一旦是钻到这个角落里头,“禺”嘛,是吧?你上次说这个“愚”,“愚”是什么?下面是个“心”、上面是个“禺”。“禺”是什么?“禺”就是角落。角落就是说牛角尖就出不来,那叫“愚”嘛,是吧?“蠢”呢,就是乱动嘛……
梁冬:蠢蠢欲动,乱动……
吴伯凡:对,“愚”呢,是因为它太狭窄。“蠢”呢,也是一样的,“蠢”就是没有方向感的乱动,这儿动一下;那儿动一下,这跟那个战役是一样的,局部呢,都在动,但是呢,最后从总体上是没有结果,那叫“蠢”。“愚”和“蠢”都是因为不够有战略性;不够有远景性。
梁冬:嗯,以前我们在高考之前老师说的话是有多么对的,要树立远大的人生观,要学会为人民服务。那个时候觉得老师讲的这句话简直是在骗我们,现在我发现这句话真的不是骗我们。有一天呢,我把以前我在百度的一帮旧部召回来吃饭,去开饭局。席间呢做了个游戏,让每一个人讲讲,假想这一天你已经是九十九岁了,高龄啊,(要)进坟墓了,你希望在你的墓碑上写什么?这个游戏做完之后大家都沉默了,突然发现说原来我们绝大部分的人每天做的事情都跟我将要在墓碑上写的那句话毫无关系,多过一天无非是多浪费一天生命而已。是吧?最终你要走向那个地方的时候,那么那个地方就会成为你的参照系,所以打过高尔夫球的人都知道你在上果岭(puttinggreen)的时候,推杆啊,你不能这样推,你得走到你这个球的前面,那个洞的后面去,从对角来看你的球,你就知道说你该怎么推了。所以呢,重点不在于你从哪里出发,而在于你将要去到哪里。好了,感谢大家收听今天的《冬吴相对论》,我们下一期同一时间再见。
片花:初次就业的公司会怎样影响我们心智的原始代码?好的企业领袖能把自己的梦想成功地复制给全体员工和所有客户吗?什么是人类意识深处的底层源代码?为什么说一个公司的文化不是体现在公司的墙上,而是体现在公司的危急时刻?什么是真正的愿景?为什么说梦跟我们的生活和企业经营息息相关?造梦如何影响我们的底层代码?什么是优雅的钝感力?如何在大脑中建立一道防火墙,防止负面信号的侵入?明天同一时间,欢迎继续收听《冬吴相对论》--重塑底层源代码。